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若只是数量惊人，岂非更没无法察觉妖气的道理其实并非叶兄你等毫无觉察，即便是我，与那些妖物相对而立，若非肉眼分辨，灵识也丝毫感觉不到……”

    这的确是叶空，以及其他人心里很重的疑惑，此刻听了叶空不由皱眉问：“可这是为何按道理说，山里既然并未发现有何可以遮掩妖气的宝物，此事没有道理啊”

    复仇轻轻点头问：“叶兄所见，方今天下最大危机来自何处”

    “此事在下也略有所闻，据说妖域异动已然越发显著！”

    “没错！但无论是我，苟九前辈，夏飞宵，根本从来没把区区妖域放在眼里，更不用玄都城上师和我师父了！”

    “这是自然，几位皆当今天下……”

    叶空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莫名收声。复仇看着他点点头：“没错，我们未把妖域放在眼里，仅仅只是他们不配！而苟九，夏飞宵那些人苦苦纠缠于我，想必你也听到风声了……”

    叶空虽然有所听闻，但即便对他事情也实在耸人听闻！此时亲耳听着复仇简略讲了自己通过四渊，最终于魔王修罗订下了契约。一旦自己死去，修罗便可以借自己肉身复活世间。而此事，便是那些人气急败坏，对他死缠烂打却不敢真的伤及他性命的原因！

    叶空虽然已经听到些消息，但此刻清清楚楚的听到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仍不有一阵目瞪口呆！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好一会儿，叶空平静下来长叹口气问：“公子可曾后悔过”

    “后悔什么和修罗订下契约……没有！而且越是明白，我就越不用后悔！”

    叶空显然不懂他的意思！

    “我师父千余年前为了人间出生入死，这千年的隐世不出，为何突然出手救我，收我为徒以他那种人物的见识和阅历，为什么会容我到四渊后来明明知道了我与修罗姓夏订下契约，又为何从未阻止过我更关键，上师、夏飞宵他们也都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难道只是因为怕我突然一死就无法扭转局面了”

    叶空呆了半天，心里似有所悟，又好像仍旧一团乱麻！“公子的意思，莫非是魔王与如今的妖域一样，终究会有现世的一日……”

    复仇点点头：“叶兄果然是明白人！所以他们都知道，今天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即便也没有其他人，那魔王现世也只是必然，不是明天，也许是明年，或者十年八年，差多少”

    “这……在下对妖域本就一知半解，对魔族更是知之甚少，知偶然从古籍中看到过一些曾经魔族残杀苍生的往事！而且记载魔王非常危险，即便是神佛之力也未见得足以抗衡！”

    “这就没人知道了，可在我看来，这世上有远比什么妖域，魔族更危险的隐患，可惜却始终没人去关切……”

    叶空听得更是大惊失色！一瞬间心里已经不再只是烦乱，好像突然就一片空白了！只觉得这么会儿功夫，自己的脑子和心思都完全跟不上了！

    半晌，复仇接着说：“在我看来，古往今来人世间发生过很多的灾难，可真正的天灾，还有异族侵犯其实寥寥而已！至于人类自己的争端厮杀，根本远不是外力能比的！”

    叶空暗自大致总结他说的意思，沉吟问：“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要说人间有败类私下与异族勾结”

    见他点头，叶空差点就坐地上了：“这个，并非在下质疑公子！可此事……”

    “其实自我出江湖这年余光景，别人还罢了，直到今天叶兄就真的丝毫没觉察到过奇怪之处吗”

    若是往常，叶空只会觉得自从遇到复仇从来就没正常过！但现在，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暗暗回忆从见到复仇那一刻开始，直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叶空终究还是一头雾水！

    复仇轻叹口气：“普天之下，江湖中其实不乏高手！可通常高手不会愿意轻易被别人知道自己真正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而这一点，即便不是高手，大概也是人同此心吧”

    “那是自然，所谓出奇制胜。若是自己的修为功法全都被人了解的一清二楚，那就算再厉害，万一……”

    看他一脸惊恐的样子，复仇轻轻微笑点头。

    刹那间，叶空的表情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公子！此事可绝非儿戏，不……”

    “若只是偶然的外界传闻，我难道会轻易听信可从一开始，我就不曾真正相信过他！其实叶兄不妨扪心自问，若非对他以往的名声成见已深，其身上的种种行径，真的都不值得怀疑吗至少，若处于同样的身份和地位，他难道不是有太多不当的行为吗”

    很多情况下，因为心里固有的成见，人会习惯把不合理的事情自己假设出合理的解释！但这种迷失原本并不牢固，只要得到合适的提点，很容易就走出迷途！

    “公子！不是在下不相信你，但……难道他是要称霸天下”

    “如果只是为了称霸天下，我倒是觉得无伤大雅！再怎样，这人世间自古以来为了争名夺利死伤无数的事难道还少吗即使他一样，反正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可那又是怎样呢”

