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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钱宁迷糊道:“应该有吧。四品以上文武官员,所佩药玉皆为颜神镇打造,想必这些都出自官窑之手。”
朱厚照立即说:“传令颜神镇官窑,立即召集工匠,全力打造纯净透明,不含任何杂质的琉璃。谁能最快做出来,而且验查合格,我就提拔他进工部任职!”
“臣记下了。”钱宁应承道。
朱厚照又对王渊说:“你把两面神镜做好之后,立即呈来豹房!”
“臣领旨。”王渊笑道。
在朱厚照的理解当中,还以为千里镜、显微镜跟铜镜一般,都是靠反射光线查看物体,只不过使用材质是琉璃而已。
朱厚照越想越觉得神奇,甚至怀疑王渊说谎骗他,再次叮嘱说:“务必今年之内,就把两面神镜造好!”
王渊说道:“臣尽力而为。”
朱厚照又问:“你肋骨痊愈了没?”
王渊答道:“已经无碍,但御医告诫,三个月内都得小心。”
朱厚照说道:“伤势痊愈之后,也不需再坐营训练士卒了。我已将那六千雄兵,交给朱英专门管治,提拔潘贵负责练兵。”
王渊提醒道:“陛下将士卒交给朱少监,臣是非常放心的,臣与朱少监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过命交情。但须知,那六千士卒,之所以能士气高昂,皆因不吃空饷、不盘剥克扣,粮饷方面务必要注意!”
朱厚照神在在说:“朱英不是傻子。”
朱英第一次随王渊打仗,就连升五级成为御马监少监。第二次随王渊打仗,虽然品级没有提升,却受命执掌勇士营(禁卫部队之一)。
现在又让其坐营训练六千士卒,可谓圣眷日隆,打死朱英都不敢贪墨军饷。
至少现在不敢!
那六千士卒,由于表现出色,早就获得皇帝极大重视,而且还是王渊亲自带出的部队。他若贪墨粮饷,同时把皇帝和王渊都得罪了,还不如另外想法子捞钱呢。
王渊虽然不贪恋兵权,但还是感到惋惜。他从回京的那一刻,就被剥夺了练兵权力,一来是文官集团在出力压制,二来朱厚照也不敢让王渊继续染指军队。
王二郎的战力太恐怖了,且为状元出身,很容易惹人联想。
今后除非危急时刻,否则王渊一辈子都别想带兵。
可惜那六千士卒,王渊只训练两月有余,仅仅是个半成品而已。
聊完正事,王渊发现朱厚照无聊得很,似乎对数学几何也没啥兴趣了。当即凑趣道:“臣手里缺钱,陛下缺钱用吗?”
“天下谁人不缺钱?”朱厚照反问,复又笑道,“我记得你赏赐立功,不仅获赏宅院和良田,还获赏银子百两,宝钞三千贯。这就用完了?”
王渊嬉皮笑脸道:“谁还嫌银子多啊。更何况宝钞无用,臣又要要几十个奴仆,一百两银子能用几月?春季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各地反贼一闹,京城粮食严重不足,粟米、白米市价已经暴涨十倍!”
朱厚照非常吃惊,问钱宁:“京城米价暴涨十倍?”
钱宁苦笑着说:“也不是立即暴涨十倍,而是从去年到现在,米价总体涨了十倍。”
王道也在旁边感慨,这就是他要带母亲去南京投奔亲戚,而不是把母亲接到北京的原因。他家里没啥产业,庶吉士期间没有职务,连捞油水的机会都找不到,又做人清廉不愿接受投献。
再加上京城米价飞涨,俸禄只够维持自己开销(直接发粮),把母亲接来北京可怎么养活啊?
朱厚照虽然具备昏君的所有特征,但该清醒的时候特别清醒,责骂道:“户部都是些酒囊饭袋,米价长成这样,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王渊说道:“户部也很难,毕竟粮食确实不足。而且民间商人还囤积居奇,变着法的把米价往上抬。能在京城屯米的商贾,必定依附于勋贵,户部能拿他们有何办法?”
“放屁!”
朱厚照起身大骂:“那么多百姓为何跟着刘六刘七造反?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若京城百姓都吃不起饭,在北京城内造反怎么办?还不直接杀进朕的豹房啊!朱宁!”
“臣在!”钱宁立即躬身听候。
朱厚照说:“你的锦衣卫,立即与户部、刑部联系,哪个商贾敢囤积粮食,不管他身后依附的是谁,都给朕直接抄家问斩!”
钱宁笑道:“臣领旨!”
