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朱兄莫问,到时自知。”王渊神秘兮兮说。
朱厚照笑道:“想来别有玄机,否则二郎不会主动带我来此。”
王渊对龟公说:“带我们上去。”
龟公为难道:“王学士,这个……恐怕有些不方便。”
王渊蛮横道:“我又不赶客人走,只是去凑个热闹。快快引路,不然我把店给你砸了!”
“是。”龟公硬着头皮说。
房间里正在唱曲,似乎刚开始不久。
龟公把门打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个贵公子呵斥:“滚出去!”
朱厚照笑而不语,李三郎自然也不多言。
王渊笑着推门而入:“今日拜访顾倌人,不料竟有贵客,一并听曲可否?”
“你算什么东西!”那贵公子不给好脸色。
旁人认出王渊,立即低声提醒:“那是翰林院王学士。”
那贵公子脸色胀红,很快转变态度,起身说:“原来是王学士当面,在下刘昭,家父乃吏部左侍郎。快快请进!”
王渊抱拳道:“原来是刘公之子!”
现任吏部左侍郎叫刘春,四川巴县人,成化末年榜眼。刘春虽然跟杨廷和属于四川老乡,但并非一路人,乃是李东阳留在吏部的一颗钉子。
李东阳既然已经致仕,刘春估计也坐不稳了,顶多一年之内就得让位给杨党。
当然,吏部左侍郎毕竟是半步天官,杨廷和就算要调动,也得拿一个尚书职位来换。有可能是工部尚书,也可能是礼部尚书,反正必须给刘春升官才行。
刘昭身边的士子,立即把座位让出,王渊领着朱厚照过去就座。
“姑娘且继续唱曲!”王渊笑道。
顾倌人觑了王渊一眼,抱着琵琶唱曲,不再理会众人。
朱厚照最初没当回事,甚至觉得顾倌人唱功不好,远远不如江彬带他来见到的清倌人。
直至剑舞开始,朱厚照惊得站起,眼睛里好像在放光。
朱厚照暗中招手,李应立即凑过去,只听皇帝说道:“将此女带回豹房,专门给我表演剑舞!”
“是!”李应领命。
便在此刻,朱厚照都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喜欢顾倌人的剑舞。他自己爱好舞刀弄剑,也爱看别人舞刀弄剑,而眼前的剑舞惊艳无比,居然还是一个女人舞出来的。
“好剑法!”
一曲舞罢,喝彩如潮,朱厚照也在拍巴掌。
刘昭瞅着顾倌人的高挑身段,瞅着她好像会说话的眼睛,顿觉心痒难耐。本来慕其贞烈之名而来,现在却被搅得心神荡漾,不亲眼看到伤疤不死心,当即问道:“听闻姑娘脸上有伤,可否摘下面纱一见?”
顾倌人没好气道:“公子既知此事,又让小女子摘下面纱,是故意让小女子难堪吗?”
“岂敢,难以相信而已。”刘昭说。
另一个士子也说:“烦请姑娘摘下面纱,令我等一睹真容。”
这些家伙,都是被顾倌人迷住了,对传闻抱有侥幸心理。万一伤疤不严重呢?有着如此身段、技艺和勾魂眼,就算脸上略有小瑕疵,也值得纳回家中做妾。
“你们真要看?”顾倌人被烦得不行。
她这几天接了很多客人,大部分都是京中士子,明明知道自己脸上有疤,却非要亲眼目睹之后才死心。
揭下面纱一次,就等于揭开她的伤口一次,心中苦痛旁人怎能理解?
刘昭抱拳说:“请姑娘揭开吧。”
顾倌人苦笑着把面纱揭下,顿时又是一片惊呼,有两人直接被吓得退后。
朱厚照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伤疤实在太难看,皮肉严重外翻让人不忍直视。
众士子纷纷起身行礼,表达自己对贞烈女子的尊重,然后便找机会告辞跑路,只因顾倌人揭下面纱后不愿再戴起来。
转眼间,屋内只剩王渊、朱厚照和李应三个客人。
顾倌人笑问:“王学士还不走吗?”
王渊说道:“我特来与姑娘喝酒,酒还未饮,为何要走?”
顾倌人举杯道:“我敬三位一杯。”
朱厚照一饮而尽,问道:“姑娘,能不能把面纱戴上?”
顾倌人反问:“既已取下,为何要戴?”
