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哦?”皇帝这才真的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张寿看着呆若木鸡的陈主事,满脸阴霾的赵侍郎,当下爽快地说道:“能否请渭南伯把匣子送进来?”
到底曾经是睿宗朝深受宠信的勋贵,张康虽说不能带着个沉重的匣子上朝,却早早就转托了司礼监秉笔楚宽。此时,楚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捧着匣子进来,毕恭毕敬送到了御前。而皇帝接了就这么放在膝盖上,摩挲着那自己记忆犹新的纹理,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张卿做事果然是快。”
“应该说,是渭南伯之前那些尝试没有白费。”张寿笑了笑,随即诚恳地说,“臣和陆筑等监生在计算之后,并没有实际在匣子上试过。所以但有差池,是臣之过,和他们无关。”
“好!”皇帝想都不想就重重点头,“你且说来!”
张寿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算法无误,这十四个字应该分别是青、尽、慈、克、炜、伦、黎、辰、菜、聆、念、习、伤、庶。”
皇帝熟稔地快速拨动着十四环文字锁的转盘,当拨动出最后一个庶字时,在这鸦雀无声的大殿内,站在前排的不少高官大佬都听见了轻微的咔嗒一声,紧跟着,纵使排位靠后的人,也听到了皇帝那一声笑,紧跟着便是一句明白无误的赞许:“很好,这匣子终于打开了!”
乘龙佳婿 第一百八十二章 赐给你吧
偌大的奉天殿中,此时仿佛只有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少人在听说了张寿和陆三郎师生被皇帝点了参加朝会的时候,都筹谋着借此发难,而赵侍郎和陈主事这样的先驱者,也真的跳出来撂下了自己掷地有声的发言,没来得及赶上的人自然是暗自捶胸顿足,觉得错过了扬名的大好机会。
但此时,这些之前后悔不迭的人无不庆幸他们的谨慎!看看陈主事,那张煞白的脸就和死人似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而且还是在御前,想赖账都没机会了!
就连渭南伯张康本人,见皇帝没有从匣子中取出东西,而是吩咐楚宽去拿一双手套时,他也不禁露出了惊诧莫名的表情。哪怕他觉得张寿解开匣子的希望确实很大,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一次就成功!在四周围这一片沉寂之中,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声音,登时大怒。
“皇上,焉知这不是渭南伯和张寿师生勾结,将这匣子掉包……”
发现说话的是兵部赵侍郎,皇帝却漫不经心地打断道:“诸卿大概不知道,朕小的时候,先帝曾经把这个匣子给朕当玩具,大概是期望朕一个顽童随便拨拨转转,就能把这个匣子打开。只可惜,朕从五岁摆弄到八岁先帝驾崩,整整三年,也没将这匣子打开。”
说到这里,他的嘴边流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所以,这个匣子的纹路、形状、甚至划痕,朕都一清二楚,因为渭南伯肯定是把这东西当成宝贝,会随便折腾的,也就是当年皇宫里的朕这个顽童了。所以,掉包两个字朕不想再听见,因为那代表朕眼瞎心瞎。”
赵侍郎登时面红耳赤,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而陈主事则是更加彷徨无措,孤零零站在那里的样子,就仿佛下一刻便会昏过去。
而陆三郎却趾高气昂地睨视那些刚刚跳出来指责他们师生的家伙,趁着楚宽还没回来,他便满脸诚恳地说:“皇上,这次能解开这匣子,是老师提出的思路,然后给大家讲述的原理,我带着九章堂中其他人反反复复验算,完成了前面一小半……”
陆三郎一面说,一面昂着头高傲地扫了周遭一众官员一眼,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其实并不怎么复杂的原理:“老师认为,这十四环文字锁可能是将诗词进行很简单的移位处理,将原本的文字依照一定规律,在千字文中往后或者往前移位,最终形成移位后的密文。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其中对应的映射关系……”
然而,他眼中的不复杂,在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听来,那却是如同天书。移位他们听懂了,映射是什么鬼?尤其是后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从未听过的术语时,虽说有些人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地揣着糊涂装明白,但还是有更多的人非常诚实地面露迷茫。
而这些迷茫的人很快就庆幸起了他们的诚实,因为那些若有所思,甚至微微点头表示听懂了的家伙,立刻被皇帝点名提问——谁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能把那些复杂的术语用得这么溜,因此在被这位天子揭穿其实压根听不懂的情况下,不懂装懂的人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只有张寿知道,皇帝应该早就把葛氏算学新编一二十卷都买了回去,否则,三皇子四皇子也不会偷偷告诉他,皇帝在亲自教导他们。所以,皇帝能够有揭穿不懂装懂者的能耐,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位天子实在是任性。
而眼看着不少人出了丑,皇帝这才懒洋洋地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之前既然有人代表天下读书人说话,觉得朕提拔张寿,那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那么这《论语·为政》,应该不至于没有读过。”
尽管赵侍郎刚刚并没有和那些不懂装懂者同列,可皇帝拿他的原话来说事,他还是无地自容。而就在这时候,楚宽已经捧来了手套。皇帝一手一个套上那丝绢手套,这才头也不抬地说:“朕还记得,刚刚有人受不得九章堂斋长陆筑的激将,说是要把自己的官位让给他?”
