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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他不过是因救了谢家大小姐而被谢府感恩收留的一个乞丐,如今的一切都拜谢家所赐。失去谢流熏的庇佑,他沈孤桐就要重新露宿街头和四面透风的破庙。眼下被逼入绝境,他不能再期冀险胜得到什么。
丹姝在流熏身后忽然噗嗤一笑,忍不住插话“表小姐说得是呢。上个月,四小姐顽皮,打翻老爷书房的墨海,还推说是大小姐惹的祸。沈先生怕大小姐受责,竟然挺身出来认错,生生被老爷罚跪了一炷香大小姐还笑他说,好在四小姐不是诬她杀人,不然沈先生岂不是真要以死相报了”丹姝轻描淡写的附和,更坐实了沈孤桐的人品风骨。
“妹妹,妹妹,你没事吧”担忧的叫嚷声传来,两盏昏黄的羊角灯从廊子尽头移来,两名总角小僮引路,身后踉跄奔来一白衫瘦弱的少年。
“哥哥,你怎么来了”流熏一见再也立不住,忙迎上前去。
流熏心疼的扶住哥哥谢子俊。如今哥哥身上棒疮未愈,天寒地冻穿得如此单薄急于赶来,想是也听到了她遭临大祸。
谢子俊紧紧拉住流熏一把挡在身后,直面父亲朗声争辩“父亲不问不查就要将亲生女儿沉塘溺死,如此审案也是少有知子莫若父,爹爹就觉得妹妹如此败类孤桐师兄也算爹爹的入室弟子,难道就斯文败类禽兽不如”他愤愤地指责,慌得流熏扯扯他衣襟嗔怪地唤一声“哥哥”暗示他失礼了,生怕哥哥再激怒父亲,原本平静的一汪水,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母亲早亡,剩下她兄妹自幼失恃。爹爹对她宠爱有加,但或是因对长子期冀颇高,对哥哥一直严厉。便是哥哥十一岁时少年才子神童的盛名就已响彻大江南北,而父亲对哥哥这谢府长孙日后的辅国柱石之才流露过半分半毫满意认可的笑脸。





望族闺秀 第八章 兄妹情深
谢子俊人如其名,眉清目秀,骨骼清奇,温润如玉,平日性子柔和安静,如今气恼时额头青筋暴露,衬了一张清癯瘦削入骨的面颊,一双乌亮的眸子清凌凌更透出冷意,怒视父亲毫无惧色,更显几分倔强。
“俊儿,不得对老爷如此无礼”继母封氏生怕老爷动怒,上前规劝,“俊哥儿不过是心疼熏姐儿,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老爷不必同他计较。天色已晚,老爷明日一早还要上朝,早些去安歇吧。”
虽然眼下险胜,但这场戏还没唱得尽兴。
流熏故意拉住哥哥解嘲般嗔怪“哥哥,爹爹在朝为官这么些年,什么冤案没见过,自有明断。哪里像哥哥一样听风就是雨的莽撞奔来”
“妹妹,你的头”谢子俊看到流熏额头的伤,紧张地问。
“不留心磕在了桌案上的,擦破点油皮,不妨事的。”她乖巧的笑笑,透出识大体的乖巧懂事。
这一切谢祖恒都看在了眼里,不无心酸。
谢祖恒皱眉打量眼前的长子,卧床养伤一月羸弱不堪,瘦的两腮深陷,一袭单薄的白色襽衫都显得宽大,如今子俊听说妹妹出了大事,不顾伤痛奔来,小兄妹骨肉连心,他又何尝不是心里生出诸多的不忍。他淡淡吩咐一句“你妹妹的闺房,可也是大半夜随意来往的还不速速带孤桐一道退下,回去仔细攻读备考”
谢子俊才要开口争辩,方春旎担忧地一句“俊表兄”
