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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何瑭的这些奏章,也有关于赋役的,一篇为《均徭》,一篇为《均粮》。究其内容,已经有“一条鞭法”的影子,只是没有“一条鞭法”那么深入而已。
读罢奏章,王渊起身抱拳:“先生大才!”
何瑭摆手笑道:“王学士的殿试文章,我也看过。你那些改革之法,比我的奏章更加激进彻底。你是大才,我不算什么。”
两人都倾向于改革,自然有无数共同话题。当即越聊越畅快,何瑭还把王渊留下来吃饭,酒食之后又带王渊去书房。
何瑭藏书很多,经史子集应有尽有,另有音乐、天文、数学、农政、水利、医学等书籍。但并非为了藏书而藏书,都是比较常见的,而且何瑭全都读过。
小郑王朱载堉,后来能成为文学家、数学家、音乐家、天文学家……跟何瑭有很大关系,因为朱载堉正是何瑭的隔代弟子,他的父亲和岳父都曾受学于何瑭!
“何修撰可知物理?”王渊问道。
何瑭笑道:“听说过,物理乃王门心学之下一学派耳。王伯安(王阳明)的心学,恕我不敢苟同,其实就是禅宗的儒学变种!”
王渊又问:“白沙心学呢?”
何瑭摇头道:“白沙心学我也不认同,倒是湛甘泉(湛若水)改良之后,还勉强有些意思。”
王渊说道:“物理之学化自朱子,乃探究万物之理而明天道。正所谓,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吾心之所知无不尽也!”
何瑭颇为吃惊:“你到底是王伯安的弟子,还是湛甘泉的弟子?你这路子,跟你的老师王伯安背道而驰啊!”
王渊笑道:“背道而驰,也可殊途同归。”
翌日,王渊便邀请何瑭,前往自己的格物堂。
何瑭本就精通天文和数学,在详细了解物理之后,立即从阿拉伯数字学起。他不承认自己是物理学派的成员,却从此研究并推广物理知识,再结合自己的程朱理学理念,开创所谓的“新理学”一脉。
半个月后,何瑭的调令也下来了,被扔到大名府开州去当同知。
从品级上属于平调,但翰林官平调到地方,跟贬官有什么两样?
这位老兄高高兴兴上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当官不到两个月,就把清丰知县的儿子给砍了,当地万民称颂。
接着,他又不顾各方阻力,顶着知州和豪绅的压力,强行在开州实行自创的“九均法”(有点类似“一条鞭法”)。还亲自上阵,带领军民修筑水利工程,一年时间便让开州赋税大增、百姓安乐。
同时,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飘进中枢,何瑭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地方势力。
王渊始终悄悄关注,在自己的“干员清单”上,把何瑭的名字给添加上去。
这种官员被闲置翰林院十一年,真真浪费了。





梦回大明春 216【新一批学生】
致知堂。
徽商黄崇德再次前来,还带着儿子和拜师六礼。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地三叩头,双手奉上茶盏:“先生,请喝茶!”
王渊端起喝了一口,送给少年一架天平秤,算是对弟子的回礼。
黄崇德恭敬道:“吾子黄煦,尚未及冠,恳求王学士赐字。”
王渊略微思索,笑道:“景光。”
黄崇德非常高兴,对儿子说:“煦儿,还不快感谢先生赐字!”
“谢先生!”黄煦连忙再次磕头。
黄崇德问儿子:“煦儿可知,先生赐你‘景光’二字有何奥妙?”
黄煦冥思苦想一番,摇头道:“孩儿不知。”
黄崇德感慨道:“愿君崇明德,随时爱景光。先生是将你的字,与为父的名连在一起,有父慈子孝的寄许。同时告诫你,一定要爱惜光阴,今后刻苦读书!景光,乃光阴之意也!”
王渊挠挠头,哭笑不得:“黄员外,我真没想过那么多。”
“啊?”黄崇德惊讶道,“那先生是何意?”
王渊对旁边的黄峨说:“小妹,你来讲吧。”
黄峨和王渊最近都在研究《墨子》,寻找里面的物理知识。王渊一发问,她立即就明白了,笑道:“墨子云:‘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这是说,光沿着直线传播,揭示小孔成像的道理。先生让你今后好生研习物理!”
