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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若兰之华
巫王怔了一怔,不是因为那把匕首,而是因为九辰这抹乖巧的笑和那双纯净明亮的黑眸。





落花辞 第245节
“起来吧。”
巫王的语气已缓了许多。
九辰依言起身,垂眸道:“儿臣想回军,特来向父王辞行。”
巫王觑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营两员大将尚在狱,左相府又牵涉谋逆之事,这当真是你的真心话?”
九辰双眸毫无波澜,道:“儿臣相信,清者自清。父王是明君,处事公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定不会冤枉忠良。”
巫王看他神色乖顺,毫无往昔的倔强之色,苍白的双颊上,还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一时间,也不知牵动了什么心事,叹道:“夜照使团还在等孤的回复,你对那位舒薇公主,可有情意?”
九辰轻轻摇头:“儿臣还想在军多历练几年,再考虑这些事。更何况,巫国国法也有规定,世子不可娶外族女子为正妃。”
见巫王沉默不语,九辰忽然仰起头,轻轻一笑,眸隐有水泽:“儿臣自小顽劣,经常不知分寸,忤逆父王。儿臣知道,父王心很厌恶儿臣,也从未信任过儿臣,只是迫于母后和风国的威势,才不得不立儿臣为世子。但儿臣心底,从未想过对父王不敬。儿臣这次过来向父王辞行,只是想告诉父王,如果父王实在不放心儿臣,儿臣愿意交出世子之位,永远留在军,再不回沧溟。”
“如果,父王也不放心儿臣留在军,儿臣愿意放下一切,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庶民――”
“住口!”
巫王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忽然有些慌了心神,厉声斥道:“你以为,世子之位是一个玩物吗?!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九辰低下头,紧抿起嘴角,脸色煞白。
这模样看起来甚是委屈。巫王不由拧眉,有些郁闷起来,自己刚才的话,难道说得很重么?
这时,晏婴在外面躬身禀道:“王上,膳房来报,午膳已备好了,可要让他们直接送来垂殿?”
巫王嗯了一声,却吩咐:“让他们多加双碗筷。”
晏婴会意,眯眼笑道:“老奴遵命。”
午膳的菜式较多,按惯例是五荤五素,司膳房依旧贴心的准备了巫王每餐必食的白粥。
九辰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却好像好了很多,照例先给巫王盛了白粥,又把各式菜肴都尝了一口,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各样都往巫王用的小碟里夹了点。
这尝菜之事,本是内侍干的活儿,他做的如此轻车熟路,倒令巫王有些意外。
以往,和巫王一同用膳时,九辰都很沉默,整顿饭下来也吃不了几口。这一次,他却转了性子一般,也不管荤素咸淡,每样菜都吃得狼吞虎咽,连白粥都喝了好几碗。偶尔与巫王目光相撞,也只是乖巧的笑笑,然后继续大口扒着碗里的饭。
这情景,倒让巫王想起巫子玉每次来他殿里吃饭的情景,像个几天没吃饭的小饿死鬼一样,一点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侯爷。
如此想着,巫王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无奈而又宠溺的笑意。
九辰握筷子的手顿了顿,只一瞬,愈加卖力的吞着碗里的饭菜。
这顿饭巫王吃得心情甚好,晏婴看在眼里,也觉得很是欣慰。
用完午膳,九辰还主动揽了晏婴的活儿,亲自到偏殿沏好了解腻消食的山楂茶,端到御案上。
巫王随手端起茶抿了一口,忽觉今日这茶的味道异常发酸。他拧了拧眉,正要让内侍重新沏茶,等一抬头,看见御案前的黑袍少年,正黑眸灼灼的望着他,面色乖巧,满怀期待,忽然愣住。
他只能重新拿起那盏酸茶,淡定的抿了一口。
九辰嘴角一扬,果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不过,那笑意最深处,却是无人看得见的孤寂和冰冷。
这茶的味道虽然酸了些,消食的效果,却是不错。巫王批着奏简,不时抿上几口,不到一刻,一盏茶就见了底。
九辰始终乖巧的侍立在旁边,等茶空了,立刻道:“儿臣去给父王换一盏新的。”
说完,也不等巫王反应,便端起那个空茶碗出殿了。
殿外,暖阳融融,寒风拂面,说不出的舒服。
九辰步走到一个无人的隐蔽处,再也压制不住胃里的难受,扶着树呕吐起来,直到将午膳时吃得那些东西全部吐得干干净净,才稍微缓解一些。他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试图彻底驱散胃里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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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晏婴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直到九辰吐完了,靠在树上休息,他才走过去递上一块丝绢,双目泛着泪花,悲痛难抑:“殿下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九辰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轻轻笑道:“以前,我的那些骄傲和自尊告诉我,有些东西注定不是我的,我不必,也不屑强求。如今看来,有些东西不强求,我就永远无法变得真正强大。伪装出来的骄傲,终究是伪装而已。即使是微薄的怜悯,我也应该甘之如饴,不是么?”