她盈盈的眸光望着谢子俊摇头,示意他不可同舅父顶撞。那眸光里关怀之殷,令流熏心里一动。前世里,春旎姐姐同哥哥子俊本是一对儿鸳鸯,春旎姐姐同她交好,多半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只可惜前世里,接二连三而来的劫难打得她们劳燕分飞,凄惨收场。
“俊儿,过来”谢祖恒脸色一沉一声厉喝。
“爹爹”流熏心头一紧,生怕爹爹迁怒哥哥。
“近前来”谢祖恒吩咐。
“老爷”封氏担忧地劝阻。
谢子俊蹒跚着步伐扬起头,昂昂地挪步走向父亲。
“哥哥,”流熏担忧地忙上前搀扶,却被哥哥一把甩开手。
父子二人对面,谢祖恒迎着轩门外的寒风,徐徐解下肩头貂鼠皮披风,迎风抖开,如一张羽翼覆在儿子肩头。风毛松软,如小手轻拂面颊,谢子俊心底那份柔软被触动,不由为之一震,才要退步挣脱,却被父亲一句低声呵斥“你娘亲手缝制的,莫污浊了”言毕,谢祖恒转身阔步离去,只对世子景珏吩咐一声“珏儿你随我来”
景珏望着几位表妹一笑,旋即含了玩味的笑深深一揖,极为潇洒告退而去。
只剩了谢子俊颤巍巍的手轻轻抚弄那身上似带了生母体息的斗篷。
原来这袍子是生母一针一线为父亲缝制的。不过不经意中一个举动,令流熏心头一热,父亲的心里毕竟还是有她兄妹的。
记得前世里这场灾难,原本棒疮未愈卧床养伤的哥哥谢子俊闻讯赶来为她开脱,毅然扑在她背上替她遮挡父亲的皮鞭,一番箠楚,父子关系更是雪上加霜。紧接着在祖母寿诞那日,哥哥又逢一场无妄之灾,被爹爹一顿痛打逐出家门,还不等科考扬名,就惊疯而死,空负了满腹才华。
如今细细思想,这一步步,一环环,丝丝相扣,设局之人可谓用心良苦。
哥哥本是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忽然天降横祸,同仕途失之交臂,空负满腹经纶。倒是成全了沈孤桐平步青云高中状元。若是哥哥也去科考,那他同沈孤桐如何论处伯仲呢
状元
她恍然记起,前世里这夜,她同沈孤桐的“奸、情”被撞破,祖母不得已要将错就错成全她和沈孤桐的婚事,但祖父一语掷地有声,除非沈孤桐金榜高中状元,才可以入赘他谢家为婿。难怪沈孤桐要暗害哥哥谢子俊。
流熏深深咬咬唇,如今她倒要看看谁能棋高一筹
谢子俊不肯罢休地转向封氏“母亲,府里这些奴才愈发的懒惰放肆了,不问不查看个人影就大喊捉奸,母亲一定要彻查此事,还妹妹一个公道”
“都速速去安歇吧,明儿宫里老太后还要遣人来府里给小姐们赐珠花入宫赴宴呢。仔细明儿落个脸灰眼黑的,多少铅粉都遮盖不去。”大夫人封氏提醒着,生怕节外生枝。
金嬷嬷在一旁小心提醒“夫人,大小姐额头有伤破了容,又受了一夜惊吓,金枝玉叶的身子,明儿,还能去领花谢赏吗若人前失仪有个闪失”
经这一提醒,流熏恍然大悟2c原来一场闹戏玄机在此。
明日一早,宫里来人赐花,那是为了一年一度宫中为皇子皇孙们从官员女眷中遴选女子。
难道今夜这场大戏不过是沈孤桐苦心操纵来阻拦她入宫赴会,怕她不慎被哪位皇子皇孙一眼看中娶了去,岂还有他沈孤桐入赘谢府做坦腹东床的机会
流熏岂能让他得逞,立时扮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脸应着“真相大白,熏儿已无恙,明儿一早就赶去凑兴待宫里太后派人来赐花的盛事。”
封氏听之任之般的一笑,带了众人离去。
“你呀顽皮”春旎责怪着,“俊表兄科考近在眼前,你莫要任性生出事儿来害了他的前程。便不说是俊表兄,沈师兄寒窗苦读多年,也指望春闱夺魁显身扬名的。”方春旎嗔恼的话音,却不忘伸手为她掠了颊边的乱发,宠溺地用食指轻戳流熏额头轻叹一声“你呀真真的令人爱恨不得”
