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就是,张哥你就算快马往京城送个消息也好,我赶去海淀庄园,至少也能把我家庄子上那些个比主子还神气的仆人给狠狠处置上一批,让他们只知道捧我家大哥臭脚,不把我放在眼里!”
“张琛,快给我和三哥说说,老师和莹莹姐姐前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大发神威,把两条漏网大鱼给抓到的?听说之前那些天镇海大营再加上好几支兵马在整个京畿和北直隶拉网搜查了一次又一次,却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次人落在老师和莹莹姐姐手里,他们丢脸极了!”
陆三郎嘴里叼着毛笔冷眼旁观,见张琛被众星捧月似的围在当中,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那追问其在海淀园子里的所见所闻,他不禁打心眼里嗤笑了一声,但还是有点不痛快。
张琛怎么可能抓到人,那是因为张寿朱莹正好撞上了!否则就凭张琛这个冲动的蠢家伙,能对生擒活捉叛贼有什么贡献?
张琛压根没注意到陆三郎那鄙视的目光,因为就四面八方那些打探的、吹捧的、盘问的、冷嘲热讽的……他就已经应付不过来了。他压根没想到,就在昨天傍晚自己匆匆回京到了家里之后,宫中就突然来人颁赏,理由让他听了瞠目结舌。
虽说只是口谕,但却大大夸奖了他一通,核心意思是,他这个秦国公独子在此番抓获叛贼中出力不小,立功了!他听了之后满心都是懵的,他好像只是在自家秦园狠狠清洗了一番,抓到了几个偷溜进来聚赌的家伙,然后揪出了一个从前和临海大营有往来的仆役吧?
他还做什么了?他怎么就立功了?他顶多就是把那几个人按照张寿建议的罪名,一股脑儿绑了扔去顺天府衙,仅此而已!
张琛直到现在还觉得满头雾水,可表面上却还得装得冷硬高傲,对于大多数人的问题全都无视了。唯独对着三皇子和四皇子时,他不得不表现得稍微耐心一些,但这份耐心也就只是在回答时敷衍得稍微认真一点:“等回头老师来了,大家再问他吧。他才是真正的功臣。”
于是,当张寿走进半山堂时,就看到一大堆目光犹如探照灯一般倏然间全都落在自己身上。鉴于他刚刚来到国子监时,已经遇到过绳愆厅的徐黑子,所以他大致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于皇帝高调给张琛颁赏这件事,他在最初的意外过后,就不禁暗赞妙计。
这和他之前在抄检赵园时,特地怂恿张琛回去抄检秦园,此后又放出消息让其他各家全都开始自查自纠的做法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
但此时,他丝毫没有给这些学生们说一说昨晚那个故事的意思,嘴角翘了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天的两堂课,全都是……考试。”
顷刻之间,他就发现偌大的半山堂中,那气氛顿时凝滞到了僵硬的地步。他自己在这种突然袭击的随堂测验中尝过许多苦头,可此时却没事人似的,好整以暇地说:“只要之前那些课全都仔细听讲了,课后也有钻研精神地去翻过一些书,那么绝对能通过。”
张寿顿了一顿,这才直接点名道:“张琛,你上来。题目由你口述。张武,下一堂课的卷子在绳愆厅的徐监丞那里,你回头去取,届时题目由你口述。至于你们两个,念完题目之后,在上头监考。但凡交头接耳,试图舞弊的,全都记下来,就这样。”
等到满脸不知该如何是好表情的张琛上来,张寿便不由分说地把卷子往人手里一塞,随即很不负责任地说:“我要到顺天府衙去一趟,今天要面试九章堂未来的学生。陆筑,你这个未来的斋长跟我去打下手!”
在半山堂混了几天旁听的陆三郎顿时精神大振。毕竟,他对于考试两个字也有点发怵,万一这卷子做得有什么差池,回头被人笑话,他这个被皇帝都夸过的天才岂不是没面子?这又不是做算学题,做那些题他不会怕任何人!
于是,陆三郎没在意自己的大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张寿叫了出来,应声而起,昂首挺胸地跟着张寿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这一前一后走了,半山堂中在片刻的沉寂之后,立刻炸开了锅。气急败坏的张琛只能拼命拍击惊堂木叫嚷肃静,等众人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他才没好气地说:“全都给我坐好了,考试总得有个考试的样子!”
