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汉风雄烈
这说好的热忱率直,粗犷刚烈,爱憎分明呢?
小霸王望着花和尚打马离去的背影,甚是气恼;李忠却噗嗤一笑,坦然对周通道:“兄弟切勿气恼,我等本就是山寨里下下人物,又不同杜迁、宋万两个受元老之名累赘,争得这由头作甚?”舒舒服服的待在后方,岂不是更好?他们两个又不是胸藏大抱负,这梁山泊与昔日的桃花山一般,就是个安身立命之地。
即便那陆大头领的筹谋得逞,梁山泊真的在胶东开府建牙,李忠也没太大的野望。他是典型的小富即安型,从来不奢望着在疆场上建功立业。
周通与李忠对视一眼,片刻后忽然一笑。“哥哥,我们喝酒去——”
距离和蔡镇不足三十里处的一座宋军营寨,林冲带领的铁骑正在营垒中纵横。这座营寨里的宋军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和蔡镇更西三十里的地方遇袭,因为根本就没想过受袭,是以他们安营扎寨时候甚是简陋。毕竟高俅催促的紧急,大军赶路为上,安营扎寨也就一般般了。
却不想偏偏就遭遇了贼军铁骑突袭!
徐京雪白的胡须在火光下照的银白,一身鲜亮的披挂,叫他在乱战中被豹子头盯了上。二人两枪并举,斗了三十合,徐老袁老而弥辣,豹子头战意萌发。那里能分出胜负?
却也是一个无能再指引兵马,一个根本就无法聚拢乱兵。
若只如此,徐京还真乐意与林冲再都下去。可战局的大变叫他所有的斗志,如阳光下的白雪,都化作了乌有。
徐京一颗心掉到了深渊谷底,却是因为又一支梁山铁骑冲了来。那林冲所带引的兵马,怕是五百骑都不足。可后头的霹雳火与方杰却足足带来了一千多骑。
河东军整个大营都被摧残的一塌糊涂。
任凭徐京性格坚韧,也不得不承认,今夜里他是彻头彻尾的败了。他败在了对韩存保和荆忠的信任上,在完全错误的时间去打一场完全错误的战争,他不败,孰有天理?
当陆谦引着兵马赶到,这儿大局已定。徐京引着最后的百余残兵退入了一片树林中,周边尽是梁山兵将,已将这片树林团团包围来。
“徐将军可在?小可陆谦,添为梁山泊都头领,敢请一见。”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旌旗招展,盔甲明亮。众军兵握着兵刃,前后簇拥着陆大寨主。那徐京叹气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陆谦真是谨慎,半点机会都不相给。
“老夫便是。我与你一官一寇,无甚可分说的。只管厮杀就是,”半夜的厮杀叫徐京很憔悴,毕竟是员老将军了。更青紫了一只眼睛,如是被人打中一拳。却是夜里斗将,林冲胜出一筹,可也不忍挑杀了他,只用矛缨扫了他一记。
“老将军何以这般固执。不念想身后儿郎么。小可是不忍看到绿林前辈殉命,否则几支火箭,便可叫你辈性命做休。你年纪高大了,不堪出力。战阵厮杀,如今日的一差二误,枉送一世清名。何苦来哉?”
“那高俅贼子已经授首,韩将军业已被擒,只可怜荆忠前辈丧命沙场……”
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二百九十六章 豹子头看清前路,梁山泊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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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
一股杀意贯冲大脑,徐京两眼赤红,看着荆忠的首级,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任凭他性格老辣,此时也抑制不住。什么也不去想,只要杀人。
一双眼睛浴血了一半,须发贲张,好似一头暴怒雄狮,手舞长枪拍马疾进。
“休要伤了前辈性命。”霹雳火怒气勃发,武器狼牙棒冲上,叫石宝慢了一步。后者也不愿与秦明夹击一员老将,只把目光放在徐京身后的亲随卫兵上,几个呼吸功夫便冲至人群中,扬起手中寒芒闪闪的大刀斜劈而下,精气凝聚,把心中的少许郁闷都发泄来,刀光闪耀,气势凌厉。
徐老袁也不是吃素的,同样舞枪拍马疾冲,与秦明两骑瞬间交错而过,枪棒相交,发出一声响亮的对撞。
秦明年轻力壮,一身武艺正值巅峰。枪棒相交,那狼牙棒上受到的力气叫他轻易化解,于两骑交错瞬间,反手一棒回砸,直欲将徐京打落马下。
徐京这般接了秦明全力一击,却脸膛瞬间都通红欲紫,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俯下身来,是直接躲过了秦明的这回身一棒。
如若是斗将,徐京与秦明在坐骑各自冲出数十步后,就需各自勒紧缰绳绕圈转回。可惜秦明是这般做了,徐京却打马直冲陆谦而来。
铛!