流熏歪头一笑,恰见庭院中被哥哥子俊搀扶着徐徐起身的沈孤桐正诧异地望着他,那双深眸里透出几分薄寒。
沈孤桐几乎双腿冻僵,寸步难行,忧郁的眸光望向流熏,面色苍白,沙哑着声音满是关切地叮嘱“师妹受惊不浅。外面风雪大,仔细冻到,快回房去吧。咳咳”
丹姝贴在流熏身后低声取笑“沈先生可真是书呆子自己身子都冻僵尚且不知,反来叮嘱小姐呢。”
前世里他的精心呵护,无微不至,今生看来都令她心里恶心。
人去,屋空。
北风夹雪撼动房檐铁马,錚鏦作响,仿佛沙场上的喊杀声未绝,余音震耳。
漫天大雪飘然洒落,廊下照角灯映出细雪成霰,莹光隐朔,铺得满地青光。
流熏笼个手炉立在窗前,一双手紧紧用力,恨不得将手炉捏碎。她仿佛看到了墙角梅树下落英缤纷的花雨下,紧紧相拥热吻的两人。那时,年少的她是那么的率性大胆,这一场劫难后索性将错就错,难以抑制对沈孤桐的爱意,终于扑入了他的怀抱。曾经她觉得柔情蜜意,万般温存,丝毫不觉杀机四伏;花园角落里离经叛道的肌肤相亲不顾了一切,铺就了她日后坠崖的悲剧。
前生的自己便是糊里糊涂的落在一个棋局里,被当做了一枚棋子任意摆弄,竟然浑然不知。时而浑浑噩噩的被捧去天上云端,忽然又被狠狠地踢落九天,摔得粉身碎骨,一无所有。雪线仿若千万根尖利的银针扎得她面颊生痛,额头隐隐绰绰的疼痛让她铭记前世的仇恨屈辱。
她深吸一口雪润的空气,重生一世,她绝不会轻易罢手




望族闺秀 第九章 蛛丝马迹
一梦醒来,天光大亮。眼前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辨不清是梦是真。
重生一世,是上天的福泽还是她的另一场劫数
屋内赤金兽炉内炉火烘烤得暖暖的,令人恹恹的不舍衾被。
窗外恰传来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听人说,这次太后遣人来赐珠花,是有意在望族闺秀中替六皇子选王妃。”
“啊是那位就要被立为太子的六皇子吗听说,六皇子殿下生得丰神如玉,英俊儒雅,人送贤王的美名呢。”
“这小蹄子,痴了心了,看一提六皇子这眼里都冒金光,不如把你送去六皇子眼前,即便做不了王妃,好歹也混个姑娘当当。”
一阵哄笑声打闹做一团,流熏听得心头一动。
宫里太后派人去各府里赐珠花,原来是为了给六皇子选王妃。难怪沈孤桐急于兴风作浪设计来害她,眼前怕再没有让她这“命中贵人”花落别家更令沈孤桐忌惮的了。
“小姐醒了”绿婵探个头进来,为流熏打起帘帐,迫不及待地说,“姑娘们都一早去了老夫人房里候着宫里来人赐花了,单单大小姐你睡得如此踏实。”
流熏揉揉睡眼问“宫里来人了”
绿婵一笑说“听说要晌午时分才到咱们府里,眼下正在封尚书府呢。”
丫鬟们端来香汤膏胰,赐花流熏梳洗装扮,一盒盒珍贵的首饰珠光宝气摆在眼前,琳琅满目。
“这是大事,可不敢马虎了。”绿婵仔细的提醒小丫鬟们。
流熏拈起一枚八宝累丝红宝石凤眼钗子,眸光却漫不经心的投去窗外。
满院银装素裹,一派琉璃冰雪世界。几丛梅树枝桠纵横,白雪覆盖,犹如丛丛精美的珊瑚树。
“小姐”绿婵一声唤,流熏兀地回头,见小丫鬟紫棠笑眯眯的进来,手里捧了一只折得精致的纸鹤,“小姐,沈先生遣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姐压惊。”