他接过丝帕,认真的擦掉嘴角残留的酸水,和面上冒出的虚汗,才睁开眼睛,偏过头问晏婴:“听说,今日早朝定下了主审南府一案的官员?”
晏婴点头,叹道:“不错,王上钦点了时侯主审此案。”
“是他?”九辰冷冷挑起嘴角:“另外两名陪审是谁?”
晏婴望着他惨白如纸的俊脸,虽有不忍,也只能如实道:“是司刑官朱辕和子彦公子。”
九辰自嘲的笑了笑,道:“商王叔以死来成全父王的霸业,楚国那位九州公主是父王此生至爱。而我的母后,即使日日和父王同床共枕,他们也只是相互猜忌的离心之人、这世间最可悲的夫妻。如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我注定不可能得到他的器重与宠爱,我要是再不主动一些,只怕连他的一丝怜悯都得不到了。”
晏婴心苍凉不已,那个曾经骄傲张扬的少年,到底去了哪里?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么?
他咽下满腔苦涩与酸楚,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对着面前的少年,恭施一礼:“老奴没别的本事,就对这宫里的事,记得清楚。殿下若有需要,只管吩咐老奴便是。”
九辰挑起嘴角,笑得冰冷:“眼下,我最需要知道的,就是父王的喜好。”
芷芜苑
巫后突然来访,云妃带着合宫宫人迎到苑,伏拜在地,恭敬行过大礼:“臣妾拜见王后。愿王后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大家都是姐妹,何须如此大礼?”
巫后爽的笑着,连忙亲自扶起云妃。她亲昵的挽起云妃的手,进屋后,一起在主位上坐了,修长的护指轻轻抚摸着狐裘袖口处的软毛,唇边抿出一丝端静的笑:“本宫今日过来,是想问妹妹借两个人。”




落花辞 第246节
见云妃十分讶然,巫后笑着解释道:“眼看着这天越来越冷,马上就要立冬了。我想找几个心灵手巧的宫人,提前绘一批九九消寒图。等冬至到了,立刻发给各宫,也让众位姐妹有个盼头。”
说到这儿,巫后话锋一转,抚住云妃玉手,道:“本宫听说,妹妹这宫,有个十分伶俐的婢子,唤作珊瑚,绣工十分厉害。还有一个字写得特别好的小内侍,唤作长安。妹妹可愿意忍痛割爱,将这两人借本宫用上几天?”
“王后有命,臣妾不敢不从。”
云妃强笑着,垂目柔声道:“只是,臣妾长年疏于管教,这芷芜苑的宫人懒惰得很,若到时他们贪吃懒做,误了王后的大事,臣妾万死难辞其罪。”
“妹妹太谦虚了。”巫后凤目顾盼流转,笑道:“妹妹的温柔贤惠,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了,连王上都常常告诫本宫,要多像妹妹学习。”
“再说了,这些婢子们不过是见妹妹心肠软,脾气好,又不忍责罚他们,才敢好吃懒做,不用心侍候。等到了本宫那儿,本宫定让人好好□□一番,保准送回来时,他们个个乖巧听话,不敢偷一点懒。”
珊瑚和碧城手足冰冷的跪在一众宫人堆儿里,乍听到这消息,只觉得五雷轰顶,如今听到巫后的话,更是身体发软,恐惧到极点。
云妃脸色发白,一时也慌了神,不知该拿什么借口推脱。珊瑚抬起头,眸光乱颤,大眼睛里充着泪光,满是求助的望着云妃。
云妃定了定神,正要再开口,巫后忽然站了起来,凤目凌厉得扫视过一堆宫人,最终停在珊瑚跟前,眼尾一挑,问:“你就是珊瑚?”
珊瑚瑟缩的垂下眼,手忙脚乱的磕了个头,颤声道:“回王后,奴婢、奴婢是珊瑚。”
“呵。一个婢子,竟然还敢给主子使眼色,当真是无法无天!云妃妹妹心慈手软,你当真以为这后宫的宫规是摆设么?!”
