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闺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楚容
他才伸手上前,就被父亲一拂袍袖甩开喝了一声“孽障,都是你惹出的是非”
慌得子俊倒退了两步,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哥哥”流熏惊呼一声忙去扶他,手下用力在哥哥棉袍的肩头用力一扯,刺啦一声,谢子俊的袍子扯开一道口子,从中飘飘荡荡飞出几根芦花絮子来。
流熏用力抓了一把,又一松手。堂上一阵风刮来,芦花满堂飞荡。众人惊异的目光望着那芦花,议论纷纷。
“呀,俊儿你这袄”谢妉儿惊叫一声,扶起子俊,去看那棉袍破、处,从里面扯出几把棉絮,竟然棉絮都是旧棉,紧紧粘连成一片,其中夹杂些芦花。
“这,这都是什么呀”谢妉儿大惊小怪地嚷着。
旧棉絮是真,不过是从沈孤桐的棉袍里换出了几成,芦花却是流熏的手笔。
“姑母”流熏惊叫一声慌忙遮掩。
堂堂中堂府的公子,过冬的棉袍里竟然蓄得是旧棉和芦花絮子,简直亘古奇闻。若不是这家吝啬之极,就必定是有人刻意刻薄这位大公子。
“这,俊儿,你的冬服里如何都是芦花难怪你爹爹骂你近来无精打采,畏畏缩缩,全无半点世家子弟的潇洒。”谢妉儿心疼地将子俊推去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惊愕得颤抖了手,拈起那芦花惊望着目光呆滞,心疼得老泪横流,喊一声“俊儿你个傻孩子,如何早不说话呢”
谢妉儿酸酸地说“娘,俊哥儿才对继母有半分抱怨,就被哥哥打断了腿。若再敢抱怨半分,一早就被大哥活活打死了。依我说,当年江舅爷要接了子俊和流熏去江府,您老不依,说什么谢府长孙,岂能去寄人篱下若是俊儿跟在他亲娘舅身边,好歹能混个温饱不愁吧您还是替我死去的嫂子积积阴德,抬抬手让俊儿逃命去吧。今儿一个丫鬟几句话都险些要了俊儿的小命。”
众人望向封氏的目光里惊诧如看鬼魅,更是愤恨不平,仿佛才发现一张伪善的容颜下竟然有一颗如此歹毒的刻薄的心。
“你,你怎么说”老夫人狠狠的将一把废棉絮掷去封氏脚下怒斥,也不顾了在场的宾客。
流熏见势小脸一沉嘴儿一撇,哇的大哭失声,跪地求告“祖母,祖母,哥哥本不许说给祖母祖父得知的,哥哥说,他受些委屈不要紧,如若祖母得知了,就要气恼的休走母亲。若是赶走母亲,无人伺候爹爹,小弟弟和妹妹就要没娘了”
流熏哭得抽抽噎噎,句句话说得令人听去心酸,“哥哥说,熏儿和哥哥已经没了亲娘,怎么能让弟弟妹妹没有娘呢。哥哥存了这份心思,才不忍将委屈说出来给祖母祖父得知。求祖母成全哥哥一片孝心吧。”
流熏一把抱住哥哥失声痛哭。
小兄妹一副可怜的模样。老夫人抱了这个搂住那个。
众人交口称赞谢子俊孝顺,称他忍辱负重鞭挞受屈无怨,孝顺严亲,有圣人舜帝和先贤闵子骞的大容之德。圣朝天子仁孝治理天下,看中德行,如此名声,对谢子俊简直是求之不得。明儿一早,这段佳话定然传遍朝野。流熏心头暗笑,更要多谢封氏借了这把东风给哥哥。
如今这结局才是大快人心
前世里,哥哥因平白被冤枉奸污了妹妹的丫鬟,名声大坏,成了千夫所指的衣冠禽兽。更在雪地里被父亲当众一顿家法伺候,褪了裤子被打得满地翻滚人前出丑,大病一场醒来,无颜于世,谢子俊就变得痴痴呆呆疯傻,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只得被送去庙里修养,自此退出了仕途,成为谢府一个被遗忘的人。一个失恃的孤儿,又谁去心疼呢
