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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阿六,你这是干什么!”
听到朱莹这声音,阿六却并没有松手,而是淡淡地说:“刚刚她在楼上偷窥我们,而且有敌意!”照他当时的感受来看,恐怕那时候有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正对着他们!
刚刚还心乱如麻的张琛登时心中一凛。他想都不想就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朱莹面前,这才状似满脸警惕地问道:“阿六,你是看到的还是怎么发现的?什么敌意?难不成她根本就是刺客,还是这楼上埋伏着刀斧手?”嗯,关键时刻,他先插科打诨发散一下话题好了!
朱莹看到墙角那一桌上,一个冷艳少女此时已经是面露薄怒,她虽说刚刚已经叹过气了,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随即就没好气地说:“阿六,那是叶姑娘身边的保镖,好像是那个沧州顺和镖局里出来的人,据说打得一手好弹弓。”
“你说人有敌意,大概是这丫头刚刚在窗口拿弹弓瞄准人玩耍,人家到底没真的打你一弹珠……你小子有点怜香惜玉的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大小姐已经想到了上一次和叶氏见面时的情景。因为男装打扮的她表现得很像一个登徒子,那个小丫头居然没看出来……嗯,最后是她以众凌寡,湛金和流银两个丫头出手,成功就把这个喜欢玩弹弓的小丫头拿下了,她倒是和叶氏过了两招。
可她此时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和人不打不相识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阿六这简直是木鱼脑袋。就这不分青红皂白,面对女孩子也先出手的架势,,阿寿担心他孤苦终身,那真是完全不是瞎操心!
阿六皱了皱眉,目光往四下里一转,再次确定这偌大的地方就这主仆二人,并不见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隐藏,他这才在略微一犹豫之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朱莹的瞪视下,缓缓松手放开了手中的小丫头。
虽然他自己也不大,但在他看来,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确实可以归在未成年的范畴。尤其是当他把人松开之后,她一个踉跄后急忙转身,先是满面通红地怒瞪他,随即竟是泫然欲涕,他一时就更加头痛了。
所以女孩子就是麻烦,那和他逛街的几个赵国公府丫头也是,说话就远远不如大小姐干脆爽利,还老是说些让他听了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个刚刚厮打时还挺有章法的小丫头也是,本来以为会不一样一点,结果也是一朝受挫就打算哭……
而朱莹见那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正在用眼刀狠狠往阿六身上扎,之前也挨过如此怒瞪的她只觉得今天这一幕着实有些熟悉。于是,她只能咳嗽一声,仿佛无可奈何似的打起了圆场。
“叶小姐,阿六素来敏锐,再加上心怀疑窦,出手的时候不免就有些莽撞。不过,归根结底也是刚刚曹姑娘不好,谁让你竟然在楼上窥伺我们?”
被朱莹称作为曹姑娘的小丫头再次狠狠扎了阿六两眼,气鼓鼓地说:“我就是帮叶小姐看看,朱大小姐你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而已!”我就是拿弹弓瞄人玩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朱莹交好的人,当然不可能是那种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喏,这就是秦国公长公子张琛,想当初他隐藏身份去邢台帮张武和张陆,冒称二皇子心腹,一番高价买取的操作,把那些贪得无厌的当地缙绅给坑得满脸血,顺便连大皇子一块坑进去了。”
朱莹不慌不忙地引介了张琛,随即就气定神闲地朝着阿六努努嘴道:“至于阿六,他在京城的名声也很大。可这些不重要,想当初他在沧州,好像和曹姑娘你那顺和镖局的总镖头曹五也较量过,至于结果如何,我倒是很好奇,可惜他不肯告诉我。”
阿六顿时诧异地扫了朱莹一眼。他什么时候和曹五较量过?
虽说曹五确实是沧州一堆镖师中响当当的佼佼者,在当地武林也确实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可他又不是那些时时刻刻谋求扬名的武者,怎么会没事和曹五去交手?闲得没事干吗?
倒是他听大小姐说过,曹五曾经想要投靠赵国公府朱家……而且人在少爷面前也挺卑躬屈膝的,尤其是之前镖船一事最终尘埃落定之后,那更是恨不得把少爷供起来。
然而,阿六这非常人性化的表情,在曹青青看来,那却觉得人是在责怪朱莹不该泄他的底子。她是顺和镖局收养的孤女,从小在镖局长大,虽说最向往的就是当一个女镖师,从小也非常勤恳地习练武艺,但距离总镖头曹五爷那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那也是她最崇拜的人。
要是知道面前那面容死板的少年竟然和曹五爷交过手,打死她也不敢乱出手!就连她这一手弹弓绝学,也是因为小时候曹五爷见她气不过用小弹弓和石子教训那些镖师家的小子们,于是随口一句话,请了沧州某位早已经金盆洗手的镖师来教她的!
