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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你――!”季剑被激得嘴唇微微颤抖:“爷爷常说,为将者,当怀仁德之心。你变了,变得如此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你就不怕、那满山的冤魂来找你索命么!”
九辰晒然,道:“若放虎归山,他们只会蛊惑更多的百姓加入叛军,到时,只会有更多的鬼魂死在我的刀下。身为巫军主帅,我宁愿他们来找我索命,也绝不会给巫国埋下如此祸患。”
季剑目光陡然颤动,语气悲怆:“那些首级里,最小的,只有三岁,只有三岁啊。他连话都说不全,怎会蛊惑他人?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接受劝降、弃暗投明?”
“呵,那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惨死刀下,心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难道你以为,他会放下仇恨乐长大吗?”
九辰眉梢一冷,轻飘飘道:“至于劝降一说,更是无稽之谈。若举兵叛乱就能获得金银珠宝、房屋土地和丰衣足食的生活,巫国百姓,谁还会去辛苦垦荒、耕织打铁?巫国国法又被置于何地?”
季剑哑然,双目被积了许久的怒气与怨气憋得通红,蓦地,他低吼一声,震出手长枪,直直冲着对面的黑袍少年而去。
九辰始终抱臂站着,双眸淡漠,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任由那银色枪身擦着他肩膀插入树干。长枪穿透树干,插入坚硬的泥土里。
季剑驱马过去,拔起长枪,无限愤懑的朝远处奔去。
九辰拨掉落在黑袍上的枫叶,复轻轻闭上眼睛,靠在树上晒太阳,仿佛刚才的那场争执,并未发生过。
枫树上面,茂密的枝叶间,跳下一个青色身影,他腰间插着柄石斧,打着哈欠,连声抱怨:“喂喂喂,你这好兄弟力气真大,我睡的正香、险些被他一枪震下树来。”
九辰眼皮动也未动,显然不愿理他。
青岚哼道:“两年过去,你这脾气是越来越臭了。爷爷定是欺负我脸皮厚,才派给我这种受气的任务。”
九辰依旧不理他。
青岚眼珠子一转,嘿嘿道:“现在,全营将士都去督造营围观时侯造出的破云弩了,你怎么不去?”
“我听那些工匠说,时侯马上就要押送这批云弩回沧溟,向你父王邀功去了。你在这儿拼命杀敌,到最后,只怕及不上人家造出那几件破弩功劳大,我都替你着急,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九辰飞起一脚,直接把这噪音的来源踹进湖里,继续若无其事的闭目养神。
青岚脸朝下栽进湖里,灌了好几口脏水,一边上下扑腾,一边怒道:“混蛋你等着,我一定去爷爷那里请命把你宰了喂鱼!”
宝马簇拥着香车,后面跟着百余人的使团队伍,缓缓行进朱雀大道,最终停在刚敕造不久的长林苑前。
一个身着淡黄锦袍的年轻公子,眉如流墨,头束玉冠,已经带着几位司礼官在朱红色的苑门前等候。
“在下兰台令南隽,奉王令在此恭迎夜照使臣。王子和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请入驿馆休息。”
南隽洒然说完,走到为首的白马旁,展袖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马上,懒洋洋的坐着一个头戴孔雀绿翎、身穿碧蓝色华丽羽裳的年轻男子,深目高鼻,面色白皙,乃是夜照国的王子舒靖。他左耳上,戴着一只做工精良的象牙耳环,颈上挂着串光华内敛、颜色莹赤的玛瑙项链,整个人光华闪耀,面上留着的八字胡须,微微上翘,笑起来性感迷人。
听完南隽的话,舒靖微微惊讶的坐直身体,用一口十分流利的沧溟话问:“你会说我们夜照语?”
南隽笑道:“在下年幼时,曾跟着一群商旅四处游历,所以通晓几句异国语言。”
舒靖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南隽扬眉淡笑:“彼此彼此,王子的沧溟话也说得很好。”
“对,彼此,彼此,我就喜欢兰台令这样爽的人。我对那些商团的事,十分感兴趣,有时间一定向兰台令讨教。”
舒靖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对香车两侧的侍女道:“冰儿,雪儿,还不扶公主下车休息。”
冰儿和雪儿俏皮的应了声“好”,推开华丽的车门,从里面扶出一个蓝纱遮面、身着宝蓝色流仙纱裙的少女,那纱裙掺着金丝,缀满宝石,阳光下,光华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只是,这夜照公主似乎是生了病,柔荑惨白,走路时莲足发软,眉目更是病恹恹的没有生气。
两名侍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夜照公主走到长林苑前,公主娇声喘着气,美目微阖,似有晕厥之态。南隽一惊,忙问:“可需在下请医官过来?”
