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席书摇头叹息:“我哪是去赈灾的?我就是去剿匪的!”
去年各省同时出现灾情,朝廷的钱粮根本不够赈灾。各路赈灾大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能救活多少灾民且不乱,反正到最后都成了剿匪专员。
一旦有人举事,便有无数流民景从,赈灾粮很多成了军粮,赈灾大臣带着士卒到处镇压起义。
现在论功行赏,论的不是赈灾之功,而是各路督抚的平乱之功!
王渊对此也是无奈,老天爷太狠了,封建王朝真扛不住小冰河气候。
“唉,不提也罢,”王渊说道,“席师此次回京,左佥都御史的职务应该没问题。”
席书低声道:“听说前阵子,朝堂斗得很激烈?”
王渊点头道:“杨廷和目前一家独大,他的党羽势力,占了一半内阁、小半吏部、小半户部、大半礼部、整个刑部。科道官员有一大半,都是杨党之人。而且,太监张永拿到秉笔之权,可代皇帝批红,张永与杨廷和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席书目瞪口呆:“太监可代皇帝批红?这……糊涂啊!”
王渊笑道:“依我看啊,皇帝一半是真糊涂,还有一半是故意的。先给众臣树两个靶子,皇帝亲信占据要害部门,下面闹起来以后,皇帝才能趁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席书慨叹道:“君王不能太重权术。”
席书只要在京城混一阵子,便知自己的学生有多大能量。深得皇帝宠信不说,内阁有两个跟他交好,还有一个梁储也被迫向他靠拢,老丈人是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王琼也有跟他结盟的意思,工部直接被他掌控了,吏部尚书廖纪也偏向他。
杨廷和那边是一个政治联盟,王渊这边同样有着政治联盟的雏形。
并且,杨廷和、张永搞得越过分,王渊的政治联盟就越稳固!
梦回大明春 437【大家一起坏规矩】
王二郎很忙!
王家的会客厅,已快变成朝政议事厅。
年过七旬的老臣龚弘,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登门拜谒一个小年轻。
王渊热情备至,拱手道:“龚宪台请坐。”
“不敢当宪台之称,”龚弘作揖还礼,有些别扭道,“王侍郎,老朽此来别无他意,只想请君帮忙递个奏章。”
王渊问道:“不知龚宪台所奏何事?”
龚弘回答说:“老朽总督河道已有四载,而今黄河危矣。自正德初年以来,黄河不断北徙,当年所筑三道大堤,如今有两道都已不堪用。老朽想要趁水落之机,补筑一堤以备冲啮,又担心山陕诸河横发,流入河南从已决之二堤泛滥。届时,黄河水必复故道入海全河,奔腾纵横而不可治,河南、山东千里皆成泽国矣。”
“这是大事,龚宪台请畅所欲言。”王渊瞬间正视起来。
龚弘继续说道:“老朽建议,自长垣由黄陵冈抵山东阳家口,筑一道长二百余里、宽百尺、高十五尺的大堤。然后,再离此堤十里远,另筑一道相同的堤坝。如此,即便黄河泛滥冲过旧堤,也有十里地作为缓冲,不至于酿成更大祸患。等秋后水落,再修复旧堤,可形成新旧五道堤坝!”
王渊惊问:“黄河竟危险到如此地步,都等不及秋后水落再修复旧堤了?”
龚弘摇头说:“等不及。黄陵冈三道堤坝,已决二道,还有一道岌岌可危。若今年雨水充沛,黄河必定大决口,所淹百姓岂止百万计?”
王渊再问:“黄河危险至此,怎现在才想着修筑堤坝?”
龚弘苦笑道:“老朽总督河道之初,便想着要修复旧堤。可第一年陛下在边镇打仗,朝廷腾不出钱粮修复河道。第二年又遇到宁王造反,钱粮又拿去平乱了。第三年陛下南巡,京中皇贵妃理政,内阁六部斗成一团,修筑河道之事久而不决。去年陛下好不容易回京,又遇到各省大灾,朝廷更没钱整治黄河。王侍郎,真不能再拖了,仅剩的一道大堤,能扛这几年已是不易。”
王渊又问:“你给内阁递奏章了吗?”
