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张寿见张武故意装成什么都不懂,他就笑看着半山堂其他人道:“你们其他人谁愿意去帮一帮张武和张陆?”
他这话一出,之前在吕禅传达了那个任命后就围堵了张武和张陆,希望能被带挈一把的一众贵介子弟,立时就骚动了起来。须臾,就有人挺身而出道:“小先生,家母就是邢台人,我觉得我可以帮得上忙!”
认出这是半山堂里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监生胡凯,至于其祖父,那就名头挺不小了,正是当朝户部胡侍郎,葛雍的学生户部尚书陈尚的副手,当下张寿就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原来你是想利用乡党来帮助张武和张陆,说说看,具体是什么想法?”
听到具体什么想法,胡凯顿时愣住了。他只想到自己的母亲是邢台人这样一个优势,哪里谈得上有什么想法?
这一瞬间,他不禁觉得张寿那带着笑意的目光有些犀利,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我觉得,张武和张陆到了邢台,应该先要压服地方官,然后和当地缙绅打好关系……”
虽说绞尽脑汁,但他还是只能拿出一个从上而下推广的方案,见张寿最终不置可否地示意他坐下,他不禁有些沮丧。而有了他这么一个失败的例子,其他试图主动请缨的人就少多了。就算有人自告奋勇,却也在张寿那不紧不慢的几个问题之下败阵下来。
然而最终,张寿还是笑吟吟地点了胡凯和另外一个说话还算有条理的,太仆寺卿的侄儿邹明宇,吩咐他们跟去给张武和张陆帮手。但在他们欣喜若狂的时候,他却又兜头给他们浇了一盆凉水。
“你们刚刚那所谓的方案,大概都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没有什么可行性。之前在葛府,葛老师很欣慰徒孙们年纪轻轻就能为国出力,他答应推荐几个可用之人,顺便吩咐门生照拂一二,也免得你们这些第一次出门办事的人变成睁眼瞎。”
此话一出,胡凯和邹明宇那最后一点不服气顿时丢到了爪哇国。得罪老师那兴许只是在半山堂寸步难行,可要是让祖师爷葛雍觉得他们这两个徒孙不成器,那真是日后在整个官场都要寸步难行!因此,两人二话不说就赶紧答应了下来,随即这才正容坐下。
而张寿刚刚给九章堂的其他监生画了个大饼,眼下面对半山堂中更多正盼望让家人亲友刮目相看的监生,他也自然又少不得勉励了一番,同时又许诺接下来会有其他机会。
换做从前,难免有人觉得他这只是空心汤团。
然而,今天大晚上被带到这曾经的庐王别院,无数达官显贵暗中觊觎却因为皇帝而不敢打主意的豪宅,又眼见得这没一个下人的地方地龙烧得温暖如春,灶台上烧着火,茶壶水缸里都有水,竟是宛若主人仍在,大多数监生们对张寿的敬畏顿时更深了一层。
因此,眼看夜色渐渐深沉,张寿又把话都说完了,自然就有人陆陆续续提出告辞。而这一次,张寿就主动开口让人捎带上九章堂的那些监生。于是一个带上两三个,须臾之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这座无题之堂,就逐渐显得空旷了。
陆三郎好不容易等到闲杂人等都走得差不多了,眼见张琛还坐在那不做声,他就嘿然笑道:“张琛,没想到你今天这么老实。怎么都不说话?你这个半山堂斋长也不起个表率!”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张琛一拍扶手愤怒地起身,却是冷着脸对张寿说,“小先生,我是不如陆三和齐良他们想得周到,而且之前那纺机的事情,我也不怎么知情,所以我是出不了什么好主意。这事儿你和张武张陆他们商量就是,我告辞了!”
眼见张琛拱了拱手,竟是就这么转身往外走去,张寿就好整以暇地轻轻敲了敲扶手,随即出声叫道:“你要是就这么一走,你信不信改明儿陆三郎就会四处宣扬,说你这个半山堂斋长不如他这个九章堂斋长?”
张琛顿时站住了,但还是头也不回硬梆梆地说:“他要想胡说,随便他就是了!”
陆三郎正要继续开损,却只见张寿斜睨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早些年那全都是张琛自恃秦国公独子的身份欺负他,现如今他好容易才靠着智慧扳回了局面,凭什么还要让张琛啊!