生怕底下再闹翻天,心想自己好不容易逃过考试这一关,张琛连忙念出了试卷上的第一道题:“第一堂课中,藏机和尚真名是什么?他做过什么官,试举出三职。”
这题目一出,下头顿时再次喧哗了起来。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呼声便是——藏机和尚的真名,张寿之前在课堂上根本就没提过!然而,三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一眼,却全都觉得又高兴,又庆幸。因为他们回去之后,缠着父皇又问了更多的细节和内情!
别说藏机和尚真名是什么了……藏机和尚的父亲叫什么,他们都问出来了!
而张琛使劲又拍了两下惊堂木后,没好气地说:“老师没说,你们就不知道自己去琢磨去请教别人?没出息!我当初回去之后就问过我爹,立时三刻就知道答案了!至于藏机和尚当过的官职,老师说了不止三个,只要你们曾经仔细听过,就绝不至于不会!”
张琛在半山堂中摆斋长威风的时候,张寿带着陆三郎已经快走到了大学牌坊下头,却是迎面撞上了周祭酒。陆三郎抢先上去恭恭敬敬打招呼,才一说起要去顺天府衙面试,他就只见周祭酒立刻打哈哈,随即借口有事,飞也似地走了。
他这一走,陆三郎方才得意洋洋地低声说:“小先生,对这种动不动就要掉书袋的老夫子,老学究,用王大头来做搪塞,最有效了。”
“哦,你倒聪明。”张寿呵呵一笑,这才若无其事地说,“你上次提的事情,我拜托莹莹了。她这几天会去各家茶会宴请之类的露个面,帮你打听物色一下。”
陆三郎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谢了又谢:“要是事情真的能成,我回头一定给小先生和朱大小姐准备一份最重的谢媒礼!对了,你让我找的能工巧匠,我前天昨天跑了两天,已经找到了几个,只不过……”
张寿一直都觉得,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只不过三个字。一下子生出一种不好预感的他没顾得上迎上前的阿六,停下步子看着陆三郎,接下来,小胖子果然吞吞吐吐迸出了一句话。
“找人时我刚好碰到渭南伯,结果他得知是小先生您要的……说有空请小先生你到听雨小筑坐坐。”
比张寿率先开口的,却是阿六:“大小姐一块去吗?”
陆三郎顿时脸色发苦。要知道,他那天突然提出此事的时候,张寿也是如出一辙的回答。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我对渭南伯说了,小先生如果去,朱大小姐很可能会一块去。他却说无所谓,还道朱大小姐想一块去也成,反正听雨小筑不是那种放浪形骸的地方。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小先生,我人是物色到了,但京城最有名的几个能工巧匠,全都隶属于军器局,至少从名册上来说如此。所以,小先生你要做的东西,如果普通匠人做不出来,那很可能就要管着军器局的渭南伯开口,才能让那些大匠出马。”
“所以,你和朱大小姐一块去一趟,有利无害。”
张寿没想到渭南伯张康一个蛮人居然是军器局的首脑,此时微微一沉吟,他就最终决定,去赴一赴这个邀约。
当然,带着朱莹去,那是他当初彻头彻尾的玩笑话。倒是朱二可以考虑。虽说朱二连日来在半山堂中低调到存在感都几乎察觉不到,但据朱莹的话,那是老纨绔一个,带着去听雨小筑这种地方,至少熟门熟路。
国子监到顺天府衙,那也就是一箭之地,因此张寿和陆三郎一路走一路说,索性安步当车走了过去。等到了顺天府衙大门口,早早等候在此的差役连忙上前,行礼问好后,就笑容可掬地把他一行三人带到二堂。
一进门,他就只见偌大的地方已经坐了二三十个人。其中有老有少,苍老的少说也有四五十,年少的也就和他年纪差不多。当瞧见他时,他就只见不少人都犹如认识他似的,慌忙站起身行礼,连带着那些反应较慢的也慌忙起身不迭。
“张博士!”
就在有人因为动作太急踢翻了椅子,四下里一片乱哄哄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竟是有人拍响了惊堂木,紧跟着就传来了一个冷冽的声音:“人已经到齐,张博士既然来了,你们就全都退回去坐好!若是谁敢喧哗,那就取消资格!张博士,三堂留给你面试!”