舒靖摆了摆手,吩咐属下:“唤国师过来,公主又犯病了。”
一身利落短打的夜照护卫应命,赶紧调转马头,打马行至使团里一辆黄梨马车前,隔着车窗说了几句话。片刻后,那马车的车门被推开,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的灰袍男子,大约四五十岁左右,双目矍铄,须长至腹,一张干瘪的脸又长又瘦,有些像画里的长眉道士。
只见老者匆匆下了马车,也不带药箱,疾步走到夜照公主跟前,翻了翻公主眼皮,就从袖取出一粒纯白色、珍珠大小的药丸,塞进了公主口。片刻后,公主吐了口香气,果然缓缓清醒了过来。
舒靖和两名侍女似是见惯了这种情况,也不见惊讶担忧,南隽却目光紧紧缠着那灰袍男子,在看清他长相的一瞬间,遽然变色。
灰袍男子似是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微微侧脸,冲南隽露出一丝诡异笑意。
这时,一声尖锐的鸣啸划过天空。





落花辞 第207节
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只威猛的灰色苍鹰,自半空俯冲而下,盘旋几圈,最终落在南隽的手臂上。苍鹰脑袋一歪,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几下,似在打量这些服饰华丽、晃住了它眼睛的异族人。
南隽一脸宠溺的抚摸着苍鹰的翅膀,奚落道:“阿蒙,几日不见,你又肥了。”
苍鹰似是听懂了一般,抖着羽毛打走那只手,眼珠子不满的翻了翻,扑起双翅飞到了长林苑的门墙上。
“这是在下豢养的苍鹰,让诸位见笑了。王子、公主还有……国师,这边请。”
南隽敛袖一笑,便带着几位司礼官去前面引路。
谁知,那原本病恹恹的公主,乍见到阿蒙,突然用力挣脱侍女的搀扶,奔至苑门下,目光炽烈的仰首盯着蹲在墙上打盹的阿蒙,惊声道:“大漠之王!你是大漠之王!”
满身的宝石,因为夜照公主的兴奋与激动,叮当作响。连夜照王子舒靖,都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妹妹和那只苍鹰,连连感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南隽一头雾水,正想旁敲侧击几句,一身宝石的夜照公主,已经热情似火的朝他扑了过来,紧紧攥住他手臂,紧张的问:“你、你就是它的主人吗?五年前,在大漠里驯服它的人,是你对吗?”
夜照公主眼的渴望与希冀,实在太过炽烈,南隽隐隐嗅到几分微妙的危险气息,赶紧不着痕迹的把衣袖从公主手抽出来,退了两步,以袖掩面:“公主误会了,这只苍鹰,我是替别人豢养的。”
公主顿时露出失望之色,愣了一会儿,眼的光芒重新燃烧起来:“那它真正的主人在哪里?”
南隽心里咯噔一下,思量片刻,谨慎的答道:“两年前,他留了封书信就走了,在下也很想找到他。”
公主闻言,两眼一翻,直接向后栽倒下去。
“公主!公主!”
夜照使团登时乱作一团,南隽暗暗抹了把冷汗,越想越是替某人感到心惊。
季剑策马一路狂奔回破虏营,却发现偌大的营盘里,空荡荡的不见一员大将,只有几列巡逻的将士和站岗的士兵。
季剑本就心情不好,一把揪过来一个经过他身边的小兵,剑眉一竖,怒问:“现在正是操练的时间,为何不见营大将?”