朱厚照说:“又不是我让你取的,你心里不高兴,也没理由拿我们撒气啊。”
“也对,不关三位的事。”顾倌人颇为爽利,复又把面纱戴起。
朱厚照拍手赞道:“这就好看得多了,快再舞一次剑!”
顾倌人完全不给面子:“抱歉,我乏了。”
朱厚照也不生气,走过去说:“既然你乏了,那我舞给你看,我舞刀舞剑都很厉害呢。”
顾倌人愣了愣,下意识把剑递给朱厚照。她是名妓中的异类,从不给客人好脸色看;朱厚照则是客人中的异类,居然当场跟她切磋剑舞技艺。
朱厚照提剑在手,嫌弃乐工敲鼓没有气势,便对王渊说:“二郎,你来击鼓!”
王渊品着小酒说:“不会。”
朱厚照颇为郁闷,又对李应说:“三郎来击鼓!”
李应立即走过去,从乐工手里夺过鼓槌。
“咚咚,咚咚咚咚!”
鼓乐声大作,朱厚照挥剑起舞,耍得煞是好看,但比之顾倌人则远远不如。
顾倌人抿嘴微笑,觉得此人虽然尖嘴猴腮,面皮并不怎么好看,但难得具有真性情,算是一个值得接待的客人。
朱厚照越舞越起劲,对顾倌人说:“快过来一起合舞,咱们比试比试!”
顾倌人提剑起身,却没有来到朱厚照身边,而是一个鹞子翻身跳上矮桌,踩着鼓点将宝剑舞出团团光影。
朱厚照则停下来,目不转睛看了一阵,说道:“桌上舞剑蛮有意思,我还没试过呢。你快下来,让我上去耍耍!”
“不让。”顾倌人表示拒绝。
朱厚照催促道:“快快下来!”
顾倌人懒得理他,自己一个人舞剑耍乐,只有沉浸在其中才能忘却烦恼。
房内摆着许多几案,都是客人们的席位。
朱厚照跳到一张几案之上,将放置的酒食全部踢飞,也踩着鼓点舞起剑来。可惜他没这样玩过,桌面实在太窄,好几次差点踩空,歪歪扭扭根本舞不利索。
李三郎被吓得不轻,生怕皇帝掉下来摔死,或者被自己的剑插死。可又不敢擅离职守,只能提心吊胆继续敲鼓。
“唉哟!”
朱厚照终于舞不下去了,一只脚踩到地上,差点就仰面摔倒。
顾倌人抽空瞧了一眼,嘴角泛出微笑,复又冷着脸继续舞剑,反正面纱遮住也不怕人看到。
朱厚照走到顾倌人旁边,仰头望着她,犹如遇到新鲜玩具的小孩子,急不可待道:“快教教我,你是怎么在桌上舞剑的!”
“不教!”顾倌人收剑下桌。
朱厚照说道:“教教我呗,我可以出学费,拜你做老师也可以。”
顾倌人终于惊讶道:“我可是青楼女子,你若拜我为师,传出去会被人鄙视的。”
朱厚照毫不在意地说:“他们鄙视,关我屁事!”
顾倌人说道:“公子若是喜欢看我舞剑,今后来聚贤楼便可,学剑什么的就不必了。”
“不行,你必须教我!”
朱厚照突然躬身作揖:“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王渊哭笑不得,扭头扶额,难以直视。
皇帝拜一个娼妓为师,此事若传出去,比皇帝逛窑子还更扯淡,文官们怕是会集体疯掉。
顾倌人以为朱厚照是王渊的朋友,看这糊涂模样也不像当官的,便提醒道:“公子切莫如此。读书人拜娼妓为师,若闹得大了,被剥夺功名都有可能!”
朱厚照有些不耐烦:“我要功名做什么?我都已经拜师了,快快教我桌上剑舞之术!”
“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顾倌人也被烦得不行。
朱厚照摘下腰间玉佩说:“给,这是拜师礼。”
“不要,”顾倌人都没看清那是云龙纹佩,就转身朝里屋走去,“清儿,送客!”
一个侍女微笑道:“三位公子,请吧。”
朱厚照特别不能理解,自己跑来逛青楼,居然被人轰出去了。
出了聚贤楼,王渊笑道:“朱兄,此女剑舞之术如何?”
朱厚照拍手赞道:“叹为观止,堪称绝技。可惜脸上的疤痕也太吓人了,比江彬脸上的箭伤还可怖百倍,怎会有人狠心下如此重手?”