见一大堆人犹如潮水一般退下,规规矩矩地正襟危坐,张寿想到半山堂中那一幕,顿时莞尔,心想铁面监学御史这种角色,那还真是不可或缺。
要是后世上课也能用惊堂木,那学生们保管没人敢打瞌睡……
乘龙佳婿 第一百四十四章 自己蠢就不要找借口
王杰之前和邓小呆特意走一趟送来的卷子,张寿花了点时间快速翻了翻,已经大略明白了大多数人的水平。至于试卷雷同的抄袭者,他也并不在意。毕竟,有面试这种三言两语就可以看出人真水平的利器在,怕什么抄袭?
因此,他的面试名单上,那几个试卷雷同者,自然是放在最前面的面试序列。于是,当第一个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而且显然也对这幅相貌极度自信的年轻人昂首挺胸走进来时,他面对那极度敷衍的躬身行礼,却仅仅是不动声色地温和点了点头。
“十息之内,快速计算从一到一百的百数之和。”
不等对方有任何异议,他就慢条斯理地念道:“十、九、八……”
率先进来的正是英俊书生顿时惊呆了。博闻强记的他算是把九章算术倒背如流,可如今张寿一上来也不考问他诸如背出九章算术哪一章节之类的题目,径直出了一道难题?
这和试卷上第一道复杂乘法运算的题目有少许相似,虽说是加法不是乘法,数字却更多,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从一加到一百他却也算得出来,可张寿竟是要求十息之内!眼看那倒数眼看就要逼近三时,急中生智的他立刻叫道:“这不公平!”
眼看张寿压根不理会自己,还在继续往下数,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只不过十息时间,怎么可能算出如此繁复的题目……”
下一刻,张寿的倒数算是停止了,侍立在张寿身边的陆三郎却嗤之以鼻道:“十息功夫?我只要不到三息功夫就能给你算出来从一加到一千的准确答案!自己蠢就不要找借口,别浪费了老师的宝贵时间!”
英俊书生简直又惊又怒:“这题目怎么不繁复?你如果不是早就做过,又怎可能做出来?”
“自己不会做就认为别人不会做,有意思么?”陆三郎其实早就认出了对方正是老爹常用来打击自己的有才有貌兵部侍郎公子赵英,此时却故意装成不认识,还笑得云淡风轻,“不信你可以试着出题考我,四位数之内,无论是从一加到几,我都能最快速度给你算出答案!”
赵英哪里肯信,当即怒声喝道:“从一加到两千,你能知道答案?”
“2001000,不信你自己一个个数字死板地去加好了。自己蠢就不要找借口!”
被自己从前瞧不起的死胖子连骂了两次自己蠢就不要找借口,赵英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怒火中烧:“陆三胖,你少给我摆这臭架子,我才不信你才跟人家学了几天就能是什么天才……”
就在这时候,张寿却淡淡地打断道:“陆筑被皇上称赞是浪子回头的天才,你是觉得,皇上看错了人?”
眼见对方那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就哂然一笑道:“看你的考卷上,那三道题中的两道也算是解答得不错,如今却连这么一道简单到极点的题还答不上来,这未免不符合你那卷面成绩。既然你觉得这道题难,那我再问你,998-33-67-22-78-46-54,结果为多少?”
陆三郎幸灾乐祸地看着对面那张因为正在紧张计算而显得有些变形的俊脸,心中简直解气极了。老爹眼里千好万好,只恨不是自己儿子的家伙,刨除一张挺不错的脸,还有那能骗几个姑娘家的酸臭诗文,眼下原形毕露之后,还剩下什么?
瞧眼下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显然之前那卷子就做得有猫腻!这家伙明显人品不好!
十几息过去,见人已经算得额头冒汗,张寿这才突然叩击了两下扶手,淡淡地说道:“连简便计算都没摸着边,之前那试卷上五十个数相乘的题目,我也不问你是一个个数字算到底,还是请了人一块算。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而陆三郎见那赵英遽然色变,逮着机会的他立时洋洋得意地说:“如今这么简单的题目还答不上来,这么愚钝不知变通,还学什么算经?不用算了,698,我直接告诉你答案,自己蠢就不要找借口。来人,赶紧叫下一个人进来!”
听到大门骤然打开,两个黑衣差役重重咳嗽一声,催促之意不问自知,赵英这才怒气冲冲地转身拂袖而去。可他前脚刚一出门口,就只听后头陆三郎在那叫嚣了起来。
“他要是不来考九章堂,这才子还能继续当下去,他现在来了,这才子的真面目我算是看清楚了!回头我倒要问问我爹,阿猫阿狗都叫才子,这京城才子也太不值钱了!光有一张脸念几句酸诗算什么?他能有小先生你更俊?他那诗能比太祖皇帝更好?”