斧光如匹练般闪烁,又是一声惊人巨响。徐京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咆哮,可急先锋有了准备,却是不让他再次逃脱。两人走马灯也似的杀做一团。
最终的结局已经不问自明。徐京许是真的为荆忠之死而愤怒,这老猿与荆忠的关系并不甚秘,可十节度在大宋官场“别具一格”,就如五岳剑派一样同气连枝。现下里折损一个,自叫他愤怒。但再愤怒的徐京也不能化身超级英雄横扫四方,最终的结果只能被打落马下。
陆谦这般剪除了徐老袁,这一路的官军便只剩下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与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了。两部兵马离得倒是很近,也终于见到了和蔡镇的败兵。
王文德与梅展先是瞪大了眼睛,满满的不可置信;继而就是如坠冰窟,浑身上下一片冰寒。
陆谦好一手瞒天过海。
梁山泊大军杀到和蔡镇,先击溃了荆忠、韩存保,继而就是徐老袁,然后就是他们。本来官军是八万大军的,现下变成了两万+一万+两万+三万。分开的五根手指,如何能有握成一只拳头的力量大?
王文斌当即就派出快马,告知稍后的三万京师禁军,叫丘山、周昂、酆美、毕胜四将速速赶来汇集。而他与梅展二部,一边派出快马探听徐京部消息,留神梁山泊兵锋,一边叫全军上下具整装待发。
两部都未能保密,很快,恶讯就传遍了整个军中。士兵们脸上看不见笑容,战争在他们全无准备的时候到来了。且还未开打,他们就已落到了下风。
韩存保与荆忠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至少在十节度的麾下,他们彼此的‘光荣事迹’都能被很多兵勇士卒一一道来。在他们的口中,韩存保一杆方天画戟打遍天下也难逢敌手,荆忠一口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但事实上韩存保也就与呼延灼半斤八两,而荆忠更是第一个死掉的节度使,与呼延灼只斗了二十合,就被呼延灼顺手一鞭正着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马下。
可士卒军兵们不知道啊。在他们的言辞相传中,在他们的记忆中,那俩为人物早就是传说,早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榜样,甚至是人生的目标。
结果现下忽然就折损了两个,不,是三个,还有徐京。这叫两个节度使下属的兵马士气大跌。
就在这时,一名背上挂着两者箭矢的快马,自从中军赶来。那无数官兵都亲眼看到的,来人在中军大帐前立住马蹄,人直接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了。而后被两个亲兵搀扶着送入大帐。
“梁山贼军来的这么快?”
“我还自以为要到明日才战……”
大帐内还没传出音讯,外头的两万官兵就已经议论纷纷了。
荆忠被梁山泊军马的行进速度吓了一跳,待听闻这快马撞到的乃是一支铁甲骑兵,他们一队五人,眨眼就被射翻了三个,他与另外一人好不容易逃回,可在梁山哨骑的追击下,还是一人丧命,一人受伤。
“不知道敌骑几何?”梅展脸色难看。骑兵,这先天上就克制步军。不需要多,只要一千骑,如斥候所说的一千铁甲骑兵,他就不敢引兵撤退。
王文德脸色肃然,转身吆喝说道:“传令下去,叫各营准备接敌。今日里就让天下人看到咱们京畿男儿威风的时刻!”却是那弘农与汝南在某种意义上,都属于京畿。
而此时京畿地区的兵马,可早就成了一兜提不起来的烂豆腐了。
聚将鼓敲响,只一通鼓未到,二人下属的统制官、提辖就到个七七八八。自然也有几个带着精锐营头的指挥使,也有资格前来听议。
“梁山贼这么蛮横,夜里先破了和蔡镇,不久前又袭杀了徐节度麾下,居然不知道停歇少许,将养锐气,就这么直愣愣的冲过来野战?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么?”
