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起初,对巫王派这样一个少年将军来做死士营的主帅,他们和其余八营主帅的确感到匪夷所思。
可经此一战,短短两日相处下来,他们却意外的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他们忽然有些庆幸,巫王给死士营派来了这样一位主帅。
九辰遥遥看到谷口站着四道人影,也极是意外,等走近一看,不由笑了笑:“四位统帅聚集于此,可是有要事相商?”
九辰自然不知道,一路走回来,他面上是何等的虚弱惨然,穆寒却看得难受,道:“我们在等将军回来。”
“可是毒蜂发现了离恨天踪迹?”
见九辰沉眉,满脸询问,师铁急问:“王上可有为难你?”
他情急之下,连规矩都忘了,九辰却恍然大悟,怔了怔,笑道:“无妨。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才让离恨天有可乘之机。”
“传令下去,让各营把这几年积压的暗报,先送一部分到我帐。若我所料不错,王上回宫后,咱们很就会有新任务了。”
说罢,他同四人点头为礼,便径自回帅帐了。
四人对视一眼,目皆有喜色,看来,死士营是躲过这一劫了!
北漠忍不住问宗玄:“东阳侯究竟有何过人手段,竟然令王上如此信任他手下的两骑主帅?”
宗玄摇头,以示不知。
倒是穆寒道:“将军昨夜高烧,只怕还没好全,让各营缓一个时辰再送暗报。”
入夜,派去追踪的死士果然传回消息,在沧溟城一家客栈发现了离恨天的踪迹。可惜,埋伏在四周的死士冲杀进去时,房内只有他的两名同党,离恨天却凭空消失了。
那两名西楚探子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见行踪暴露,直接服毒自尽了。死士们搜寻一圈,最终只带回了离恨天的一件血衣和几本账册。
巫王听闻奏报,倒没有多大情绪波动,只握着那件血衣,道:“看来,孤的这位师兄,命不该绝。”
默了默,他抬眉问前来报信的穆寒:“你们的主帅呢?”
穆寒道:“将军正在翻看那几本账册,说是稍后来向王上汇报情况。”
落花辞 第200节
当日夜里,顺着这些账册,死士营联合戍卫营,以雷霆之速拔掉了隐藏在巫国南市的三个西楚据点,还抓到了一个来不及服毒逃跑的绸缎店老板和一个兵器铺的伙计。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沧冥城外的一个茶摊上,缓缓出现两道人影。一个是袖藏剑的青衣剑客,一个是黑袍隐身的神秘使者。
“若非夜君及时传来消息,王上在巫都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了!这小子,下起黑手,还真是不留情面,难怪王上待他不同寻常。”
黑袍人抱怨完,瞅了眼离恨天,低笑道:“被自己一手救回的好徒儿连摆了两道,离侠心滋味,只怕比在下还苦。”
离恨天怅然道:“这世间,安有两全之法。就算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袍人甚是怪:“听离侠的口气,倒是不曾怨憎那小子?”
离恨天负袖叹道:“那毒蜜虽引来追踪,却也掺了能解毒的药粉,助我恢复内力。巫启生性多疑,我早该料到,我那徒儿为了替自己洗脱嫌疑,会使尽手段,再坑我一遭。”
黑袍人悠悠的酸道:“你们师徒情深,坑的,却是我们护灵军的颜面。如此重损,王上非把我扒了三层皮,才能解恨。”
离恨天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会亲自给主公写信,解释其缘由,以及破云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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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暗藏祸患
次日,巫王正式转驾回宫。
临行前,一袭白衣的子彦出现在死士营驻地前。
穆寒正在安排各营拔营起寨,见有人在营外徘徊,忙走过去,拱手为礼:“不知公子要找何人?”
子彦从袖摸出一块血红色令牌,递给穆寒,温尓道:“把它交给你们的主帅,他自会明白。”
穆寒识得,这是暗血阁阁主才能持有的暗血令,立刻明白子彦身份不同寻常,忙道:“公子稍等,我立刻去禀报。”
子彦便在兵器谷外的空地上,安静的站着,等九辰出来。
这时,一个医官模样的人,提着药箱,不急不缓的赶了过来。
子彦心一动,忙拦住那医官,问:“敢问,将军的伤,可好一些了?”