舅爷江昊天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倏然起身拱手对谢老太爷道“恩师,师母,先父生前最宠爱宛妹,家母对俊儿和熏儿也颇是挂念。舍妹去得早,临终托付昊天不能淡忘。若是谢府不方便,俊儿临近科考,可否让俊儿搬去江府潜心读书攻读。”
言外之意,偌大个谢府容不下谢子俊这前妻之子。如今江府提出要收留谢子俊,若是谢府执意不许,怕是于理不通。
江昊天曾是谢老太爷的弟子,自幼同谢祖恒是皇上身边的伴读,亲如兄弟,却因江菀儿的死而反目成仇。
谢老太爷觉得颜面扫地,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又看了孙儿温和地问“俊儿,你如何说”
谢子俊讪讪地望一眼父亲,又望望舅父,艰难的抿抿唇说“舅父厚爱,甥儿感激涕零,爹爹已经知道原委,子俊还是在谢府攻读吧。”
谢子俊一番话,众人更是感慨夸赞他懂事。
老太爷说“俊儿在我书房读书,哪里也不许去。任何人进出书房,须得我的准许。”
他看一眼谢子俊说“老夫要亲自督查你们的功课。”
流熏揉了泪眼去扶哥哥起身,她心里暗自庆幸。哥哥如此就被祖父保护起来了,怕是那些人若要下手也不容易。
子俊看一眼妹妹流熏,见她哭得悲悲戚戚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含了几分慧黠的笑意。虽然不为人查,他却深知这一切怕是妹妹流熏有意操纵的。
望族闺秀 第一百二十章 雪冤3
封氏恨得牙根痒痒,她有心除去了谢子俊这嫡子,防他翅膀硬了单飞,将来再难以辖制。如今老爷子却将他珍藏在金丝笼里,不得靠近。
若是谢子俊果然金榜夺魁,日后定要继承谢家的家业,那她母子日后在谢府的日子就难过了。
她牙关紧咬,恨意满胸,却无法发作。她极力安慰自己,还有时候,她定不让她们兄妹得逞。
“祖恒,你过来”谢老太爷忽然冷眼侧头打量儿子一声吩咐。谢祖恒离席来到父亲面前,脸色青灰,眸光里有些忐忑。老太爷眸光矍铄如剑骤然刺向儿子谢祖恒,还不等谢祖恒开口躬身谢罪。谢廷尧猛然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面颊上,打得谢祖恒倒退几步倒在地,满口都是血。
“混帐”谢老太爷怒骂一声。
满座震惊,众人纷纷起身,又慑于老爷子训子的威严不敢上前。
听说老爷子当年做帝师时,连皇上都敢打,如今训子,更是无人敢劝。
谢祖恒面颊胀紫跪地请罪,伏地不语。一品大员,百官之首,从未有如此的狼狈。
“家宅不宁,何以治天下”谢廷尧训斥。
堂上大乱,众人纷纷来劝。
一场寿宴只得草草作罢,谢老太爷起身,做出疲惫的样子,老爷子拱拱手道歉,吩咐送客。家人搀扶了破口大骂的谢老太爷下去歇息。
原本各怀心思而来的众人眸光里都不无怅憾,更有晋王景璞才要跟上去,谢老太爷摆摆手,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三皇子的眸光里颇有不甘,似有未尽的事儿,被一场乱局扰得纷乱。
一场寿宴闹得不欢而散。好戏收场,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勉强的笑意都颇是尴尬。