锦衣卫这次绝对要搞冤假错案,趁机勒索商贾的银两。但锦衣卫出马,冤假错案一搞,也肯定能把粮价压下来,绣春刀可不管你什么市场经济。
一直没有出声的王道,此刻看向王渊的眼神带着崇拜,心想:若虚兄的劝谏之法真是高明,几句话就能解去京城民生之苦。幸臣又如何?若能造福百姓,我也愿意做幸臣。
王渊嘿嘿笑道:“陛下想多了,臣只是想自己赚几个小钱买米而已,并未劝谏陛下打击无良商贾。”
朱厚照笑骂道:“好你个王二郎,居然拿我逗乐。说吧,你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王渊问道:“陛下与李三郎可还在玩蹴鞠?”
朱厚照点头说:“还在玩啊。就是看得热闹,玩起来特别没意思。我一上场,其他人全成了瘸子,一个个把我当傻子糊弄。”
王渊笑道:“京师之危解除之后,张督公的六千士卒,也没再严格训练了。那个校场好大一块地皮空着,多可惜啊,不如弄成了一个蹴鞠场。中间是球场,周围次第修筑观球台,让士卒和豹房的球队打比赛。”
朱厚照问道:“这怎么赚钱?”
王渊笑着说:“陛下可以亲自到场看球,把勋贵、外戚、富商也请来。刚开始免费看球,等他们都上瘾了,就可以收门票!”
“这能收几个钱?”朱厚照瞧不上。
王渊继续说:“可以组织联赛,把民间圆社(足球社团)也吸纳进来。出场一次,便给球队多少报酬,半年为一个赛季,决出前三名球队。第一名为冠军,第二名为亚军,第三名为季军,皆可获得烙有陛下御笔的奖杯。蹴鞠之戏本就风靡天下,又有陛下的鼓励,还有正规的赛事和规则,全城富户还不踊跃观球?”
朱厚照问:“一场球可以收多少钱?”
王渊笑道:“咱们往少了说,一场比赛五千观众。每人二钱银子的门票不算贵吧?一场球赛下来,门票收入就是一千两!”
“果然是个好买卖!”朱厚照心动了。
别看元宵灯会时,土豪斗富挥金如土,买盏花灯就要几百两。但那属于斗富,不奢侈如何斗富?一千两是非常大的财富了。
就连皇帝赏赐文武官员,若非功劳巨大,一次也只赏几两、几十两银子。
王渊继续说:“如果蹴鞠联赛风靡起来,还可以找富户做广告。即广而告之的意思,球场周围用栅栏圈起来,栅栏上有空白纸牌或木牌。若是商家愿意出钱,就把他们的字号写在木牌上,此谓广告牌!”
“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朱厚照问。
王渊笑道:“陛下想想,能出二钱银子看一场球的,有哪个是缺钱的主儿?就说城北那个鸿宝轩,卖珠宝首饰的,在京城的竞争者有好几家。他若出钱在蹴鞠场投广告牌,就能让至少五千富人看到,而且还沾了陛下的天子气,大家买珠宝时还不选择这家啊?”
朱厚照拍手赞叹:“妙啊!二郎若去京城,也必为豪商巨贾。”
王渊乐道:“陛下谬赞了。”
王道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豪商巨贾也是称赞?这是在骂人吧!而且这两位,君不君,臣不臣,居然煞有介事的讨论做生意。
朱厚照突然皱起眉头:“咱们的球赛热火起来,其他人也修建球场,跑出来抢生意怎么办?”
钱宁说:“皇爷且放心,若有谁敢跟皇爷抢生意,锦衣卫也不是摆设!”
王渊连忙劝阻:“那倒不至于。陛下且这样想,民间球赛越多,说明蹴鞠就越风靡,观看球赛的人就越多,到时候怕五千个座位都不够用。咱们不需要管别人,只要保证自家的球赛是正统就行。甚至可以鼓励民间搞球赛,他们搞的是乙级、丙级联赛,咱们搞的是甲级联赛。到时候,甲级联赛的最后两名,必须扔去打乙级联赛,而乙级联赛的前两名,也可以升级打甲级联赛。这样有上有下,赛事必然更精彩,吸引的人就更多!”
朱厚照仔细品味,突然笑道:“就该让你去做户部尚书,到时候太仓肯定不缺银子。”





梦回大明春 171【千里镜问世】
顾应祥骑着马儿一路狂奔,手里还拎着一套滑轮组。他是王渊家的常客,可以不用通报,直接就能前往教室、实验室和会客厅。
在锦衣卫沉稳庄重的顾经历,此刻高兴得就像喜得玩具的孩童,大呼小叫道:“若虚,你说的那个杠杆实验,我已经完全验证了,还自己做了套滑轮组!”