正气急败坏出门的英俊侍郎公子赵英险些脚下一个趔趄,心底把死活劝他来考九章堂的家中长辈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们期冀于讨好皇帝,他怎么会受辱!
一个之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张寿见了试卷雷同的前三个人,结果一个个全都是趾高气昂进来,随即在连续不断的各种简单数学问题考问下败退,走的时候还不约而同摆出了自己遭到了不公正对待的样子,直到陆三郎毫不客气冷嘲热讽之后方才狼狈而走。
一口气面试了这么三个人,张寿这才侧头看了一眼三堂之中埋首做速记的邓小呆,随即开口说道:“小呆,把你记下的东西让差役拿出去。如果三人还没走,就告诉他们一声。如果他们不服,他们的题目和答问情况,我可以贴在顺天府衙,又或者国子监门口。”
“对了,也顺便告诉二堂中的王大尹一声。”
当王杰看到差役捧着墨迹淋漓的字纸回来,听到张寿捎带的这话时,他便扫了一眼那些正在极力镇定自若等待面试的其余人,冷冷说道:“若是在面试时就觉得有什么不公的,可以当面提出,可若是当面辩驳不过,背后大放厥词,别说张贴卷子,别怪我不客气。”
顺天府衙大门口,面试失败的三人确实还气咻咻地不曾走。然而,当府衙差役追出来,转达了张寿和王杰的话,就连刚刚准备破口大骂的赵英,看到那答题记录,也登时闭上了嘴。
被陆三郎骂蠢货,这口气是很难忍,可要是事情张扬到满城皆知,届时被皇帝乃至于其他高官大佬骂蠢货,那他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当其他两人忍气吞声的时候,他就算快要气爆了,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而张寿此时见着第四个进来的人时,对照卷子上的名字,他不禁暗叹了一声。四份卷子雷同,总脱不了是三个人抄一个人的,如今其中三个都已经确证是理科学渣,剩下这一个毫无疑问,应该是真正做出两道题的人。而眼前这个阎方恰是他认得的。
当初跟着朱莹第一次进京时,他就在葛雍门前见过对方,还送过人一本书。而也正是此人第一个流泪承认是被人指使来闹事的,方才让剩下的人不得不掩面退走,一场堵门事件最终不了了之。据楚宽说,此人给不少商人做过帐房却被撵走,如今以写书信为生。
和上一次见尚还算体面的衣着不同,此时,阎方一身浆洗到略微发白的布衣,布鞋上甚至还打着补丁,整个人乍一看却还算整洁。他有些局促地长揖行过礼,随即就站着不做声了。
张寿端详了人片刻,就开门见山问道:“你之前这卷子,在送到顺天府衙前给人看过?”
阎方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足足好一会儿,他才痛苦地低下了头:“我答完之后本想立刻送到府衙,可邻居正好来访,我和他出门办了点事,回来卷子就不见了……我没办法,只能重新答了一份。如果真因为有人偷拿了我的卷子抄,因此判我不能入选,我也只能认了。”
张寿盯着阎方看了好一会儿,最终随口对一旁的陆三郎问道:“陆筑,你是九章堂未来的斋长,你说吧,怎么办?”
陆三郎没想到张寿竟然会问自己的意见。在一愣神过后,自觉受到了重视的他就想都不想地昂首挺胸问道:“我问你,从一加到一千,答案是多少?”
阎方没想到陆三郎会突然问这个,在踌躇了片刻之后,他就坦然答道:“500500。”
接连面试了三个蠢货,如今终于碰到一个足够聪明的人,陆三郎顿时非常满意,紧跟着又问道:“五层塔,挂了九十三盏灯,从上往下,下一层的灯都是上一层灯的两倍,我问你,每一层都挂着多少灯?”
“最上头是三盏灯,接下来是六、十二、二十四、四十八盏灯。”
面对这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案,陆三郎的满意顿时化作了惊疑。
他干脆拿出了张寿从前拿来考问他的追击问题、水池问题等各种难题,题目由浅入深,直到对方终于哑然,他这才志得意满地暂时收手。
“小先生,此人是不是出卖自己的答卷,我暂且不知,但此人算学功底还是很不错的。暂且收入九章堂,如若发现将来他在其他事情上有什么差池,再革除出去也不迟!”