二爷谢祖慎率了家人送去仪门,景璞走过流熏身边,打量她淡然一笑,幽幽地道一句“有趣有趣”
流熏故作不知。转眼十二皇子景璨撞撞她的臂肘说“媳妇,吓死我了,你果然口舌伶俐可爱。”
流熏面容含笑地屈膝福了福说“送三殿下,送十二殿下。”
“改日去宫里玩。”景璞挑挑眉梢似对一旁垂首恭敬肃然的谢子俊说,但眸光分明看着流熏。
流熏故作糊涂的垂头不语。她心里暗笑,不必去宫里,明日一早,宫里宫外就要纷纷传扬谢府贺寿的一场大戏,继母如何刻薄前妻之子,孝子如何的忍辱负重,或者哥哥还能被皇上旌表呢。
舅父舅母走在人后,流熏有意压缓步伐,凑去舅母身边轻轻扯扯舅母的衣袖,唤一声“舅母”
舅母略缓了步伐,流熏口中说“熏儿兄妹的事,舅母勿以为挂。”
又看看左右无人靠近,才低语一句“明儿舅父上朝,祖父的意思是”
她伸出三只手指,深深望一眼晋王景璞清冷飘然远去的背影。
舅母露出一脸难以置信困惑的神色。
流熏点点头,叮嘱道“舅母记住了,祖父为人清流,从不愿人云亦云。”
“这是,老爷子的意思”舅母迟疑地问,看一眼远行在前的江昊天才想喊住,流熏已疾步上前去笑盈盈的送客,若无其事的同人搭讪,只剩舅母迟疑的行在人后。
她心中有数,如今谁要是人云亦云去捧六皇子,那就是自寻死路只要所荐之人不是六皇子,这次朝局之争的惊涛骇浪中就能安然无恙。虽然她有意泄露天机,但是舅父为人耿直孤执,未必能听信。但是只要她说出三皇子,舅父就没有不明白的道理,祖父是不愿去举荐六皇子的。
送罢客人回转厅堂,老夫人怒气未尽。
大夫人一脸泪痕跪地谢罪,身后跪了众儿女。
二夫人付氏忙来解围劝说“大嫂掌管一大家子的事儿,未必事事亲为。丫鬟婆子们一时疏忽了,看人下菜碟也是有的。”
封氏哪里甘心担当这个罪名,她气急败坏地转向四夫人慕容思慧的乳娘赵嬷嬷骂道“少爷小姐的冬衣都是你一手经办的,你如何交代”
赵嬷嬷哑口无言,她是给大少爷旧棉絮做袍子,可是芦花不是她加的。她眼珠一转,忙解释说“许是府里那些裁缝偷工减料,我去申饬他们去。”
“老寿星,不要怪母亲了,母亲日日忙碌,怕是力不从心。”流熏顺了二婶的话说,又看一眼姑母说“寻个可靠的人,帮帮母亲分担一二就好了。”
封氏本在哭啼,无从自保,忽然听流熏一句提议,才心里一个寒战,这个丫头,原来步步为营在这里算计她呢。
四夫人慕容思慧忙上前说“母亲,还是媳妇来帮大嫂吧。”原本这冬衣也是她经手的,只是她娘家家境大不如前,如今急于收敛些钱财好填补平日铺张的开销用度,她如今心里有鬼,只有硬了头皮向前。
“小婶婶腹中怀着小弟弟,身子日益沉重,本就不易,想是近来无法分心,才被下人们寻了罅隙。再者,若为这些事儿伤了胎气,就得不偿失了。”流熏一句话噎堵了她回去。
她眸光试探的望向三姑母谢妉儿,谢妉儿同她眸光一触的瞬间,露出一抹欣喜的神色,似看到了大好的天机。
“母亲,不必为此事伤神。若是大嫂嫂忙不过来,不如女儿来为您分忧,前些时候楼栏断了,险些伤了郡主,如今冬衣又出了差错,哎”谢妉儿不失时机地接话说。
老夫人叹气说“也好。”转向大夫人封氏吩咐,“老大家的,日后,你只管你那房的事儿就是了,府里的账目内务,就给妉儿去打理吧。如今流熏也大了,也该让她学学持家了。”
寥寥数语,就解去大夫人封氏在府里的大权。
封氏愕然,险些瘫坐在地,竟然连一丝笑意都难以堆出,毫不掩饰心里的失落,她欲哭无泪,委屈地望一眼老夫人。
