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流熏瘫软跪坐床上,紧紧拉住晚晴冰凉的小手,沉吟半晌终于道出惊人的隐情“傻妹妹,那不可告人的隐疾如实说出,日后妹妹可如何嫁人呀”
隐疾晚晴一脸诧异地望着她,不知所云。
“但凡能保全妹妹的名声,姐姐受些冤枉也值得。”流熏抹一把泪哀哀道,“爹爹,晴妹妹有梦魇夜游的暗疾,由来已久她梦中去了沈师兄的房里,怕是醒来都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梦游,暗疾
“姐姐”谢晚晴惶然望着流熏。
“是女儿夜里醒来不见了妹妹,一时担心妹妹梦游之症复发有个闪失才擅作主张寻着妹妹留在雪地里的足迹寻到了前院书斋熏儿救妹心切,竟然疏忽了宵禁的家矩,还惹来诸多误会求爹爹恕罪。”流熏一副忍辱负重被逼无奈道出原委的模样。
原来大小姐去前院书馆是为了寻找梦游的二小姐谢晚晴,并不是同沈公子私会。众人惊讶的目光如梦初醒般望向晚晴。
晚晴如被猛呛了一口水,几乎窒息。眸光里的疑惑渐渐被随之而来的惊恐替代。
“不,不是如此的”晚晴慌忙辩解,“姐姐,你浑说什么姐姐怨怪妹妹也不该如此编派谎言诬陷晴儿的声誉”
晚晴万万没有料到谢流熏情急中为了自保胡乱编出这个借口,一盆污水泼向她,假话说的如真的一般。梦游之症的女子在本朝会被视作是恶鬼附身,是要被当做“七出”之例休回娘家的,更何况她还未嫁人,眼前更有一门如意姻缘佳期将近。
声誉流熏心头苦笑,你的声誉是声誉,我的声誉就被你如此践踏吗3f
谢祖恒如梦初醒,女儿誓死不肯说出实情,原来因为这个缘故。他岂不是错责了流熏眸光里有几分将信将疑。
“大小姐所言不实,晴姑娘今夜并未出闺阁半步,哪里就梦游了”丫鬟绣球在一旁争辩。
流熏眉梢一挑,冷冷地直视她呵斥“还不自己掌嘴竟敢在老爷夫人面前胡言乱语”
先时还病弱低声谢流熏忽然作了声色,倒吓得谢晚晴一个寒战望着她。
流熏指着晚晴的绣鞋说“晴姑娘的绣鞋裙摆上还沾湿着前院书斋黄金梅的花瓣,残雪未化,还敢说是今夜闭门未出闺阁半步可见是你们这些丫鬟们偷懒大意,还在此敷衍塞责。”
黄金梅是江南名品,是谢老太爷从江南贡院移种来谢府书馆,取个金榜题名富贵满堂的吉兆,府里只此几株。
晚晴低头一看自己的绣鞋,顿时惊呆,口舌打结,“妹妹是是曾追了姐姐去书馆,可是”
“哎梦游之人多半记不清自己做了什么的。如今可真是,乱中出错,妹妹莫怪姐姐姐姐曾对你发过毒誓,死也不将妹妹的隐疾告诉旁人得知的”
她惋惜地安抚晚晴,满眼怜爱,姐妹情深。台上较量,那就要看谁的功夫像
“晴儿患有梦游之症”封氏询问的目光转向喜姨娘,是与不是,喜姨娘这亲娘应该最是知道。
喜姨娘是晚晴的生母,本是老夫人的洗脚丫头,靠耍心机爬上了大老爷的床被开脸当了姨娘,被府里人低看。她原本一脸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如今剑锋突转直奔她面颊,她频频摇头说“不曾,不曾有的,晴儿她不会”眸光立时凌乱。
“姨娘自然不得而知,这些年都是流熏同晴儿妹妹同吃同住的。”流熏一语中的,这些年晚晴为了摆脱个“庶”字,都是在她这嫡姐房中同吃同宿的。
“今夜的事儿,若非妹妹梦游不为人查,如何深夜里小姐出行,竟没个丫鬟婆子跟随伺候吗”流熏平静地扫一眼立在一旁的几位房里的嬷嬷。
今夜,漫天大雪,婆子们偷懒在房里取暖吃小酒,姐妹二人淘气地偷偷翻墙摸出院去,神鬼不知。几位嬷嬷连连推说不知,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失职。