巫后厉声斥罢,冷笑一声:“来人,给本宫掌嘴!”
随侍在旁的芣萝得意的笑了笑,恭敬答道:“是,王后。”
她大手一挥,立刻有两个体格健壮的宫婢将珊瑚拖出来,一左一右按住她肩膀。珊瑚吓得大哭,一边挣扎,一遍扭头看云妃,大呼:“娘娘救命!”那两个健壮的宫婢立刻狠狠掐了掐她胳膊,珊瑚痛得惨呼起来,其余宫人皆吓得低下头,瑟瑟发抖。
云妃哪里受得了这个场面,立刻起身跪下,目露恳求:“王后,都是臣妾教导不周!恳请王后饶过她这一次,日后,臣妾定当严加管教。”
巫后吓了一跳,故作惊讶,道:“妹妹身份尊贵,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卑贱的婢女,跟本宫下跪呢。”她连忙扶起云妃,语重心长道:“都是妹妹脾气太好,这帮奴才才敢如此放肆。今日,本宫就替妹妹教教他们,日后该怎么做一个本分的奴才。”
她同芣萝使了个眼色,芣萝会意,立刻冷笑着走到珊瑚跟前,高高扬起手掌,左右开弓,不过十来下,便打得珊瑚双颊浮肿,口角鲜血直流。
云妃目流出两道泪痕,不忍再看。巫后继续拿护甲抚着袖口柔软的狐毛,婉然一笑:“妹妹别怪本宫,本宫这也是为了妹妹好。再说了,若王上知道这宫人们如此不把妹妹搁在眼里,肯定也要责怪本宫没有掌管好这后宫。”
珊瑚原本细净的小脸,已经肿起一指多高,青紫不堪,十分凄惨。巫后终于抬起手,吩咐:“停罢。”
芣萝和那两个健壮的婢子立刻恭敬的退了下去。珊瑚毕竟还是个爱美的少女,受此屈辱,便把头深深埋下去,小声抽泣起来。
巫后又问:“哪个是长安?”
碧城得了珊瑚的教训,不敢再表现出任何情绪,便恭敬的磕了个头,答道:“奴才长安,拜见王后娘娘。”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碧城不敢违逆,只能抬起头,瑟缩的望着巫后。
他虽然身形羸弱,但长相还算清秀,澄澈的目光,把恭敬和畏惧这两种情绪糅合的十分得体。巫后瞧得甚是满意,不知为何,竟隐隐觉得这张脸在何处见过。
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怎么越是关键时候,越是容易胡思乱想,嘴上却牵起笑意,道:“你倒是个懂事的。”
巫后轻一挥手,正要命人将珊瑚和长安都带回章台宫,守在外面的宫婢忽然进来禀道:“王后,子彦公子回来了。”
这宫婢刚说完,子彦一身白衣,已翩翩步入殿内。
“彦儿。”云妃含泪唤了一声,目光凄婉,终于有了主心骨。
子彦冲着她轻轻一笑,以示安慰,却是撩袍跪落,先同巫后见礼:“儿臣见过母后。”又转身同云妃道:“母妃安好。”
巫后悠悠道:“起来吧。”方才,子彦对云妃露出的那抹笑,孺慕之情,令她心头刺痛。
子彦没有立刻起身,垂眸笑道:“母后日日操劳后宫事务,何必为两个不懂事的奴才伤神?儿臣听说,母后是想做九九消寒图,正巧,儿臣认识几个宫外的能工巧匠,改日引荐给母后如何?”
巫后陡然变色,凤目一扬,正要发作,子彦却抬起头,盯着她眼睛,似有警告之意:“这管教奴才的事,就交给儿臣吧。”
巫后被他冷冽的目光盯得心颤,一时间,又悲又怒,又隐隐有些不甘。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维持着端庄的笑意,道:“改日,便辛苦你带那几个巧匠往章台宫走一趟了。”
说着,她冷冷扬眉,便带着章台宫众人,气势张扬的走了出去。
云妃带着宫人们拜别之后,便立刻奔到珊瑚身边,查看她伤势。珊瑚再也忍不住,伏在云妃怀里大哭。
整个午后,九辰都乖巧的侍立在殿内,给巫王奉茶换茶。巫王喝了一下午的酸茶,消食效果十分明显,还没到晚膳时间,便觉得腹内空空,饿得厉害。
趁着内侍掌灯的空隙,他搁下笔,伸展了一下腰身,正要吩咐晏婴去膳房传些点心,一旁的九辰,忽然拿拳头抵住心口,慢慢蹲下去,痛苦的蜷缩了起来。
巫王登时变色:“可是刺心草又发作了?”