谢老夫人斜睨她一眼,赌气般用龙头拐杖戳地高声道“我老了,老眼昏花了,连自己孙儿在眼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看不到了。”
众人同情的看一眼尘埃中的封氏,如今她没了大权,徒留个大夫人的名号,不过是尊虚供在台面上的泥胎菩萨了。
望族闺秀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机
流熏悄悄地退出厅堂,如今这出好戏已经收场,她不必再耗费心神。
“大小姐,老太爷传您去书房问话。”冷不防廊子下暗处一个声音,流熏倏然回头,见是秋彤姐姐。
秋彤只在前面走,也不多言,不是回身打量她,隐隐含笑,似是钦佩她在堂上镇定自若救兄长的本领。
流熏端出一副天真的笑脸,仿佛乱花眼前过,片点不沾身的从容。
“老太爷,大小姐到了。”秋彤通禀,屋内无人应声。
流熏却是进退不得的尴尬,眼见祖父同叔父们秘议的模样,二叔、四叔凑在书案旁,父亲侧身坐在一旁的官帽椅上,一手拿着一个裹着冰块的帕子在敷脸上的青肿,可见祖父当众那一记耳光打得真狠。
“推,是一定要推。若是在这关口左右不定,不去举荐新太子,反是乏了为人臣子的是非决断”谢祖恒说,倒吸一口冷气,透出几分痛苦神情。
谢老太爷似对这句话颇是满意,眸光里透出几分温和问“还疼吗”
谢祖恒微微躬身,老太爷才深呼一口气说“我打你一巴掌你就承不住,俊儿他小小年纪如何受得住你那么重的责罚”
四爷谢祖怀一笑说“大哥受点苦,可是替爹解了围,功不可没呀”
流熏心头一动,难道刚才祖父打爹爹的那巴掌,是在演戏给众人看,故意退了宾客,也退了那位嚣张的皇子
谢祖恒沉默,旋即说“若是俊儿不受这番苦楚,怕是如今早已奉了怡妃娘娘的诏,去做六皇子的伴读。”
流熏更是一惊,眸光闪烁,爹爹重责大哥,不都是因继母的挑拨,原来是要推掉做六皇子伴读一事。莫非爹爹对六皇子颇有微词
祖父的眸光望向她时,流熏低垂下眸光福了福。
二叔正在祖父书案前斟茶,说一句“晋王为人深沉,喜怒无形于色,离去时,同熏姐儿你搭讪几句,可说了什么”
流熏谨慎地说“三殿下离去时,只说了句有趣有趣还说,让哥哥得暇去宫里玩耍,就没有问旁的。”
祖父透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笑,呵呵的笑了笑说“料他也问不出些什么,也无暇让他去问。”
“爹,如今满朝文武,怕是有八、九成都要推举六贤王当太子。前日沈中堂还来暗示儿子,如今朝臣们纷纷上折子,可就差谢家的一本了。不保六皇子,这爹,皇上,怎么说”谢祖慎担忧的问。
祖父徐徐摇头,悠然品茶,打量长子谢祖恒,吹吹那热腾腾如仙雾般的茶气说“为父入宫,只是向皇上谢恩。只字未提及立储一事。”
“爹,那您入宫是”
老太爷悠然说“太子马厩卧病不起,皇上随口问老夫,太子的病可还能医治”
太子的病,不去问太医可否医治,反来问祖父呢莫不是皇上暗示什么
流熏深深记得前世里,一场文武百官推荐太子的风波,祖父和爹爹因为大哥受责惊疯的家门丑事,而卧病不起,也误国了这场朝堂里的大戏。结果却是匪夷所思的,那个被废黜的太子竟然被复立了。
那些推荐六贤王的官员纷纷遭了皇上申斥,骂他们居心叵测,结党营私。大姑父赵王爷,都被皇上降爵罚奉,险些送去宗人府问处,说他别有用心。
六皇子如今是水满则溢,聪明反被聪明误
越是满朝文武异口同声的推荐他,皇上越是气恼不甘心。
“爷爷,太子果然病了吗”流熏问,“看来皇上对太子的病颇是上心呢。”
