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师铁听得心惊胆战,出帐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次,王上派给死士营的主帅,身世背景……似乎有些复杂啊……
他曾暗暗观察过九辰,他摸骨笛时,手掌关节处和食指指上,皆有层老茧,这是一双典型的长年握弓的手,而非握剑的手。
九辰说话时,也是典型的巫都沧溟口音。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巫国少年,怎么会和西楚第一剑客有如此深密的联系呢?
壁亭之战,轰动一时,他们对九辰和季剑这两个名字,自然有所耳闻。若巫王出于对东阳侯的信任,把两个少年将军安插到两营主帅的位置上,师铁虽觉草率,倒也能勉强理解。可对于九辰和离恨天之间的关系,巫王真的知晓内情么?若知晓,为何还会放心把离恨天关押在此处,若不知晓――
师铁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辰有些发烧,勉强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依旧头疼欲裂。
师铁过来时,见帅帐黑着灯,以为九辰还在睡着,犹豫片刻,正要硬起头皮禀告,帐内已传出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师将军请进。”
帐内,已亮起了烛火。师铁进去,只见九辰一身墨色单衣,正盘膝坐在地上,专注的摆弄棋盘的棋子。局,黑白子厮杀正厉害。
师铁暗自咋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喜欢自己跟自己摸黑玩棋子的人。
九辰落下白子,吃掉三颗黑子,才撩袍起身,道:“日后,有事直接回禀,不必顾忌任何事。”
“是!”
师铁心头一凛,不由对这少年生了几分敬服。
他小心翼翼的把离恨天的话说了出来,九辰却只哂然一笑:“困兽之斗,何足为?”
见师铁仍是一副心事重重、无处解惑的样子,九辰略一挑眉,负手问:“师将军可是在忧心,本帅与此人情谊未断?”
师铁忙道:“末将不敢。”
“无妨,若将军不怀疑,本帅倒要怀疑将军对王上的忠诚之心了。”
九辰笑着说完,表示并无计较之意,又忽得皱眉:“当初,这拜师之事,都是王上金口玉言决定的。本帅也没料到,王上会把这次行动交给死士营负责。”
“王……王上?”
师铁听得一头雾水,暗暗心惊。
落花辞 第196节
九辰点头,悠悠发起牢骚:“你们可能不知,咱们王上,与离恨天本是同门师兄弟。若贸然杀了离恨天,这九州百姓,定要骂王上暴戾无情、残害同门,若不杀,留着这么一个祸患在身边,王上又必然寝食难安。”
师铁总算从这些令他瞠目结舌的话理出一丝头绪:“将军的意思是,王上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死士营?”
说着,他似乎恍然大悟:“难怪,王上没有立刻命死士营斩杀此人。”
“不错。万一处置失妥,王上定会拿死士营问罪。”
九辰有些犯愁的道:“为今之计,要想不烫着手,只能让这芋头自寻死路了。不过,此事断不可声张,传出去,王上的面子也挂不住。”
师铁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末将明白。”
“本帅初来乍到,还要仰仗四位拿出一个好主意,解决此事。”
九辰抱拳,躬身施了一礼,言辞恳切。
师铁连道不敢,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急急出帐,找其余三人商量对策去了。
九辰露出抹狐狸般的笑意,才睨了眼身后隔帐,喝道:“出来!”
青岚拎着斧头蹦出来,露出一口齐整的小白牙,呲牙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后面?我特意藏住了内息,连这些死士都骗过了。”
九辰黑眸一凛,毫不客气的道:“下次你再敢靠近这里,我直接命人将你扔到山里喂狼。”
青岚一听,有些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儿!”
九辰冷笑:“方才师铁离开时,一直在往隔帐后面看,你以为,他真的没有察觉么?”
青岚满脸不信:“你少吓唬我,他若真发觉了,为何不掀开看看?”
“大约是他误会了。”
九辰神色忽然有些古怪。
“误会什么?”