“来的着实太快。似是不曾有半点休息。”
王文德与梅展对视一眼,手下军官如此说话,二人尽停在耳中。梅展请王文德上座,后者也不客气,当下举了主位,梅展在侧位。
“梁山贼军没有停步,直接自徐节度处西进,迎头向咱们冲来,看着是要硬碰硬来一场野战的意思啊。本将早先便已经安排侦骑探马查访敌情,只探得敌军有一队铁骑为先锋,正向我军杀到,其他偏师伏兵倒是未见!”
众人听了纷纷理解,两位节度使为何直叫全军严阵以待,而不是就此向西转进。原来敌军先锋是一队铁甲骑兵。
如今这地势,一马平川的,除了一条广济河外,再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地形,没什么可以隐藏伏兵的地方。虽然减少了一隐患,但骑兵的威胁,也被放大到了极致。
一个时辰不到,雷鸣一样的马蹄疾踏声音便滚滚传来。一夜未曾闭眼的豹子头,引着一千铁骑赶到。虽然一夜不曾休息,可他精神旺盛,丁点不见困意,胸膛中激情满怀。
他们已经打败了南路军,眼下又要打破西路军的最后一支主力部队,那官军的这次征讨就只剩下西北、北路与东路三支兵马了,而这三路兵马非是乌合之众、手下败将就是缺兵短将,从来就不被梁山泊放在眼中。
如此来,东京朝廷大张旗鼓汇聚精兵,发起的第三次讨伐就也破产了。
哈哈,这真叫林冲不神采飞扬,精神焕发?朝廷的这第三次征讨,从去年开始就不知道牵动了梁山泊不知道多少人的心,现在却这般容易的就给打发了。
林冲这一刻精神前所未有的振奋。他是真的‘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看到’了陆谦割据胶东,坐观天下风云的可能。
甚至于他都想的更多更远。
林冲可是官宦子弟,纵然林家只是小官僚,可作为一个官宦子弟,一个在官场混迹不短时间的人,他从心底里就不认为梁山泊与东京有真正苟合的可能,这是他发出内心的最基本判断。
东京城可以对一个党项人政权妥协,可以对一个契丹人政权妥协,却绝不会对一个位在关内的汉人政权退让。太祖皇帝的那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历朝历代都可都被帝王们谨记在心。彼此即便息兵罢战也只是一时之策,日后终要有一战的。
如此,梁山泊未来的道路就始终只有一条,只有一条道走到黑。那这条路的“前程”真就只是一地藩镇吗?
林冲原先不敢说,现在却觉得未必。当年李唐从一河东起兵,不也是席卷天下了吗?
李唐可以,梁山泊又如何不能?
休要看现下的中原江山还浑然一固,但只要摩尼教一声事变,那眨眼就是天下板荡。谁知道若淮西王庆那般的人物,天下还有多少?
杀败了荆忠之后,林冲心里就仿佛轻松了一大截,西军也不过如此么。大宋朝在十节度败阵丧师之后,除了西军还有战力,天下安还有强兵可抵得过梁山军?对比当初叫突厥俯首的杨隋,赵宋可是一直对北地低头的。
且所谓西军泛指的是陕西四路所有的兵丁,算上厢军、蕃兵、乡兵,总共也就三四十万。这当中藩兵难调,乡兵难离,厢军不堪战。砍去这些,只说朝廷正兵,也就是二十万。
二十万大军很不少,却还要分出些留守陕西,真正能用到厮杀征战的,十万人就是个极限。
如此的兵力当然是一股绝强的力量,可林冲现下却觉得也不过如此。
梁山泊是才只有三万正兵,但梁山军人数更多的预备军素养,就真的比西军要弱吗?
往日里林冲不敢说,还要顾及鲁师兄的颜面。但现下里他是真心觉得,预备军也不比荆忠的兵马差劲。
有这等雄兵在手,林冲现下真的认为——梁山泊大有可为。
而那个陆大头领,也是一个真能成大事之人。看他现下的为人处世,看他现下的引兵打仗,具可称得上是一时之选。
论心性,论胸怀,论智谋,论军武,东京城里的那位赵天子,能比得上十一吗?
从走投无路,不得不落草梁山泊为寇,到现下看到封疆裂土的可能,看到自己名列公侯,名垂青史的可能,林冲如何的会不振奋?
扫清了十节度,东京一时半刻的便只能对梁山泊无可奈何。这京东两路便会任凭梁山泊驰骋。扫荡齐鲁,割据胶东,大好的前途就在眼前,大好的前景就在眼前。
他浑身血气都在涌动,仿佛一股股热流在他血管里涌现,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那困意是什么?困意在哪里?
