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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入学了,便成为张教授的小弟,跟着咱张教授混,勉强也算有师生的名分。

    “恭喜学弟,一举夺得小三元!”陈文学、汤冔和叶梧带头祝贺。

    其他生员也纷纷来祝贺,谁都知道席提学欣赏王渊,必须好生结交一番才行。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说李氏子弟,人家在贵州城世袭武官,家里连出两个贵州总兵,根本看不起城北来的蛮子——贵州城以北,全是蛮夷之地。而贵州城外东、西、南三个方位的墙根下,全都是卫所军户聚居地。

    这已经不单纯是族群鄙视链,还掺杂了地域黑。即便王渊是纯种汉人,只要住在北边,都是李氏子弟鄙夷的对象。

    “一个蛮子,神气什么?”李应坐在教室里,对王渊不屑一顾,更把那些道贺之人视为趋炎附势之徒。

    宋允笑道:“这蛮子可不简单。在我宋氏族学两年,将我那些族弟收拾得服服帖帖。”

    李应不解:“你们宋氏子弟还怕他?”

    宋允满肚子坏水儿:“等你哪天去惹他,就知道我那些族弟为什么害怕了。”

    “那是你们宋氏窝囊!”李应不以为意。

    “对,我们宋氏窝囊,”宋允呵呵直笑,阴阳怪气道,“你们李家就很厉害,安宁司苗民叛乱,李总兵打了快两年,结果不但把安宁司丢了,连旁边的县城都搞没了。最后还得去请安贵荣帮忙。”

    “嗙!”

    李应气得猛拍桌子,指着宋允怒喝:“你敢再说一遍!”

    宋允立即笑着拱手:“李总兵真英雄也。”

    这话似乎没毛病,但听着又膈应人,李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坐回去自己瞎鸡儿生闷气。

    不多时,张教授来了,还有两位提学副使。

    提学副使毛科很少公开露面,此人拄着拐杖,面色蜡黄而显病态,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也难为他竟能活着走到贵州赴任。

    “诸生!”

    毛科握着拐杖拱手,训示道:“贵州士子一向缺乏名师教导,阳明先生实有大才,汝等此去龙岗,定要好生苦修学问。我偌大贵州,已连续四次会试,整整十二年没有出过进士。此贵州士子之耻也,望汝等能够一雪前耻!”

    生员们连忙作揖齐呼:“谨遵宗师教诲!”

    席书接着说:“你们的前辈,那些从贵州出来的进士,一直在为贵州专设乡试而奔走。四川、广西、云南等省的进士,还有太祖龙兴之地的进士,同样在倡议贵州专设乡试。为何朝廷不允?一因贵州学校不足,二因贵州进士太少。你们若是能多考几个进士,就能为贵州设乡试而做出贡献!切记,切记!”

    “吾等定当竭尽全力!”生员们立即表态,心中生出一份责任感。

    至于席书说,四川、广西、云南,以及太祖龙兴之地,都为贵州专设乡试而奔走,纯粹是这些地方考科举都属于中榜。

    早在朱元璋的时候,就有南北榜之争,后来又设了一个中榜。

    四川、广西、云南、贵州,全都属于蛮夷之地,朝廷将这些省份,跟大明龙兴之地一起并入中榜,意思是把西南地区当成皇帝老家对待。而且各种优待,中榜各省的举人名额,已经连续几十年在增加——此举有两个目的:一是引中榜来制衡南北榜;二是加强对西南地区的控制。

    以往南北榜进士们吵架,中榜进士只能看热闹,连掺和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迫切希望贵州也能设乡试,多出几个举人名额,就多出几分进士几率,人多力量大嘛,说不定哪天也能参与吵架了。

    席书是四川人,正是中榜进士,他打心底将贵州士子视为自己人。

    对于席书刚才的一番说辞,南榜进士毛科有些不高兴。他在贵州办学只是为了政绩,还带着点读书人的天然使命,可非为了帮中榜士子争夺朝堂话语权。

    “咳咳!”

    毛科咳嗽两声,转开话题道:“此去龙岗山,汝等自至。或有不愿者,亦不勉强之。”

    就是让生员们自己去拜师,不想拜师的也可以不去,提学官和张教授全程不掺和,出了问题也跟席书、毛科和张邦臣无关。

    临时变卦,是因为毛科胆子小,害怕承担政治风险。

    还是源于苗民叛乱的事情,之前来了个督抚魏英,总督贵州军务事宜。前两天,突然又冒出个贵州巡抚王质,而且这个巡抚有些蹊跷,很可能专为叛乱而来,等平叛之后就会被调走,因为去年朝廷就主张在贵州罢设巡抚。

    王质是刘公公的走狗,他来贵州当巡抚,谁还敢跟王阳明凑在一起?