如果说,赵侍郎还只是无地自容,那么,陈主事就可以说是货真价实摇摇欲坠了。他把心一横,咬咬牙就要去摘头顶的乌纱帽,可就在这时候,他却冷不丁听到了一声轻笑。
“陈主事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何必因为和陆筑一个黄口小儿打赌就当真?”
张寿说着就瞥了陆三郎一眼,警告他别得意忘形,见人立刻乖巧地低头,刚刚用了陈主事原话里的黄口小儿四个字揶揄对方,他就淡淡地说:“术业有专攻,赵侍郎和陈主事圣贤书读得多,在算经上却是外行,既如此,外行人说外行话,那也不足为奇。”
陈主事终于被张寿撩拨得怒火中烧,他下意识地一把拔掉固定乌纱帽的簪子,直接将这顶自己素来最看重的官帽子给扔在地上,可偏巧这时却只听皇帝突然惊讶地嚷嚷了一声。
“这是什么?”
张寿因为刚刚站出来和赵侍郎以及陈主事针锋相对,位置早已不像最初那样靠后,此时他抬头一看,却被皇帝手中那件东西给震惊了。如果他没有眼花的话,那似乎是一块……手表?而紧跟着,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太祖皇帝当年恐怕是直接真身过来的,否则怎有此物?
皇帝好奇地拿着那块手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终甚至还晃动了几下,最终就有些失望地将东西放下了,随即却小心翼翼从匣子里取出了一张纸片。可映入眼帘的,恰是古今通集库中他见过很多次,但却犹如天书似的文字。而后第二张,第三张……一沓全都是如此。
这一刻,他对这个匣子出自太祖再无任何怀疑。
可费尽心思找出的东西却看不懂,他自然就有些意兴阑珊,只不过,面对脸色各异的群臣,他却还是神态轻松地笑道:“张卿,回头老师知道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定会老怀大慰。你在九章堂授课短短这么些时日,便能带领他们攻克如此难题,着实没辜负朕的期望。”
他说着又笑看了一眼挺直胸膛,满脸得色的陆三郎,轻描淡写地说:“至于陆筑,当街直斥二皇子行事荒谬,勇气可嘉,再加上帮着你家老师解开了这个匣子,斋长又当得不错,别说你新婚的时候朕赐一幅字,就是朕亲临给你做个主宾,也未尝不可。”
不等下头群臣一片哗然,皇帝就词锋一转道:“但朕要是去了,你家父亲和老师,还有祖师爷的那点风头,恐怕要被朕抢得干干净净,所以这热闹朕就姑且不去凑了,也省得别人劝谏个没完!朕之前得了一方上好的白玉镇纸,便赏了给你!九章堂监生,各赏好墨一锭,白纸一刀,在监期间,岁给米六石。”
“臣多谢皇上,更代九章堂监生拜谢皇上。”陆三郎心下狂喜,赶紧行礼谢过。等起身后,他却还满怀欢喜地对着一旁的张寿拱手行了一礼,用诚恳到十分的语气说,“多谢老师!”