龚弘回答说:“递了,内阁发往工部,工部已经议覆(同意)。工科、户科的言官,却出来横加阻拦,说老朽是在危言耸听,甚至暗讽老朽想借治理黄河捞银子。最后内阁批复,让老朽重新制定方案,把治河银子压到三十万两以下。”
六科言官多是些小年轻,一把手也不过正七品而已,但他们的权力却极大。
六部想要做什么事情,如果被六科集体反对,就会进入反复扯皮的状态。这是典型的以小制大,是对六部权力的监督,张居正就是靠六科彻底掌控朝堂的。
但是,六科充斥着大量愤青,也有无数人等着立功升迁,经常莫名其妙跳出来弹劾。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又阅历和能力不足,无法理解大佬们的想法,导致国家大事都被瞎耽误。
正德年间,六科和内阁一样,都还没彻底壮大,但已经有那个苗头了。
王渊把龚弘的奏章收下,没有立即前往豹房,而是找黄珂和李鐩,打听龚弘这个人的信息。
李鐩评价说:“吾与龚元之(龚弘)相比,才德皆不如也。龚元之的才能与品德,胜我十倍有余,此君可信而用之。”
黄珂则评价道:“当年龚元之若巡抚北直隶,断无刘六刘七之乱。此人,可为政,可任事,可息兵。”
嗯,根据两人的说法,大概可总结为:龚弘,字元之,政治:90,智力:80,特技:安民。
以龚弘的能力和资历,当左侍郎都够资格。但他的太低,不是翰林院出身,连六科、六部都不沾,中试之后直接外放地方,靠着政绩一步步爬起。
但龚弘的政绩实在太漂亮,没几年就调入刑部,又因政绩获大佬器重,居然升为文选司郎中。然后就倒霉了,他因铁面无私,得罪的人太多,连大佬都保不住,被丢去地方当知府,很快一路做到参政。后来丁忧回家,干脆不当官了,在老家闲居十三年。
直至刘瑾倒台,才被李东阳启用,一直在地方打转,现在的职务是右副都御使、总督河道、兼理运河。
可惜,此人已经七十岁,王渊想用也用不了几年。
王渊随即到豹房面圣,把龚弘的奏章拿出来:“陛下,事关重大,臣不得不逾矩转达。”
朱厚照随便浏览一遍,问道:“内阁怎么说?”
王渊回答道:“内阁认为所耗银两太多,令龚御史重定节省之法。但龚御史言,黄陵冈只剩一道大堤堪用,会不会大决口全凭运气。能尽早治理,便尽早治理,否则遇到大水,漕运至少得断半年。”
“那就让户部、工部拨银子吧。”朱厚照很给王渊面子。
但是,张永、杨廷和却怒了,因为这不符合流程。
一份奏疏,不经过内阁和司礼监,居然直接递到皇帝手中,这把内阁、司礼监摆在什么位置?
王渊,破坏了朝廷制度!
科道言官,几乎群起而攻之,王渊似乎成了“江彬第二”。
一个月之后,汤训突然气呼呼来找王渊:“王侍郎,杨廷和此人公报私仇,竟欲掀起党争!”
“出什么事了?”王渊问道。
汤训解释说:“本届庶吉士提前散馆,留在翰林院的全是杨党,留在六科、六部、都察院之人,也多少与杨党有关。而我与物理学派弟子,全部被外放地方,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杨廷和已然翻脸,报复王渊绕过内阁递奏章。
庶吉士都是未来精英,是重点培养的中枢接班人。杨廷和选择直接断根子,把贵州士子、物理门人,打一开始就排挤出朝堂,让王渊无法慢慢培植心腹。
王渊很想放声大笑,他破坏规矩递奏章,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招来文官攻击再正常不过。
没想到,杨廷和也破坏规矩,那大家不就扯平了吗?
一般而言,庶吉士留任翰林院,比例在三成到四成左右。不能留任翰林院,也该分配做京官,扔去六部都算委屈的,做科道言官才算正常。而外放,属于特例,要么是忤逆了上官,要么是得罪了皇帝,要么是卷入了党争。
任何一个被外放的庶吉士,都属于万众瞩目的焦点,杨廷和居然把跟王渊有关联的庶吉士全部外放。
这叫什么?
党同伐异!