那医官瞅了子彦两眼,警惕的问:“你是何人?为何不穿军服?”
子彦笑道:“我是宫里来的,是王上派我来打听情况的。”
医官这才道:“杖伤倒不要紧,就是气血紊乱、高烧一直不退,今日,我会换副药试试。”
说罢,他便急急进营去了。
子彦想到昨日在王帐前看到的那片淤血,眉头一紧,心愈加不安。
片刻后,穆寒从营走了过来,手,尚握着那枚血色的令牌。
见子彦满面疑惑,穆寒恭敬的将暗血令递回给子彦,道:“我们将军现在不方便见客。他让我转告公子,今日,恐怕不能为公子送行了。日后,请公子莫要再为以前的人和事所羁绊,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子彦一怔,握紧手的暗血令,一颗心,痛如刀绞。
等他转身离去时,错落分布的营帐后,才缓缓走出一个黑袍少年,一动不动得盯着愈行愈远的那抹白色,黑眸灼灼,隐有释然之色。
这一日,天色刚亮,国尉史岳便急急叩响了右相府的府门。
右相桓冲正在府后的花园晨练,见史岳发冠都没戴好,便大步奔了过来,笑道:“王上尚在军,这段时日,国尉久不上朝,怎么连仪容都不顾了?”
史岳在石凳上坐下,唉声叹气:“右相可听闻昨夜南市之事?”
“哦?南市出了何事?”
史岳向前倾了倾身子:“听说,昨夜戍卫营在南市一举捣毁了三个西楚据点。”
桓冲收起剑,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碗,微微一笑:“这是好事啊,国尉为何如此神态?”
史岳道:“右相可知,这件功劳,要算到谁头上?”
“不是戍卫营么?”
“右相肯定想不到,是死士营!”
“死士营?”桓冲抚须道:“时隔多年,王上终于要重启死士营了么?”
史岳没有这份宠辱不惊的耐性,此时,正急得上火:“何止是死士营!右相难道不知,此次王上去威虎军祭炉神,已任命昔日烈云骑季剑为破虏营主帅、黑云骑主帅九辰为死士营主帅。更可气的是,昨日,东阳侯直接把这月拨给镇远军的饷银,给了这两营,还说是奉了王令。”
桓冲神色微动,道:“如今,各国蠢蠢欲动,王上要重新整顿威虎军,也在情理之。”
史岳一拳砸到石案上,恨道:“那也不能把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季礼在剑北经营十余载,若再掌控了威虎军,这巫国朝堂,岂不就是季氏的天下了?”
桓冲双目陡然一凛,喝道:“国尉失言了!”
“我……我也是看不过王上如此偏心。”
史岳自知失言,见桓冲有些真怒了,连声道:“右相息怒。”
“我说这话,也不光是为了自己。谁不知道,东阳侯与左相南央交好,自打东阳侯回到沧溟,这两人便整日在王上身旁转悠,蛊惑君心。东阳侯掌管军事以后,我这国尉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若日后王上的心再偏向南央那边,右相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呀。”
桓冲不着痕迹的笑着:“只要能为王上分忧,别说南央,就是一介平民,我桓冲也愿把这相位拱手相送。国尉以为,我桓冲是贪恋权势、嫉贤妒能之辈么?”
史岳道:“右相的心意,我当然知道。可若是,这季礼和南央表面上装的刚正不阿、忠心不贰,暗地里,却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呢?”
桓冲握茶碗的手一顿,目光定了定,问:“什么意思?”
史岳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宫有传言,世子卧病的这五年,根本不是在宫养病,而是背着王上,偷偷跑到了剑北,在东阳侯军历练。还有更荒唐的,说黑云骑主帅九辰,就是世子殿下。”
“巫国国法,世子年未及冠,不得干政,更不得与朝臣私相往来。若这传言是真的,东阳侯岂不是公然蔑视国法,与世子结交。”
落花辞 第201节
桓冲目光愈深,不解道:“若传言为真,王上怎会听之任之,还让「九辰」去做死士营的主帅。”
这话正好戳到了史岳的心思:“我就是担心,王上一味偏信东阳侯,置国法于不顾。一个手握重兵的朝臣,与世子私交过密,若这朝臣安分守己,自然无事,可若这朝臣有野心,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桓冲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垂目许久,才吹着碗茶叶道:“国尉忧心东阳侯,虽有些道理,可言语间为何会扯上左相?”