张寿从来没把陆三郎当成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此时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摆足了这么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他也就笑着说道:“陆筑,你应该谢令尊才是。他生你养你,又给你定下了一门好亲事,如此慈父,你可不该忘记。”
大胖儿子谢了皇恩之后就忙着去谢师恩,陆绾只觉得又气恼又失望,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可听到张寿给自己戴了一堆高帽子,陆三郎赶紧转身,在这大殿之上又对他大礼相谢,他终于觉得心平气和,不由得反思从前是不是对幼子态度过分偏颇了。
可紧跟着,他就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因为就只见陆三郎满脸堆笑地对工部刘侍郎诚恳赔情:“刘侍郎,昨夜都是我一时冲动,言行不谨,让外人有质疑您和令嫒的空子。都是我不好,我向您赔礼了。”
虽说之前和陆家的婚事已经敲定得差不多了,但刘侍郎心里也不是没有七上八下的——为了避免鬼迷心窍的妻子掺和到皇家那档子事情里,他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可昨夜女儿忍辱回到家中和他诉说的那段经过,却也让他在惊怒之余,对未来女婿多了几分好感。
而今天陆三郎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时的这份挥洒自如,则是彻底打消了他最后一点疑虑;胖就胖吧,只要身体健康就行了,但人品性情这种事,那却是改不了的!于是,此时见准女婿恭恭敬敬的样子,他不禁老怀大慰,就差说一句贤婿无需多礼了。
皇帝看着陆三郎巴结了老师又赶着去巴结准岳父,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他低头看着手中匣子,突然灵机一动,因笑道:“至于张卿,朕才给你加官,却是不好再擢升你了。这匣子既然是太祖遗留下来的物件,又是你解开的,与你有缘,就赐给你吧!”
张寿先是一愣,随即赶忙收敛了所有情绪,行礼称谢。可当楚宽顶着众多官员那或惊诧或羡慕的眼神捧着匣子来到张寿面前时,皇帝却突然问道:“刚刚陆三郎大致说了你的思路,那你是否能告诉朕,太祖皇帝当年设的两句诗,到底是什么?”
“第一句是,宣父犹能畏后生。”张寿顿了一顿,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至于下句,当时九章堂中众人竭尽全力却依旧不能对上,臣就灵机一动,让陆筑去询问了渭南伯,他当初找到了不少只差一字能和千字文合上的诗句,最终臣和陆筑据此侥幸推出。”
“所以,第二句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不是李太白原句中木材的材,而是人才的才。”
就不知道太祖当年设密码的时候究竟是一时手滑,还是处心积虑用了一个错字!
乘龙佳婿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公道和家教
直到这一日下朝,皇帝都没有再提赵侍郎半个字,更不要说已经当朝掼了官帽的吏部陈主事。然而,从奉天殿鱼贯而出的官员们却都知道,赵侍郎这个兵部侍郎也许只能说是失了圣眷,岌岌可危,陈主事这个“区区”正六品的吏部主事,那才叫是真正完了!
谁让他竟然受不得激,事后脸皮也不够厚,还直接掼了乌纱帽!
品味着今天这一波三折的朝会,只有寥寥数人发觉,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一对本来该是中心人物的兄弟俩,到最后竟然被忽略了,皇帝甚至都仿佛忘记了似的,压根没提如何处置二皇子的问题。而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张寿和陆三郎师生俩身上。
谁都没想到,一个昔日纨绔小胖子的婚事竟然得到了皇帝这般关注。谁都没想到,张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那个尘封了几十年的匣子,而后皇帝竟然还把匣子里的太祖遗物赐了下去,这简直让人嫉妒得发狂!
而此时此刻,张寿无视了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正笑容可掬地和刘侍郎以及陆绾说话。至于陆三郎……矮了一辈的小胖子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竖起耳朵偷听的同时,也同时提防着其他人偷听他们的说话。
最终,陆绾还是决定,为防夜长梦多,现在就回家先去把定礼下了。刘侍郎自然千肯万肯,当下便说先回工部衙门告个假,随即匆匆就走。
准亲家这一走,陆绾那笑容顿时敛去了一多半,离开长安左门,等候在那儿的却并非他们来时的坐骑,而是一辆挂着陆府牌子的马车。上车时,陆绾眼看陆三郎乐呵呵地跟在张寿后头登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地斥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当奉天殿是国子监么?”
陆三郎习惯性地逆反心理上头,昂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我有说错吗?那个赵侍郎对算经狗屁不通,还想对九章堂的事情指手画脚,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儿子就是个犯蠢还要找借口的蠢货,他这个爹也是一样。他不过是对爹你有我这么个好儿子羡慕嫉妒恨而已!”
张寿见陆绾那张脸上表情简直是五颜六色,精彩极了,他不禁笑开了:“陆筑,你瞎说什么大实话!你爹今天在人前已经那么维护你了,怎么,你一定要你爹夸得你天花乱坠,和赵侍郎从前那样浅薄地四处炫儿子,那你才高兴?”