见阿六的那个小丫头对手在听完朱莹这番话后,刹那之间变得噤若寒蝉,仿佛是被阿六的名声给吓着了,被人完全抢去风头的张琛顿时有些哀怨地瞅了朱莹一眼,奈何他不敢更不可能强压朱莹纠正错误,只能很有些不是滋味地拱了拱手。
“在下张琛,见过叶小姐。”
虽然秦国公独子这种身份,面对一般的大家闺秀,那绝对是最能吸睛的身份,也正因为从小到大都常常会偶遇某些千金,什么掉东西之类老掉牙的戏码更是上演过不知道多少次,假摔、吟诗、伤怀……林林总总的桥段更是经历无数,所以在自我介绍之后,张琛看似轻松写意,其实却非常留意对方的反应。
可他却大失所望——因为人家确实是不像寻常姑娘那般,看似没有反应,实则机巧暗藏,这位叶小姐根本就只是打量了他两眼,还了个礼之后,目光就落在了朱莹身上。
没错,就连刚刚和某个小丫头打了一架的阿六,都没得到她的另眼看待!
“朱大小姐,你请我见的人已经见过了,我可以走了吗?”
朱莹微微一愣,继而就哑然失笑。虽说她之前牵线搭桥做了好几次大媒都取得了成功,但这种事本来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看叶氏这样子明显对张琛不感兴趣,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强求的?她当下瞅了一眼张琛,见其硬绷着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她就对人嫣然一笑。
“那好吧,叶小姐请便。顺带提一句,我之前邀了好几位姑娘去女学做女夫子,她们都答应了,你要是愿意,也不妨试一试。先别忙着拒绝,我琢磨着你教别的不合适,教人几手武艺,那肯定能胜任。这世上有些女孩子不是软弱可欺,而是打不过男人,学两手准没错。”
今天这一番见面竟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张琛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对方还远没有个性鲜明到如朱莹这般让他第一次见就难以忘怀的地步,因此真要说如何羞怒,那却也谈不上。
可自尊心极强的他却也不愿意多看对方,不想让人觉得他有什么势在必得的心思,一听朱莹这话,他虽不得不替那些女学生的未来夫君掬一把同情之泪,但更担心的还是另一件事。
“莹莹,你这不声不响把老师全都请好了,永平公主那边不会有怨气吗?毕竟真正主持女学的人是她吧?”
“她要是反对我的做法,可以提出来,如果她有更好的主意,我不是不可以听她的,但如果纯粹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那对不住,我朱莹有自己的坚持。”朱莹也不在乎叶氏主仆俩都是外人,从容不迫地说,“她从前可以主持月华楼文会,现在当然也可以亲自去请人。”
“我之前力主让她去坐镇,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对这一摊子不感兴趣,但我现在想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又不用天天去,没事杀过去巡视巡视,然后解决掉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为天下女子改变境遇稍稍做点贡献,那我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朱莹就笑了。那笑容便仿佛是百花中那一丛最娇艳的牡丹瞬间绽放,恰是动人得勾魂夺魄,让人甚至不敢直视。
“再说了,阿寿也很赞成!”
“原来如此,你都想明白了那就好!”张琛微微舒了一口气,继而就满脸赞同地说,“我也觉得那什么《女诫》之类的女德书一个劲教导女子要逆来顺受,贤良淑德,就是因为这样,这世上的女孩子,要不就是心眼太多,要不就是木头人,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那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张琛就眉飞色舞地说:“我就希望日后的女学之中,能够百花齐放!若是能多出几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又或者多出几个不是写什么《女诫》之类的书才名动天下的才女……谢道韫那样敢和贼人拼刀子的就极赞。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
“坚韧不拔支撑门户独当一面的,自强不息在某一门学问技艺方面胜过男人的,勇于反抗某些蛮横不讲理长辈的……反正我是觉得,只有贤良淑德四个字的女子,就好似庙里连笑容都一个模样的笑面菩萨,实在是可怜。”
滔滔不绝说到这,张琛想起了自己一直觉得贤良淑德的母亲,随即又想起最近突然扭转性格想要当一个好父亲的老爹,突然觉得好像自己还少说了一句,当妻子的还应该时时刻刻勇于提醒丈夫的错处,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就张公子你这要求,一辈子单过算了。”
看到吐槽自己的赫然是阿六,张琛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不过那恶气一生就在那冷飕飕的目光下浇灭了,出口的只是相当软弱的反击:“你这不解风情的小子懂什么!”