史岳又把头往前伸了伸,声音愈低:“最近,沧溟城内的风言风语,右相当真没听见么?”
桓冲道:“你是说,那首歌谣?”
「西有佳人,栖于南木
八月飞雪,恩断义绝。」
桓冲吟罢,道:“当年,西梁公主端木明姬痴恋南央,险些给南氏一族带来灭顶之灾。南央为表忠心,以使臣的身份出使西梁,不仅用一张巧舌骗过了西梁王,还利用端木明姬的爱慕与信任,打开西梁城门,放巫国大军入城。西梁十三城一夜之间沦为人间地狱,八月的,当年先王还特意命攻城的大将留下了端木明姬的性命,作为对南央的补偿。可惜那端木明姬也是个烈女子,直接一把剑在城楼上自刎了。至死,未同南央再说过一句话。”
史岳一拍掌:“没错,就是这个端木明姬。据说,那个把控着九州商脉、把生意做遍全天下的端木族,就是端木明姬一手创办。前两日,镇远军抓了个负责给端木族送货的药材商,据他说,现在端木族名义上的掌事人是少族长,也就是,端木明姬之子。”
“端木明姬还有一子?!”
桓冲手的茶碗猛然一晃,洒了他满袖的茶水。
史岳道:“这孩子的父亲,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桓冲沉吟道:“可南央只有南隽一个儿子,是侧室徐氏所生。”
史岳嘿嘿道:“若南央说了谎呢?”
桓冲眉心陡然一跳,若南央真的说了谎,南隽真的是端木一族的少主、端木明姬之子,以西梁和巫国之间的血海深仇,这仇恨的种子,以左相府为凭借,到底能引发怎样的祸患,实在令他不寒而栗。更何况,左相府还与手握重兵的东阳侯府联系深秘。
史岳又道:“右相可还记得,在浮屠岭上绑架含山公主的那两名西梁刺客,他们可是亲口招供,受西楚第一剑客离恨天的指使,行刺王上。端木族控制着九州商脉,若这些西梁余孽真的与楚人暗勾结,还背靠相府,沧溟城,岌岌可危啊。”
桓冲“砰”得搁下茶碗,定了定心神,语气凝重的道:“此事,我知,国尉知,在有确切证据之前,切不可声张。”
见史岳应下后,仍旧烦躁得坐着不肯离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桓冲问:“国尉还有其他事?”
史岳抓了抓脑袋,臊着脸,有些踌躇道:“昨夜,被捣毁的三个西楚据点里,有家花楼。我两月前新纳的小妾,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这万一查起来,会不会有事啊?”
桓冲听得头疼,急问:“你可有向她透露过重要情报?”
“那倒不曾,就是抱怨过几句军琐事和东阳侯之事。”
桓冲一脸无奈,叹道:“国尉最好今夜就送她出城,以免夜长梦多。”
史岳这才吃了颗定心丸,腾地起身,擦了擦汗:“是、是,我这就回去办。”
巫王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栖霞宫的禁令。
晏婴满是不解的问:“王上既然怀疑湘妃娘娘,为何不牢牢盯住呢?”
巫王冷冷一笑:“有些棋子,盯得太紧,就成了死棋。只有活动起来,嚣张起来,他们才会露出狐狸尾巴。之前,是孤操之过急了。”
晏婴一副受教的神色:“王上英明。”
栖霞宫外的守卫撤掉后,湘妃立刻轻扫峨眉,挽起青丝,到垂殿陪巫王批阅积压的奏简。
美人婉丽不减,像雪梅花一般冷香袭人。
巫王握起湘妃一截素手,目有愧,道:“湘儿,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湘妃双眸如烟如水,柔柔一笑,脉脉含情:“妾妃知道,王上是怕那些刺客再找上门,才把整座栖霞宫都保护起来。”
巫王莞尔:“湘儿冰雪聪明,果然与那些只知啼哭抱怨的俗女子不同。”
这时,晏婴送来了暖胃的姜枣茶,湘妃起身接过来,亲手为巫王倒好茶,又试了试温度,才放心递到巫王手边。
巫王搁下笔,喝了半盏,顿觉一股暖流从喉头涌到胃里,连带着全身都暖了起来。
湘妃明眸一转,道:“妾妃相求王上一件事。”
“哦?”巫王有些好:“何事竟能令湘儿开口求人?”