陆三郎刚想说那有什么不好,就看到老爹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想到定亲在即,他立刻乖乖闭嘴,老老实实垂手低头坐在那儿。下一刻,他就听到了陆绾一声冷哼。
“哼,要不是你运气好,正好跟着张博士把那个匣子给打开了,你以为今天朝会上那一关会这么好过?以后给我擦亮眼睛,记住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真要是惹上了……”陆绾顿了一顿,这才从牙缝里迸出了一句杀气腾腾的话,“那就斩尽杀绝!”
陆三郎诧异抬头,而张寿却笑吟吟地问道:“那之前陆尚书对赵国公怎么不赶尽杀绝?”
以后教导儿子的时候,绝对不能当着张寿的面,这个看似风仪出众如君子的家伙实在是太会钻空子了,动不动就一剑封喉!
陆绾好容易才克制住心头羞恼。这一次,他却不像上一回在葛府时强行避开话题,此后又把别人推出来顶缸,只是没好气地说:“官场本来就是敌友难辨,非敌非友似敌似友的情况多如牛毛。我当初也不过是做个样子……”
他背后内阁那位孔大学士都已经不得不偃旗息鼓了,他还追着赵国公朱泾穷追猛打,找死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给小儿子挑中了和朱泾素来关系不错的工部刘侍郎之女。
张寿得到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当下自然也就不再多问,就连想要继续对陆绾穷追猛打的陆三郎,都被他用眼神制止了。接下来这一程路上,他和陆绾认真交换了对于今日去接下来刘家下定的一系列流程和意见。
至于当事者陆三郎本人……呵呵,这年头,要结婚的晚辈那是没人权的!要不是有朱莹这样古道热肠的人,陆三郎就等着盲婚哑嫁吧!
不但没份去刘家,陆三郎在半道上就被陆绾和张寿联手赶下了车。张寿吩咐人骑马去国子监,把今日奉天殿中的某些经过对广大监生宣传一下,顺便把皇帝的赏赐也提早通知一声。而陆绾则是心情复杂地说道:“既然口口声声自己是斋长,记得好好做!”
“老师放心。”陆三郎当着外人的面,老师两个字还是叫得很溜的。等看到张寿瞪过来,他才立时嬉皮笑脸地说,“爹你也放心,谁都知道,你儿子我如今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见陆三郎溜得飞快,作势欲打的陆绾这才收回了巴掌,但心情还是有那么一点憋屈。接下来,他带着张寿回家,先是派人给妻子报了个喜,随即则是命管家把预备好的定礼拿出来,毫无疑问,那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大白鹅。
至于为什么不是活的大雁,很简单,太祖皇帝说,雁乃贵禽,活捕易伤,多年旧俗以至于数量锐减,所以强行规定无论宗室贵戚,文武百官,一律用白鹅代替大雁作为定礼,于是这又成了一桩移风易俗的典型。
虽则按照一般的惯例,下定,也就是纳采这种事,用不着陆绾这个当父亲的亲自露面,然而,别说今天这桩婚事都闹到奉天殿里去了,就为了表示自己那点诚意,兵部陆尚书也自然要亲自出马,还拖上了张寿一起。就连昨日还卧床的甄氏,也差点要亲自去会一会亲家母。
好在陆绾听刘侍郎提过他那个有些心大的妻子,死活把甄氏给按在了家里养病。等到他和张寿到了刘府,把一系列流程走完,最终被刘侍郎请到书房喝茶时,更是很庆幸甄氏没来。
“内子突然就病了,所以小女侍疾,回头定会抽空出来拜见二位。”
刘侍郎也是太祖皇帝各种祖训的鼎力支持者之一,并不觉得让女儿出来拜见准公公和未婚夫的老师有什么不对。此时,他亲自给陆绾和张寿斟茶之后,便字斟句酌地问道:“今日皇上不曾提及二皇子,敢问陆尚书,张博士,你们觉得,这事情届时会如何收场?”
皇帝那任性我已经领教过几次,哪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张寿心中腹诽,但想了想,他还是避重就轻地说:“多半是申饬,然后禁足?”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和大皇子一样,都没封王,这要革爵位也没法革啊!他倒很希望皇帝能够动一下板子之类的东西,可天知道皇宫里有没有家法!
而陆绾则轻描淡写地说:“二皇子在序齿上就天然落后,再加上这种暴躁冲动的性格,这次皇上肯定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他又不曾经管什么职司,刘兄不必担心得罪了他。”
刘侍郎顿时眉头倒竖:“他辱我两家名声,我哪怕得罪了他!我是怕皇上对他处罚不重,日后他故态复萌!哼,我就是拼了这个官不做,也要为小女讨回公道!”