“恭喜!”王渊头也没抬。
顾应祥奔跑过去,看到王渊与两个匠人正在忙活,旁边还散落着几张图纸,不禁问道:“若虚又在做什么实验?”
王渊笑道:“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拜托商贾去颜神镇请工匠,现在都还没有一点音信,琉璃官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作出透明玻璃。王渊总不能一直傻等吧?干脆请来京城的工匠,用水晶磨制凹透镜和凸透镜。
天然无色水晶,同样有液泡或者气泡,只有高质量矿石才符合要求。
顾应祥蹲下来,问道:“这是玻璃?”
王渊点头道:“对,就是玻璃。”
此玻璃,非彼玻璃。
在明代,玻璃、颇黎、水玉、玉瑛、水精、水碧、石英、晶玉、菩萨石,全都表达着同一样东西,那便是天然水晶!
玻璃即水晶,水晶即玻璃。
顾应祥好奇的蹲在旁边,两个匠人已经磨到最后工序,正在使用毛毡蘸取玄锡粉末,在水晶表面反复进行摩擦。
古代可没有砂纸,如何打磨光滑的铜镜?即用水银掺杂锡末来研磨。
锡在低于13.2摄氏度时,会由白色金属状转变为灰色粉末状,温度越低转换越快,利用这样的粉末就能将铜镜磨得平整光滑。
又磨了两个时辰,匠人们把水晶清洗干净,恭恭敬敬交到王渊手里。
王渊早就准备好了木制圆筒,将两片水晶扣在卡槽中,用绳索缠绕圆筒进行固定。他举起望远镜,朝远处的树梢望了望,随即递给顾应祥:“顾兄且看。对了,两截镜筒可以伸缩,你自己调整距离。”
顾应祥一头雾水,好奇的用望远镜观察物体。刚开始焦距不对,他试着拉伸镜筒,顿时就出现清晰画面。百余步远的树梢,仿佛近在咫尺,连树上的鸟窝都看得清楚!
“此是何物?”顾应祥震惊道。
王渊笑道:“千里镜。”
“是何原理?”顾应祥跟着王渊混了两月,已经具备科学思维,遇到新奇现象总会追问原理。
王渊说道:“光学原理。”
顾应祥跃跃欲试:“你快教我!”
王渊制作的这副望远镜,属于伽利略式望远镜,由一块凹透镜、一块凸透镜组成。
当即,王渊讲述什么叫反射、折射、焦距、焦点,把顾应祥听得一愣一愣。
半个时辰之后,顾应祥震撼无比说:“如果做一个聚光效果足够强、焦距足够长的千里镜,岂不是能看到月宫里的嫦娥?”
王渊哈哈大笑:“不仅能看到嫦娥,还能看到吴刚呢,说不定吴刚正在把玉兔烤了吃。”
顾应祥问道:“这幅千里镜多少钱,我买了!”
王渊说:“那你得先等等,这幅千里镜是献给陛下的,等做出第二幅就送给你。”
两个工匠都被王渊长期雇佣,每月固定工资二两银子,每打磨出一块合格的镜片,就再奖励一钱银子。而且,王渊还帮他们应付徭役,这才是最吸引工匠的地方。
匠户靠手艺吃饭,为啥过得那么惨呢?就是因为要定期服徭役,累死累活又赚不到几个钱,把事情搞砸了甚至要赔钱。
王渊继续传授顾应祥光学知识,工匠们则继续研磨镜片,他打算明天就把望远镜送去豹房。
足球场正在修建观众席,下个月就能正式比赛,正好让朱厚照拿着望远镜去看球。
皇帝使用的千里神镜,一副卖一百两没问题吧?不对,至少得卖三百两,总比能价钱比花灯还便宜。
每月出货两三副即可,物以稀为贵,饥饿营销,吊足那些勋贵和商贾的胃口。
及至傍晚,王渊把顾应祥留下吃饭,金罍和常伦突然提着酒来拜访。
“你们这是一起遭贼了?怎么都哭丧着脸?”王渊笑问。
常伦自顾自喝闷酒,气愤道:“内阁重臣,纵子行凶,草菅人命,三法司居然想要得过且过!”