黄崇德瞬间尴尬无比,拍马屁道:“王学士学究天人,一言多意,难以捉摸也。”
“也罢,你父亲说得也有道理,你今后一定要爱惜光阴,”王渊告诫弟子几句,又问,“听说徽商子弟都信奉陆门心学,你学过陆门心学吗?起来说话。”
黄煦起身作揖,恭敬回答:“学生略知一二。”
王渊问道:“为何商贾子弟,要信奉陆门心学?”
黄煦答道:“陆门心学,习孟子而得,推崇以民为本。民之根本,则为财赋,理财是重中之重!孔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陆子言:‘商贾若能行公利,言利也当为君子;士人若只求小义,言义也只是小人。’”
王渊本来对陆九渊的学问没啥研究,但听了这话却能够理解了。
陆九渊奉行的是孟子那套大义,而且认为区分小人和君子,也不该以其身份而论。整日逐利的商贾,只要有仁义之心,能为天下带来公利,也可称之为君子。
商贾自然喜欢这套学说!
“吾已知,今后好生向学,你也可以继续研习陆门心学。”王渊点头道。
黄煦再次行礼,然后站到一边。
何光祖和何显宗立即捧茶上前,准备行拜师礼。王渊将他们拦住,端着一杯茶说:“二位不必拜师,今后我等亦师亦友,平辈论交可也!”
何瑭跑去开州当同知,却把两个儿子扔来,说是要拜在王渊门下求学。
何光祖比王渊年龄还大,何显宗跟王渊年龄相仿,再加上他们有个学问深厚的老爹,王渊还真没脸收这兄弟俩当学生。
见王渊死活不肯接受,何光祖说:“既如此,当以兄长之礼相待。若虚兄,今后请不吝赐教!”
“好说。”王渊笑道。
宝朝珍过年回来,也带了一个堂弟,名叫宝朝相,今日一并拜在王渊门下。
另外还有六个孩童,是王渊的家仆、佃户之子女。王渊说了,每年收六个,今天也跟着正式拜师。
这些家仆、佃户的子女,王渊并不亲自传授知识,都扔给宝朝珍、杜瑾等人代为授课。只有等几年之后,其中出现天资聪慧之辈,王渊才会收来做亲传弟子。
不过嘛,他们既然学习了基本的数学和物理知识,就算资质平平,今后也肯定被任命为各种管事。可以管理家宅,也可以管理工厂,甚至可以被派去做海上贸易。
至此,王渊所收的正式弟子,已经超过二十人。亦师亦友者,同道追随者,加起来超过六十人!
其中还有一个勋贵子弟,是英国公张懋的嫡孙,没有爵位继承权那种,名叫张成。这小子因为爱读《倩女幽魂》,每期必买《物理学报》,结果对数学和物理产生兴趣。只要获得英国公张懋首肯,张成随时都可以来拜师。
诸弟子拜师完毕,黄崇德又跟王渊聊了一番生意,说山东很多田地改种棉花,今年山东棉花肯定能够大丰收。
随后几日,王渊发现黄煦确实聪明。
这个商贾之子,虽然刚满十四岁,但学过四书五经,也习过传统算学。他的思维非常跳脱,不喜欢埋头苦读,也不爱做师兄宝朝珍布置的作业,成天就围着物理实验小组转悠。即便如此,在新招收的几个弟子当中,黄煦的理论知识也是进步最快的。
何瑭的两个儿子,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难怪在历史上,他们一辈子都考不中举人。纯属那种每天用心学习,表现得比谁都刻苦,考试却总是不及格的差生。
但胜在忠厚老实,而且品德高尚,以仁义为自己的做人标准。只论品行,堪称君子!
转眼到了五月。
中央财政终于有所好转,最直接的表现,便是端午节终于赐宴群臣,不再以节省开支为名免去赐宴。
吏部尚书杨一清再次辞职,说自己身体不好,身边无人照顾。皇帝不允,还把杨一清的儿子,从南京调来北京做官,让其可以就近照料老父亲。
紧接着,户部尚书孙交、礼部尚书傅珪一起辞职,皇帝表示同意。
跟杨廷和不是一伙的科道官员,立即请求皇帝收回成命。杨一清也说,我病成这幅鬼样子,都还赖着不走,孙交和傅珪怎么能走?他们一旦走了,朝中重臣还不有样学样,纷纷跟着辞职啊?
“若虚怎么看?”严嵩问道。
王渊笑着说:“陛下对孙交和傅珪彻底失望了!”