王渊解释说:“此女性情刚烈,而且坚贞不屈。她本为官员女子,父亲获罪,她也被发配教坊司。教坊司主事欲侵犯她,她就打破杯盏,用碎瓷片毁容以保自身清白。教坊司怕她吓坏官员,就将其卖到了聚贤楼。”
“原来如此,真是个烈性女子!”朱厚照大为感慨,说道,“此女若是男子,必为忠勇之辈,我肯定封她当将军。”
王渊只是牵线而已,剩下的事情就懒得管了,一切随缘。
朱厚照这厮也是有趣,派人送来几百两银子,包下顾倌人每天下午的场。每次去逛青楼,不带江彬和许泰,只带李应一个,专门欣赏顾倌人舞剑,隔三差五闹着要拜师。
顾倌人刚开始有些反感,渐渐就混熟了,觉得此人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来二去他们居然成了好朋友。
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朱厚照见顾倌人面色疲惫,便说:“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不如跟我回家,每天只需为我舞剑便可。”
顾倌人拒绝道:“你虽是真性情,却也无情得很。哪天你厌烦了,不喜欢剑舞了,怕就要将我弃之如履。何必呢?现在这样子正好,我是妓,你是客;你出钱,我舞剑。各不相欠,明明白白。”
朱厚照满脸笑嘻嘻,用毫无诚意的表情说:“你怕我变心啊?那我娶你便是。”
“妾与奴仆何异?”顾倌人道,“你若敢明媒正娶,我当即答应你!”
朱厚照说:“我家有正妻,是母亲安排的,但我心里不愿意,这么多年都没碰过她。你若跟我回家,虽然当不成正妻,却也跟明媒正娶没两样。”
顾倌人怒道:“让正妻守活寡,你也是个负心之辈,今后不准再来!”
“你不明白,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朱厚照头疼道。
“狡辩,你快走吧,算我看错你了!”顾倌人很生气。
朱厚照说:“我查清楚了,你父母虽然已死,两个兄弟却在边疆发配。你还有个妹妹,年仅十岁,也在教坊司习艺。你若跟我回家,我就让你的兄弟回来,再给你的妹妹脱籍!”
“除非大赦天下,否则我两位兄长哪能免罪?”顾倌人冷笑,“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啊!”
“你且看着吧!”朱厚照拂袖而走。
第二天,便有锦衣卫出面,教坊司官员亲自来为顾倌人脱籍。
不脱也得脱,教坊司直接把文书扔过来,顾倌人被搞得一头雾水。
紧接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八品京官,死活要收顾倌人为义女。顾倌人不愿意,那位京官却说:“你若同意,两位兄长自然能够脱罪。何妨一试?”
顾倌人抱着侥幸心理,稀里糊涂便答应了,同时暗暗猜测朱厚照的真实身份。
直至她被送进宫中,只当了半天宫女,就被火速封为昭仪。这还是朱厚照为了避免麻烦,否则直接就要封为嫔妃,毕竟嫔妃容易引起文官的注意。
“哈哈哈哈!”
朱厚照在豹房大笑,用贱兮兮的表情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给你的兄长脱罪啊?”
顾倌人在进宫的那一刻就已明白,此时早过了震惊期。而且她也熟知皇帝脾气,非但没有惶恐不安,反而没好气道:“你这是以势欺人!”
朱厚照说:“你今后专门在豹房为我舞剑!”
顾倌人说:“我当你是朋友,你却当我是艺伎!”
“胡说,我本来就当你是朋友!”朱厚照辩驳道。
“只为舞剑,不是艺伎是什么?你嫌我难看!”顾倌人道。
朱厚照说:“你的脸确实不好看。”
顾倌人不再言语,闷闷不乐。
朱厚照自觉失言,软语相劝:“生气了?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难道你想让我骗你?”
“算我命苦,今后给你舞剑便是了。”顾倌人冷冷道。
“你还是在生气!”朱厚照说。
“没有!”
“你有,不然就笑一个。”
“我带着面纱,笑了你也看不见。”
“那你把左半边脸的面纱掀开,只许掀左半边啊!”
“你……你……混蛋!”
梦回大明春 212【顾娘娘】
皇帝和顾倌人的故事狗血?
《明武宗实录》里的记载,比眼前这出更荒唐离奇!
说在正德十三年冬天,朱厚照跑去太原巡边,喜欢上了一位刘美人。
这位刘美人,乃晋王府乐工杨腾的妻子,不但是乐户娼妓,而且早已经嫁人。
朱厚照还把刘美人带回豹房,同吃同寝,备受宠幸。若谁触怒皇帝,只要逗刘美人一笑,皇帝的怒火瞬间消解。连江彬这种近幸之人,都要侍奉刘美人为母,呼之为“刘娘”。
刘美人,便是民间传说李凤姐的原型!