“大小姐可真会说笑。到底是咱们晴儿梦游,还是大小姐你在痴人说梦大小姐请先低头看看,你裙子上沾的污浊又是什么”喜姨娘悻悻中一笑,眸光狠狠在流熏裙摆上掠过,拖长声音奚落,“这奸夫都供认不讳了”
流熏惊得低头,果然裙面上点点血渍灼目。深夜里同外男私会被擒个正着,裙上还沾了污血这血何时洒在她裙上,她竟不得而知。
一时四下哗然,颜色稍缓的谢祖恒立时沉青了面颊。
“原来是为这个”流熏一脸天真的一笑,心疼的拉着晚晴说,“是晴儿梦游时不慎跌倒,流熏一时心急,索性就拿裙襟为晴儿去擦拭鼻血,”她眨眨灵慧的眸子望着喜姨娘懵懂地问着,“不然,姨娘以为这血污是从何而来”那挑衅的话语,如剑的眸光,刺得喜姨娘一个激灵。
喜姨娘撇撇嘴,冷哼一声“大小姐果然是舌灿莲花,一番话能把炭球都说成是白的。大小姐既然是去追赶我们晴儿,如何还提着一篮子点心去书馆又因何一见了家丁吓得掉头就跑”
疑云重重,怎不令人生疑
“流熏急跑,不过是为了掩护晴儿妹妹引开家丁。都说梦游之人受不得半点惊吓的。可流熏追到晴妹妹才进书馆,那院门闹鬼一般,嘭的一声就关上了”流熏神秘地说,一阵凉风袭来,仿佛在坟头说鬼,吓得众人周身惊悚。流熏说罢,就见晚晴周身发抖,秀目噙泪惊惶的连连摇头说“不是,不是的”
望族闺秀 第五章 春宫荷包
“门一关,四下敲锣声震耳,家丁们大喊捉奸,唬得晴妹妹惊疯的马儿一般抱头狂奔,哭喊大叫。流熏只得推了晴儿藏了身,自己去引开家丁”流熏平静地答,解释了诸多疑团,“至于那篮子点心,许是妹妹梦游携带,一梦醒来,她自己未必能记得的。”说罢,她还不忘执着晚晴的手安抚一句,“妹妹,莫怕,妹妹有病,爹爹不会怪罪妹妹的。”
晚晴在流熏掌心的手冷若冰柱,微微颤抖,她奋力挣脱了哭喊“不姐姐,不是姐姐不要信口胡言,晴儿哪里有那恶疾”
丫鬟丹姝机灵的抢话说“暑月里二小姐梦游,还抱走了大小姐房里一个冰玉枕,丢在花园草窠里,醒来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
四下里一片沉寂,众人肃穆无言。
平日口舌伶俐的谢晚晴如被一口凉风闪了舌头,小脸冰白,她惊惧的眸光乞怜地望向父亲和嫡母,频频摇头,不知如何就平白的落个梦游的罪名。
“这可如何是好年前赵王妃还提起晴儿的婚事怎知这孩子得了这病症”封氏一脸为难,晚晴惊得频频摇头。
她是一庶女,本是大太太做主,要将她许给赵王世子为贵妾的,如此一门人人争羡的婚事,难道就要失之交臂
晚晴急得一把推开流熏哭道“姐姐,事到如今,妹妹也无法替姐姐隐瞒了。”
她发疯似的扑去床上,一把就去扯流熏床上的枕头。
“晴儿”流熏惊叫一声上前阻拦,“你莫不是疯了你要做什么你醒醒”
“姐姐做的好事同沈公子私相授受,绣的那见不得人的春、宫荷包,如今妹妹也不敢替姐姐隐瞒了。”晚晴狠命地同流熏撕抢那枕头。
“晴儿,你,你你浑说些什么”流熏面色大骇,紧紧压住枕头,仿佛下面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熏儿,晴儿说得可是真的”封氏惊得面色惨白问。
谢祖恒更是怒不可遏,望族闺秀,大家千金,竟然干出如此无耻之事
“扯开她搜”谢祖恒一声令下,婆子们一拥而上,将流熏推去一旁,枕头下果然有一个胭脂色的荷包,晚晴惊喜地一把抢去,双手捧去谢祖恒面前,“爹爹,女儿是被冤枉的。”
“这”看了那荷包,封氏同谢祖恒面面相觑,谢祖恒铁青的面色问晚晴“你说的就是这个春、宫荷包”