制止了陆三郎继续扩大事态,张寿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之前我让张武和张陆去开织染坊,顺便捣腾纺机的事,又让陆三郎出面揽事上身,不只是你,朱二也没有掺和。”
见张寿终于注意到自己了,朱二顿时幽怨地说:“终于记得我了……好歹将来都是一家人,能不能别这么厚此薄彼?”
“这不是什么厚此薄彼。我之前想的是随便宰一个冤大头,却没想到居然勾来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二皇子,却又引来了一个欲壑难填的大皇子。一台新式纺机,整整坑进去两个序齿在前的皇子,所以我现在想想,没让张琛你和朱二趟浑水是对的。”
张琛顿时脸色发黑地霍然转身:“怎么,你是觉着我胆小怕事吗?”
“不,我最初只是觉得你和朱二不缺钱。”张寿笑呵呵地说出一句话,见朱二嘴巴张得老大,就差没哭诉自己很缺钱了,而张琛则是满脸不信,他就淡然若定地说,“张武和张陆日后就只有他们家诸子均分的那点家产,说不定要啃媳妇嫁妆为生,自然缺钱。”
“至于陆三郎,他爹不喜欢他,他娘也不能把家里财产全都给他,而且他订了亲正等着娶媳妇,当然也很需要钱。不过,他是你们几个里头私房钱最多的大户,又是人尽皆知的浪子回头变天才,我需要他出钱,也需要他出力,所以当然要拉上他。”
听到张寿如此直言不讳,张琛顿时脸色稍稍和缓了几分,但还是硬梆梆地说:“那意思是说,不能出钱出力的我就没什么用了?”
“至少在之前那纺机图纸献给皇上之前,你确实派不上用场。”
看到张琛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锅底盔色,张寿就呵呵笑道:“你是能用讨好公主和郡主媳妇的借口去开织染坊?还是能拉下脸笑容可掬地高价请一批纺工过来做事?又或者是像陆三郎那样大言不惭地忽悠大皇子说这新式纺机是他做的,勾引人花大价钱来买?”
“张琛,你骨子里是个高傲却又仗义的人,他们能做的事情你做不来。所以,我不知道让张武和张陆去邢台推广纺机的事,到底是别人推荐的,还是皇上自己决定的。但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更适合你去做。因为,只有敢揭临海大营那种盖子的人,才能对付那些豪族!”
张琛那张满是阴霾的脸一点一点放晴,但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可现在皇上已经点了张武和张陆……我张琛就算再没出息,也不至于和他们抢差事!”
见张武和张陆并没有因为他刚刚言语中小看了他们而生气,张寿就对两人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有道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不觉得,他们很适合去修栈道,你很适合去渡陈仓?还是说,你真的想卯足劲把八股文学个精通,日后考个状元回来?”
乘龙佳婿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群臭皮匠
八股文精通五个字,真的是戳中了张琛的软肋。他不知道朱二跟着皇帝钦点的武艺教头学武学得如何,他只知道,每天在半山堂的课,他都学得相对轻松自如,可每三天一次,晚上那位老翰林给他上的八股文特训,他都学得想死!
他现在一丁点都不想再碰什么破题、承题、起讲……他只想让那制式文章滚蛋!永平公主好端端的金枝玉叶,为什么就会更喜欢八股文胜过诗词歌赋呢?明明诗词歌赋朗朗上口,至少背一篇诗词歌赋比背一篇八股范文要容易多了!脾气也太怪了!
“小先生,你能不提这一茬吗?”不提八股文,咱们还是师生俩……
张寿见张琛一面抱怨,一面还是回到原位坐下了,他就笑道:“九章堂去宣大的这批人,其实我不担心,因为王大尹是一个刚直强项却又能力卓著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有担当,所以其他人只要跟着做事就好。可去邢台推广新式纺机,说实话很可能吃力不讨好。”
“吃力是因为有大皇子在沧州,可以说去邢台的人时时刻刻都会被人拿两边来比较,但张武和张陆的身份和大皇子却是天壤之别,劣势太大,两方得到的支持和资源都毫无可比性。至于不讨好,是说邢台那些靠纺织为生的人,很可能会对你们产生敌意。”
“这又是为什么啊?”这一次,张陆忍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用了新式纺机,他们每天纺出来的纱能多上好几倍,这收入岂不是会增加很多?他们为什么反而对我们有敌意?”