“所以我只要求她能胜过我。”阿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只当没看到张琛那吐血的表情。
能胜过你的女孩子大概还没生出来,你这要求难道不比我高好几倍吗!张琛瞪着阿六,简直觉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一个清冷却悦耳的声音:“没想到张公子确实和朱大小姐说得一样,和俗人不同!”
咦?张琛有些讶异地往声音来处看去,却只见那位叶姑娘竟是冲着自己微微颔首,虽然面上冷色依旧,却明显多了几分柔和。可他这会儿心中有气,正想说我刚刚那番话可不是为了讨你欢心,却不想人又看向了朱莹。
“朱大小姐所言教授武艺之事,我答应了。从前我还觉得自己不过从小练武强身,不过是玩戏而已,可自从遇到那一次有贼人拦车图谋不轨之后,我就明白了。男儿当自强,女人亦当自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人仗义相助,有的时候,不得不靠自己,自助者天恒助之!”
“可是,要自助何其难也?我至少父祖为官,于是能请动顺和镖局的女镖师教我武艺,出了事之后还能请来青青,多一个人保护我,可天下更多的柔弱女子又该如何?不求人人武艺高强,但只要能在险境面前有一点点自保的力量,那么也许就能改变她的命运!”
“什么溺水之后宁可淹死也不要男子搭救,什么被人碰到一下胳膊就要砍了臂膀明志,什么被人看到真面目便是天大的耻辱……若是女学能把这些东西打入十八层地狱,那才是天下女子的福分!”
当说完这话之后,冷艳少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赞同到连连点头的张琛,以及有些呆呆的阿六,突然开口邀约道:“朱大小姐,今日尚早,茶饭无所谓,能否邀你同游京城?”





乘龙佳婿 第六百六十三章 九出十三归
明明是为我牵线搭桥的相亲,怎么好像不对劲了?我看那叶氏对朱莹的兴趣比对我还要大得多,这姑娘难不成不爱公子爱美人?
张琛恨不得找人一吐心头这诡异的感受,奈何他身边只有阿六这不解风情的呆子,除此之外就是之前并未跟下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叶氏那番话的朱宏等随从。他就算再憋不住,也不可能对这些人自曝其短,因此憋得别提多难受了。
偏偏朱莹竟然真的煞有介事陪着那叶氏逛街,就在这兴隆茶社附近刚刚兴起的几条繁华小街上,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人时不时饶有兴致地到一家店铺里,然后看着那些值钱不值钱的商品评头论足,时不时还把阿六叫过去指点一些什么,甚至还不时问一问他的意见。
天知道张琛一个头两个大,满脑袋都成了浆糊,完全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东西,回答也就是干巴巴的两句话,好,不错,你们觉得好就好……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呆头鹅!
这要是有骨气的,那当然是立刻拂袖而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他对叶氏也还没有一见钟情到那地步,只觉得人挺有意思,不是一味扮什么冷艳高贵,走了也就走了。可他总觉得那好像实在是太不给朱莹面子,再加上两女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反倒是阿六目光诡异。
走着走着,当张琛再次回过神时,竟发现他这会儿竟是置身于一家兵器铺!在众多兵器都属于管制品的如今,这种店在京城那当然是非常少见,而他家这国公虽说不是武职而是文职,可府里珍藏却还是不少,因而他随眼一瞥,就只见那些刀剑弓箭都普普通通,也没在意。
可下一刻,他就只见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小丫头竟是如获至宝地捧着一把弓窜到了阿六跟前,随即就叽叽喳喳地问道:“六爷,六爷,朱大小姐说你眼光好,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把弹弓怎么样?”
