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如此人物,从小顺风顺水,没有遭受过一丝挫折。甚至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时,由于他出手大方,身边聚集无数阿谀之徒,听到的全是恭维奉承话。

    天老大,我老二,眼高于顶实属再正常不过。

    在金罍想来,如果遇到贵州土匪,自己几句话便能将其喝退。

    这厮惯会特立独行,见其他生员抓紧复习功课,他干脆不再温读四书五经,每日只看一些闲书放松心情。即便如此,他也相信自己肯定乡试第一,整个云南不可能有比他更优秀的生员。

    接下来几天,王渊又跟金罍聊了两次,发现这位就是个生活巨婴。连方巾的系带散了,他自己都不会系,还得呼来书童帮忙。

    但这家伙是真有学问,某夜在院中赏月,当场作诗一首,水平已经超过贵州宋炫。

    王渊觉得吧,这种人应该去做文学家,专搞艺术创作,当官纯属害人害己。




073【闹五魁】
    八月初九,子夜。

    周冲提着巨大的考箱,对王渊说“二哥,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再检查一遍。”

    王渊蹲在考箱前慢慢翻看,两支毛笔、两个砚台、三根墨条、干粮、饮水、蜡烛、火折子一应俱全。此外,还有油布和毯子,捆扎好了不用放进考箱。

    “嘎”

    院中的几扇房门,陆陆续续被推开。

    书童们打着火把,生员们互相抱拳祝福“今科必中”

    金罍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朝其他人抱拳回礼。

    外边院子的生员们也准备好了,又是一阵祝福声,众人陆续来到街上。

    青云街人流如织,到处都是火把的亮光,不时传来嬉笑声。偶尔一声惊呼,却是忘了带准考证,飞跑着回住处去拿。

    即便是租贡院附近的房子,凌晨一点也得收拾好。如果住在更远的客店,那头天晚上就要准备出门。

    不到四更天,大约凌晨两点半,诸生汇聚于龙门前。

    官府已经准备好长牌灯,每盏等都写着地名。例如王渊几个,全都聚在“贵州宣慰司”的牌灯前如果换成江南之地,那得以县为单位排队,因为每个县的考生都很多。

    田秋跟王渊抱拳告辞,跑去“贵州思南府”的牌灯前排队,他那队伍只排了十多个人。

    王渊仔细观察整个贵州的队伍,发现竟有将近四百人应考,可能是被今年增加的两个举人名额给刺激到了。

    如果按照朝廷三十取一的标准,贵州的满员应考人数应该有六百三十人。多了不能报名,各省提学官在科试之后,就要根据成绩确定名单,应考人数不能超过该省名额乘以三十。

    贡院有好几道门,贵州士子全在西门聚集,由监试官进行点名中门最受重视,由监临官亲自点名。

    “贵州宣慰司学生员王渊”

    王渊听到自己的名字,提着考箱快步过去。

    一个监试官拿着准考证,仔细对比王渊的相貌特征。另一个监试官搜查王渊的考箱,最后还有一个监试官给他搜身。

    检查完毕,监试官对王渊说“去领卷,等着依号入场。”

    王渊领到答卷和草稿纸,便站在里头等着。

    李应早就进来了,笑道“希望别挨着屎号,哈哈。”

    屎号就是专门用来拉屎撒尿的房间,每个考棚都有一两间。

    明代还好,一场只考一天,屎尿多不到哪里去。清代一场考三天,期间都要在考棚里吃喝拉撒,屎号的臭味之大可想而知。

    等待片刻,终于轮到王渊入场,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

    天可怜见,距离屎号隔着四五个考位,好歹影响不是太大。

    考场是一个很大的广场,有些省份财大气粗,直接用青石板铺就。云南这边有些糟糕,全部是被夯实的泥巴地面。由于贡院三年未开,草长得比人还高,需要提前一两个月进行清理,王渊座位下方就残留了一些草杆子。