不过嘛,《明武宗实录》编得很扯淡,究竟有没有刘美人很难说清楚。
这本破实录,说朱厚照巡边的时候,把宣府搞得百业凋敝、白昼闭户,还到处搜罗美女乐工,甚至住在当地官员家中,强纳文武官员的妻女。
但朝鲜人却给朱厚照洗白了,《李朝实录》如此记载:“初闻皇帝纳张指挥之女,遂留其家,而军士乱掠人家。及其出来时见之,则皇帝留通州之馆,仪仗尚在,而又无乱掠之事矣。”
如此就很尴尬,到底该信嘉靖朝编的《武宗实录》,还是该信朝鲜国编的《李朝实录》?
朝鲜人自己编自己的史书,又没法拍朱厚照的马屁,他们帮朱厚照洗地有什么用?
朱厚照是一个智障吗?他召边军入京训练数载,就练出一群为害地方的垃圾,而且还敢在他亲自领军时到处劫掠?
七次科举落第的明代诗人李诩,正德游江南时才十多岁,他在作品中记录了一桩趣事:由于朱厚照喜欢听曲,巡游江南的途中,曾到散曲家徐霖宅中拜访。而且是天黑之后去的,徐霖毫无准备,不知如何招待。旁人就说,你是书生,献茶就行了。徐霖只用果饼和茶水招待皇帝,连酒都是朱厚照自带的。
杨一清对此事的记载,与李诩大致相似,但细节略有不同。杨一清说,徐霖只招待了茶水,果饼是皇帝让人买的,朱厚照自己吃两个,又赐给徐霖两个。
多有礼貌的皇帝啊,夜里跑去拜访散曲家,还自带酒水和果饼,只喝了主人家一杯茶。哪有半点穷奢极欲、夜宿他人妻女的昏君样子?这昏君也当得太不合格了!
民间文人记载的朱厚照、朝鲜史书记载的朱厚照,与明朝正史里的朱厚照,简直判若两人。
……
午门外。
王渊在退朝之后,站在百官行列当中,等着鸿胪寺官员前来赐宴。
今年的元旦、元宵赐宴,全都被取消了,理由依旧是节省朝廷开支。但今天必须赐宴,因为是张太后生日,不赐宴就代表皇帝不孝。
王渊领到一个食盒,带出长安门外,扔给等在那里的袁达。他自己则重新进皇城,掏出腰牌查验,直奔豹房而去。
黄峨那里,王渊早就下聘了,两人成为正式的未婚夫妻。
但婚礼日期定在秋天,王渊还得送信去贵州,将婚事告之父母。山高路远,父母不便出行,大哥却必须代表王家人前来喝喜酒。
袁达没有被放回去送信,因为王渊身边缺人。
送信之人,乃从官府免费借的差役。当科一甲进士和庶吉士,除了拥有住房特权,还有支使差役的特权。
比如烧火煮饭、浆洗缝补,都可以免费让差役来做。甚至出门逛街,也可以让差役随行,帮忙撑场面或者提东西。你也可以选择不用差役,并换成银子兑现,慢慢攒钱今后租房子住。
这种特权,仅限三年,下一届进士出炉就没啦。
王渊慢悠悠来到豹房,朱厚照和顾倌人正在吃早饭。嗯,应该说叫顾昭仪,“昭仪”这玩意儿在明初存在过,现在又被朱厚照翻出来了。
顾盼是顾昭仪在青楼的艺名,她确实姓顾,其真名不详,王渊也不便多问。
“不知陛下何事召见?”王渊拱手道。
朱厚照笑道:“二郎还未用膳吧,且过来一起吃。”
“谢陛下!”
王渊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走过去,朝顾昭仪行礼之后就坐下。
顾昭仪依旧蒙着面,但只蒙了一半脸,而且面纱更加漂亮。面纱系带由丝线绞银编成,额心部位还有一枚水滴形玉坠,跟雅致的发髻、头饰融为一体。
面纱之下,还有丝绸制作的面具。面具呈长条形,刚好遮住那道伤疤,即便被风吹起面纱,也不怕被人看到。
“王学士,好久不见啊。”顾昭仪笑道,左半边脸能看到笑容。
王渊凑趣道:“娘娘笑起来真好看,臣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昭仪指着王渊,对朱厚照说:“哥哥,此人似在调戏我!”