弹劾王渊的奏章急剧减少,弹劾杨廷和的奏章反而多起来,杨阁老这一手等于招惹所有庶吉士出身的官员。
王渊有时候觉得,杨廷和其实挺可爱的,绝非那种心机深沉之人。
梦回大明春 438【泰州学派】
王相,字懋卿,浙江鄞县人。
历史上,此人庶吉士散馆,便授翰林院编修,仕途非常之高。可惜跟杨慎混在一起,被忽悠着去哭门,当官四年就被嘉靖用廷杖活活打死。
非常有意思的是,这个时空的王相,居然成了物理门徒。不但无法做翰林院编修,他连京官都做不成,被杨廷和扔去当泰州知州。
“先生,此番离别,不知何日再见,”王相端端正正叩拜,挺直腰杆说,“弟子外放为官,一定爱民如子,广兴教化之功,将物理学派在泰州发扬光大!”
王渊将王相扶起来,说道:“你的学长刑泰,在杭州试种新作物,已经有些眉目了。这些新作物,都不挑土壤,且产量奇高,可利济万民。你赴任之后,可写信给刑泰,让他派学生带种子到泰州,由官府进行推广劝种。”
“谨遵先生教诲!”王相作揖道。
王渊又把一个木盒塞到学生手中,告诫道:“吾知懋卿家境贫寒,又非贪婪之人。这些银子,且拿去日用,办事也方便些,切记不可贪墨克扣。”
王相举手发誓:“弟子若做了贪官,便在泰州自尽,此生无颜再见先生!”
王相本是那种传统儒生,毕生志向乃齐家治国平天下,又兼青春热血,历史上跟杨慎混在一起很正常。但这个时空,他在宁波目睹了王渊的一系列操作,内心生出钦佩之情,殿试结束就主动加入物理学院。
王相捧着一盒子银元,退到旁边站好。
聂广又上前叩拜:“先生,弟子欲在简州办学,开一间物理学院的四川分院。不知可否?”
“开吧,”王渊温言告诫,“飞行试验小心些,别把自己给摔死了。”
“哈哈哈哈!”
屋内众人轰然大笑。
聂广就是那个插翅而飞,生生把自己摔断腿,去年成功制出滑翔器的家伙。这小子出身于京中富户,没中举以前就是物理门人,在瞎搞飞行试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一路考上庶吉士,这次被杨廷和扔去简州做知州。
简州就是简阳,以前属于县制,正德八年才升级为州。地盘挺小的,除了州治之外,也就管着资阳一县。
聂广这个简州知州,还不如王相的泰州知州,谁让他只是三榜庶吉士呢?
至于汤训,被外放为武冈知州,更是穷乡僻壤的地方!
武冈州的管辖地盘非常大,经济文化却极为落后,而且还有个岷王盘踞在此。汤训这位二榜庶吉士,被外放到那里做官,几乎等同于发配,只因他跟王渊是同乡兼同门。
最后一个是蒋信,以前属于王阳明的弟子,中途跳槽跑来学物理,还做过杭州工商学院的校长。这次以三榜进士的身份,考取庶吉士,现被杨廷和外放为宁州知州。
遭到牵连打击的,便是这四位,全部外放知州。
普通进士只能当知县,但庶吉士被外放,至少也得是个知州。杨廷和即便再嚣张,也不敢越过这层底线,否则都不用王渊出手,清流们就会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王渊亲自送四人离京,每人一盒银元做路费,同时叮嘱他们推广新作物。
……
却说,王相家境贫寒,赴任连个随从都没有。
若非王渊赠送一盒银元,王相只能沿途坐公车、公船。除了赶考士子之外,便是官员乘坐这种车船,也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而且通行效率非常差,指不定就窝哪儿耽搁一两月,因为你得在驿站慢慢等着。
王相少年得志,一身才华待发,即便遭到打压,心中依旧踌躇满志。就像历史上,他跟着杨慎哭门一样,拼死也要纠正嘉靖皇帝的“错误”。
辗转来到泰州,王相风尘仆仆,身上的儒衫已经洗得发白。
泰州跟简州的情况相同,自带州治一县(海陵),兼管附属一县(如皋)。说起来是知州,就管两县地盘,只比简州富庶一些而已。
王相进了泰州城,没有立即去州衙报道,而是微服私访观察民风。
随便行走一阵,感觉肚子有些饿,王相找路边摊吃了一碗面。
突然,有人大喊:“心斋先生讲学了!”
只见数十上百人,沿途奔走相告,不但路人纷纷跟随,就连卖面的小贩都按捺不住,催促道:“这位相公,你能不能吃快点?我还要去听心斋先生讲学。”
王相顿时为之愕然,问道:“你也读过书?”