那士兵看主帅语气不善,犹豫了半晌,才指着营盘后面一处空地,道:“将军们都去后山那边了。”
年轻的破虏营主帅微一皱眉,松开那士兵,驱马朝营盘后面的山谷而去。
通往山谷的,是一条平缓的坡道,道两侧皆是断壁。季剑沿着缓坡没行多远,便听见底下的山谷里传来阵阵哄笑声和一股十分诱人的肉香。
季剑隐隐猜测到什么,脸色登时一变,等驱马至谷口,果然见破虏营有些级别的将领正三五一群,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谷里零零碎碎架着十多口大铁锅,锅下面,木柴熊熊的燃烧着,劈啪作响,不时窜起几团火焰,映得那些将军们个个满面红光、吃相狰狞。直径足有两米的大铁锅里,热气翻滚,咕嘟嘟冒着圆泡,浓郁诱人的肉香,就是从那锅里飘出来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将见季剑策马停在谷口,赤膊一挥,喊道:“将军来的真是时候,这热腾腾的肉骨头刚煮好,就等出锅了。”
其他将领闻言,也纷纷开始跟着起哄。季剑双目寒冷的驱马过去,绕着火烧的最旺的一口铁锅转了几圈,忽然掌银光一闪,一枪挑翻了那口铁锅。
泛着白沫的肉汤,流了满地,还飘着残余的热气,季剑红着眼吼道:“操练时间,谁准你们在此地大吃大喝、聚众喧闹?!”
这些将领们见状,本要塞进嘴里的肉骨头,倏地停在嘴边,有些尴尬的看向这个突然爆发的少年主帅。
季剑脸色愈寒,目积压的火气,似一座火山,随时可能喷出灼人的烟灰。他颤抖得握着手银枪,还想说些什么,不经意一低头,却陡然睁大眼睛,面如白纸。
被他打翻的那口铁锅下,肉汤渐渐渗入地面,煮的软烂的肉骨滚落满地。可那骨头的尺寸模样,哪里是牛骨羊骨,分明是一根完整的小腿胫骨。
最后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年少的主帅发疯一般抡起长枪,毫无章法的挑翻、砸烂一口又一口铁锅,直到虎口被震得流出血线,都浑然不觉。
当年,威虎军声震九州,和破虏营令人闻风丧胆的战斗力一起传遍九州的,还有它残暴噬虐的恶名。其,用食俘虏之肉来庆战功的方式,就曾被许多人诟病。
两年前,年仅十七岁的东阳侯府孙侯爷、昔日烈云骑主帅被任命为破虏营主帅,营战功赫赫的老将自然不服。面对那群粗犷的军汉子,年少的白袍将军,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三日三夜,一人一枪,连挑整个破虏营,从资历最老的将军,到无品无阶的普通小兵,直至所有人心服口服。
他知道,在这个崇尚力量的地方,想要征服对方,必有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可当他看到自己靠征服的力量、努力了两年想要改掉的军陋习,再次死灰复燃时,少年心志第一次备受打击,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谷一片狼藉,已沦为美味的残肢断骨混着粘稠的肉汤,流得满地都是。年少的主帅发泄完毕、正双目发红的喘着粗气,仿佛蓄势待扑的猛虎。
所有将士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压抑的厉害,仿佛雷雨之前的闷热。这时,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遥遥传来:“王上密旨到!”
整个下午,九辰都靠在湖边晒太阳。
当枫林渐晚,远山吞没最后一抹夕阳时,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这一次,来的是穆寒。
“将军,王上有旨意传来。”
穆寒翻身下马,恭敬的递上一个黑色绢帛。
九辰眼皮动也不动,道:“老规矩,把甲字封口的绝密暗报检出来,交给传令的使者。”
穆寒喉头动了动:“将军,这次是密旨。”
九辰略一皱眉,这才肯睁开眼睛,果见那卷绢帛的封口处,盖着巫王黑印。那黑印上涂着特制的磷粉,轻轻一撕,便窜起一团白焰,压着封口的黑龙图案也被烧焦。只有极为绝密的王令,才会使用这种处理方式。
九辰解开绢帛,取出里面的竹条,待扫了一眼,面上却毫无喜色,一双剑眉,反而拧的更紧。
穆寒满是询问,却不好主动打听。九辰把玩着竹条,轻牵嘴角:“后日,时侯要押送一批破云弩回沧溟,王上命破虏营与死士营沿路护送,不得有失。”
穆寒心里明白,这是趟苦差事,破云弩事关重大,若出了差池,谁都担待不起,便慨然请命:“属下愿意一试。”
九辰双目透出几分犀利:“此行艰险,让宗玄和你一起去。”
“是,将军。”
穆寒领命,见九辰依旧心事重重的捏着那封密旨,心一动,问:“王上可还有其他旨意?”
九辰靠在树上,又将那根竹条把玩了许久,才皱眉道:“王上命本帅和季将军即刻随传令使回沧溟复命,详细汇报此次战事。”
在穆寒印象里,无论遇到多么棘手艰难的事,都没见九辰露出过如此一筹莫展的神色,讶然之余,问:“将军打算何时出发?”