“正是,姐姐私匿了在枕下的春、宫荷包。”晚晴嗫嚅着,面颊羞红,仿佛那两个污秽的字难以启齿。
流熏哭了扑向前哭求“爹爹,还给熏儿,这是娘临终前绣的富贵石榴荷包,里面还藏有为爹爹祈福平安的佛珠,皆因女儿这些日睡不安稳,秋姨才拿来压在女儿枕头下辟邪。晴儿妹妹定是病得不轻,分明是个百子石榴锦囊,如何就认作是她的什么春冬荷包”
流熏将“春冬”二字咬得格外清晰,有意避开那“春、宫”二字,堂堂阁老府的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知道什么“春、宫”
晚晴这才一惊,定睛去看,父亲手中的荷包不知何时被换做了一个百宝石榴锦囊,颜色花样乍看相仿,但定睛一看果然不是先时她藏的那枚。晚晴大惊失色,慌忙分辩,“晴儿分明看到是个满绣妖精纠缠的春、宫荷包,想是被姐姐掉包了”
“爹爹莫怪妹妹,妹妹的病症愈发的重了,不然如何胡言乱语,目不辨物”流熏说。
谢祖恒眉头紧拧,面色沉青地怒视晚晴。
封氏眉锁愁烟,满脸为难的说“谁也不曾想着孩子得这怪症。还是明儿请宫里的太医来好好诊治一番,这么大的姑娘,都该是出阁的年纪了,得了这种隐疾,可是耽误不得。”
“母亲,不可呀,若是请来太医,妹妹有梦游之症的事儿就世人皆知了,日后晴儿可如何嫁人呀”流熏思量周密的苦苦哀求。
手里把弄前妻临终留下的荷包,又望着女儿,谢祖恒心里不由添了几分心疼。流熏霸道,但对晚晴还算是爱拂的,不然不会因怕晚晴受喜姨娘牵累,而留晚晴同她同吃同宿这些年。
想当年妻子江氏就是如此的文静温淑,骨子里却极为侠义,好打抱不平,这点流熏像极了她。
妻子早逝,只留下这一对生得聪颖美貌酷似妻子的儿女,他心里对妻子无限的歉疚和怀念,不由得对这两个孩子格外偏宠疏于管教。
前个月,儿子谢子俊对他出言不逊顶撞,被他痛打一顿,至今步行艰难。谁想如今女儿流熏竟然也不顾廉耻干下苟且不齿之事。简直丢尽了沈家的颜面如今想来,是他气急败坏冤枉女儿了。
谢祖恒心里的气恼也就散了几分。
“赵王府那边好端端的一桩婚事,谁想晴儿福薄如此哎”封氏叹息一声。
“这也是她的造化不到,命数”谢祖恒嫌怨地扫了一眼无事生非的晚晴母女。
“爹爹,”晚晴哭哭啼啼地凑来,流熏猛然回身,端出长姐的威严怒斥“住口哭什么不就是患了隐疾要被退了亲事女子重德,若是男子因妹妹这个隐疾而嫌弃妹妹,可见他也是个糊涂东西不嫁也罢。妹妹大不了一世不嫁人,被送去感业寺出家一世长敬菩萨又如何”
谢晚晴立时被这声势骇得止住悲声,她愕然地望着流熏,眼前的长姐似是陌生许多。
年长不嫁的女儿,就要被送去感业寺后的清修庵去代发修行一生一世,这是时下的风俗。晚晴经她一提醒,更是惊得瞪大双眼拼命摇头,一步步的,她被逼入绝境。
流熏转向封氏恳请,“母亲,晴妹妹病得不轻,需要静养。不如将这绛雪轩留给晴儿妹妹独住,女儿搬去荣寿堂去陪老祖宗住。”
封氏惋惜地望一眼晚晴,再打量流熏心疼道“我的儿,难得你一片菩萨心肠不同晴儿计较,只是绛雪轩是正房所在,晴儿一个庶女哪里能独留的”
望族闺秀 第六章 风雪美人来
“不姐姐晴儿不离开姐姐。”晚晴听说要将她逐出绛雪轩,立时惊得花容失色。她一个庶女,这些年在谢府若不是依附在长姐流熏身边,吃穿用度都依了嫡女的分例,早就不知要被府里丫鬟婆子们如何轻贱低看一头。
流熏面露难色,丹姝更担忧地嘟哝一句“听说,东汉时的曹操就有夜里梦游操刀杀人的怪病”
封氏不无担忧地点头说“晴儿是不宜留在流熏身边长住了。”