严嵩对朝堂不太了解,问道:“王琼和刘春是谁的人?”
王渊解释道:“新任户部尚书王琼,一直是陛下的人;新任礼部尚书刘春,则是李阁老(李东阳)留下的人。”
“原来如此!”严嵩瞬间搞明白情况。
孙交和傅珪选择辞职,都是因为自己被杨廷和派系架空。皇帝以前不准他们辞职,是想让两人继续撑着,现在看来是烂泥扶不上墙,那就干脆让王琼和刘春顶替上来!
刘春已经老了,估计也没啥作为。
王琼却当壮年,背后又有皇帝支持,今年数年的大明朝堂,必定是王琼、杨廷和二人斗法的格局。
王琼这人很特别,才干超常,对户部门儿清。边疆请求调拨粮草,文官和武官配合吃回扣,他直接回复说:某仓、某场有多少粮草,各地每年运输多少,边卒每年屯粮多少,我给你拨多少就足够了,再伸手就是想贪污!
遇到修建水利工程,王琼直接拿出算盘,给要银子的官员算账,算出来的经费让人哑口无言。
王琼用人的全凭本事,历史上他当了兵部尚书。虽然从没见过王阳明,王阳明也没给他送过一分钱,王琼却远隔千里启用王阳明去剿匪,这才有了王阳明的战场神话!
王琼自己不贪污,宁王给他送钱也不要,但他真的刚正无私吗?
非也!
王琼曾经干过一件事,勋贵侵占百姓田产,他帮着勋贵翻案,对受害者落井下石!满朝官员弹劾江彬,他却抱江彬的大腿,被文官们视为江彬的走狗。
这是一个性格复杂的干才,做事有些不择手段!
反正,大明朝堂格局再次剧变,一下次换了两个尚书,而且都是皇帝那边的人。内阁还有一个缺额,皇帝死活不愿补录,一直让内阁名额在那儿空缺着。
一切都充分显示,皇帝对这届内阁非常不满。
杨廷和终于消停下来,不敢随意安插亲信,但在许多地方依旧肆无忌惮。
很快到了六月,金罍结婚,请王渊去参加婚礼。




梦回大明春 217【皇帝的反击】
明朝对婚姻有着严格规定,比如主婚人,必须是祖父母或者父母。若祖父母、父母皆亡,才能由其他亲人来主婚。
王渊请大哥来京城主婚,严格来讲,是违反大明婚姻法的!
另外,指腹为婚,不受大明法律保护。男女双方皆可悔婚,告到哪儿都有效,因为朱元璋说“男女婚姻,各有其时”,指腹为婚纯属瞎胡闹。
蒙古人和白人,只要定居中国,就能与中国人结婚。但不许蒙古人、白人同族婚姻,一旦违反,全部抄家,打入奴籍——这是为了促进民族融合,让中国人把外国人给同化掉。
如果读书人跟宗室联姻,不得担任京官,不得委以要职!
但是,还真没有明文规定,说什么文官不能取土司的女儿。这是一个法律漏洞,王渊可以去钻,但必须有足够的地位,并获得皇帝许可才行。否则必然影响仕途,别说入阁,就连当尚书都够呛。
“世叔,恭喜,恭喜!”王渊抱拳笑道。
金罍的父母都来京城了,若非等着父母来京主婚,金罍去年就可以和靳家小姐成亲。
金万川高兴得合不拢嘴,躬身行礼道:“王学士客气了,快请入内!”
今天是制敕房主官的女儿结婚,满朝官员来了一堆,没来的也都派人赠送贺礼。
金万川斥巨资给儿子买了一套京城婚房,占地足有二十亩。女客专门有区域招待,男客也分档次归在不同地方,王渊那桌全是翰林院官员。
杨廷和今天自然没来,真正的大佬很少参加小辈婚礼,除非双方是世交。杨慎于情于理却该来,因为新郎是他的同年,新娘的父亲跟他父亲是同事。
杨慎探过身子,挨着王渊低声问:“若虚,豹房那位娘娘,可是擅长剑舞之人?”
王渊笑道:“你猜。”
“那就是了,”杨慎感慨道,“若虚好手段!”
王渊矢口否认:“此事与我无关。”
杨慎说:“又没人责怪你,何必撇清关系?”
王渊还是不承认:“确实与我无关,我还能左右陛下的喜好不成?”