九辰不答,反而上上下下打量起穆寒,忽道:“本帅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穆寒被他盯得发毛,有些忐忑的道:“末将愚钝。”




落花辞 第208节
九辰重重一拍他肩膀,表情郑重:“让宗玄和师铁去押送云弩,你和季将军一起出发回沧溟,向王上复命。”
向来稳重寡言的子营统帅,第一次露出惊慌表情:“将军,此事万万不可!若王上问起缘由,末将无法交代。”
“就说又发现了一股残匪,本帅要留下善后。”
九辰甚是潇洒的扬长而去,不忘丢下一句:“赶紧收拾行囊,去和季将军会和,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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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引蛇出洞
入夜,九辰刚回到驻扎在半山腰的帐,便见北漠匆匆来报:“将军,昨日午营在云西大道截获了一份暗报,是江湖上十分罕见的血报。”
说着,北漠便呈上那半根被截断的竹管。竹管的横截面上,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九辰取出竹管里一小段卷纸,展开,抹上血,果间纸面浮出三个小字:十月朝。“朝”字最后一笔还缺了一勾。
十月朝,十月朝……
这显然还有后半句,九辰皱眉:“另外半截竹管呢?”
北漠道:“被其他人夺走了。对方下手十分狠辣,直接把人一刀劈成了两半,午营只抢回来一半尸身,在发髻里找到了这半截竹管。”
“尸体在何处?”
“就在外面的空地上。”
九辰掀帐出去,果然几个死士正举着火把,围着央一个草席。见九辰出来,他们自觉的让出一条道,露出草席下的一只赤脚。
九辰揭开草席,乍见这形容惨怖的半个尸身,也是惊了惊。尸体已然僵硬,从衣着打扮和指根手掌处那一层厚茧不难看出,这是个刀客。
北漠见九辰盯着那只手看,顿时心领神会:“此人名叫方白云,在江湖上是数得上号的刀客。”
一个已成名的刀客,竟被人一刀砍作两半,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罢!
九辰将目光移到那尸体的断面处,就着火光细细打量,忽然问:“对方所使刀刃上,可有血焰流动?”
一名死士答道:“是黑焰。”
九辰骤然拧眉,陷入沉思。
北漠颇为惊讶:“将军如何猜出来的?”
“这半具尸身断面边缘的肌肤,皆有被烧焦的痕迹,普通刀刃,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威力。”说到此处,九辰双目陡然一寒,冷笑:“这手法,倒让本帅想起几位故友。”
“十月朝……十月初一,是什么日子?”
北漠略一思衬,道:“是寒衣节。按习俗,百姓要去给亡故的亲人烧衣御冬。”
“那就是,和寒衣节能发生的事有关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从心底窜起,九辰黑眸愈冷:“近日,沧溟城可有什么异常的事?”
“异常的事倒没有,就是昨日,夜照国的使团抵达了沧溟。”
九辰悠悠道:“夜照夹在风、巫、楚三界边境,依仗着天山之势与富足国力,从不向任何一方示好,这次为何肯主动出使沧溟?”
北漠忙道:“此事末将已派人打探过。听说,是夜照国的公主得了顽疾,久治不愈,这次是到沧溟寻医的。”
“难怪。得夜照如得天山,如得富敌九州的财宝,若夜照此行是为了向巫国示好,风楚两国岂会让他们安全抵达沧溟……”
说着,九辰忽然沉默了,寒意,渐渐弥漫全身。
九月将尽,十月初一,就是三日之后了……
九辰黑眸一凛:“速传令沧溟的死士,这几日,务必盯紧夜照使团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是,将军!”
北漠唤来一名死士,悄悄同他低语了几句,那死士点头应命,便消失不见了。
九辰又问:“穆寒离开多久了?”
北漠道:“传令使催促的很紧,半个时辰前他们已出发,骑得是斥候专用的马,此刻怕是出了三界山了。”
九辰抬眸望向黑漆漆的夜空,计较片刻,当机立断:“准备一匹马,再挑十名银刀死士,随我一起去沧溟。”
北漠一惊:“可需属下同行?”