流熏的眸光被狠狠的灼痛,心下一阵紧揪,一股惨痛袭来她的心头。这纸鹤,重活一世,竟然又看到了它
她颤抖的手托了纸鹤在手心审视,前尘爱恨齐涌心头,恨不得一把将那纸鹤捏皱,撕去她前世被愚弄的耻辱,只是一双手不停发颤,竟然不能下手。
前世里,那场“捉奸”大难后,身陷囹圄的沈孤桐为她折了这只纸鹤,用自己的血点亮那纸鹤的双眼,来慰藉病痛中的她。
当年,她捧起这只染血的纸鹤泪如泉涌,笃定了心思要一世追随了他去。
沈孤桐果然大手笔,她一颗小女子天真的心,哪里是他的对手竟然被一只纸鹤骗去一世的姻缘。
她唇角掠过一丝苦笑,强做出几分欢喜地说“沈大哥真是巧手。”
他在作何盘算昨夜铩羽而归,怕是沈孤桐不会轻易罢手。
窗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大小姐可在房里出事了,出大事了”
“谁在外面喧哗”丹姝气恼地去挑帘子,府里规矩多,从未见谁如此慌乱的叫嚷。
“小姐,大公子他,失足落水了,不好了”风风火火的闯进一名小丫鬟,脚下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进来,惊惶失措话不成声。
流熏这才看清来人是她院里喂鸟的小丫鬟金桂。
金桂小脸吓得纸白无色,说“金桂打半壁亭梅园沉碧湖那边过,见四下里的人齐往湖边涌,说是有人落水了,凑过去一看,竟然是大公子,湿淋淋的被从水里捞起来,头泡得那么大,看情形不大好呢。小姐快去看看吧金桂害怕,吓得跌一跤,脚也崴了。”金桂呜呜地哭着。
流熏头脑嗡的一阵轰鸣,身子晃晃险些没跌倒。难怪今儿一早晚晴如此安静,仿佛昨儿一切都没发生过,原来是去算计哥哥子俊了。
丫鬟们更是乱作一团。
流熏不容分说推开她就向外冲,心里祈祷着哥哥千万不要出事。
谁想竟是奔得太急,踩在雪上,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幸好被丹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滑倒。
不过这一滑,倒让流熏的余光忽然落在了金桂撒腿袷裤下半遮半掩的一双玫瑰紫色绣鞋上,眸光立时定住。
不过须臾的功夫,流熏的眸光掠过她脚下墨色金丝地砖,心头更是一怵,犯了寻思。
奇怪她不觉仰头看看漫天渐徐的雪絮,再回身打量吓得惊慌失色的小丫鬟金桂,一颗惊悸担忧的心便定了几分。
流熏手捂胸口定定神回头吩咐金桂“你脚不方便,就流留下看家。屋里尽是贵重的首饰珠宝,你可仔细当差。”又吩咐丫鬟婆子们,“快,都随我去半壁亭”
她说罢便急匆匆喊着丹姝带路,众人你扶我搀直奔后园去。
行了几步,丹姝扶住放缓步的流熏问,“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流熏挺了步,仰头看看天上零落渐稀的雪渣,跺跺脚上沾的积雪,掸掸肩头沾的雪星幽幽地说“才走这么几步,就落上雪了,仔细湿了衣衫。”
丹姝心头一股莫名的不安惶然大悟,“小姐,你不提我倒疏忽了,金桂的鞋上没有雪,是干的,身上也没雪花”
流熏泛起一丝冷笑,若是有人刻意设个局让她去钻,那就要看看鹿死谁手了
“小姐,莫不是金桂那小蹄子在唬咱们”丹姝回转过身气恼的恨恨骂“我擒了她一顿贼刑不怕她不招”
流熏玩味般一笑吩咐“还不急回去。多些时辰,戏码才足。”