杨慎没再接话,心想:除了江彬,就属你最会讨好陛下!
庄妃的原有身份已渐渐传开,因为她那两个兄弟回京了,而且还获赐锦衣卫千户之职。好事者随便一查,就能查到其来历,怎么遮掩都藏不住。
跟翰林院同事闲聊一阵,外边就传来喧哗声,却是新郎把新娘接回来了。
新人自去拜堂,客人也开始吃喝。
一番热闹之后,王渊被新郎的岳父请去。
密室之中,无人打扰,靳贵说道:“陛下有意让你做顺天府乡试主考官。”
“我资历不够吧?”王渊惊讶道。
靳贵笑道:“陛下将此事一说,立即招来阁臣反对,如今双方正闹脾气呢。”
王渊的资历确实不够,哪有今科状元主考顺天府乡试的?
王渊问道:“内阁有何推荐?”
靳贵说道:“伦文叙担任主考官,贾咏担任副主考。”
伦文叙乃弘治十二年状元,他来主考乡试非常合理,可他跟阁臣梁储是亲家!
贾咏算是内阁留给皇帝的面子,这位先生并非杨党,而是朱厚照看重之人。他因为触怒刘瑾而贬值,却又在刘瑾跋扈期间,被朱厚照亲自调任升职。刘瑾死后,贾咏不但恢复翰林院官职,还立即被授予詹事府职务。
别看朱厚照平时不管事儿,他夹袋里的官员还真不少!
王渊笑问:“陛下是什么意思?”
靳贵说道:“陛下想让你当主考,贾咏担任副主考!”
得,朱厚照不给内阁面子,连一个主考官的位置都不给杨廷和剩下。
靳贵又说:“陛下让你提前做准备,这个主考官必须你来当。还有,看管住自己的家人,不要闹出泄题卖题的事情,别像我去年一样被搞得狼狈不堪。”
“明白。”王渊点头道。
随后数日,皇帝与内阁爆发激烈矛盾,朱厚照开始了大反击!
为何现在才反击?
因为边镇已经抵京,户部也由王琼接管,皇帝不需要再看内阁的脸色。
朱厚照首先揪住梁储的小辫子,梁家公子那三百条人命说不清楚啊。直击要害之下,负责审理此案的张子麟,仅当了半年刑部尚书,就只能主动引咎辞职——继户部和礼部之后,刑部尚书也换人了。
这是皇帝的第一击!
紧接着,朱厚照突然给兵部左侍郎石阶升俸一级,做出想要换掉兵部尚书的样子。
六个尚书,已经换掉三个,再换哪还得了?
杨廷和、梁储等人立即服软,请求让伦文叙、贾咏去南京当主考官,北京这边的主考官人选就按皇帝的意思办。
皇帝一旦发威,权臣只能退让,顶多也就阳奉阴违而已。
就此,王渊当上了正德八年的顺天府乡试主考官。而他除了翰林院和詹事府职务,还有一个今科状元的身份。
让今科状元主持京城的乡试,这不仅是在明朝破例,也是中国确立科举制度以来的头一遭。
朝野为之轰动!
本来已经放过王渊的科道官员,此刻也按捺不住了,再度疯狂上奏章弹劾咱们王学士。
王渊感觉特别委屈,又不是我想当主考,而是皇帝非逼着我当主考,你们牛逼就去弹劾皇帝啊!
朱厚照阴险得一逼,惯会玩引蛇出洞的把戏。
他让王渊担任顺天府乡试主考官,副主考让杨廷和推荐,杨廷和便推荐了吴一鹏。
朱厚照一看,好啊,原来翰林院的吴一鹏也是杨党!余怒未消之下,心里琢磨着等乡试完毕,就把吴一鹏扔去南京管理国子监,名义自然是主持乡试有功进行升迁。
反正朱厚照的一系列操作,把王渊看得叹为观止。
这皇帝非但眼睛明亮,而且政治手段高明。刚刚把边镇调进北京,就利用大臣辞职为突破口,把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换成自己人。掌握户部之后,彻底逃脱对杨党的依赖,于是又以乡试主考官为焦点,趁机把刑部尚书给逼得辞职。
之前还掌控六部的杨廷和,一下子就失去三部,还有一部的杨一清不咋听话。
杨廷和现在只能控制兵部和工部,而且兵部左侍郎还是皇帝的人!