晚晴面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干,愣愣地瘫软在地。失算,全盘失算。如今平白的背上个梦游的病症,丢了同赵王府世子表兄一桩好姻缘,还要被贬回喜姨娘那狭窄的偏房去看人脸色。仿佛被人一脚从云端踢去了泥沟,好悬一口气没噎堵得她晕倒。
“快看大雪地里端端跪着一个大活人呢”喜姨娘一声惊叫手指窗外,吸引众人目光齐齐投去窗外。
“呀这不是沈先生吗大风雪里长跪庭院,是在负荆请罪呢”
“啧啧,可怜呀”
流熏的眸光顿时被窗外的情景深深摄住,惊愕令她几乎窒息。
庭院里长跪一人,风雪琢成一座冰雕一般,疾风夹雪展开猎猎青衫,飘然若天外谪仙。沈孤桐,那冷峻如冰海一样的眉眼,一袭深青色布衣清寒入骨。那种宠辱不惊的飘逸从容,举止中的沉稳内敛,令任何女人望之都难以忘怀。如今他面色苍白如雪,狭长的凤眸里闪烁着眸光笃定坚毅。
沈孤桐沉默无语,一副任杀任剐无怨无尤超脱的神情,长跪雪地。怎不令众人才释怀的谜团又起
喜姨娘一阵阴阴的笑“这奸夫都供认不讳了,大姑娘还要抵赖不成”
四下里立时寂静无声,原本同情的目光都转作疑惑和鄙夷望向流熏。
此情此景,前世里,沈孤桐在她房外长跪了一夜请罪,冻成了冰人,甘愿只身承担所有罪责。令流熏前世里为之倾情动心,一生相许不离。更促成了谢府不得已将错就错成全了她二人的孽缘。
沈孤桐,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男人若是有野心,女人怕是难逃那缠绵的陷阱。
一阵寒风刮得轩门大敞,北风兜起窗幔张牙舞爪般乱卷扑面袭来,一股沁骨的寒意浸透流熏后背。她定定神,上前几步,揉搓冰凉的十指举目望着浓墨渲染的天际,黑洞般洒下飘飘扬扬的雪片,徐徐道“沈师兄莫怕,是非黑白爹爹自有明断,绝不会冤枉沈师兄的。你大可不比如此委曲求全。”
沈孤桐一惊猛然抬头,惊诧不解的眸光望着流熏,仿佛眼前人变得陌生许多。
“师妹,”沈孤桐喃喃一声唤,这分明不是他所期盼,平日里被他若即若离勾引得神魂颠倒的谢家大小姐,此刻该是不顾一切的扑来护他,索性将错就错的认下这桩生米煮成熟饭的亲事。
他心有不甘,眸光深情地凝视流熏,挺直身子沉声道,“沈孤桐死不足惜,刀山火海都下得,定不让师妹受半分委屈。”
情真意切的一番话,都是处心积虑的谋划中,分明是泥潭沼泽,前世里她就在那双动人的眉眼下一步步无怨无尤的深陷进去。
只是眼前,她可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大胆”封氏急恼得面颊赤红,叱责道,“沈孤桐,你也是读书人,受谢府收养大恩,怎能忘恩负义”
喜姨娘掩口噗嗤一笑长长叹息“貌似潘安的白面穷书生同大家闺秀翻墙西厢会,戏文里不是常有的吗”
四下一阵唏嘘声,仿佛一桩悬案变得扑朔迷离。
“沈师兄果真是病糊涂了,而且病得不轻”
忽然,一个娇柔凌厉的女子声音乘风入耳,声音并不大,却是直指人心,引得众人寻声望去。
流熏一惊循声望去,就听一阵窸窣的衣履脚步声传来,窗外廊下的明角灯映得雪地光影交相如白昼,雪光中娉婷走来一队人,为首一清丽的女子,雪青色貂皮斗篷绒绒的风毛半覆了面颊,边行边款款地正声道“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沈师兄平日是不欺暗室的君子,这书可是白读了不成若是有人污蔑谢家谋反,莫不是沈师兄为了报恩,也一口应承了不成”