张琛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倒不是为了刚刚还和阿六打过一场的小丫头如今却明显跑来献媚讨好,而是因为……人拿过来给阿六看的,根本就是一把弓好不好,和那种玩闹时用来打麻雀鸟儿反正不拘什么小玩意的弹弓完全谈不上关系!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阿六竟然真的接过那把弓,反反复复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答非所问道:“你真的是用弹弓当武器?为什么不用弓?弹弓用的弹丸,用金铁铸造的弹丸很贵,用陶土烧制的弹丸也不便宜,最重要的是只能近距离用,远距离杀伤远远不如弓箭!”
张琛一下子想到了当初翠筠间中那一战,阿六用的确实就是弓箭,一时觉得人这回答丝毫不奇怪。然而,等到他索性近前去看时,却发现那所谓弹弓的弓弦中央,恰是一个小小的兜囊,里头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弹丸,这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和顽童用的那种弹弓不同,这种弹弓应该是用弓弦来弹射弹丸。但正如阿六所说,远距离杀伤远远不如普通弓箭……可问题是近距离的话,这玩意确实来无影去无踪,正适合眼前这个当保镖的小丫头!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见曹青青非常窘迫地说:“我臂力不够……”再说我又不上战场,要什么远距离杀伤干什么?近距离保护叶小姐就够了,随随便便打打杀杀那是犯法的,她可不想去坐牢!
而阿六哦了一声,却是先看了看弹弓兜囊里的弹丸,随即又拿出一粒蓄势待发尝试了一下,最后查看了弓胎和弓弦,他就点点头道:“东西确实不错,做工还算精良。”
“多谢六爷,我那把弹弓实在是年头太长了,我就担心会不会有一天在用的时候突然就崩了!难得能看到卖弹弓的,品相还这么好,我这就去买!”
曹青青顿时喜笑颜开,冲着阿六行过礼后,她就一溜烟跑到了叶氏和朱莹面前,指着阿六叽叽喳喳解说了几句,继而就喜滋滋地冲到一旁笑容可掬的掌柜跟前之后,可甫一交谈,她的脸色和眼神就一同黯淡了下来,最后竟是垂头丧气地把弹弓放回了原处。
见阿六只是疑惑地挑了挑眉,张琛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念叨了一句不开窍的小子。然而,虽说从之前到现在,他只觉得他们这一行人说不出的怪异,但总算气氛不再像之前在兴隆茶社时那般僵硬,因而他也就干脆背着手上前,笑吟吟地对那掌柜问话。
“刚刚那弹弓售价几何?”
朱莹这国色天香的绝艳容貌,这旁若无人的绝大气派,整个京城千金小姐虽多,但也挑不出第二个来,再加上女孩子却逛这种出售武器的地方,那掌柜大体也能猜到这位是谁,再加上此时看到张琛这衣着气度,他想起刚刚又听到有随从称其为张公子,登时满脸堆笑。
“小店是得了朝中军器局备案,专司制售那些非违禁兵器的,所以卖的是弹弓,不是弓矢。这刀剑也都较短,更没有甲胄头盔这种犯禁的东西……”
见张琛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就赶紧长话短说道:“这把弹弓是巧匠制成,原本要卖十六贯,如果张学士你诚心要……”
“停,什么张学士!”张琛幸好反应极快,立刻打断了那掌柜,见人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就连声赔罪,他登时气势汹汹地喝道,“我哪里就像张学士了!张学士那是我老师,明白吗?不认得人就不要瞎叫,今天幸好是遇到我,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那掌柜被张琛那疾风骤雨一般数落得额头汗都出来了,心想遇到您就够可怕了,还要再遇到什么厉害人?然而,他正点头哈腰,就听到那个美艳得犹如天仙下凡,疑似赵国公府大小姐的姑娘笑了一声:“居然把张琛你当成阿寿,他也够眼拙的!”
听到张琛两个字,那掌柜登时面色大变,刚刚那怨气完全无影无踪,恨不得跪下来磕头赔罪:“原来是秦国公府长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张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十六贯一把弹弓,这价格倒是真的不便宜,不过阿六都说是好东西……喂,姓曹的小丫头,你钱不够?”
曹青青本来正在一边自怨自艾,没在意张琛和掌柜之间这点小事,等听到有人叫自己,她茫然抬起头,足足好一阵子方才反应过来,却是沮丧地点点头道:“我们镖局一个镖师的弓,也不过八贯钱,这居然要十六贯,实在是太贵了。我好不容易攒下的工钱也才七贯!”