“他定然以为,我在帐藏了美人。”
九辰拧眉,缓缓道。
青岚乐得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得说不出话来。
九辰懒得与他废话,直入正题:“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青岚乐不可支:“难得你主动找我,我得好好讹诈你一次。”
九辰道:“我听说,时侯最近在寻一种陨铁,用来铸造弩机。”
“还没找着呢,怎么,你也想得到这玩意儿?”
“今夜回去,你想办法把消息散出去,陨铁,就在云棠的兵器谷里。”
青岚不可思议的看着九辰:“你帮他干嘛?有这好心,还不如让我私吞了,我这斧头缺了块儿,早想补上了。”
九辰抱臂笑道:“这事儿你若办成了,我给你留一块儿。”
青岚高兴得跳起来:“兄弟,就等你这句话呢!”
等青岚离开,九辰便穿好外袍,出帐去见离恨天。
已是暮秋之季,一入夜,山石之上,便结出厚厚一层霜华,把草木本来的颜色都盖住了。走在上面,都依稀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以及白霜触到鞋面、融化时浸出的温润冰冷。
离恨天正坐在帐闭目养神。
内力被制,茶水也喝饱了,他再找不出别的消遣方式。
九辰挥退左右,掀帐进来,看到离恨天青衣上的斑驳血迹,不由怔了怔。
“正好一个时辰。”
“为师这个阶下囚,想见你这个主帅,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离恨天睁开双目,缓缓打量着眉间多了几分刚毅的黑衣少年,不无讽刺的道。
九辰没吭声,默默走过去,撩衣跪落。
“徒儿见过师傅――”
“啪!”
最后一个字音尚未落下,九辰面上已生生挨了一掌。
离恨天微微挑眉,不无惆怅的道:“被自己的徒儿戳了一身洞,这种师傅,若说出去,只怕要被旁人笑掉大牙。”
“我这位师兄,也太瞧不起人,满营大将,人才济济,他非要派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来抓我。有这样的师兄和徒弟,我究竟该欣慰,还是惭愧?”
九辰默默听着,也不在意他言辞间嘲讽之意,等离恨天说完,他才擦去嘴角血色,抬起头,简洁明了的道:“我会放你离开。”
离恨天并不感到惊讶,只问了一句:“我走了,你如何跟巫启交代?”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师傅无关。”
九辰客气的笑了笑,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下两行字:
“明日天亮,所有死士,会帮时侯一起寻找陨铁。”
“趁机离帐,劫持时侯,可安全离开。”
离恨天看完,并无半点喜色,只道:“你既唤我一声师傅,又怎能与我无关?”
落花辞 第197节
九辰依旧淡漠一笑:“离侠多虑了,我从未想过要舍己救人。”
说罢,他从容行了一礼,便欲起身离开。
“且慢。”
离恨天忽道:“威虎军这么多营盘,你为何执意要留在死士营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于师傅而言,是黑暗,于我而言,却是光明。”
九辰拧眉:“我只是告诉您我的决定,并不打算商量――”
离恨天已捉起他右手手腕,探起他脉息。
“内息如此混乱不堪,还逞什么本事?”
“三日内,不可再妄动内力。”
离恨天皱眉轻斥道。
九辰愣了愣,忽然笑了:“何必装的如此大度?你难道真的不恨我设下毒计、害你至此?”
离恨天盯着那少年冰冷而淡漠的双眸,忽然有些失神。
“这世上,哪有不信自己徒儿的师傅?”