    “叶兄此时的修为大概到凌云境吧”

    “啊……正是，在下入凌云已三年有余，但限于资质低下尚未有突破之力！”

    “所以，叶兄还不了解，有时候越是强者，越容易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去殚精竭虑，不惜一切！”

    叶空仍旧不懂！复仇幽幽叹气：“我四岁开始入玄修道，不到六岁突破聚变……”

    听到这叶空不由瞠目结舌！复仇也不理他，仍旧说：“那时候有一阵子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假如我可以做到无所不在，是否就可以为所欲为”

    叶空人就是满面的莫名其妙！复仇看向他只是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我恐怕真的会去尝试。只是为了速成修为，我自甘从放弃了玄上境界，转而去修炼修罗荒下，结果更证明我当初并非空想！神佛凌驾三界众生之上，对人间干涉少之又少，因他们甘居九天！但如果是人，神仙那种虽然长生不老，但却寂寥枯燥的生活又有和快乐可言但若能随性而为，随心而至，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岂不快哉”

    忽然想到了恐怖之处，叶空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复仇才轻叹口气：“妖域不足畏惧！魔修罗尚在未定之数。可人间自身的隐患，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关键是尚未有人发觉到！未来如何我恐已无力干预，今日找叶兄前来，交托此物。或许有朝一日当你觉得实在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化解异常危难！哪怕终究不成，也算我……算我信妙香没白活这一场……”




88、愿
    对于有些人，施恩不望报也许未必是情操高尚，可能只是不耐烦啰嗦——

    信持平对侄子那是千千万万个舍不得，可他也知道自家这独苗天生就不是只未传宗接代生下来的。

    千叮咛万嘱咐也无非就是小心二字！其实信持平并非怯懦之人，也许真是人一上了年纪，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离别泪！

    再上路，走了不久身后便传来了呼唤声。停下等人到，来的却是叶空和霍纹依！

    原来本事说好他们一帮人要去天长山庄会夏碧晨的，可叶空却推说有事。明知师妹不愿意见到复仇，但还是强拉了来。

    “公子此番可是前往迎战妖域”

    霍纹依听了一愣！复仇反问：“莫非叶兄也要前去”

    “在下总也是人间一员，此等护卫苍生大计自然责无旁贷！虽然自知能力有限，但即便充当一走卒也是甘愿的。”

    复仇微微沉吟，霍纹依哈哈一笑：“我本还当信公子你真半点不理妖域这场灾祸呢！原来公子已经要迁往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去算人吗”

    复仇犹豫片刻说：“我可并没说……，哎！也罢！但话我要说前面，虽然我会去妖域，但不是马上。而之后我要去哪，做什么，仍旧还有我自己的打算。两位若又异议，最好还是另寻他路为好！”

    霍纹依听了刚要说话，叶空忙抢先点头：“公子所谓自有深意，在下绝无非议！”

    霍纹依见师兄样子着实奇怪，可即是师兄，又是掌门人，自己也没法改变他的主意！

    当下，一行五人往南而下，没多久便到了姑苏！

    金玉园中金三娘一见复仇，立刻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少爷！你吃了那么多苦，怎么上次来就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过呢”

    复仇轻轻扶着她坐下：“玉娘！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要伤心了，行啦……”

    叶空等人虽然并不十分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随即复仇简单讲了金三娘其实是自己的奶娘，照顾自己到四岁。几人想起当初来这金玉园时，金三娘对复仇表现出的种种奇怪表现。那时候大家还都以为这里终究风尘之地，势力罢了！

    如今才知道金玉娘原来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顿时都感到肃然起敬！

    “玉娘，我这次来会多住几天，得麻烦你了！”

    “少爷这是什么话你要是能就此留下玉娘我才谢天谢地呢有什么需要你就只管说，别说这金玉园，就是玉娘这条老命，又稀罕什么！”

    如今复仇的身世既然已经不是秘密，那也就没必要费事去刻意隐瞒了。

    金三娘吩咐把金玉园里最好的一座园子收拾干净，不久欧阳琛和方宽也赶来相见。

    方宽素来没弯弯绕的心眼儿，一见面张口就问：“少爷！我听他们说你和老爷、夫人都见着了，他们怎么没来”

    欧阳琛心上一紧，暗悔情急之下没顾得上提前嘱咐这傻子！

    复仇倒是没什么，微微一笑：“老爷和夫人还有事情要办，再说他们年纪都大了，不便到处走，等我事情办完了大家一起回去团圆，好不好”

    方宽听了算是心满意足，一个劲儿的拍巴掌傻乐！而上次来金玉园，复仇因为身份不便泄露，为防金三娘控制不住情绪，彼此还要尽量避免见面，所以那阵子金三娘可真是憋坏了。后来为送欧阳琛和方宽一行虽然来过，但相处时间太短。