九辰抬起惨白的脸,冷汗淋漓,轻笑道:“儿臣没事。”
他虽这么说,但俊美的面部却因为强烈的痛苦而变得扭曲。
九辰强撑着御案站起来,费力的喘着气,有些歉意的笑道:“儿臣出去透透气,晚一些再来侍候父王。”说着,便脚步踉跄的朝殿外走去。
巫王一时哑然,倏地起身,喉间似被堵住般,不知该说什么。直到那少年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栽倒在殿时,他才想起来吩咐道:“来人,去请景馆主。”
灯影重重,景衡指走如飞,熟稔得替昏迷过去的九辰施针。
少年被褪掉了上衣,前胸□□,平躺在龙床上,眉头紧锁,麦色的肌肤上布满细密汗珠。景衡每施一针,他身体都会轻轻的弹起,又落下,细碎的□□被压抑在喉间,只余偶尔一声闷哼。
施完针,已是半个时辰后。九辰睁开被汗水黏湿的眼睛,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黑眸搜寻一圈,最终落在巫王身上,嘴角浮起一抹苍白的笑:“父王,儿臣想念阿星了。”
父王遽然变色,踉跄一步,脸色煞白。
九辰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笑道:“明日,父王能不能陪儿臣去北苑的马场挑一匹好马,让儿臣带回军?”
巫王喉头发紧,半晌,哑声道:“好。”




落花辞 第247节
九辰轻轻一笑,这才满足的睡了过去。
这时,晏婴拿着一个包袱和那把追星剑进来,小声禀道:“王上,今日殿下问起老奴有没有见过他的追星剑,老奴就擅自做主,把剑还给了殿下。老奴另让膳房准备了一些殿下爱吃的点心,给殿下当路上的干粮。王上可还有其他东西要交给殿下?”
巫王如遭雷击,怔了怔,问:“你说,这把剑的名字,叫什么?”
晏婴张了张嘴巴,道:“殿下说……这是他的追星剑……”
追星……追星……
巫王念着这个名字,墨眸之,流露出晏婴从未见过的怅惘神色。
许久,他看着晏婴手的包袱,道:“世子病情危急,需留宫休养,缓一段再回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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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巫王开了金口,九辰便借着养伤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宫。
他心里很清楚,只有留在了宫,才能有机会接近内廷诏狱。
内廷诏狱建在北苑,守卫森严,里面关的都是朝廷要犯。由于这地方光听名字,就十分血腥惨烈,平日里宫人们都要绕着弯走,生怕沾了晦气。
整个王宫里,不怕沾染这晦气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负责看守马场的宋席,另一个是宋席的独生儿子宋喜。宋席已经五十多岁,在王宫替两代巫王看了一辈子的马场,再过几年,等儿子能独当一面时,便准备告老还乡。
要说这父子两个真喜欢沾诏狱的晦气,那真是冤枉他们了。他们也实在是别无选择,谁让这马场也建在北苑,还正巧只跟内廷诏狱隔着一堵墙呢。看守马场虽然很无聊,但宋席还能跟马说说话,看守诏狱的两个老哥们却必须时时保持着凶神恶煞之态,以撑起诏狱的门面。
宋席跟他们很熟,偶尔得了好酒,还会分给他们解解馋。两个老哥们很感激,偶尔从犯人身上得了好东西,也会送给宋席一些。时间久了,他们索性在间那堵墙上挖了一个洞,以方便时时传送东西。
这日,积雪消尽,晴光正好。宋席依旧懒洋洋得躺在藤椅上,喝着小酒,唱着小曲,指挥着儿子去刷马喂马。
酒喝到一半时,他忽然看见,远处一队浩浩荡荡的人影,正朝马场的方向走过来。宋席打了个激灵,连忙把酒藏起来,带着儿子恭恭敬敬的迎到马场门口,跪候着。
巫王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过马场了,宋席却依旧能一眼认出那是巫王的车驾。巫王威容赫赫,坐在车辇里,神色淡淡的,不展露丝毫情绪。
宋席带着儿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正要给儿子使个眼色,让他跪爬到车辇前,接巫王下车。一个长相俊美的黑袍少年,已经抢先他们一步,单膝跪到了车辇前,仰首笑道:“儿臣接父王下车。”说完,便让出右侧肩膀。
少年脸色惨白,一双黑眸,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巫王似是怔了怔,然后,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沉着脸默了会儿,冷哼一声,果真一只脚踩住那少年的肩膀,在内侍的搀扶下下了车。
那少年的身板挺直,背脊虽看着很单薄,但却连晃都没有晃一下,唯独下唇,咬出一道淡淡的白印。
巫王安全下车后,他便自顾起身,扫过黑袍上的灰尘,然后乖巧的跟了过去。
宋席弯着腰问:“王上可是过来挑马?”