“妾妃想讨块通行令牌,去世子府看看世子殿下。”
巫王墨眸一闪,抬目,只见湘妃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眸波清冽无邪。
“湘儿很关心世子?”
湘妃道:“妾妃不敢僭越。妾妃只是觉得,王上王后日夜操劳、无暇他顾,臣妾作为母妃,有义务照顾世子。”
巫王叹道:“世子自有他府内的侍从照料,何须你这个母妃亲力亲为。”
“妾妃虽入宫不久,可在宫见过的这些王族子弟,哪一个不是锦衣华服,每日换新,就连刚从西苑出来的子彦公子,也有云妃娘娘悉心照料衣食,隔三差五换件新衣裳。云妃娘娘亲手做的鞋子,那更是华而不露、精致无双。可唯独世子殿下,永远是两件黑袍倒着穿,有一件的袖口处,都补过针线了,脚上的那双黑靴,就更没换过了。”
“这宫虽然尚简,可总不至于连给世子做几件新衣的钱都没有罢。就是这宫的宫人们,还知道每月都去司衣局领新衣呢。”
巫王默了默,低声笑道:“原来,湘儿今日是来为世子鸣不平的。世子自幼待在军,性子野惯了,对衣着之事,确实不大讲究,可按宫规矩,司衣局每月都会为王族子弟裁量新衣,又怎会缺了世子的?你若不满意,孤让司衣局每月多给世子做两套便是。”
湘妃这才重新露出笑颜:“王上政事缠身,哪会记得这等琐事,不如,现在就将司衣官叫来,了却妾妃这桩心愿。”
即使知道这双含笑的明眸,是这世间最危险的陷阱,这一瞬,巫王依旧不受控制的坠落了下去。
晏婴很将司衣局的掌事墨姑姑传唤了过来。
墨姑姑听了巫王的吩咐,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落花辞 第202节
湘妃眉尖一挑:“怎么?司衣局那么多能工巧匠,连几件新衣都赶不出来么?”
墨姑姑忙躬身请罪,道:“娘娘误会了。并非是司衣局做不出衣裳,而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司衣局,根本没有世子殿下的身量尺寸。”
湘妃冷笑:“胡说!那平日里,司衣局是摸黑给世子裁衣的么?”
巫王也听得眉峰微皱,看向这个司衣局的掌事。
墨姑姑眼划过一丝诧异,恭敬道:“除了王上继位那次,给世子做过的礼服,司衣局,从未给世子做过任何衣服。”
湘妃脸色一变,满是震惊。
“一派胡言!”
这一次,是沉怒的巫王,拍案低吼。
“谁给你们的胆子,对司衣之事,如此敷衍了事?”
墨姑姑吓得长跪于地,告罪道:“王上息怒。不仅是司衣局,司膳、司药、司乘、司舍还有墨坊这五处,也没有世子的分例。这……这都是王后吩咐下来的。”
巫王怒气骤然凝在面上,一阵长久的缄默后,又突得发出一声渗人的寒笑:“孤的这位王后,还真是让孤大开眼界!”
湘妃凉薄而笑,道:“妾妃真要怀疑,这世子殿下,到底是不是王后亲子?”
这话放肆至极,墨姑姑听得脸色泛白。
巫王皱眉斥道:“湘儿,不可胡言。”
章台宫,巫后一边翻着各司送来的账册,一边挑眉问贴身的女官芣萝:“听说,王上刚下令解除栖霞宫的禁令,那贱人就急不可耐的跑去了垂殿?”
芣萝瞧了瞧巫后的脸色,才恭敬禀道:“一早就过去了,听说,这会儿正陪着王上用午膳呢。”
巫后冷笑:“一个祸国妖女,也只懂以色侍君而已。”
“我让你去找晏婴查阅内侍档案,可有找到华氏的线索?”
芣萝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宫人,才低声禀道:“只有一个叫碧城的内侍符合条件。只是——”
“只是什么?”
“前段时间,这个碧城,被王上指给了世子。”
巫后凤目微挑:“你是说,这个碧城,现在在世子府?”