一旁的阿六刚刚就听到她在问价,此时听到人明确表示囊中羞涩,买不起,他突然心中一动,恰是开口说道:“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咦?不止是张琛,就连朱莹也讶异地眉头一挑,同时生出了一个奇妙的念头。阿六这样的木鱼脑袋,竟然也能开窍,知道借姑娘钱了?然而,在他们那兴致勃勃的目光注视下,阿六竟是自顾自地说:“当然,借钱可以,九出十三归!”
这小子完了……
这小子没救了!
别说朱莹和张琛,就连叶氏,此时冷艳的脸也不由得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然而,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曹青青竟然非但没有嗔骂,反而一副很熟稔的样子:“九出十三归我知道,当铺都是这样的,说是借十贯,其实却只给我九贯,等三个月之后,再还给当铺十三贯!”
阿六诧异地回看对方,朱莹和张琛还以为少年要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得着问,然而,下一刻阿六的回答,再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没错,就是这样的九出十三归。少爷说过,救急不救穷,要是在路上看到有人快饿死了,那么力所能及的话,就施舍他一碗粥,尽量给他找一份做工来填饱肚子的工作。但如果遇到有人因为穷而买不起必需品要借钱,而那东西不是救命的,那么,就应该九出十三归。”
这听着真是好有道理……这是张琛此时的念头,但再细细一想,他却觉得更有道理了。他家里虽说人丁不兴旺,可却常有亲友来借钱,但母亲会借给有些人,不借给另一些人,据他从母亲那听到的说辞就是,治病救命借,买房买地不借。而且借出去的钱,一定得收回。
这要是不收回,日后就一个个全都上门打秋风了。谁家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听着真是好张寿……这是朱莹此刻的想法。毫无疑问,她非常支持张寿对阿六灌输的这番道理,如今想想,自己日后借钱给二哥的时候,是不是也得让人写下九出十三归的借据?
而阿六没在意别人是什么反应,见那曹青青对自己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反感,只是显得有些纠结,他就不慌不忙地又说了一番话。
“我现在不缺钱。少爷那存了我二百七十贯钱,他说一年之后就是六百六十贯,先预支我三十贯利钱,我也花不掉。你要借钱可以,但我不要你还钱,你可以还别的。”
曹青青登时瞪大了眼睛,随即飞快地计算了起来。
她是很想要那把弹弓,但别说九出十三归,就是一分利钱也没有,三个月后她也完全还不起!她也听说过那位赫赫有名的张学士身边有个挺厉害的随从,没想到干的同样是保镖护卫的活,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存下两百多贯钱,可她累死累活,才存了不到一个零头……
而且,重要的不是存钱,而是张学士帮自家随从存钱,竟然也用的是九出十三归……二百七十贯存一年,一个月三十贯利钱,正是六百六十贯,而且还预支了阿六三十贯钱零用!
这样大方的雇主,这样粗的金大腿,她也好想要!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生出,曹青青就想到了叶小姐对她的好,一时慌忙摇了摇头驱赶这个实在太荒谬的念头。然而,她琢磨着刚刚阿六提出的条件,突然又不禁大为惊恐。
她又不像朱莹和叶小姐那样美艳无双,就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黄毛丫头,如果问人家借钱,还能拿出什么别的东西还?
赖账更是不可能的,曹五爷都和人切磋过,那是她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就在她战战兢兢的时候,朱莹却饶有兴致地问道:“阿六,你想让曹姑娘还你什么?”
“我没想好。”阿六皱了皱眉,随即老老实实地说,“要不,大小姐你那女学也连她一块收进去?女学应该要收挺多女学生吧?叶小姐一个人教授武艺,忙不过来吧?而且,顺和镖局和曹姑娘一样练过武的人,应该还有吧?把人都请过来呢?嗯,我借的钱从她工钱扣。”
此话一出,曹青青登时目露异彩,简直是恨不得大声嚷嚷我愿意。
就连刚刚脸色渐冷的叶氏,也不由得诧异地望着阿六,见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朱莹,那眼神赫然极其恳切,本来已经打算替曹青青出这弹弓钱的她顿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旋即就开口说道:“青青,这是好事,你答应吧。”
“啊!”曹青青没想到叶氏竟然也授意她答应,一时不禁喜出望外。等到结果那掌柜递过来的弹弓之后,她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阵,旋即就赶忙上前对阿六千恩万谢,见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她又恍然大悟,急忙又去谢朱莹,当然叶氏也在她的感谢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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