    席书对王渊说:“王渊,你跟阳明先生见过。这次诸生前往龙岗山求学,就由你来做向导,可愿担任此职否?”

    “请宗师尽管放心。”王渊拱手道。

    两位提学副使很快就走了,张教授也陪他们去喝茶。

    王渊让诸位生员报名登记,结果全都想去龙岗山,就连看他不惯的李应也来报名。这些生员,有一大半求学是假,跑去凑热闹是真,顺便还能理直气壮的游山玩水。

    等他们出发那天,一些社会上的读书人也来了,没有考上秀才的童生也来了,甚至就连宋公子都重获自由。

    再加上有些还带着随从、书童,竟有六七百人之众,骑马牵驴,荷粮携酒,即将浩浩荡荡杀向龙岗山。

    王渊为了加强管理,防止出现意外,还在出发之前进行编组。

    十人为一小组,自己推选什长;百人为一大组,由王渊任命佰长。

    王渊自认督学长,总领一切事物。陈文学、汤冔、叶苍为副督学长,沟通协调上下,各自负责两个百人组。

    “凭什么你说了算?”李应当场爆发,他只捞到个佰长。

    王渊懒得跟他废话,说道:“你若不服,就来比一比。可以比学问,也可以比拳头。若心虚不敢比,那就从报名花册上,把你的名字勾去。你可自己前往龙岗山,半路出现意外,与我毫无干系!”

    “比就比,看谁拳头硬。”李应从小习武,当然选择比拳头,可不会傻到跟人比学问。

    宋允一脸阴笑,只等着看好戏。

    数百人聚在司学门口,让出空地,团团围观。

    求学就要带干粮嘛,零食必不可少。他们还没开打,就有人掏出炒熟的南瓜子、松子,一边嗑瓜子儿一边聊天耍乐。

    就差开盘下注了!

    李应属于人来疯性格,围观的人越多,他就越兴奋,指着王渊问:“角力还是拳脚?”

    “你选!”王渊道。

    “角力!”

    “角力!”

    众士子大喊。

    他们有许多都是军户子弟,在明代,角力属于“六御”之一,在军中非常流行。就连朱厚照,都经常穿着戎装,在豹房跟一群义子们角力耍乐。

    这多富有贵州特色啊。

    江南士子喜欢围观斗诗,而贵州士子喜欢围观斗殴。

    “我来画圈!”有好事者捡起石子,绕着二人画出相扑圈。

    “哒哒哒!”

    “且慢,让我当判官!”

    一阵马蹄声响,宋灵儿突然闯入,兴奋大喊:“我来当判官,谁都不许跟我抢。王渊你太不够意思了,打架都不叫上我,差点就错过了一场热闹!”

    不到片刻,周围路人也被吸引,就连店铺伙计都端着板凳来看戏。

    宋灵儿翻身下马,举着鞭子说:“三场两胜。准备第一场!”

    李应十六岁,王渊十三岁,但身高差距不大,只是李应看上去更壮一些。

    两人抬臂互相抵着肩膀,只听宋灵儿一声令下,立即同时发力扭摔。

    李应很快就感觉不对劲,他都拿出吃奶的力气了,对方居然纹丝不动。伸脚想去绊倒,却让自己失去重心,只觉脚下一轻,竟被王渊抓住衣服举起来。

    “轰!”

    李应整个人都被甩出圈外,跌得头脑发晕。

    宋灵儿大喊道:“第一场,王渊胜。准备第二场!”

    李应不信邪,拍拍屁股站起来,恶狠狠喊道:“再来!”

    数息之后,李应被搞了个过肩摔。

    宋灵儿拍手欢呼:“三场两胜,王渊胜!”

    一场失利,可能是意外;两场失利,肯定就没法找借口了。

    更何况,还败得如此干脆。

    李应的性格非常光棍儿,居然没有心生怨恨,反而折服于王渊的神力,说道:“算你厉害,我李三郎心服口服!”

    王渊朝众人喝道:“各自归队。什长清点人数,报之与佰长,佰长报之于副督学长,副督学长向我汇报!”