许久,离恨天叹道。面上,是他多年未曾有过的温润笑意。
九辰扯了扯嘴角:“名义而已,离侠入戏太深了。”
帅帐外,穆寒和师铁等四人已在等候。
见九辰回来,他们简单见过礼,便到帐商量离恨天之事。
议事时,按军规矩,帐是点四盏灯。
隔着通明的灯火,四人皆看到了九辰嘴角的青肿和血迹,一时微微尴尬。
九辰浑不在意的拿手擦了擦,笑道:“这位离侠,自诩清高,整日仁义道德挂在嘴边,最见不得别人使阴招害他,本帅真是自讨苦吃,还妄想以昔日情分劝他归顺巫国为王上效力,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皆哈哈一笑,师铁最是嘴,道:“若论情分,王上与这离恨天可是自幼在一起拜师学艺的同门师兄弟。离恨天既然敢到军行窃,已然背弃了这同门之谊,王上仁慈,不肯杀他,我等却有责任为王上分忧。”
穆寒道:“离恨天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若有机会,定会寻隙逃走。我们只要给他制造这个机会,再设下埋伏,必能堂而皇之的将他诛杀。王上那里,咱们也好交差。”
宗玄道:“夜长梦多,依我看,明日就是最佳时机。”
“没错,趁王驾回宫之前,必须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寅营主帅北漠亦附和道。
师铁朝九辰抱拳为礼:“将军若不方便出面,此事,交给末将即可。”
“末将亦愿从旁协助。”穆寒、北漠、宗玄齐声道。
九辰面露感激,当即起身离案,同众人一一回礼:“诸位好意,本帅感激不尽,但这并非我个人恩怨,而是军国大事。本帅必须出面,以表明,死士营对王上忠心不贰。”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奏报:“将军,督造营的齐副将求见。”
“请他进来!”
“是,将军。”
穆寒等人皆有困惑,只见那齐副将的铠甲穿得松松垮垮,连兵器都没有带,显然也是被临时派过来的。
见四营统帅都在,齐副将忙一一见了礼,才禀道:“将军,我们侯爷听说,这兵器谷,有武烈大将军云棠生前留下的一批陨铁,正巧能用于弩机铸造,想着明日一早就带人过来找找。还望,将军能行个方便。”
行军之人,对营盘地界看的极重。说是行个方便,可这副将传的话儿里,却毫无征询之意,众人心头皆有不爽。
九辰倒是十分好脾气的道:“侯爷奉命督造破云弩,劳苦功高,乃国之重事,死士营理应配合。明日若有需要,本帅也会让各营死士从旁协助。”
齐副将连连道谢,才告辞离去。
北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若非临时驻扎此地,他连死士营的辕门都摸不着,便会被削成肉泥。”
穆寒和宗玄对视一眼,会意一笑,同九辰道:“将军,这倒是个天赐良机。”
次日一大早,巫子玉果然带了一帮匠人进谷寻找陨铁。
子营和丑营已分别在山谷的两个出口设下埋伏,其余两营则被时侯拉去帮忙寻找陨铁。
在师铁的授意下,看守离恨天的几名死士也被撤去。
九辰和穆寒等人站在谷一块高地上,暗暗观察。
很,有士兵来报:“离恨天离开营帐了。”
穆寒暗暗擦掌:“看来,他上钩了。”
过了会儿,又有士兵来报:“离恨天似乎发现了埋伏,两个出口都没有走。”
负责监视出口方向的两个士兵接踵而至:“离恨天往兵器库方向去了。”
师铁道:“营死士,都在兵器库帮时侯寻找陨铁,往哪儿走,不是自投罗么?”
刚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穆寒和宗玄亦同时变色:“不好,他定是想劫持时侯。”
话音方落,一名士兵急急奔来,禀道:“将军,大事不好,离恨天劫持了时侯,让死士营退后十里扎营,撤掉北面埋伏,放他离开!”
落花辞 第198节
北漠从前方急匆匆赶来,道:“将军,离恨天一路劫持时侯,已经走到了北面出口。咱们三面皆埋伏了弓箭手,可随时将他射杀。”
“不可!”
九辰断然否决:“王上待时侯如同亲子,万一伤了时侯,死士营无法跟王上交代。”
北漠急得脸色涨红:“那该怎么办?再拖下去,离恨天就要走出兵器谷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在了这位少年主帅身上。
九辰沉眉计较片刻,道:“穆寒,立刻将四营死士都集结到北面出口,围死离恨天。”
“是,将军!”
“宗玄,将埋伏在南面出口的死士调到北面,和北漠会和,在谷口投石放箭,让离恨天出不了谷。”
“是,将军!”
“师铁,你和我一起,去稳住离恨天,不能让他失手伤了时侯。”
“是,将军!”