她招手吩咐绿婵附耳过来叮嘱几句,绿婵屈膝一礼应声退下,几名婆子又被她一一遣散,她才对丹姝问,“老太爷这回去开封,似乎四名贴身护卫只带走了两位,还有两位大内侍卫高手该是留在了府里吧”
提到老太爷身边那四位皇上钦赐的四大护卫,丹姝一脸诧异“小姐是要请两位护卫保护大公子安危吗老太爷出行时,是剩了两名护卫留在府里,别看平日里金刚似的黑沉个脸儿,自打前儿个吃了咱们的腐皮鸭,见到我就会傻笑。”丹姝恍然大悟,“小姐,我就去请两位护卫哥哥日夜保护大公子去。”
流熏笑了摇摇头,附耳对丹姝轻语几句,又叮嘱一句“仔细了”
丹姝一怔,旋即机敏的点头而去。




望族闺秀 第十章 落水1
一行人撑起青绸油伞,顶着一天雪絮,伴了流熏一路匆匆前行。
积雪松软,绣鞋踏上软如棉絮一般,步伐极轻却惊飞枝头雀儿,抖索了枝头坠雪直灌脖颈。
空气清寒,凉润肺腑。
流熏忽然记起前世里,也是大雪飘飞的日子,哥哥一场劫难大病后就变得疯疯傻傻,她就是如此的哭着念着,却永远不能唤回昔日那俊秀清朗才华横溢的哥哥。
游廊曲折,绕过影壁,葫芦洞门前横斜着几树白梅,花瓣莹透,被积雪压弯枝条,分不清是梅花还是白雪,只有淡淡幽香扑鼻。曲径通幽,凉意里透出几分兴奋。
前面洞门处早有丹姝探出头来,一笑。
流熏停了步,忍了泪回身打发丫鬟们说“你们候在这里。”
丹姝清咳一声,两名黑衣汉子押来两名战兢兢的婆子,径直推到半山书馆里端坐的流熏面前。
两名婆子吓得惊慌失措,噗通跪地叩头说“大小姐,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就说说你们知道什么”流熏紧拥了银鼠皮披风,把玩一枝梅花兀自在鼻间悠然嗅着,一双眼上下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们二人本是后厨里的厨娘和马厩冯四家的媳妇。怎么,不用当差,藏去梅园湖边假山下鬼鬼祟祟的,非偷即盗”
两名婆子互视一眼,机警的搪塞“是厨里的一对儿留给四奶奶下蛋吃的鹌鹑钻开笼子跑了,奴婢们寻了那雪地上的爪印一路寻来在找呢。如今正月里,这鹌鹑价贵,二两银子一只了。奴婢们当掉裤子也赔不起呀,这才钻山洞的来寻。”
这两个婆子倒也狡猾,眸光溜溜的偷窥流熏一眼,又慌忙避开。
流熏长叹一声道“那便不巧了,可巧我放在半壁亭的一只金镯子不见了,正在捉贼呢。小姑太太发话,若是擒到了,也不必惊扰老太太和她,送去衙门里一顿贼刑不怕不招的。”
流熏忽然杏眼一睁,柳眉倒立,手中梅枝儿一丢吩咐丹姝“押下去”
两名婆子一见大小姐发怒,立时慌了手脚,连连叩头“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婢们不是入园来偷窃的,是是”
两名婆子眸光乱转,又慌张的垂下头去。
听罢婆子的招供,流熏淡然一笑。
“带她下去”流熏打发丹姝押婆子退下,又附耳叮嘱几句。
众人倏然散去,雪地小园只剩流熏一人,心里反有了些关老爷单刀赴会的勇气和快意,她倒要看看晚晴还耍什么花招。
昨夜一场北风紧,悠悠地刮了满地落英,散在雪地,好不清凉。
行了几步上前,忽听耳后“啪”的一声树枝折断的声响,有人
流熏一惊猛然回头,冷不防眼前一黑,一双大手倏然从身后伸来紧紧蒙住她的双眼惊喜的嚷“抓到了哈哈,看你还往哪里躲”流熏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头脑一空。听声音又柔又嫩,又是个陌生男子,哪里来的泼皮无赖一个含糊的念头在脑海里一掠,莫不是晚晴约她来此,就是为了再出诡计坏她清白