圣人说,君子当在人所见和不见的地方谨言慎行,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该疏忽大意。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立时将沈孤桐承认奸、情的举动划归做代人受过息事宁人的义举。
流熏心头一触,惊喜的唤一声,“旎姐姐”。
表姐方春旎是流熏的小姑母谢妉儿的长女,因小姑爹过世得早,小姑母母子三人一直寄居谢府。前世里,春旎曾是流熏的闺中密友,可惜红颜薄命撒手西去得早。如今隔世再见,流熏心头反有些莫名的生疏,却掩饰不住绝处逢援的惊喜。
方春旎摘下头上斗篷抖抖雪,露出一张娟美清秀的面颊,肌肤莹润如雪,透出一段冷艳,依旧从容说,“沈师兄但为息事宁人,如此草率认罪,不知到底是要救流熏,还是要趁火打劫将错就错呢”
犀利的言语,一针见血,四下一片哗然,竟连天下儒生之首的中堂大人谢祖恒都惊诧地望去。
沈孤桐本是白净的一张面容更是惨白,仿佛心底那暗藏的污秽被人忽然照亮,慌得无处藏身。他强自镇定,诧异地反问“方师妹此言何意”
方春旎先给谢祖恒夫妇见礼,旋即说“母亲头疼病又犯了,遣春旎来看个究竟,可巧春旎路上遇到个人证,送来请舅父舅母定夺。”
她说罢盈盈转身,向身后望去,丫鬟婆子们分作两厢而立,闪出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身影。
一袭白蟒箭袖,头戴亮白簪缨银翅世子小王冠,攒珠银带,俊逸英伟,一双深目似明星幽亮,霎时如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照亮庭院。
来人温然含笑,疾步向前一撩袍襟跪拜在谢祖恒面前叩首道“甥儿景珏给大舅父舅母请安,深夜造府未敢惊扰舅父舅母,景珏唐突了。”
赵王世子景珏,他如何来了流熏不由一惊,景珏表兄随了姑爹赵王爷戍守边关,恍若隔世,眼前人熟悉又陌生。
景珏看起来比她记忆中体魄愈发雄浑矫健,或是边关风沙日晒,面颊沐上一层金栗色,异乎寻常的男人雄劲的美。
望族闺秀 第七章 世子表兄
“珏儿,你几时回京的”谢祖恒夜惊讶地问。
“甥儿亥时才赶到京城,雪天路险耽搁了时分,拿了御赐金牌叫开德胜门进城。天色已晚无法入宫,就径直来舅父府里叨扰,宿在前院书馆同俊表弟作伴。”
竟然有如此的巧事,偏偏珏表兄也是今夜入府,还住在了前院书馆
亥时进城,那子时事发时珏表兄人在书馆流熏心头一惊,倏然望向方春旎,方春旎果然对她淡然含笑,不做声色。旎姐姐莫不是有备而来
“赵王爷和王妃现在何处”封氏抛开流熏的事儿惊喜地问景珏。
“外祖母华诞将至,可惜父王军务缠身不能来京拜寿,特遣了母妃带了贺礼从边镇赶回京城。母妃的车轿赶不及甥儿胯下的唐古拉山乌骓马脚力快,许是还要耽搁个日才能到京。”景珏一一对答,谈吐从容。
“你外祖父前个月还在提,赵王爷和世子为国戍边辛苦了。”封氏赞叹道,又疼惜的打量景珏赞道,“世子果然愈发的英伟了,听说世子近来在边关屡立奇功,还只身为赵王爷脱险退了贼兵”
无数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世子景珏,更显他身子伟岸,仿佛漫漫暗夜都被他这颗明珠照亮,更无人理会长跪庭院中的沈孤桐。
流熏留意一眼一旁的晚晴,她那双眸子痴痴地望着景珏,娇羞中难免有几分尴尬,向后退缩了几步。晚晴一心要嫁给赵王世子景珏表兄做贵妾,如今玉人就在眼前,她却无缘把握。
流熏正要大方地上前见礼,方春旎狠狠对她挤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动。