林冲现下,眼睛里只有敌军。
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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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冲赶到半个时辰后,鲁智深、欧鹏与杨志、马麟各引本部人马赶到。再稍后,刘唐、李应亦引着一支兵马杀到。
但此时梁山军的大部队距离战场却还足足有小二十里地。
兵马众多的梁山泊,打和蔡镇没有倾尽全力,打徐京也没倾尽全力。虽然此战出动了五万余水陆步骑兵勇,但却不是说每打一仗,五万余水陆大军就都要倾巢出动的。
别的不说,就看那一丈青扈三娘,打和蔡镇出发,这都多久了,人影儿都没见到。说来也是可笑,这扈三娘在和蔡镇第一个引着预备军出发,还夺了她哥哥扈成的千百预备兵,两千人马直直的向西挺进,那目标必然是徐京部。但事实呢?她走岔了路,直接绕道徐京大营的侧后去了。但哨骑来报,扈三娘错有错着,正撞到了一支败军,好歹抓到了上千个俘虏,算没有白费功夫一场。可以说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五万余步骑军,就因为速度、位置等各因由的不同,而无形中错开了彼此间距。赶得上就此吃肉喝汤——比如林冲部的骑兵与扈三娘部,这就是吃肉与喝汤。
而在徐京处没能捞到一点油星的鲁智深、杨志,及刘唐等,就头也不回的引着兵马继续向东。
从昨夜开始,现下已经日上三竿,他们不累吗?
不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陆谦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或许还可以文雅的说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打仗最容易出战果的就是这个时候。现在你若嫌累的腰疼,正面厮杀时就不怕丢了卿卿性命吗?
梁山军这种厮杀态势自可以说是很危险的。陆谦带领的梁山军主力,在赢得了和蔡镇之战后,就等若自己把最初攥紧的拳头松了开去打人。
就如那高俅一般。只是官军方面找不到一个可力挽狂澜,挽救战局的。
宋军这儿。又一场军议正在召开中。就见一军官道:“按照探马回报,当面的梁山泊贼军共有七八千众,铁骑一千左右。周遭十里不见贼军后续兵马。”
听到这个“七八千众”,王文德与梅展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官军至少是贼军的两倍。就算是骑兵,他二人军中骑兵合力也有两千之众,不要说大军整体压上,只说骑兵单独拿出单练,也能与贼骑战上几个回合。
“贼军是何配置?”
“探马不敢接近贼军,贼人轻骑都甚剽悍,遮蔽的很是厉害。”那军官再开口回答道。
如此这局势就彻底明了了。两军背后都有大股兵马为援军,但短时间里又都无法赶到。现下梁山军列阵待战,是战是和,选择权就在王文德、梅展手中握着了。
王文德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说道:“和蔡镇被破,高太尉生死不知,韩、荆、徐三位将军也听不到半点的音讯。官军丧师数万,这般败绩,若是传播于朝廷,天子百官闻之,如何不震怒?”
“诸位,如不想届时受惩受罚,今日我等便要与贼军做上一场血战,如此才能叫朝廷梯己我等的不易。”
王文德扫视一圈,目光停在梅展的脸上,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不需多说。却是王文德适才之言半真半假,二人终究不能全然不顾情谊,亦不能全然不讲声名。
王文德最后眼睛停在了麾下勇将翟进面上。
翟进乃西京龙门望族子弟,初因捉捕强盗的功劳补任下班殿侍,累官充任京西第一将。被调入西北熙河路任职。其顶头上司便是有神将之称的西军大刘,刘法。
后者乃当世的西军第一名将,徽宗崇宁四年(1105年),刘法在会州(今甘肃会宁)尔提克泉迎战西夏主力大军,一战破敌,将敌击溃后,渡黄河纵横荒漠追击四百余里,大掠喀罗川,斩俘西夏军万余人(定功继伐碑记载)。大观二年(1108年)刘法参与收复河湟地区之积石军之战,同年出任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
如此一能征善战之人,却不是那善于阿谀逢迎之辈。徽宗大观三年(1109年),刘法因朝廷颁乐未亲自出迎(作为当地主要军政长官对上级不恭敬——童贯),被罢免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兼知熙州,罢免三衙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侯。
翟进为其麾下勇将,也一同受了连累,被打到了弘农王文德麾下。至今已经六七年,满腔的报复不得施展,郁郁不得志久也。
王文德亦知人善任,以其为麾下都虞候,亲代帐下骑兵。
“翟进,我知你心怀大抱负,不愿意在弘农空置,虚度光阴,只是造化弄人。今番却便是你发威之时。但凡能抵挡的住贼寇的铁骑,我便许你是第一大功。”
去岁,西陲宋夏再度全面开战,翟进听闻熙河路军中故交传来的书信,那是坐卧不宁,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飞到刘法帐下。梅展亦把帐下的上千马军交于他手,“此战如能立下大功,先之【翟进字】何愁不能如愿以偿?”