巫王淡淡嗯了一声,问:“半年前,漠北诸国进献的那批汗血宝马,可还在这里?”
“一共十一匹,都在里面,王上可要进去看看?”
“引路罢。”
宋席恭敬应命,忙一路弓着腰,将巫王引到第三排靠左的马厩里。
栅栏后面,十一匹马各占一个马厩,个个体型饱满、头细颈高、四肢修长,见有人过来,它们轻灵优雅的迈起步子,仰首骄嘶,似在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高贵血统。
巫王只随意扫了一眼,却是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黑袍少年道:“你看看,相了哪一匹?”
少年抿起嘴角,道:“儿臣不敢挑三拣四,父王看哪匹好,儿臣便选哪一匹。”
宋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巫王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不是给自个儿挑马的,而是给这个少年挑的。
宋席一下子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他偷眼打量着那少年的眉眼,往事历历在目,一时间,感慨万千。
不料,巫王却突然轻哼一声,道:“你也不必装的这么恭顺,若再磨磨蹭蹭,今日就不必挑了。”
少年脸色发白,这才抬起头,认真的把十一匹马逐个打量了一遍,最后指着最里面一匹银白色的马,微扬起嘴角,笑道:“儿臣选那匹。他跟阿星长得最像。”
这后半句,等于直接给巫王心口捅了把刀子。
巫王脸色青了青,陡然捏紧拳头,忍了半晌,沉声道:“你且挑着,孤去外面透透气。”
宋席见巫王走远了,忽然噗通跪倒在地,对着那少年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奴才见过殿下。”
他又把一旁正给马喂水的儿子叫过来,拉着他一起跪倒,给九辰磕头,口说道:“殿下是你的救命恩人,日后,你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殿下恩德。”
当年,宋席的儿子宋喜在刷马时,不小心弄伤了巫王钟爱的一匹好马。内侍监的人发现后,立刻派人将宋喜绑了起来,要将他活活抽死。宋席走投无路,正巧碰到这位小殿下偷偷溜进马场来看那匹叫「阿星」的马,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他救救自己的儿子。
没想到,这位小殿下还真是个热心肠、说话算数的人,当天夜里,就把奄奄一息的宋喜救了回来。宋喜那时才十几岁,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高烧不退,十分凶险。后来,也是这位小殿下从杏林馆拿了药过来,宋喜才活了过来。这位小殿下行了这番善举,条件却只有一个,让宋席好好照顾那匹叫“阿星”的白马。
宋席一直想不明白,那匹白马明明是时侯的马,这位小殿下为何那么热心肠。而且时侯似乎很不喜欢那匹马,不仅时常拿鞭子抽它,还特意嘱咐宋席要在不饿死的情况下,尽量饿着它。因为这位小殿下的吩咐,宋席便不再饿着那马,可惜,那马病得太久,终究还是死掉了。
不过,儿子宋喜的命,却真真切切是这位小殿下捡回来的,否则,他们老宋家早就断了根儿。因为这事儿,宋席对九辰的恩德,一直铭记在心。
九辰扶起他们父子,对宋席道:“我记得,老伯跟诏狱的守卫很熟。”
宋席在宫待了几十年,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九辰的意思,神色却很是谨慎,道:“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只是,自从昨日南相一家被关进去后,诏狱守卫很森严,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和犯人私通消息串供。”
说着,宋席看着那少年苍白的侧颜,有些担忧的道:“殿下要做的事,该不会真和这南府有关吧?”
九辰望着隔开马场和诏狱的那堵高墙,轻笑道:“老伯多虑了,这等引火烧身之事,我怎么会做?”
“老伯可知,这诏狱里,关着一个夜照国的国师,叫江淹。”
这事儿,宋席倒是知道:“奴才听说,那国师是个骗子,打着夜照国的名号,干了不少坏事。对了,那骗子不是殿下抓起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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