她拼命挣扎几下,但毕竟缚住她的是男子,有些力道。她想,若是晚晴埋伏此人在此坏她名节,再寻人捉奸抓个正着也不必有什么奸、情,单单她被陌生男子搂抱,怕今世的姻缘就毁了她更不能大喊救命引来家丁,令此恶名坐实
眼下寡不敌众,她不敢轻动挣扎。
正在焦急无助的挣扎间,忽然身后的头攀去她颈间,如小狗一般深深嗅了两口畅意的叹着,“好香,好香,珍珠姐姐今儿是抹的什么香屑子,分瑞儿一包可好”一股甜腻腻的酒香扑鼻,冷冷清冽,那是岭南名酿“梅蕊寒”,更有陌生男子温热的鼻息扑在面颊,狎昵着凑在她肩头。清亮的声音似是个少年,更能闻到他潮热的鼻息匀促在冰寒的空气里。借着手指的缝隙,她依约看清淡粉色绣金流云纹袍袖,衣着华贵该是个有身份的富家子弟,依着沈孤桐此刻的势力,怕是除去凭了一己魅力去哄了谢晚晴之流为他效力,还难买动如此的帮凶。
不过灵机一动,她作出几分闲然的姿态不再挣扎,温声说“你弄疼我了”
“十里八里内的美人香,都逃不过我的鼻子的。”少年又费力的嗅嗅她的颈窝得意地说着,徐徐松开蒙她双眼的手。
趁其不备,流熏猛然挥手,尖利的指甲狠狠抓去脸庞那无赖的脸,“你不是哥哥你是谁”
“哎呀”一声惨叫,华服少年措不及防松开她去捂脸。
流熏双手猛力向后一撞转身,推得那人一个趔趄跌倒去雪地中,她惊喝叫嚷“哥哥,快来,有贼”流熏奔跑着对了假山上喊。
“别,别叫”雪地中呻、吟的少年惊急跳起身,冲上前擒住她的臂。
“我,我不是贼,不许叫”少年一听她叫人也慌了神,急得说,“你不是珍珠姐姐呀怪我错人了人你不要叫你抓伤了我,你还叫”
流熏这才住口扭头,得意仔细打量眼前人,不觉眼前一亮。
眼前一华服少年脚下踉跄摇摆不定,醉眼迷离,好一张俊美得极致的脸,让人一见便生出几分自来的怜惜。一头乌发倒是有一半披散在肩膀上,另一半扎了发辫却用一串上好的珍珠串起来,险险地坠在头上。左耳塞了一颗碧玉珠子,右脸蹭着一朵女人嘴上的胭脂,一双桃花眼顾盼神飞,微微眯了几分,透出慵懒的神情,一笑时浅浅的两个梨涡,简直羡煞天下女子,姣好的容貌衬着一袭淡粉色锦袍,金线绣蟒,繁华富丽,腰系五色蝴蝶鸾绦,一只洞箫斜在腰际,好个富贵闲人。
华服少年倒像个顽童,晃晃悠悠地附身弯腰,笑眯眯打量流熏的花容啧啧赞道“果然是个天仙姐姐,比珍珠姐姐更美上十倍”面颊上果然几道深深的血印。
她心里便有一番打算,好个混帐东西,胆敢来轻薄她,就不要怪她无情手狠
“公子是错将我认作珍珠姐姐了”流熏认真地问,温声软语。珍珠是父亲书房的大丫鬟,怎么和这浪子纠缠去了一块儿
“珍珠姐姐带瑞儿来这里折白梅的,一转眼不见了人影,瑞儿也迷了来时的路。”少年深抿薄唇,透出几分委屈无助。
流熏淡然一笑说“珍珠姐姐在半壁亭那边,你随我来我带你去寻她。”
少年一听眉开眼笑欢喜地说“太好了,好姐姐快带瑞儿去”




望族闺秀 第十一章 落水2
“要我带你去寻她是可以,只是她若知道是我引你来的,一定要怪我。”流熏为难地说,“不如,等会子你在园子外墙候着,等我学三声布谷鸟叫,你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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