“熏儿,没见大人们谈论正事吗哪里有你女娃子插话的份,还不下去”谢祖恒训斥一声,手里包冰的帕子敷的半边脸侧开不想让女儿看到狼狈样。
流熏说“爹爹,哥哥刚才还后悔说,因他不孝连累了爹爹。您看,太子犯了这么大的错,皇上还关心他的病痛,毕竟是父子连心的,没有过不去的结儿。”
流熏说着,打量着祖父和父亲的神色迥异。
前世里,皇上声称是太子得了魔魇,中了巫蛊,如今病愈复位。但最终更是出人意料,太子复立后不过一载,又被废掉。至于后来,几位皇子为了夺嫡就打做了一团
“爹”谢祖恒微微起身,沉吟片晌看向父亲,“皇上的意思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什么病都需要慢慢医治。”
谢老太爷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伸出手在空中滞了片刻,指点了一旁的次子谢祖慎说“去寻你大姐姐,听说赵王在边关打猎坠马伤足,难以行走,今儿给丈母娘贺寿都未登门,去送些我才从宫里太医院得的跌打膏药给你边关的姐夫,就是我从青海带回来的灵药。让他这几日不必分神,须得静养。朝堂上的事儿,先不必分神了”
老爷子又扫一眼长子谢祖恒说“你这副模样,急火攻心的,自然也不必上朝了。好好养养,也好好思过”
“是,父亲”谢祖恒愧疚地躬身一揖到地,侧眼看流熏时,眸光里颇有几分惊疑感慨。
老爷子摸摸流熏的头说“去告诉你兄长,他是我谢府嫡长孙,父亲苛责他,也不过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闻过则喜,当个警示,不可怀丝毫怨愤之心。才是为人子之道,你可明白”
“是,孙儿明白。不敢嫉恨爹爹。”流熏恭谨的说。
谢祖恒咳嗽几声骂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总是有平日不检点的地方,才惹来非议。”
谢老侯爷似心头一块久悬的石头落地,眯眼笑了打量孙女说“去吧,不要顽皮,明儿还有许多宾客要应酬呢。”
出了祖父书房的小院,早有丫鬟们守在门口翘首以待。
绿婵迎上来焦急地禀告“小姐,快去大公子那边看看吧。大公子回到书房解酒浇愁,这一阵子就喝了一坛子的酒,摔摔打打的不许人近前,就连沈先生都劝不住她。沈先生派人来传话,让大小姐去劝劝呢。若被老爷得知了,怕要怨怪大公子不懂礼呢。”
望族闺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酒浇愁
流熏急匆匆地赶到大哥的书斋,还不及进庭院,就听到里面嘶嚷叫喊声“放开我,让我喝,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子俊,子俊你不能喝了”沈孤桐的劝阻声,死死抱住挣扎叫闹的谢子俊。
“让我饮个痛快我哪里也不去,不搬去祖父的书房不去”
他抢过酒坛汩汩地仰头痛饮,沈孤桐极力同他抢夺,“子俊,子俊,你是自己折磨自己”
流熏眉头紧皱,她递丹姝一个眼色,丹姝上前引路,门半掩,主仆进来竟然无人察觉。
满地狼藉,碎瓷一地,流熏愤恨地喝一声“住手”
一句吼声震慑了局面,哥哥才悠悠地转向她笑了说“妹妹,你来陪哥哥同饮”
流熏又恨又怜,一把抢过他手中酒坛说“才祖父还关心哥哥,让熏儿劝哥哥不要嫉恨爹爹。妹妹才夸了说哥哥胸襟浩瀚,才不为这些蝇营狗苟的事上心。哥哥如何这会就这么不争气了”