张寿看了一眼其他人,见张武也是一副赞同张陆的表情,朱二也在那连连点头,张琛眉头紧皱显然也想不大通,齐良在那攒眉苦思,只有陆三郎一脸若有所得,却好像又说不太出来的样子。
当下,他就直截了当地说:“前些天,我记得在半山堂和你们讲过王安石变法。他明明是一心为公,为什么这些看上去很好的新法,却会失败,我也都解释过。你们想一想,青苗法和如今皇上要你们去推广新式纺机,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要知道,我最初对你们提过一次的计划,也只不过是想着把新式纺机用借贷的方式租给那些纺工,让他们用每日出产的一部分纱线来抵偿租金。”张寿有意抛砖引玉,却是压根不提,他给皇帝的计划上,已经有了一个很详细的方案。
此话一出,陆三郎顿时使劲一拍巴掌:“小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青苗法本来是朝廷拿出钱去贷给那些没钱买青苗种地的贫民,但贫民不识字,那些申请文书都要小吏代写,而且经过衙门层层盘剥,最后到手的钱少了不说,利钱却增加了几十倍!”
“而那些纺工也是同样道理。买得起纺机的,有且仅有这样一台纺机,无力买新的。而在他们接触到新式纺机之前,很可能已经有那些大户用纺纱效率大增这种借口,压低了纱线的价格,同时又宣扬朝廷推广新式纺机乃是为了牟利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所以,就算朝廷派人下去的时候,提出小先生所讲的这样一个方案,那些被煽动起来的纺工也必定会心存疑虑,不合作甚至存有敌意!”
自己这分析一说完,见张武和张陆全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尤其是朱二,那眼神里头满是惊疑,只有张琛冷哼一声故意移开目光不看他,陆小胖子心中得意,决定大度地不去和张琛计较。而接下来张寿的肯定,更是让他洋洋得意:
“不错,陆三郎说到了点子上。说到底,你们哪怕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邢台,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很多事情依旧要靠当地官吏乃至于大户的配合。一旦他们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诋毁你们,那么,你们要取得民众信赖就很难了。”
“我之前说的那个法子,是想着在京城附近的纺工中间开始,而在这里,皇上最大,顺天府有王大尹,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案也就够用了。”
“但皇上既然着力于从棉花种植、纺纱、织布最发达的邢台和沧州开始推广,那么,你们在邢台用的办法,我觉得应该调整一下。我先说说我的看法,你们听了之后,商量商量。”
张寿见几个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注意力异常集中,他就慢悠悠地说:“第一,卖给大皇子那一百台纺机之外,我让张铁匠孙木匠他们在融水村另外设了一个工坊,目前为止,应该已经又造出了几十台纺机,但是,把这些东西运送去邢台,路途遥远,不方便且耗费巨大。”
张陆不愿意让陆三郎专美于前,立刻问道:“那小先生的意思是说,让我和阿武把这些工匠一块带去邢台?”
“没错。”张寿笑着点了点头,“要知道,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在当地征用工匠,是一件很麻烦且很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事。张铁匠和孙木匠这样的顶尖匠人,这些天都在京城,在工坊忙活的是他们的徒子徒孙。至于你们如何在当地采办木材打造构件,我就不多说了。”
见张武和张陆连连点头,张寿就不紧不慢地说:“第二,你们到了邢台,不用先忙推广,而是先找好一个地方,开工坊打造出十台八台纺机,和在京城时一样,招收纺工来试机,承诺将他们每天的工作所得,返还五成。也就是说,只要他们用惯机器,立刻就可以多劳多得。”
“当然,他们不用提供任何生产资料,却能够得到五成的出产作为工钱,这个比例确实是太高了,高到工坊亏本的地步。但这就和商鞅立木一样,是一种吸引人的策略。”
张寿说到这里,这才想起生产资料这四个字对于时下的人来说是个新名词,少不得又细细解释了一下生产资料包括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劳动工具是什么,劳动对象又是什么……
醒悟到自己再这样说下去,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马氏政治经济学,他连忙咳嗽了一声。
这时候,刚刚还一直故意露出不感兴趣模样的张琛霍然起身道:“我听说除却那些自家有纺机的纺工之外,现如今不少纺织工坊也都招人做工,给的工钱极其微薄,也就是勉强让工人们糊口而已。而且,那些有纺机的人,也往往因为工坊和商人操纵价格,难以为继!”