“珏表兄入府就径直去了前院书馆,可是听闻了今夜书馆发生的变故”方春旎单刀直入地问。
景珏朗然一笑道“可巧了,景珏入府就撞见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封氏问,忙又吩咐婆子们为景珏世子掸雪捧手炉,对这个外甥格外关切。
“景珏今夜在书馆庭院撞见个女鬼,”他故作神秘地说,眸光掠一眼流熏,淡然一笑。
珏表兄诙谐促狭,流熏是领教过的,不知他又要做什么名堂
“珏儿,不可胡说,可是看走了眼”封氏嗔怪一声。
“果然是一道鬼影,一身白裳艳如梨雪,倏地从甥儿眼前一阵风似的掠过,飘过月亮洞门去了。许是被院外敲锣呐喊声惊到。景珏提了剑才冲出院去要看个究竟,可巧熏表妹提个灯笼从后面匆匆赶来,纠缠了景珏讨要礼物,不依不饶的,就任那女鬼跑掉了。”
他神色透出几分疼惜,轻轻敲了流熏的额头声音宠溺“表兄哪能忘记表妹要的礼物表妹惦记许久的狼牙和火狐皮,一早为表妹备下了。可惜我打马入京行的匆忙,礼物落在母妃的车轿里,改日给你。”
难为他一番鬼话说得以假乱真,流熏都不觉佩服了。
景珏表兄聊聊数语,不徐不疾地为她解围。既然她入夜在书馆私会沈孤桐,书馆里更有景珏表兄,她同沈孤桐更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再者,若是她心存邪念有鬼,哪里还能有心思纠缠景珏表兄讨要什么礼物
流熏此刻心里一块悬石稳稳落地,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嘀咕“一时惊吓,竟然忘记了珏哥哥入府的事儿。”
谢祖恒将信将疑的目光从景珏面颊掠过,又看一眼爱女流熏。
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反不知如何辩解,她不知景珏的话是真是假但若她执意去驳斥景珏,反要误了自己同景珏这桩岌岌可危的大好姻缘。若要作罢,又不甘心,银牙紧咬,竟然将唇咬出鲜血,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朝廷开科选士极其看中品行,沈师兄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当赌注,可见知恩图报是个君子。”方春旎一声感叹,“可惜沈师兄此举太过迂腐。沈师兄为报答流熏妹妹这今世漂母的一饭之恩,万死不辞。不惜囫囵认罪,让流熏妹妹名节受辱是小,更至谢府清白门风于何地”
沈孤桐被方春旎一番抢白驳得愕然,原本他盘算好的一切,竟然被个小女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扰乱,更将一团火烧来了她脚下。
流熏冷冷淡淡一句“沈大哥一心报恩忠义可嘉,只是日后为官断案,也如此感情用事公私不分吗纵有满腹经纶,也终非朝廷栋梁”
沈孤桐如遭针刺周身一颤抬眼惊望她,流熏打量他的眸光里反生出几分令他胆战心寒的鄙夷。原以为师妹流熏会为他眼前此举而感激涕零无怨无悔的自此跟定了他,谁想竟然不知为何如此的不快他看到一旁的师傅谢中堂徐徐摇头惋惜,便心知失策,心头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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