“哈哈哈哈!”朱厚照大笑。
君不君,臣不臣,昭仪也没有昭仪的样子。
“娘娘”是对皇后、皇妃的尊称,小小昭仪可没资格,王渊纯粹是在逾制乱喊。
顾昭仪喊皇帝“哥哥”,而且自称“我”,也明显跟皇帝恋奸情热,甜腻得如同掉进油里蜜里。
后妃面对皇帝的自称,大概有妾、臣妾、儿、女儿这几种。
听起来蛮邪恶的,但跟皇帝关系好的后妃,真的可以自称“儿”和“女儿”。
随侍太监拿来筷子,王渊抄过来就夹菜,反正不把自己当外人。
朱厚照笑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欲册封盼儿为庄妃。”
“此陛下之家事,臣不敢妄言。”王渊继续吃饭。
顾昭仪亲自为王渊倒酒:“还未多谢王学士,请满饮此杯!”
王渊一饮而尽,笑道:“陛下与娘娘两情相悦,我只是个见证人。”
昭仪等后宫职位,在明中期已经废了,确实不宜长期使用,迟早是要给顾昭仪升职的。
朱厚照办事还挺聪明,先给她脱籍,再拜给小官当义女。以官家女的身份入宫,当半天宫女便升昭仪,剩下的册封庄妃就顺理成章了。
或许有闲言碎语传出,但顾昭仪长期住在豹房,谁还敢跑进来核查她的官妓身份?
朱厚照高兴道:“二郎,你可知道,盼儿居然还知兵呢。他的父亲虽是文官,却也出身世袭军户,盼儿从小在卫所长大,家学渊源读了许多兵书。”
顾昭仪谦虚道:“哥哥谬赞了,我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能谈兵已是奇女子,盼儿莫要自轻。”朱厚照说。
王渊无语,大清早把老子叫来,就是看你们撒狗粮的?
说真的,以朱厚照之性情,就算有哪位女子一时得宠,都不太可能长久俘获帝心。
顾昭仪却是个例外,她坚贞刚烈,已获皇帝好感。升为官妓,非但不是障碍,反而属于加分项,朱厚照就喜欢逾越礼制。
朱厚照喜欢听曲,顾昭仪会唱曲;朱厚照喜欢舞刀弄剑;顾昭仪剑舞技艺超凡;朱厚照喜谈兵事,顾昭仪居然也读过兵书。再加上她性格独立,朱厚照就更痴迷,有时候被她骂了,朱厚照还乐呵呵直笑。
本来朱厚照觉得顾昭仪很丑,只想弄进豹房舞剑耍乐,多一个可以交流的朋友而已。可顾昭仪实在太对他胃口了,某夜喝酒之后没忍住,两人便滚到床上迈出最后一步——反正黑灯瞎火也看不清。
男女一旦啪啪啪,恋奸情热之下,丑女也能变成美女,衰仔也能变成帅哥。
朱厚照脑子一热,便欲册封顾昭仪为庄妃。
这必然会引起文官注意,因为朱厚照当皇帝好些年。除了皇后之外,只有两个妃子,一个德妃吴氏,一个贤妃沈氏。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庄妃顾氏,又兼多年未诞皇子,肯定要被寄予殷切期望。
甚至,就算文官们打听清楚顾昭仪的官妓身份,只要确定其清白贞洁,多半也不会太过反对。只要能诞下皇子,官妓又算得了什么?
早膳过后,江彬、许泰、潘贵来见,说士卒们已经开始操练。
而且,这些武将面对顾昭仪,皆称呼她为“娘娘”,可见其确实备受宠幸。
朱厚照把王渊也领去校场,指着三十多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说:“他们都是我最近招募的豹房勇士,个个力大无穷,皆为骁勇之辈!”
“陛下胸襟宽阔,臣佩服之至!”王渊笑道。
这三十多人皆为蒙古汉子,全是去年投降的蒙古军士,由江彬从边地进献过来。
文官们前阵子疯狂反对,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飘来。实在是朱厚照太弄险了,投降不足一年的蒙古兵,居然弄进豹房当近侍,但凡有一人心怀不轨,就能把大明皇帝给弄死!
朱厚照说:“二郎,这些蒙古汉子自负得很,你去让他们见识一下大明勇士的厉害!”
王渊顿时无语,老子可是翰林学士,你居然让我跟蒙古人比武?
嗯,好久没活动了,正好可以练练。
王渊笑着说:“挑十人出来,一起上,我要打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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