翟进自然知道两部马军是什么货色。比之西军骑兵,不说军士,先是马匹就差了一截。弘农马军已经差了一截,汝南马军比之弘农还要差上一截,还不如对面梁山贼军的战马来的高大,也是奇了怪了。如此交战中恐是要吃些亏。但翟进却是半点不惧。
两千骑对战一千骑,纵然是战马要吃些亏又何妨?两位节度使反倒是将功劳送过来,他也是在宋军中历练多年的人了,本已经做好了吃苦在前,分功在后的准备,没曾想两位节度使如此的看重他,当即抱拳领命说道:“请两位节帅放心,末将定奋力杀贼,尽歼贼众。”
王文德满意的点头,翟进是他手下第一大将,有勇有谋。马军除了交于他外,再没第二个人能叫他放心的了。
翟进出了军帐,望向东方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
林冲。
刚才出阵去观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梁山贼军的高头大马,而是那支铁骑打起的‘林’字旗号。梁山泊的林姓头领,除了是林冲,还会是谁?
论年龄他已经四十有二,比林冲年长十岁,当初与林冲父亲平辈往来,便是枪法都得过林老提辖指点,现下却要用这受过他指点的枪法,在他儿子身上讨取功劳。真的是世事弄人啊。
翟进更是知道,这番大战当就是此次大军讨伐的节点。
和蔡镇被破,高俅生死不知,韩存保、荆忠、徐京三位节度使生死不知,接下再来一战,无论胜负,这西路军就都算是废了。
而梁山泊的大军既然都能杀到和蔡镇了,南路军的下场如何,也遭殃胜过无恙。
如此,十节度麾下兵马折损了过半,这仗安能再打下去?
翟进记得自己也是见过那陆谦的,心中对其无甚大印象,一汲汲官场的小人物,值得他牵肠挂肚么?不曾想自己走了大眼,只把金子当做了烂铜。
短短两年时间,这个陆谦就把大宋的天给捅穿了一个窟窿。作为赵宋曾经的高层军官,又出身地方豪族,翟进很清楚大宋的天下太平不太平。但过往的起事民乱纵然频繁,再大也不过是一州一府了事,陆谦这是怎样?京东、河北、淮南……
连败官军,再败十节度,简直有当年李元昊之势。可惜他不是在南岭,也不是在川蜀,而是在无险可守的齐鲁京东。纵使呈一时之英雄,亦不能呈一世之英雄。
身后的军帐里,王文德的声音宏亮:“此一战天下瞩目,上至天子,下至百官黎民,皆翘首以盼捷报传来。天子素重军功,皇宋百多年里岂有过亏待功臣?只要此战获胜,只要此战立下功劳,升官厚赏,名扬天下,都不是虚妄,你等可都明白……”
“大帅放心,我等定当奋勇向前,不杀尽贼兵决不罢休!”众人的应答中,翟进已经离去。
不提他,只说诸将纷纷上马,回到各自的营头去,等到众人散去,王文德、梅展和亲卫幕僚们亦是上马向前,一名心腹低声向梅展说道:“节帅,这次有把握吗?”
梅展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这次只能胜,若不胜,只怕这条性命要搭上去了。”
陆谦屡胜官军,岂是不知兵之辈?现下既然还派军前来厮杀,那营寨前的这七八千贼军步骑,必然战力不俗。
心腹听到之后脸色很是难看,嘟囔着说道:“王节帅到底是怎样想的,现下那高俅和韩徐荆三位节帅都生死不知,那就当保全实力为第一。岂不闻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说到这里,梅展转头瞪了眼,心腹告罪一声不敢说了。梅展却是仰天长叹,“文德兄此遭亦是为了我辈一世清名,无叫那后辈小儿目中无人,叫朝野江湖以为我等年迈力衰,不再堪用。这次,舍命陪君子,就把这情谊报偿了吧!”而且那三人若只是败走,而不是被擒呢。这番厮杀,还能给那三个老伙计策应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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