谢子俊摇头苦笑“嫉恨难道我不该恨难道妹妹不恨”
说罢朗声大笑,眸光噙泪,望向流熏,分明眸光里满是恨意侧头一把抢过流熏手中的酒坛说,“妹妹无知,就无恨”
流熏气得再去抢他手里的酒坛,无奈哥哥固执地侧过身,嫌怨地望她一眼骂“滚谁用你多此一举他早想要我的命,不过是迟早”
流熏一阵心酸,虽然心疼哥哥,但也恨他不争。哥哥的话里,分明满是怨毒。
她坐在哥哥身边好言安抚说“好,流熏陪哥哥同饮,沈大哥,烦你取碗来”
沈孤桐皱皱眉头,试图扶谢子俊起身,责备流熏“他醉了,你也随着疯”满眼嗔怪里透出怜惜。
“合欢,合欢她,何其无辜”谢子俊含泪无奈摇头。
“子俊”沈孤桐惊愕地望向流熏。
流熏鬼火顿起,原来哥哥不是因为被父亲误会了德cao而痛心疾首,却是为了个合欢在此自怨自艾。她腾然起身,挥手一掌狠狠打在哥哥那清俊的面颊上骂“糊涂哥哥你醒醒合欢她险些害了哥哥的性命,你还对她念念不忘,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今夜的事儿,哥哥有口难辩哥哥如今该潜心攻读,金榜扬名,才能告慰地下的娘亲,扬眉吐气,让这些人再不敢轻动了你去。如今自怨自艾的为个害你的丫鬟在此买醉,你简直太令人失望了”
谢子俊被她骂得一愕,眸光渐渐敛做一线,那阴冷镇定的眸光,再没有昔日那胸无城府的天真,反是像极了祖父那锐利的眸光。
他酒意顿散般捂住生痛的面颊,看着流熏一阵冷笑问“他眼里,我不过是个逆子,如何做,他都不会满意”
“爹爹是不知内情,恨铁不成钢哥哥若不同合欢亲近,哪里有这些误会”流熏也气恼地训斥他。
谢子俊摇头,苦笑,大哭,终于沙哑了嗓子一把擒住流熏的肩头问“妹妹,你可知道,娘是如何亡故”
流熏浑身一震,一股热流腾的冲上头顶,难道哥哥知道了什么她屏息静气不敢出声,惊愕的目光望着哥哥子俊。
母亲因生她时血崩身亡,所以祖父祖母对她分外疼惜,她过去一直以为如此,直到ru娘秋姨临死道破天机,难道另有隐情
“沈大哥,哥哥想是醉得糊涂了,胡言乱语的,烦沈大哥帮忙去拿块热毛巾来,为哥哥醒醒酒。”流熏急于支走沈孤桐。
“小姐,我去”小丫鬟小荷在一旁应声答着。
流熏心里暗恨,却不动声色地笑了吩咐“小荷,你只去喊你丹姝姐姐快来,你同绿婵同去,雪地路滑,路上小心脚下”
兄妹说几句体己话,沈孤桐起身而去,丫鬟们都散去,靠在廊柱上的谢子俊打个酒嗝,痛苦地望着她,“你真当是因你之故,害得母亲一命呜呼”
流熏迟疑“娘是血崩而亡,祖母岂会骗我一个小辈”她说着,心如刀绞。
面对眼前聪慧过人的妹妹,谢子俊苦涩的一笑。
“母亲过世那年,我那年四岁,已经依稀记事。母亲死在爹爹赴外任路上,母亲病重,几次差人去请爹爹回府,请太医求药,可是四处寻不到爹爹。母亲就强撑到最后一颗,死不瞑目,要见爹爹一面,最终拉住ru娘的手让她转告爹爹,让老爷善待两个孩子。”谢子俊话音哽咽,“做官,仕途,有什么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若是爹爹早些回府,在娘身上多用分心思,就不会如此”
“我亲眼见到母亲疼得在床上翻滚,一口血喷在帐子上,染红了我的衣袖。”谢子俊惊恐的瞪大眼,“可我只会吓得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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