安排好布防之事,九辰才指着一个负责传信的士兵,吩咐道:“你立刻去王帐,说明这里的情况,请王上裁断。”
通往北面出口的狭道里,巫子玉面如土色、浑身都在发抖,每走一步,都紧张兮兮的哀求道:
“壮士,你千万别冲动……别冲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颈上那抹冰凉,让他整个脖子都僵硬了起来,冒出层层鸡皮疙瘩。
离恨天握着君子剑,目无波澜的扫视四周,依旧一步一步的往出口方向退着。
他的前方,是乌压压一片持刀的死士们。
很,九辰带着师铁,拨开众人,出现在最前面。
离恨天朗然一笑,殊无惧色:“你们若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刻割断他的脖子。”
九辰抬掌,死士们立刻停止了追击。
“离恨天,你以为,劫持了时侯,便能平安离开么?整座三界山,都是威虎军营盘,即使出了兵器谷,你也插翅难飞。更何况,你连兵器谷都走不出去。”
说罢,他轻轻击掌,北面出口两侧的山坡上,刷刷冒出无数弯弓搭箭的黑甲死士。
离恨天洒然道:“那我们便试试,是我的剑,还是你们的箭!”
语落,他手寒光一闪,巫子玉颈上,已出现一道鲜红的血痕。
九辰遽然变色,喝道:“所有弓箭手,退后一丈。”
巫子玉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师铁憾然道:“这个方位,是击杀离恨天的最佳时机。末将,真是有些不甘心!”
“离恨天是死是活,于死士营并无直接利害。”
九辰沉眸:“若时侯出了意外,死士营,会彻底失去王上信任。”
师铁神色一震,不敢再言。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一串高声奏报:“王上驾到!”
巫王身披金甲,出现在一处高坡上,俯视着整个兵器谷,睥睨一笑:“放他走。无论他逃到何处,都只是孤的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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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两全之法
离恨天最终将巫子玉丢弃在山脚下的一条小道上,纵马逃走了。
“侯爷只是受惊过度,本无大碍,只是前段时日,先是重伤,又是毒,身体一直未调理好,才会昏迷不醒。”
王帐内,须发花白的老军医替时侯诊完脉,便伏跪在地,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这军人人皆知,时侯乃公子巫商遗孤,备受巫王宠爱,磕不得碰不得,就算是一点皮肉伤也要小心对待,问病用药更是不能出半点差错。
面对喜怒不定的君王,稍有差池,便是杀身之祸,年迈的军医只想些结束这场诊疗。这些小伤小病,平日里都是年轻的医官出诊,只是因为这受惊的人是身份尊贵的时侯,前来传唤军医的副将才点名要资历最老的他出诊。
帐气氛凝重,时间过得格外的慢,让老军医困惑的是,回禀许久,巫王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吩咐他起身。
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老军医悄悄抹了把冷汗,偷眼去看,巫王不知何时已负手立在大帐央,正隔着被风吹起的帐门,出神的盯着帐外,俨然没听他说话。
老军医当然记得,他进来时,帐外跪着一个少年将军。听说,因为监管不力,不仅让那西楚刺客给跑了,还误伤了时侯,按军规,要被杖责五十。
此刻,那少年已除了铠甲,只穿了件黑色单衣,直挺挺的跪着。漆黑的木杖,挟风砸落到背上,他也只是紧抿着嘴角,微晃了晃身体,连声多余的闷哼都没有。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少年的鼻尖额角已挂满冷汗,一串串的水流沿着他鬓发淌下,让他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呼吸也远不如之前均匀平稳。
巫王依旧面色沉郁的盯着帐外,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捏成了拳头。
老军医在军待了十余年,这军汉子,虽然个个铁骨铮铮,可一旦到了这木杖之下,哪个不是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像这少年一般硬气、一声不喊的,倒是极少见。
他正想着,顶上突然传来个冷沉的声音:“你方才说什么?”
却是巫王终于开口了。
老军医忙又回禀了一遍时侯的情况,巫王明显脸色又沉了沉,拧眉问:“什么叫「一直未调理好」,军医官,都是摆设么?”