“哦,没想到张琛你堂堂秦国公之子,居然还去了解过工坊和纺工那档子事?”
陆三郎冷不丁嘿然一笑插了一句话,见张琛顿时自知失言,哼了一声就一屁股坐下,他就笑眯眯地对张寿挤了挤眼睛:“小先生,您看看张琛,他明明去了解过如今的棉纺织业,这还装作撒手不管的架势,分明是口不对心!”
“张琛确实了解得很仔细。”张寿没理会陆三郎的揶揄,一副赞许的口气,“而且张琛也说得很对,那些工坊克扣工钱,借此牟取最大利益。商人逐利,这原本没错,但逐利到过分了,那就有害于民了。”
见张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就继续说道:“但不论如何,只要张武和张陆在邢台做出商鞅立木的姿态,那些工坊主和机户,自然而然就会坐不住了。”
“这时候,你们可以把纺机租给感兴趣的纺工,然后约定,将每日纱线的六成交上来作为租金。当然,租金不是永久的,你们可以看情况,设三个月或者六个月作为期限。当然,如果那些纺工不想担风险,可以继续到工坊来纺纱,每日出产的三成作为报酬。”
听到这里,齐良顿时喜形于色:“用这两种办法并行,确实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
朱二看看正在努力思考的其他人,突然觉得没什么想法的自己很像张寿曾经说过的咸鱼。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没好气地说:“哪有那么容易,那些利益受损的家伙哪会甘心!就比如之前莹莹盘账查出来的漏洞,固然赶走了一批管事,可剩下的人还是会想别的办法捞钱。”
“那些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哪有那么容易认输!有句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这话刚说完,就只见张寿似笑非笑看向自己,其他人亦然,其中张琛一脸鄙视,陆三郎却是满脸坏笑。他不禁不满地叫道:“怎么,我说错了吗?你有计策,我有对策,你们就算想出再好的办法,人家也会有对策,哪就那么容易!”
“朱二说得没错,就算我说得这两种办法看上去很有吸引力,你们又选用最清廉正直的人去推行,里头也很可能会存在监察不到的环节。更何况,别人确实还有一招杀手锏。”
张寿顿了一顿,却不提上次对众人说的棉花源头这一节:“比方说,勾结那些原本收购棉纱的商人,压低价格,甚至根本就不收那些纺工手头的纱线。理由都是现成的,市面上的织工根本无法消化那么多纱线,那自然就应该降价。又或者他们已经收够了,所以就不收了。”
齐良听到这个推断,顿时连连点头:“如若如此,那些纺工哪怕拿到再多的纱线,说不定也会比从前收入更微薄,甚至难以糊口。如此一来,新式纺机对他们来说不但不是救命稻草,反而是催命钢刀,他们不敢怨恨朝廷,张武和张陆岂不是倒霉?”
见原本正雄心勃勃的张武和张陆顿时有些烦恼,张寿却不提解决办法,而是轻飘飘地说:“就像小齐说得那样,这是你们很可能遇到的难题。在临走之前,我希望你们几个群策群力,绞尽脑汁想一想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然后定出相应的预案。第一次出门办事,有备无患!”
张武和张陆心有余悸地答应了一声。瞅了一眼陆三郎和朱二。素来圆滑的张陆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打躬作揖:“陆三哥,朱二哥,我和小武两个人能力有限,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们。”
他一面说,一面又冲着齐良拱了拱手:“齐师兄素来古道热肠,对于民间那些勾当总比我们两个了解得多,还请千万指点指点我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师弟。”
张武也连忙跟着站起身团团作揖,正当兄弟二人乱哄哄地求助时,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咳嗽,转头一看,就只见张琛面色发青地坐在那,分明是生气了。
他们知道张琛这人大多数时候好相处,却很在乎脸面问题,顿时暗叫糟糕。可待要赔礼道歉,却又一时半会找不到借口来解释刚刚忽视张琛的举动,一时不禁双双脸上涨得通红。
就在他们尴尬惶恐的时候,张寿就笑道:“你们是明修栈道,张琛是暗渡陈仓,他还有他的任务。张琛,来,把这儿让给他们自己去讨论,我们去别处说话!”