见刘侍郎居然誓要追究到底,陆绾愣了一愣,随即就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突然斜睨张寿道:“这就要看张博士愿不愿意请朱大小姐出面了。”
“皇上圣明,莹莹一个晚辈哪能影响得了?”张寿绝口不提昨天晚上朱莹就已经入了宫,一口推托得干干净净,“再说,奉天殿里,我们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重,而皇上若是想要息事宁人,断然不会直接揭开盖子。由此可见,皇上明镜高悬,绝对会给陆刘两家一个公道的。”
刘侍郎不禁连连点头,陆绾则是眼神一闪,打了个哈哈。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轻轻敲门,紧跟着就是一声通报:“老爷,门外朱大小姐来了,她本要去见四姑娘,可听说陆尚书和张博士一块来府里下定,她就说要见见张博士。”
见陆绾和刘侍郎两双眼睛瞬间全都盯着自己,张寿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茶,这才笑着说道:“说曹操,曹操到,我这就去见见莹莹。”
刘侍郎见张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起身出去,仿佛根本就不避忌是未婚夫妻,想到昨晚也从女儿那边听说过偶遇背后真相,他不由得面色古怪,等张寿一出门,他就看着陆绾问道:“陆兄,你家三郎可告诉你昨夜那桩街头偶遇的经过了么?”
陆绾一听就知道,人家刘氏幼女只怕也把真情和盘托出了。他只能干咳一声道:“陆筑那小子把来龙去脉都对我说了。小儿女不懂事,朱大小姐倒是好心,刘兄你多包涵。”
刘侍郎一听陆三郎居然也坦白交待了,仅有的那点芥蒂立时无影无踪,当下哈哈大笑道:“哪里哪里,他们不知道咱们已经在谈婚论嫁,居然还在私底下商量相看,又不是私定终身,不过大街上彼此看一眼,哪里是什么罪过,说起来那也是缘份!”
亲家翁在奉天殿也一口咬定是他们长辈策划的相看,如今又这么说,陆绾心头大石终于完全落地。他笑呵呵地举起茶盏,意味深长地说:“既如此,我以茶代酒,多谢刘兄!”
“哪里哪里,我还要多谢陆兄才是!三郎能挺身而出仗义执言,这般好儿子,陆兄家教真心不错!”
被人迎头这么一夸,陆绾刚喝下的那口茶差点没呛出来,心里着实有些发苦。
陆筑是他家教好养出来的么?那个大胖儿子……他真不知道张寿是怎么教出来的!
乘龙佳婿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通风报信的大小姐
当朱莹兴冲冲地顺着甬道过了一道门时,就只见张寿正不疾不徐地从另一头往外走来,那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色官服穿在他身上,就犹如春天的柳树发了新芽,满树青葱嫩绿,乍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面对这一幕,她眉眼一弯,不知不觉绽放出了满满当当的笑意。
“阿寿!”
张寿见少女步伐轻快地跑来,就笑着迎上前去:“莹莹,辛苦你了!”
就是这么一句状似平平淡淡的辛苦你了,朱莹却喜上眉梢,笑意盈盈地说:“有你这话就不辛苦啦!再说了,昨夜我在宫里睡得挺好的,大清早又不用早起,倒是难得睡了个懒觉!”
两句闲话之后,她猛地想到此来目的,赶紧上前两步,见那些刘府下人都知情识趣地避开了去,她非常满意,当下就示意张寿也靠近一些,这才悄声说道:“朝会结束,皇上回到乾清宫之后,就让人把二皇子那个讨厌的家伙绑到了院子里,亲自监刑,打了他三十大板!”
嘶——
张寿轻轻吸了一口气,着实感到惊叹。皇帝竟然还真的一怒动了家法!
而朱莹又得意地挑了挑眉:“大皇子还假惺惺去皇上面前求情,结果二皇子恼羞成怒,一口咬定就是大皇子透露消息,挑唆他去找刘晴的麻烦。皇上也没说信不信,就说要求情就有难同当,连大皇子也责了十板。皇后娘娘亲自来求情,打都打完了,皇上还责她教导无方!”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朱莹却压得声音很低,说两位皇子的坏话不要紧,人人都知道她从来不用正眼看她们,可说皇后的坏话……虽说皇后的家族已经是昨日黄花,但作为母仪天下的正宫,总要留几分敬意。见张寿满脸诧异,她更是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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