王渊说道:“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你们以前也遇到过。”
金罍叹息道:“这回不一样,将近三百条人命啊,说杀就杀了,三法司居然想给几个主谋脱罪。”
“三百条人命?”顾应祥被吓了一跳,“哪位重臣之子犯下的案子,居然能让三法司服软?”
常伦笑道:“还能有谁?清廉无双、敢于直谏、为民请命的梁阁老。”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梁储的老家南海县,有个叫谭观海的富户论罪被斩,留下百余倾田产,陆陆续续被富户杨端侵占。谭氏之子谭振虽然愤怒,却身为罪犯家属,不敢强行将家田夺回。
于是,谭振干脆不要家田了,只求报复杨端以解心头之恨。他将自家被侵占的百余倾地,分别投献给梁储的长子梁次摅、南京工部尚书(已故)的儿子戴仲朋,以及当地豪强欧阳元、李润成等人。这也就罢了,他在投献自家田产时,还把仇敌杨端的田产也夹在其中。
杨端本来霸占了谭家田产,结果莫名其妙,自家田产被谭振投献给权贵豪强。杨、谭两家结成死仇,多次发生械斗,戴仲朋、欧阳元、李润成等人眼见事情越闹越大,竟想将杨氏灭门,一劳永逸。
这时梁次摅已经冒功升任广东都司,是广东省的三司主官之一。他得知这个灭门计划,非但不阻止,还大包大揽,派人半夜将杨家将近三百口全部杀死。
只有一个妇人藏在池塘中,侥幸逃过一劫,事后报官把案情捅出来。
刑科、刑部、巡抚、都察院全部介入,联合审理案件,主谋全都供认不讳。随即,案子又扔回京城,由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三堂会审。
去年提督军务清缴反贼的陆完,已经因功升任右都御史。他是杨廷和的心腹,跟梁储同属一个团体,居然担任案件主审官之一。
另一个主审官是刑部尚书张子麟,此君在河南当知府时,政绩全国第一。在山西当参政时,开仓放粮,救活万民。在湖南当巡抚,赈济四十万灾民。升任刑部尚书之后,拿皇亲国戚开刀,刚正不阿,后来被誉为“一代刑名之祖”。真实情况不知,反正史书是这样评价的。如此刚正之人,居然想给铁案如山的主谋脱罪!
这两人是怎么断案的?在几个主犯都认罪的时候,说他们只是从犯而已,还整出“情重律轻,难以常例处之”的判语。
刑部和都察院想要糊弄了事,大理寺当然不干啊。
大理寺的主要职责,就是复审各种重大案件,这出了问题是要背锅的!大理寺卿张纶都气炸了,各种审判结果被否定,三法司会审居然无法结案。
张纶也不去会审了,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居然只扔几个实习生过去糊弄。他想一直拖着,把案子闹大,闹到没人敢捂盖子的地步。
于是乎,金罍和常伦这两个最高法院实习生,近几日亲身经历了此桩大案,把大明官场的黑暗面看个彻彻底底,同时也得罪了好几个朝中大佬。
历史上,金罍、常伦二人的仕途,估计就是因为此事受到严重影响。
听完两人的一阵抱拳,王渊突然笑问:“张棘卿(大理寺卿张纶)让你们来的?”
“你怎么知道?”金罍非常惊讶。
王渊说:“我的殿试文章,张棘卿可是画圈呢,怎么也要报答一二。”
常伦拿出一份奏疏,说道:“张棘卿连续上疏陛下,奏章都被司礼监和内阁扣下来。他也没别的意思,只想请你把奏章递到陛下手中。”
王渊问金罍:“你未来岳父(靳贵)怎么说?”
金罍答道:“让我别管,此事牵扯太大,但家岳也对都察院和刑部非常不满。”
文官集团真不是铁板一块,曾经给王渊殿试文章画圈的杨一清和张伦,这几个月接连跟杨廷和闹矛盾。前者因为改革问题,已经辞职两次;后者坚持司法公正,也准备辞职来威胁了。
而金罍的准岳父靳贵,也跟杨廷和不是一党的,严格来讲属于帝党和李东阳党。
王渊收下那份奏章,笑道:“明天我正好要进献千里镜给陛下,顺手递个奏章也无所谓,但你们千万不能往外说,否则我就要被某些重臣嫉恨了。”
金罍和常伦同时发誓:“若干泄露任何一字,天打五雷劈!”
顾应祥也觉事情重大,跟着发下毒誓。
王渊觉得可以跟王大爷加点料,送两个学生过去,便说:“二位贤兄,可知阳明先生的心学?”