九辰默了默,摇头:“不必。近来各国情报往来频繁,还需你坐镇军。”
“那末将立刻让人给将军收拾行囊。”
“行囊倒是次要,这半个尸体你想办法装起来,我要带走。”
北漠又是一惊,愕然片刻,才应道:“是,将军。”
天地肃杀,万物蛰伏,长冬即将到来,这封血报究竟意味着什么,恐怕要找到另一半才能知道答案。
第二日,南隽依旧礼节性的带了杏林馆的医官到长林苑为夜照公主看病。
南隽到时,只见长街对面驶来一辆十分雅致的马车,像是从宫里出来的,也恰好在长林苑前勒马停住了。
南隽识得,这是右相府的马车,心一动,便在苑外驻足,等车上的人下来。
片刻后,一截紫色垂纱袖,从里面推开了车门。车夫收鞭跳下马,恭敬的迎出一个面戴白纱的紫衣少女。那少女明眸湛湛,容华甚是明艳,怀抱着几册典籍,低声吩咐了那车夫几句,便准备向苑内行去,待抬眸看见不远处的锦衣公子,却是微微一怔。
南隽微微勾起唇角,走过去展袖为礼:“不知今日吹的是哪一阵香风,竟能将桓小姐吹到这长林苑?”
桓莼目色一冷:“许久不见,兰台令这腔调,倒和臣女家那只思春的鹦鹉一模一样。”
南隽闻言,长笑一声,凤目轻挑,凑到桓莼耳边问:“哦?不知那鹦鹉是何腔调?可是在说「投桃报李,永以为好也」?”




落花辞 第209节
桓莼耳根微红,片刻后,竟盈盈笑道:“依臣女看,兰台令这份风姿,倒是当得起八个字。”
“哪八个字?”
“终日放荡,薄幸之徒!”
紫衣少女正色说罢,便柳眉一扬,得意的进了长林苑。
南隽也不生气,反而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么毒的嘴巴,以后,恐怕难嫁啊。”
那车夫耳尖,立刻虎目圆睁,活生生一个门神,恨不得生吞了南隽。
南隽打了个哈哈,赔笑道:“失言,失言。”
进到苑里,夜照王子舒靖正十分热情的竖起大拇指,夸赞桓莼的美貌与才气。南隽负袖站在廊下,只听那背对着他的紫衣少女笑了笑,用一口流利的夜照话道:“我们王后怕公主独自待在驿馆太过寂寞,特命臣女来陪公主说说话,讲讲沧溟的风土人情。”
一听美人儿还会说夜照语,舒靖又竖起大拇指,蹦出一长串溢美之词。桓莼谦虚的谢过,便由侍女引着,去内室去探望夜照公主了。
舒靖这才看到南隽,立刻热情的打招呼。南隽笑着见了礼,便引着身后的医官道:“王上听说公主身体不适,特命在下带了宫的医官来为公主诊病。”
舒靖道了谢,忙唤来一名属下带着这医官去给公主看诊。南隽坐在廊上,同舒靖说了会儿闲话,忽问:“今日,怎么没见那位国师?”
“哦,国师在房制药,可需我为兰台令引见?”
南隽叹了声:“实不相瞒,家母患有咳疾,天一冷就犯病,这些年,看遍了沧溟城大小医官,皆未找到病因。昨日,在下看贵国国师给公主看病喂药,颇是神通,所以想请教一番。”
舒靖是个热心肠,一听是为母看病,立刻爽的答应了南隽的请求。
昏暗的居室里,轩窗半开,长髯灰袍的老者,正逆光站在窗边,打理着一盆几近干枯的兰草。
南隽推门进去,盯着老者背景看了会儿,眉间隐有悲戚,早不复与舒靖谈笑时的洒然疏朗之态。
“想不到,少族长还能记得我这个半截身子已入土的族叔。”
老者悠悠一叹,似有怅惘。
南隽心底涌起一股酸涩,缓缓展袍跪落,道:“当年,西梁城破,是族叔带人冒死将隽儿救走。养育之恩,隽儿不敢忘。”
老者自嘲道:“如今,少族长已经认祖归宗,有左相府做靠山。老朽别无所求,只望少族长能顾念昔日情分,莫将端木氏赶尽杀绝才好。”
南隽深深一拜,目光颤动,双肩剧烈颤抖着:“族叔如此说,隽儿惶恐。”
老者阖目,神情安和:“少族长还是离开罢。若被人发现你与我这个西梁余孽混在一起,只怕会耽误了少族长的锦绣前程。”
南隽仰起头,望着老者背影,顷刻间,已是泪流满面:“族叔非要将隽儿逼得无地自容才肯罢休么?”
“族叔何尝忍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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