芣萝轻轻点头。
巫后扶额深思,过了会儿,忽问:“本宫听说,子彦公子同王上一起去了军,怎么不见随驾回来?”
芣萝目光微闪,露出犹豫之色。
巫后察觉出异常,问:“出了何事?”
芣萝小心禀道:“听说,子彦公子一回宫,便被王上关入冰室思过了。”
巫后闻言,花容当即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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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一世长安
冰室位于西苑最深处,从四壁到顶部,皆由□□铸成。
冰室最折磨人的,并非寒冷,而是玄冰地面上自然长出的冰针。
以前,只有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的宫人或妃嫔,才会被剥光衣服、关入冰室,一遍遍的滚冰针,不出一日,就会被活活的折磨死。后来,先王宠幸的一位妃嫔冤死冰室,先王悔恨莫及,才命人封了冰室,永不启用。
巫后万万没有想到,巫王竟然重新启用了这间充斥着晦气与怨气的刑室。
入夜,没有丝竹宴乐的巫王宫,格外死气沉沉,仿佛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巫后披着件黑色斗篷,由芣萝引路,左穿右拐,悄无声息的进了看守松懈的西苑。
如今的西苑,今非昔比,只是一座空苑,芣萝只用了两锭银子,便轻松打发掉了守在冰室外的两名护卫。
子彦赤足跪在满地冰针上,双足血淋淋的,布满暗红血块,白色的裤管上,已凝结着点点血色,俊秀的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华。他本就一袭白色锦袍,与冰的颜色极为相称,整个人看起来,像冰雕玉砌的石像一般。
巫后摘下斗篷,端庄的容华,难掩心痛。
子彦淡淡牵起嘴角:“您贵为一国王后,不该来这种地方。”
说时,他轻轻皱起眉,难掩膝下冰针带来的痛苦。
巫后见状,身体仿佛也被那冰针刺到般,蓦然颤抖了下。
“你作践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我!”
“为了保护那个孽种,你不惜激怒自己的君父,不惜辜负自己的母后。你,究竟要冥顽不化到什么时候?!”
巫后颤抖着说完,泛红的凤目,仇恨的火焰汹涌的翻滚着。
这样的斥责,子彦已听过太多,以往,他都是用沉默回应,这一次,他却闭上双目,浅浅笑道:“请您放心,日后,我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也再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巫后憔悴的面容上,隐隐露出惊喜:“你当真想明白了?”
子彦笑着伸出右手,在巫后的惊呼声,将五根手指狠狠压在冰针上,直至血肉模糊。蜿蜒的血流,顺着手指流下,在冰针间冻结成暗红的弧线。
“以血为誓,绝无反悔。”
他背对着巫后,抬起血淋淋的右手,云淡风轻的说道。
第二日午后,数名带刀禁卫,冲开了世子府的大门。
落花辞 第203节
孟梁又惊又怒,当即严词呵斥:“世子府乃王上下令敕造,岂容尔等撒野?”
“孟总管好大的口气,本宫来探望世子,竟成了撒野?”
冷嘲声,巫后身着淡青披风,分开众人,缓缓步出。凤髻之上,一支金黄色的御凤钗,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华,与巫后微微扬起的柳眉交相映衬,愈发显得她容华雍容、不容侵犯。
孟梁吓得噗通跪了下去,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连连告罪:“老奴瞎了眼,请王后娘娘降罪!”
巫后冷冷一笑,凤尾微挑:“世子不在府,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连规矩都忘了么?”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知错!”
孟梁知道巫后掌管后宫多年,最有手段,是断断不能得罪的,立刻重重的磕头求饶,额头在地面砸出一道血流。
随侍的宫婢已搬来椅子,扶着巫后坐下。
巫后扫视一圈,见空荡荡的世子府里,确实再也瞧不见第二个人影,便轻牵起嘴角,道:“罢了,你也是宫的老人了,又为世子折了一臂,若真伤着了,世子该找本宫兴师问罪了。”
孟梁如蒙大赦,又是一阵磕头谢恩。
“本宫听说,王上前段时间指派了一个叫碧城的小侍给世子,为何不见他的踪迹?”
巫后将右手搭在左手上,轻轻抚弄着指尖的丹蔻,缓缓问。
孟梁忙道:“回王后,确有此事。只是这碧城的母亲患上了重病,没多少时日了,他前日就回家探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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