阎方刚刚被陆三郎问得几乎满头大汗,对这个肥胖贵公子顿时忌惮到了极点。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一口气出十几道千奇百怪的题目来考人,很多还不是那些算经典籍上有的题目!
听到陆三郎这么说,张寿就笑道:“你这斋长既然有信心管人,那便取吧!是不是有才无德,日后再见真章!”
乘龙佳婿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做人不能咸鱼
当半山堂午休的铃声快要摇响的时候,张寿带着陆三郎回来了。
站在讲堂上监考的张武如释重负,而下头的监生们,却是形态各异。有人神情轻松,有人喜气洋洋,也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冥思苦想,至于抓脑袋的,咬笔杆的,念念有词的……总归什么人都有。而反应最大的,却还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四皇子便第一个挥舞卷子跑了上来:“老师,老师,我第二张卷子也答完了!”
一上午面试了那么多人,最终遴选出二十一个监生,再加上陆三郎和齐良,张寿打算报上去作为九章堂的学生就二十三个,比当初翠筠间收的人都少。但以比例来说,张寿已经很满意了。
尤其是这其中除却阎方之外,他还看到了好几张曾经在葛家门口堵过门的熟面孔,亲自考问过后,他对于这些人的算学功底,已经没有多少怀疑了。
他唯一不确定的便是德。但就连堂堂天子用人,都未必能保证不看走眼,因此他也并不打算在一开始太过严苛,而是打算姑且边教边看。因此,心不在焉的他直到四皇子冲到近前,这才一下子惊醒,结果跑得太快的四皇子一头撞入他的怀里,小脑袋直接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非常庆幸四皇子个头长得挺高,倒吸一口凉气的他揉了揉肚子,便对四皇子强笑道了一声无妨,等接过卷子看到那一手端端正正的毛笔字,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就有些惊讶地看向了面前那虎头虎脑的童子。
虽然很多字中间都是空着的,足有一小半不会写,可只要数一数,就知道,四皇子至少会写一二百字,而这一二百字中间,也没什么错字。
“你居然会写这么多字?”
四皇子顿时得意了起来:“我和三哥很早就识字啦!不只是我们,大哥二哥当年也是如此!就是很多字我会认,但不太会写……”
他说着似乎有些心虚,吞吞吐吐地说:“所以我只能空着了。因为父皇说过,不会写的字宁可空着,也不能用其他的字代替。但老师你问的那些问题,我全都能答上来!因为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回宫之后我还问过父皇,做过实验……”
没等四皇子真打算现场来个口头回答,张寿就摇手阻止了他,随即笑呵呵地说:“不用了,你能有这样的向学之心就好。皇上没说错,不会写的字,确实不能用其他同音的简单字来代替。因为一而再再而三,你将来很可能就会形成一种写错的习惯。”
笑着把四皇子送回了座位上,张寿又顺便看了看三皇子的答卷,以示自己没有厚此薄彼,随即便示意张武下去收卷子。眼看有些人神清气爽,有些人却唉声叹气,他就来到讲堂上,不轻不重拍响了惊堂木。
“和你们从前经历过的考试不同,今天这考卷,我想大家应该都有体悟。只要上课专心的,那么至少能答出八成的题目,而如果上课专心之外,回去还能举一反三翻一翻书,请教一下长辈师长的,那么轻轻松松就可以答出所有的题目。”
“如果连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稚子都能做到的事情,有些人却做不到,那么,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了?每天上课都来,每天虚应故事听讲,那只是一条被人任意拨弄抹盐晒太阳,永远都不会动的咸鱼。是愿意堂堂正正做人,还是做一条死咸鱼,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张寿说到这里,便摇了摇铃示意下课。
等到心情各异的监生们和三皇子四皇子都先后离开,陆三郎见剩下的也就是还在磨磨蹭蹭收拾东西的朱二,还有张氏三人组,他就抢先问道:“老师,回头九章堂的学生们过来之后,你这半山堂的课怎么上?你就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这边上午,那边下午。”
张寿淡定地迸出了八个字,见陆三郎又惊又喜,他这才懒懒地说:“你回头出去对阿六说一声,让齐良晚上在家等着我。小呆是立志做个良吏,但小齐不同。有可能德行有亏的人我都收了,没道理他我却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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