落花辞 第199节
见巫王隐有大怒,军医吓得以额触地、磕了个头,解释道:“侯爷毒期间,一直是淮国那位祜公子在替侯爷调理身体,是以……臣等才疏忽了……”
“前段时日,军将士感染怪病,也是那位祜公子以红蓝草为药,解了燃眉之急。依臣看,不如将那祜公子叫来问问……”
“东方祜?”
巫王咀嚼着这个名字,还未拼凑出一个完整印象,帐外,落杖声戛然而止,却传来了水声。
军法如山,老军医明白,这种情况,定是那少年扛不住刑、昏了过去,负责行刑的士兵正在用冰水浇醒他。
巫王的双目果然又飘向了帐外,然后,眉峰骤然一缩,似在考量,背后的双手忽然松开,又忽然更紧的捏成了拳头。
等那少年醒来,杖刑继续进行时,巫王才盯着帐外、突然吩咐:“把东方祜叫过来瞧瞧罢。”
“是!”
那军医如蒙大赦,忙从地上爬起来,拎起药箱、急急出帐找人去了。
五十杖很打完了。九辰偏过头吐掉淤血,浑身湿透、微微战栗,一张脸,更是惨白的不成人样,唯独身体,依旧跪得笔直。
巫王掀帐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背部已然血淋淋的少年,厉声道:“今日,你的失误,只是丢了个离恨天,他日,这样的失误,就可能葬送整个死士营。这种失误,孤绝不容许,再有第二次!”
“是……儿臣知错!”
九辰咬紧牙关,颤声道。
“若再有下次,你这个主帅,也不必做了。”
“是。”
巫王心绪烦乱的踱了几步,忽然俯身,用力捏起对面少年的下巴,沉声问:“跟父王说实话,此事,当真是巧合么?”
九辰被迫与巫王对视,明亮的黑眸,初是死沉如水,而后透出丝丝坚定:“昨夜,儿臣去见离恨天时,为防意外,在他衣袖上洒了毒蜜。离恨天负伤逃走,多半会与其同党会面,儿臣已派出死士用毒蜂进行追踪,只要他们接了头,就能一打尽。”
说话时,他费力的喘着气,冷汗,顺着黏湿的碎发,一直淌流到下巴,湿腻腻的,没有一丝温度。
巫王微有怔忡,缓缓松开手,拧眉:“为何不早说?”
九辰偏过头,低咳了几声:“都是儿臣失职,才让离恨天有机可乘,还伤了子玉王兄,儿臣不敢逃避军法。再者,此计并非万无一失,若离恨天半途换衣,这办法便不灵了。”
巫王沉吟片刻,捏掌道:“若发现离恨天踪迹,就地斩杀,不必有任何顾忌!”
“是!儿臣遵命!”
九辰又默默跪了会儿,直到那个他熟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迅速捡起叠放在一旁的黑色轻甲,咬牙穿回去。这本是极简单容易的事,毕竟,他从记事时便是自己穿衣、自己吃饭,母后从来没有派过內侍或嬷嬷来管理他的饮食起居。只不过他昨夜烧了一晚上,又刚挨了军杖,手臂实在不听使唤,好不容易系好了护膝,右手的护腕,扣了几次,都没有扣上。
就在他耐心耗尽、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双修长如玉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按一压,毫不费力的帮他扣好了。
九辰抬头,看到了白衣翩翩的子彦,以及子彦旁边的东方祜。
“多谢王兄。”
九辰客气而疏离的笑了笑,便不着痕迹的扶地起身,与东方祜点头为礼后,往王帐相反的方向走了。
除了冷汗淋漓的面部、异常惨白的唇色,九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连脚步都没有任何迟滞,子彦却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飘来的血腥气。
低头扫视一圈,子彦果然在王帐前的空地上发现了一小片黑色淤血。
兵器谷,死士营临时驻扎地外,穆寒、宗玄、北漠、师铁四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离恨天挟持时侯离开后,巫王虽未雷霆大怒,却严词质问昨夜何人负责看守离恨天,欲要严惩。
师铁本想站住来,认了这罪,保全卯营,谁知,却被九辰抢先一步,揽下所有罪责。
巫王当时的脸色,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阴沉,这让他们的心里极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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