    广场上有很多号筒,每个号筒长约十丈,就像是关牲畜的竹木笼子。号筒被隔成无数个号舍考房,大小跟治安岗亭差不多,但非常低矮,王渊只能弯着腰进去。

    王渊一入号舍,便立即有个士兵过来,这种士兵名曰“号军”。

    一个号军看守一个考生,以防止有人作弊,但他们只能站在号舍外,不能进屋打扰考生答题。

    王渊猫着腰站起来,清理自己号舍的蜘蛛网、灰尘之类的异物。接着又拿出榔头、钉子和油布,把整个号舍都用油布遮好,可防止风吹日晒雨淋。

    油布没钉牢靠的,那就得担心意外了淋雨暂且不提,如果遇到大风,直接把你写好的答卷给吹飞,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钉油布,这是读书人的必备技能,便是巨婴才子金罍都很熟练。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已经是五更天了约凌晨五点。

    “咚咚咚咚咚”

    一慢四快五声响,这是外边在打更。更夫甚至还喊出避鬼驱魂的口号“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本来折腾大半夜,考生们还想打盹儿,听到这喊声啥睡意都没啦。

    王渊比较心大,直接趴桌上睡着。

    但睡下不到一刻钟,站在外边的号军就敲打号舍,提醒道“相公起来,题目纸来了”

    历史上,由于科举作弊现象严重,嘉靖朝进行了许多改革。比如乡试题目,必须在考试当天,由主考官与监临官临时翻书决定,而且准许给考生出胡乱截搭的怪题。

    但现在还是正德年间,乡试没那么多规矩,考试题目提前两三天就出了,而且不准出扰乱经义截搭题这种题目,顶多能在考生员的时候出。

    此时天光微亮,王渊点起蜡烛,一边研墨一边看题。

    明代乡试的强度非常高,一天考一场,第一场要作七篇八股文,其中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四道,而且必须在黄昏时刻交卷。也即是说,真正的答题时间只有一个白天,七篇八股文够考生忙活的。

    清代就要时间宽裕得多,考试内容变化不大,却有三天两夜时间答题,磨洋工也能生生的磨出来。

    把七道题目大略扫了一遍,王渊闭眼构思第一题。

    等到天色透亮,王渊便吹掉蜡烛,开始在草稿纸上拟作。乡试没有人来戳印,可以自由调配时间,只在黄昏前交卷即可。

    第一题,取自孟子尽心下“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这个主考官出题很刁钻啊,讨论的是“神圣”二字,就连朱熹批注都没有讲清楚。

    朱熹只是引用张载和程颐,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进行解释,大意为“大可以做到,化很难做到。大而化之是说,一个人的伟大,已经融入方方面面,你甚至都看不到他的伟大,这就是圣人。至于神,不是圣人之上还有神人,而是神人已经做到极致,凡人连想象都无法想象。”

    如果联系孟子上下文,可以从“学而致之”的角度阐述,但想将八股写得精彩,必须联系中庸的“惟天下至诚为能化”。

    大部分的考生,此时都已经提笔,但基本上只局限于孟子尽心下,很难去联想中庸的相关内容。

    王渊笑了笑,很快破题“大贤著圣神所由名,以示致学之极功也。”

    他也从“学而致之”破题,接着又用“理”来承题“夫大而至于圣神,皆一理之充极。”再开始起讲“然非学,何以驯致之哉”

    精彩之处,在于“中股”之后,直接转到中庸,阐述惟至诚者方能致圣神,全篇收尾总结即“学以诚”,并回到孟子尽心下,将学、诚、仁、智、善、理与大而化圣、圣不可知完美结合起来。

    王渊好歹跟着王阳明学了一年多,不自觉融入“知行合一”思想,但体现得并不突兀,也没有违背朱熹的批注。



074【同科四举,一寓三元】
    云贵两份举人榜写完,书吏又朗诵一遍,并经检查无误,便把左右布政使和巡按御史请进来。

    云南右布政使叫丁养浩,杭州人,刚直不阿,打击过地方豪强,也带兵平息过叛乱。就因为太过刚直,得罪无数,才被升迁到云南当右布政使。

    巡按御史叫张羽,我们之前提过,是这次云贵乡试的总负责人。

    而云南左布政使,赫然是之前的贵州总督魏英,因为平叛不力被贬到云南。又是王渊的熟人

    顺便一提,贵州政局已经变天,三司都换成刘瑾党羽,至少也是不反对刘瑾的中间派。而云南则变成抗阉窝子,不过镇守太监也换了,专门帮刘公公压制反对派。

    “落印”