卖面小贩说:“认得几个字。”
王相更加感觉奇怪:“只认得几个字,便去听大儒讲学?”
“心斋先生讲得好,大家都爱听,”小贩带着市侩笑容,嘿嘿道,“心斋先生讲学的地方,人肯定多得很,卖面也更好卖嘛。”
“那咱们一起去。”王相捧着土陶碗,一边吃面一边往前走。
不多时来到州学门口,那里已经交通堵塞,吏员、士子、商贾、百姓……全围在那里认真听课。
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穿着奇装异服,戴着纸糊帽子,手拿木制笏板,声音无比洪亮地说:“我的老师阳明公,万事论心,要致良知。但我觉得吧,致良知不能只论心,更要论身。什么是身?就是安身立本!”
他指向一个听众:“你是卖糖的,每天奔波,赚钱养家,糊口妻儿,那也是在安身立本。”
他又指向一个听众:“你穿戴丝绸,又富又贵,看来是做生意的。经商赚钱,不偷不抢,只要别做奸商,那有什么可寒碜的?照样在安身立本。”
他捋胡子说:“俗话说,穷**计,富长良心。不是说穷人就坏,富人就心善,而是安身立本了,五斗米不一定能让你折腰。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致良知?去年两淮大灾,人相食,良心都去哪儿了?把肚子填饱再说!”
王相站在旁边都听傻了,眼前这个讲学之人,真是师祖阳明公的弟子?
那人继续说道:“所以我讲,立心之前,先要立身,立身为本!若不能立身,那立心就是无本之木、无根之萍。怎么才能立身?首先你得有谋生的本事,你会木匠,你会种地,你会经商,你会读书……这些都是立身之本。天下芸芸众生,只有先养活自己,才能谈别的事情。若人人都能养活自己,且不伤害他人,那这大明不就国泰民安了吗?”
王相皱眉苦思,好像真是这样。
若人人得其活,又不伤及旁人,则万民皆得其活,则国泰民安、社稷稳固也!
那人朗声道:“所以,立身才可立心,立心才可安天下。人人皆可立身,则人人皆可安天下!读书人经常讲‘圣人之道’,什么是‘道’?道就是民用,就是民事,百姓日用即为道。我饿了要吃饭,粮食是道,耕种是道;我冷了要穿衣,布帛是道,纺织是道;我要出远门,车船是道,工匠是道。吃穿用度,是道之本源,是最基本的道,也是最大的道!不让人吃饱,不让人穿暖,就是最大的不讲道理!”
“说得好!”
数千听众轰然喝彩。
王相仿佛被闪电给击中,他出身贫寒,幼时吃饭都困难,能读书全靠运气好,一路都遇到好心人帮助。他觉得眼前此人,讲得太有道理了,吃穿用度就是最大的“道”,谁能让万民吃饱穿暖,不就能成为当世圣人吗?
这番理论,再跟物理学相结合,简直能完美搭配起来。
物理学研究的那些东西,最大的用途,就是让人吃饱穿暖!
王相一直听到傍晚,等众人都散去了,他才上前拱手说:“在下王相,字懋卿,敢问先生尊讳?”
那人也不客气,拱手说:“王艮,字汝止,号心斋。”
王相问道:“心斋先生是阳明公的弟子?”
王艮笑道:“正是。不过嘛,吾师之学有些毛病,做弟子的自当帮他纠正一下。”
王相说道:“在下是阳明公的再传弟子,论起辈份来,当唤先生一声师叔。”
“你的老师是谁?”王艮问道。
王相回答:“礼部左侍郎,若虚公是也。”
“王若虚?”王艮拍手大笑,“那正好,咱们好生聊聊,我最近正在学物理呢。他那套新算学,着实方便得很,很多时候都不用再敲算盘了。”
王艮此人,没有功名,他就是个灶户,世世代代为朝廷烧盐。
七岁读书,家贫辍学,随父兄烧盐。
穷**计嘛,父兄开始做私盐贩子,他也跟着一路贩盐为生。十九岁时经商至山东,发神经跑去拜孔庙,对着孔子像思考:“夫子是人,我也是人,我努力读书也能做圣人!”