    如今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几人边吃边聊，金三娘时哭时笑，想起了很多复仇小时候的事。

    叶空听着心里不由暗暗叹气！永天皇帝夏宏青年继位，曾被誉为古来少有的英明君主。几十年前和挚友信持公一起并肩奋斗，着实打下了一片大好基业！

    至今夏宏为君三十余载，其实虽然也偶有天刹相犯，天武自立，但总体来说永天国内还算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试想若无当年月灵镇惨祸，今天二十岁的信妙香会是如何信家一门忠烈，数代效忠皇室。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如今的信妙香必然也已是国家栋梁，凭他的才智，能力，永天若想一统天下恐也非难事！

    可见有些时候，即便已经做得很好，但一点点的差错就会全盘皆负。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由此，叶空再想到复仇本身，如果没有当年的事，这个天之骄子今天又会是怎样，会做出怎样一番丰功伟绩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在都城许久，相见多次，其实夏冰妍对信妙香的情意根本早就瞒不了任何人了！单只是想象一下，此二人站在一起的样子，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

    越想越是满心的惆怅、惋惜！叶空本事最谨慎，最稳重的，可今天这一席还未散，他居然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霍纹依对师兄如此失态，也着实大为意外，只好先告辞抚起来去休息了！

    晚上，玉蘅和小狼也各自休息，剩下金三娘和欧阳琛闲聊，复仇对他俩是不用有什么疑忌的！

    “玉娘，我这次来有件事你们需要做好准备！无论我此去人妖之战结果如何，我在这世间的仇人太多，万一真有什么不测，你们恐怕都难免会有危险。所以还要及早准备后路，尤其务必要记住，未来无论外面人们如何说我，切不可为我辩白一个字！”

    金三娘听得心惊胆战，紧握着他的双手都冒汗了：“少爷！你已经都吃那么多苦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咱们什么都不管了，谁爱打让他们打去呗！”

    复仇心里凄然，轻轻摇头：“玉娘！人是争不过命的。我到这世上有我必然摆脱不了的宿命，至于结果如何，我左右不了。我只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记挂，关心的人都可以不用再被我连累，那样我死也甘心了……”

    对金三娘而言，彼此虽有主仆之名，但实际上她当年就是因为对复仇视如己出，才会甘心在信家做个奶娘，毕竟人家两口子可并不是指望寄人篱下活着的人。

    自从听到都城传来的消息之后，听说了复仇过去经历的一切，多少次金三娘半夜被噩梦惊醒，然后就痛哭整夜！

    如今按金三娘心思，天塌下来也不愿意再让孩子去奔命了，只想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看着他平平安安那就心满意足了！这一点，其实天下父母都是差不多的。

    不过，阮潇就不曾有过金三娘此时的这种心情，至今还在难过始终都没能听儿子叫自己一声“娘”！

    这倒也不是说阮潇对自己亲儿子不如奶娘感情深！而是阮潇自幼便生在豪门贵胄，早习惯了不去为寻常自然的事操心。所以其实如果说阮潇少年时代，如今妻女信婉茹还真颇有乃母之风呢！

    金三娘年纪终究也不小了，而且确实也没少喝。终于听劝也去休息了。

    剩下复欧阳琛相对于月下天井中对弈品茗。

    局半之际，欧阳琛心情低落问：“少爷此番，可是凶多吉少”

    复仇愣了下，一看棋局心下已然了解！欧阳琛始终没多说什么话，其实他一直在观察自己。如今棋局最容易体现人心境，自己意识不觉被他窥破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

    当下，复仇无所谓一笑：“谁知道呢终究还没到时候呐……”

    欧阳琛手上捏着棋子未落，而是放回了棋盒里轻轻摇头：“少爷表面杀气已经颇重，心里更加决绝坚定。一勇无前之余，其实是一早便已放弃了希望，甚至说一心求死，恐也不……”

    轻叹声，复仇看着他：“有些事说了也没用！事到临头，只能是面对而已！我这一生从不为自己所作所为后悔，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结果。唯一无非是我确实不曾想到过还可以再遇到你们，所以如今我无法不为你们担心。但我终究已经无能为力了，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希望你们能及时避开祸到临头！”

    “所以少爷是真的已经决定不回头了”

    “我在这世上一天，就必然躲不开。就算人都死绝了，我还是要去面对，何必呢”

    欧阳琛虽只一介文士，但心性通透，当然明白复仇的处境！对他而言，宿命必然，面对迟早而已！

    如果非要找出复别人的不同，也许只是他可以一定程度选择自己之前死多少人。

    他此刻的决心，与其说是不愿逃避，或许更多只是已经厌倦了一切！

    欧阳琛当然不会愿意信妙香死，若自己可以替代何惜一身但假如活着对他只是无尽痛苦和折磨，自己难道更情愿眼看着他活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