梦回大明春 218【枯窘题】
提前两天,王渊就进入贡院。
等所有考官到齐之后,贡院大门被锁上,任何人员都不许随意出入。
王渊虽然被任命为主考官,但只负责内帘事务,即出题、阅卷、评判等等内容。
另有提调官,由顺天府官员担任,总摄帘外事务。主要负责前期准备工作、后期收尾工作等等,这场考试就是提调官来组织进行的。
还有监临官,由监察御史担任,内外事务一把抓,包括:试卷收发、誊抄、搜身、监考、伙食供应等等。
如果考场有人作弊,或者中途调换答卷——出现这类舞弊事件,王渊是不用负责的,那都是监临官的责任!
王渊的责任有哪些呢?
泄题漏题、朱卷和墨卷内容不同、考官有违规操作……出现这些情况,王渊就会被问责。
“王学士,我要锁门了。”张士隆说道。
王渊抱拳道:“有劳!”
之前锁的是贡院大门,现在锁的是內帘之门。主考官和同考官全被锁在院子里,除了每日来送饭的监考人员,他们不能跟其他任何人接触。
张士隆说完就退出去,掏出钥匙把院门锁上。
之前不是说,光禄寺卿李良,把女儿许配给刘健的孙子,在刘健失势以后又退婚吗?揭发弹劾者,正是张士隆!
张士隆并非杨廷和的人,也不是皇帝的人,他只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御史,被杨廷和暗中利用了而已。历史上,观其一生言行作为,纯属那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干员,把勋贵、幸臣、太监、杨党都得罪完了,最终在陕西督建水利时病死。
朱厚照这次绕开都察院,让杨一清推荐监临官,杨一清便把张士隆推荐出来。
王渊在院门紧锁之后,立即回去跟考官们商量出题。
除了吴一鹏这个副主考,另外还有十二个同考官。朱元璋那会儿,规定乡试同考官只选四人,但随着考生越来越多,至明中期已经增加到十多个。
这些同考官来源复杂,有顺天府各州县的知州、知县,也有各地学校的教授和教谕。
王渊回屋坐下,笑道:“诸位,有什么建议,都畅所欲言吧。”
“全凭王学士做主。”众同考官齐声说道。
主考官的权责之一便是出题,脑子正常的官员,都不会跑来抢主考的风头。
王渊又问吴一鹏:“吴学士呢?”
吴一鹏此刻非常尴尬,两年前王渊参加会试,他还是同考官之一,现在居然成了王渊的副手。吴一鹏挤出笑容道:“王学士何必谦让,试题就该你来出。”
王渊懒得费脑筋,直接说:“四书五经,诸位请各出一道大题、一道小题。最后选用谁的题目,暂且不提,考试之前我再来决定!我只有一个规矩,张榜之前,谁都不许喝酒。谁若是喝酒,被我逮到了,立即取消同考官资格!”
众人惊愕,随即肃然,集体起身抱拳:“绝不喝酒!”
乡试考官们宴饮属于常态,毕竟要在贡院里关半个月。别说离开贡院,就连别人的考房都不许去,只能留在自己的考房批改试卷,唯一的消遣也就去院子里散心。
若不喝酒聚餐,如何打发时间?
于是风气越来越坏,天天喝酒取乐,甚至考题都是喝醉之后临时所出,批改试卷也半醉半醒胡乱打发。
当天傍晚,考官们第一次聚餐,全部只能以茶代酒。
在宴席散去之后,有人满肚子怨气,认为王渊装腔作势;也有人敬佩有加,认为王渊办事负责。
无论如何,没人敢喝酒,也没有那个条件喝酒。
因为王渊直接递纸条给张士隆,让其提供伙食的时候,不得带一滴酒进来。
“喝酒误事,此良法也!”张士隆对王渊这个幸臣,本来是印象欠佳的,但拿到纸条之后,立即有所改观。甚至他还决定,等乡试考完,就立即上疏朝廷,建议全国乡试都取消酒饮供应。
张士隆的父亲,就是喝酒喝死的,而且喝得家道中落,窘迫到卖祖宅求生的地步。他被迫在国子监辍学,回家照顾老母和弟弟妹妹,中间耽误好几年时间,一切都因老爹嗜酒如命!
王渊禁止考官喝酒,立即让这位监察御史好感大生。
转眼两天过去,乡试考生都摸黑聚集在贡院之外了,王渊才召集众考官决定考试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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