于是,王艮开始自学,走哪儿都带本书,一有空就拿出来阅读。经商到某个地方,便去拜会当地大儒,不但学问渊博起来,而且还发展成大商人。
王阳明在江西剿匪时,王艮慕名拜访,并正式拜入心学门下。但他的学问,其实早已自成一派,只想在王阳明那里得到补充完善,几乎每次跟王阳明辩论都会争吵,索性自个儿回老家泰州聚众讲学。
这便是,阳明心学之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讲究“立身”,而非“立心”,其实就是典型的“民本”思想。
王相和王艮在泰州相遇,立即产生化学效应。阳明心学门下的物理学派和泰州学派,开始互相汲取营养,虽没有彻底合流,却是诸多心学流派当中最亲近的。
梦回大明春 439【南苑猎场】
豹房在西苑,猎场在南苑。
南苑即后世南海子公园一带,离北京城足有二三十里,在明朝属于大明皇家狩猎场。
“驾!”
朱厚照策马狂奔,身后跟着王渊、朱林、沈周、李琮等人。皇贵妃亦在,还有宋灵儿凑热闹,可惜黄峨实在不会骑马射箭,今天只能在家读书带孩子。
已有侍卫骑马赶来猎物,一头麋鹿惊慌蹿出林子,距离众人只有数十步远。
朱厚照笑道:“二郎,那头四不像,只准射它的眼睛。可能做到?”
王渊伏低身体,打马越过皇帝,挽弓搭箭瞄准。
咻!
只见麋鹿头部中箭,因惯性往前翻滚,然后便躺在那里不动了。
袁达冲过去查看,兴奋大喊道:“陛下,此箭只中眼睛,并未伤及皮毛!”
朱厚照纵马奔去,赞道:“二郎果真神射。”
袁达已经从武学毕业,正好遇到江彬失势,新军将官也随之进行调整。袁二早有累累战功在身,又因应州之战得到皇帝信任,直接被授予正四品指挥佥事,估计今后要跟着朱厚照外出打仗。
又有一只雉鸡被惊出,朱厚照回头笑言:“盼盼可猎此物乎?”
“臣妾试试。”
皇贵妃打马追去,宋灵儿也连忙跟上,临时兼任皇贵妃的保镖。
皇贵妃的剑术极好,马术也不错,步射手艺同样高明。可惜,跑马骑射就有些抓瞎了,那一箭射出去,擦着野鸡头皮飞过,差点把猎物给吓死。
连放几箭,皇贵妃已然晋升为描边大师。
“哈哈哈,”朱厚照幸灾乐祸,又对宋灵儿说,“宋大将军,你来试试。”
“宋大将军”是皇帝对宋灵儿的戏称,宋灵儿从小就骑射捕猎,这玩意儿在她眼里就是游戏。只见她一箭射出,野鸡扑腾两下便死了,实在没啥挑战性可言。
朱厚照赞许道:“好箭术,真想令你带兵打仗,做我大明朝的女将军。朝中的大头巾们,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到时候就有好戏可看了。”
宋灵儿笑着说:“贵州再有乱子,陛下就可让我回去带兵平定。”
“那就说定了。”朱厚照就喜欢破坏规矩。
狩猎一阵,已是正午。
朱厚照让太监架炉玩烧烤,王渊也派人抬来一个大锅,丢进去一堆玉米棒子烹煮。
“此为何物?”朱厚照问。
王渊解释道:“佛郎机前任总督是聪明人,想跟大明搞好关系做生意。我便答应他,若能送来新作物的种子,便答应带他北上见陛下。此物,我称之为‘玉米’,原产于极东之大岛。不择土地,产量极高,可为主食。”
“可为主食?”皇贵妃惊讶道。
王渊点头说:“可磨面制饼,也可熬煮做粥。但吃起来,口感比麦子、大米更差,有钱人多半不喜,可以算是穷人的救命粮。”
皇贵妃赞许道:“能救命足矣,该当推种各省。”
朱厚照也说:“快快推种,粮食多了,朕才好带兵打仗。”
王渊解释道:“种子还是太少,臣在北京试种,臣的学生在杭州试种。这次外放的四位庶吉士,也会在各自辖地试种,还要再过几年才能大范围推广。”
已经半年不理朝政的朱厚照,突然说道:“仓场尚书侯观,年迈体弱多病,今年已三次请辞。二郎可有合适的人,推荐来继任仓场尚书?”
仓场尚书,全称叫做“总督仓场户部尚书”。
虽然品级和俸禄等同于尚书,但并非真正的户部尚书,只能负责督理仓场,不得插手户部事务。
究其原因,是此缺实在太肥,权责实在太大,到了必须特设职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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