    魏英高举布政司大印,盖在两份榜单上,并将之陈放于桌案。

    两位布政使分列左右。

    巡按御史张羽走到案前,带领主考官和阅卷官,朝举人榜单下跪,行三跪九叩之礼这个举动,后来被讹传为“老师拜门生”。

    其实是个美丽的误会,明朝初年,考官们拜的是举人名册,这份名册需要进献给皇帝。后来举人名册取消,只剩下举人榜单,但跪拜礼依旧保留下来,他们跪拜的其实是大明皇帝。

    “鸣炮”

    “开门”

    几声炮响,大门开启,吏员们快步出去贴榜。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主考和阅卷官一夜未睡,现在终于可以各自回家睡觉。他们之前不能回家,从开考前两日起,到填榜完毕都吃住在贡院,这也是为了防止发生舞弊现象。

    “炮响了”

    田秋在院落里大喊:“诸生,炮响了,要张榜了”

    越榛冲到王渊的房间外,拍门喊道:“若虚,张榜了,张榜了”

    “莫慌,我还在吃饭。”王渊捧着饭碗出来。

    隔壁房门突然打开,罗江穿着一身新衣,带着书童昂首挺胸走到院中,朝众人抱拳:“今科必中”

    “今科必中”其他人笑着回礼。

    对门那位巨婴才子金罍,也面色轻松踏出门槛,结果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连忙整理衣襟,掩饰自己的紧张,也朝众人抱拳:“今科必中”

    “今科必中”

    不管是否互相看得顺眼,基本风度还是要有,特别是在今天这种时候。

    王渊蹲在檐下,慢条斯理把早饭吃完,这才带着周冲,跟其他士子们一起前往贡院照壁前。

    云南和贵州的举人榜,同时由两名吏员张贴,两省士子早已团团围观。

    此刻,吏员正在贴副榜,榜上有名者,叫做“副榜贡生”。

    正统朝以前,副榜贡生也能参加会试,中试者叫做“备榜进士”,但不能参加殿试。

    李应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中,反而表现得最轻松。

    而越榛则脸色煞白,他在副榜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副榜第一。但副榜第一有个卵用,依旧属于落榜生员,再往前考一名就能中举啊

    “节哀。”李应拍拍越榛的肩膀。

    王渊安慰道:“不要难过,这次副榜第一,下次肯定中举。”

    越榛摇头苦笑,对李应说:“良臣,三年之后,我们又可以结伴赴考了。”

    “唉”

    被王渊资助了几两银子的张赟,也属于副榜贡生,他站在榜下长吁短叹,一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

    “来了,来了”

    又是一个榜单拿出,吏员刷完浆糊,便将其贴着照壁上。

    榜纸表面,还糊了一层纸。

    吏员站在木梯之上,朝榜下诸生望去,笑道:“在下便揭榜了”

    “揭,快揭”

    士子们纷纷催促。

    吏员猛的将表层纸揭下,赫然露出第三名到最后一名。

    “我中了”

    “我中了”

    人群中不断传来惊叫声。

    邹木说自己最后一道五经题是乱写的,李应此刻很想打人。

    乱写你妹啊,丫的乱写还能中举

    贵州举人榜第十八名,赫然正是邹木

    这家伙已经欣喜若狂,又哭又笑,偷偷掐自己的腰,似乎是想确定当下并非梦中。

    “恭喜,恭喜”众人抱拳道贺。

    邹木连忙回礼:“侥幸,侥幸而已。”

    已经揭开的贵州十九名举人,居然有十个属于“高考移民”,都是从外地读书回来的考生。

    并且,贵阳易氏子弟,就直接考中三个。其中一个在外地读书,两个在贵阳本地读书,易家那个万卷楼起了很大作用。

    吏员等士子们热闹一阵,终于再次抬手。

    刷

    最后一截表层纸接下。

    第一名,王渊,贵州宣慰司人。

    第二名,田秋,贵州思南府人。

    贵州诸生顿时哗然。

    王渊的神童之名,早已传遍贵州。但他年仅十五岁,贵州自开科以来,还没出过这么年轻的解元基本都在及冠之后,再来参加乡试,年龄太小扛不住旅途艰辛。

    而田秋考中亚元,同样让人意外。因为此君乃思南府人,要走三千多里来云南,思南那边出的举人很少,就是因为路途太过遥远。没想到,思南府也能考出一个第二名来。

    不熟悉的连忙打听,熟悉的开始告之详情。
1...4445464748...33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