    士子们嘻嘻哈哈归队,不把王渊的芝麻官当回事儿,但也没有违抗王渊的命令。

    谁敢违抗,出来打一架就行了。

    叶苍笑道:“咱们这位学弟,治学如治军啊。”

    汤冔是汤和的后人,同样世袭武官,赞许道:“观其行事,他若生在军卫,必为良将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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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一字之别,道统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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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阳明已经搬家了,之前住的是小溶洞,阴冷潮湿。由于他经常在洞中推演《易经》,因此将小溶洞命名为“玩易窝”。

    龙岗山上有个大溶洞,后世称之“阳明洞”。

    王阳明将之命名为“阳明小洞天”,又因在“玩易窝”以东,简称其为“东洞”。洞外有苗民帮他修建的几间茅草房,叫做“何陋轩”,是王阳明的卧室、书房和教室。

    此时此刻,王阳明没有讲课,而是拿着锄头在听课。

    土匪商富权一边刨土,一边用汉苗双语教学:“这种地啊,一看天时,二看地利,三看人工。天时就是二十四节气,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割,老祖宗早就晓得了。地利也不提,龙岗山上没有地利,这种山地种出来收成不好。所以我们就要看人工,要翻土,要挖陇,还要施肥。你们苗人,就不晓得人工。放把火一烧,就挖坑埋种子。这不行,都跟我一起学翻土!”

    这是苗人帮王阳明烧出的一片荒地,地里堆积着草木灰。

    由于缺乏耕牛和铁犁,大家只能用锄头硬挖。

    甚至锄头都不够,那些生苗拿着石铲,翻地的效率感人肺腑。

    王阳明带着两位仆从,模仿土匪的姿势,从零开始学习种地。好在前两天下雨,土壤较为湿润,否则仅是翻地就能把人累死。

    商富权弯腰捡起几块石子,扔得远远说:“石头不能留在土里,但可以围起来做田界。”

    于是,王阳明又去捡石头。

    干了半天农活,王阳明累得腰酸背痛,感慨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今日始得躬耕之不易也。”

    这是开荒,当然不易!

    王阳明也就带了几十两银子过来,一路旅费就用去不少。他还要购置纸墨,贵州盐价又贵,顶多能撑到明年,必须学会自己种地才行。

    主仆三人在这儿慢慢翻地开荒,几个土匪则去了苗人寨子,教导生苗如何挖茅厕,如何堆肥发酵——这些苗人都是随地拉屎的,不知晓大小便之宝贵。

    “大爷,来了好多人!”

    正在偷懒休息的王长喜,突然指着山下。

    王阳明立身远眺,笑了笑,复又弯腰翻地。

    大概过了两刻钟,司学诸生全都来到山上,王渊作揖道:“阳明先生,我等是来求学的。”

    王阳明说:“且待我把这块地翻完。”

    “这个好办,”王渊对陈文学三人拱手道,“宗鲁兄,此处有三把锄头,你与一位佰长,领一百人,每三人一组,以半刻钟为期轮番耕地。伯元兄,子苍兄,你们与另外五位佰长,带着其他人搬运石块。不限此块土地,已经烧荒的都可去捡石头。”

    “好说。”陈文学笑道。

    王渊又对诸生说:“若有人不愿劳作,可自去花册勾销姓名。”

    无人退出。

    便有纨绔子弟,也带着各自随从,大可把劳作任务,交给手下去完成。

    陈文学、汤冔、叶梧、李应等人,为诸生之首。他们带头干活,余者自无二话,反正人多办事快。

    王渊又按十人小队为单位,每队划分区域,轮番过去翻地捡石子。这样既有条不紊,又提升工作效率,还能防止胡乱踩踏已经翻出的耕地。

    王大爷扶着老腰坐下,捋胡须说:“此为干员也!”

    两刻钟之后,未耕之烧荒地,地表散乱石块已经捡完。已耕之烧荒地,捡石者等待翻土者将石挖出,怎奈锄头只有三把。

    王渊喊道:“可以了。今日劳作者记下,明日再耕,且听先生讲课。”

    有个带了随员的军二代,突然不耐烦道:“没有那么麻烦。陈一栋,李岩,你们去挖地。谁还带了随从的,派一个去挖地,三把锄头就分完了。我们这些生员,只听阳明先生讲课即可!”

    王阳明没有反对,但也不赞许。

    诸生散乱坐于荒野,有的还把果脯、肉干拿出,三三两两倒酒满上,似乎想一边听课一边喝酒。

    王阳明亦不训斥,朗声说道:“开篇讲《大学》。非程朱之新本,乃前朝之旧本。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为亲,不为新……”

    宋公子突然站起来,打断道:“阳明先生,朱子说,此处‘亲’当作‘新’,你是不是讲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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