他绝口不提此次的目标不是和那些工坊以及大户较量,而是逼得双方妥协,定下一条工钱和纱线价格的底线。这一点,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应对预案,就看他这个臭皮匠不在,眼下这剩下的几个臭皮匠能否通过商量推导得出。
张琛没好气地瞪了张武和张陆一眼,眼见张寿裹上大氅往外走,他又扬眉瞥了瞥陆三郎和朱二,却到底还是相对客气地对齐良点了点头,随即就大步跟在了张寿后面。
见他一走,朱二就气得骂道:“得意什么,投了个好胎还天天黑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你五百两似的,也就是我妹夫有容乃大,否则就凭你觊觎莹莹,他就能整得你哭都哭不出来!”
张武到底得张琛照拂了这么多年,此时忍不住讥讽道:“背后骂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当着琛哥和小先生的面说这话!”
朱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喂,刚刚谁叫朱二哥,想让我帮你们出主意的!你们成天跟着张琛,得了多少好处?要不是我妹夫,你们俩能一个驸马,一个仪宾,这次能得到去邢台独当一面的重任?都已经是可以自立门户的人了,还抱着张琛的大腿不放,有志气没有!”
张陆眼神连闪,正想说话,却不防被张武一把扯到身后:“这不是有没有志气的问题,而是做人能不能忘本的问题!”
见朱二顿时愣住了,张武就一字一句地说:“你和其他人看琛哥,大概觉得他脾气坏,动辄出言伤人,可我和阿陆却多亏了他,这才能够撑到遇见小先生!”
“我知道,别人笑我们狗腿子,好端端的侯府公子却跟着琛哥奔前走后,可他这个人是真仗义!至少他帮我们的时候,也许没想着我们在家里如何如何,却从来都不是施舍的口气!”
张陆没想到张武竟然这样旗帜鲜明地帮着张琛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禁苦笑道:“小先生那样有本事又心地好的人固然天下难寻,可我们当初能遇到琛哥这样的人,也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我和阿武要是有了好婚事好老师就抛开琛哥,那也确实太没良心了!”
乘龙佳婿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家人
门外,去而复返的张寿侧头看着一旁的张琛,见少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虚到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他不禁莞尔一笑,随即转身往外走去。当察觉到身后似有脚步声,分明是张琛跟了上来,他就头也不回地问:“现在你应该不会觉得张武和张陆忘恩负义了吧?”
背后没有回答声,只是呼吸声似乎粗重了一些。他也没有继续去刺激张琛,而是不慌不忙继续往前走。直到远离了灯火通明的大堂,四周围的黑暗仿佛乌云一样从四面八方围拢,将他们紧紧包裹在当中,他才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小先生真觉得我适合去邢台?”
没有等到张寿的回答,张琛的心情不禁更加复杂了。正月里的京城本来就冷,而这入夜时分就更冷了,只不过是出了烧着地龙的大堂这么一小会儿,他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凉透了,似乎连牙齿都在咯咯打颤。可是,他却不想挪动脚步。
“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又不像朱二他大哥那样胸怀大志,从小就是得过且过,所以文不成武不就,人人都说我秦国公府一代不如一代。所以小先生你之前说,要让我在我爹面前扬眉吐气地说一句你儿不如我儿,他爹胜过我爹,我是觉得很高兴。”
“可我就这么点能耐,之前为了纺机的事情,我是去了解了一下这东西怎么回事,那些织工纺工又都是过得什么日子……但我只觉得他们换用新机器能过得更好,却根本想不到那么深远。就我这么个一天苦日子都没经历过的国公之子,暗渡陈仓到邢台,有用吗?”
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还问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我却只想问你一件事……在这北风呼啸的大晚上,站在风地里说话,你不觉得这很傻吗?
张寿摸了摸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发涩甚至发痒的鼻子,没好气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没做过怎么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但是你更要知道,人定胜天!”
“好了,废话少说,去书房说话!”张寿话音刚落,突然听到背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个声音:“少爷,灯笼。”
张寿倏然转身,却见阿六正站在那儿,手中提着一盏颜色喜庆的大红灯笼。如果是在一座正常有人生活的大宅院中,这一幕并不出奇,然而,在这座空关多年,眼下也只有前头亮灯有人的豪宅大院中,突然出现一个提灯者,那真是太惊悚了!
尤其是大红灯笼的光照在阿六那没有表情的平板脸上,简直就是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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