“略知一二。”金罍、常伦道。
王渊笑道:“改日恩师讲学,两位贤兄何不去听一听?”
常伦和金罍没闹明白,但也不好推辞,都点头说:“愿意一听教诲。”
以王大爷的水平,应该能忽悠他们拜师吧。
大家一起玩团体呗,私下里以心学圈子为中心,朝中暂时可以结交杨一清和张伦。
有朝一日王渊执政,杨一清绝对是改革急先锋,而张伦坚持司法公正也令王渊佩服。




梦回大明春 172【完美配合】
第二日,王渊揣着望远镜出门。他刚刚来到西苑,还没抵达豹房,中途就被太监直接带去东阁。
朱厚照在东阁,杨廷和在东阁,杨一清也在东阁,还有司礼监掌印张永、吏科一把手杨禠。
杨廷和无比悠闲的在喝茶,杨一清和杨禠正锋相对,似乎已经吵过一架。
见王渊来了,朱厚照笑道:“诸卿且勿争执,正好王二郎来了。他是贵州人,先问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杨禠完全不给皇帝面子,立即反驳:“陛下,王学士并非阁臣,亦非吏科、吏部官员,此事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杨一清顿时冷笑:“敢问杨给事中,王学士为什么被呼为王学士?”
杨禠自知失言,瞬间就不说话了。
侍读学士,主要负责陪皇帝读书,却身兼皇帝的政治顾问,有权对政事提出自己的意见。
王渊则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些大佬又在吵什么。
杨一清问道:“王学士可认得贵州巡抚魏英?”
王渊回答道:“见过几次。”
杨一清又问:“其人风评如何?”
王渊回答道:“敢于任事,刚正不阿。”
杨一清再问:“可有贪污之劣迹传出?”
王渊笑道:“贵州那破地方,能贪几个钱?我要是贵州巡抚,肯定一心一意为政立功,赶紧升官换个地方。就算要贪,调任云南也比贵州好啊。”
话糙理不糙,大佬们皆是无语。
杨禠没好气道:“吏治关乎国家社稷,岂能因一人之言而更改政令。”
王渊还是没完全明白,问道:“贵州究竟发生何事?”
杨一清冷笑道:“巡按御史徐文华,弹劾贵州巡抚魏英贪污。我认为应该招魏英回京,令其自证清白。吏科杨给事中却说贵州路远且反贼未平,应该先任命一个新巡抚,勒令魏英自己辞官。堂堂一方巡抚,哪有被御史弹劾,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让人家辞官的!吏治可是儿戏?”
王渊瞬间理清思路,这是杨廷和与杨一清的矛盾公开化了。
魏英这次担任贵州巡抚,是杨一清推荐的,不管是不是杨一清的心腹,杨一清都必须保下来。
徐文华则是杨慎的至交好友,杨廷和破坏规矩将其荐为巡按御史。去年,徐文华还跟着魏英打仗,欢天喜地捞军功官升一级,没想到今年就弹劾魏英贪污。
杀人犯还可以自证清白呢,堂堂巡抚连自辩的机会都不给,居然因为捕风捉影的弹劾,就令其自动辞官。而且,还是在魏英连战连捷,斩杀反贼不断立功的情况下,这传出去简直让地方官员心寒!
杨廷和好狠啊!
刚刚剪除刘瑾的时候,这些抗阉官员还能一团和气,现在已经自己斗起来。
明摆着是杨一清表现得不听话,杨廷和不择手段想排除异己。只要贵州巡抚魏英辞职,杨一清就有识人不明的污点,杨廷和还能趁机安排心腹去掌控贵州。
就距离上来看,从杨廷和授意到徐文华弹劾,一来一回至少四个月,杨廷和在去年冬天就准备向政敌发难了,正好是杨一清两度辞职的时候。
非但如此,杨廷和还对吏部下手,想慢慢架空杨一清。王阳明也在遭受排挤之列,只因王大爷的职务非常关键,不乖乖听话就属于政敌。
而且杨禠这冲锋陷阵的样子,证明杨廷和已经完全控制吏科。
吏科给事中有很多个,但杨禠属于头头,是吏科的一把手,等于给杨一清的吏部套上了枷锁。
难怪杨一清反复辞职,这工作根本没法做啊。吏科被杨廷和控制了,吏部又被挖根子,现在居然把手伸到地方上,以莫须有的罪名逼迫巡抚致仕。
杨一清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突然跪地:“陛下,魏英之巡抚,乃臣一手举荐。如今既有贪污罪行,臣确属识人不明,请求致仕回乡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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