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叶惊阑只瞧一眼,却不问。
“雪球儿。”云岫抱起那只如高山之雪簇成团的白猫,她触了触雪球儿的耳朵,微凉的触感在夏季异常舒坦,雪球儿的耳朵抖抖。
名作琥珀的黑猫瞪着双眼,目送他们离去。
它对同伴的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甚至还满足地叫唤了两声。
它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
出了曾停的院子。
只听得“哗啦”一声。
虞青莞泼出了盆中之水。
她一抹额上细汗,这个天儿闷热难耐,一动即是牵扯全身。
矮篱笆上攀着的是与曾停院子里截然不同的植物——牵牛花。
“叶……叶公子。”虞青莞仍是怯怯地唤着,“云姑娘。”
她手中的盆儿跌落在地,她赶忙跨出一小步,蹲身捡起。
这种两只脚一前一后,压着裙摆蹲下身的姿势,正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们习以为常的。
“见笑了。”她将手背到身后,拉扯了一下衣裙,担心着衣裙上有皱褶,会落入他们的眼中成为笑话。
站在高枝上俯瞰众生的人陡然没入尘埃时,会不自觉地在意起自己的仪态是否跌了身份。
实际上,这只是强烈的自尊心在作祟。
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曾立在高枝上以婉转的歌喉歌颂这个人世间,用鄙夷的眼光看向路过的乞儿,更没有人在意你如今的生活是否落魄,是否失了体面。
因为,大多数人只能看见三寸之内的自己。
虞青莞上前一步拉开了小院的矮门。
“既是路过,不如喝一杯淡茶再走吧。”
“也好,刚巧说过渴了,便能讨到一杯茶水喝,实属幸事。”
叶惊阑没有拒绝虞青莞的好意。
月色朦胧。
偶过的风吹得牵牛花的枝条儿发颤,枝条上挑着的花朵翩翩而动。
院子里的石桌前,三人捧着茶水,静默不语。
雪球儿趴在云岫的膝上,打着浅浅的呼噜。
圆滚滚的曾停脚下生风,他是一刻也不愿歇着的人。
“曾老板的生意当真是蒸蒸日上。”叶惊阑呷一口茶,感叹道。
虞青莞沉吟片刻,说道:“承蒙曾老板收留,让我在锦衣巷安了家,不然……早就曝尸荒野。”
她似回想起了沉重不堪的往事,神色不豫。
紧锁的眉头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是一个好人,很好的人。”虞青莞在“好人”二字上咬重了音,她的嗓音本就如大小玉珠滚落,温润而明亮,“叶公子……我知你是此次查案的钦差,我也知我无权要求你放过谁,可我依旧想说,曾停,是无辜的。”
晚风很凉。
自云岫的指缝间缠绕过后消散。
“我是罪臣之女,本不该再以原名出现在这世上……只有曾停不计后果予我一个遮蔽风雨之所。”虞青莞提及陈年旧事时眼底的痛楚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她的嘴角一酸,无法再维持那抹淡笑。
缄口不言才是当下最适宜的做法。
她看向叶惊阑时,眼里荡漾着水光。
“我会权衡。”叶惊阑面无表情地答着。
诉苦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一个诉求他都得听
官场上的老油子的共同爱好便是打太极。
这年头不会打太极,不会把话兜圆了的官,是保不住头上那顶乌纱帽的。
叶惊阑自然不属于保不住之流。
云岫的杯子空了。
虞青莞见机替她满上了。
她道了一声谢,抬眸看定虞青莞,“虞姑娘这次可没有凭借自己的直觉来定论。”
虞青莞挤出一个平素在台子上面对众人时的笑,“我的直觉告诉我,叶公子值得相信。”
“那薛将军呢”云岫挑起了话茬儿,那天夜里她本是想将虞青莞问个一清二楚,没想到被她一句“全凭云姑娘定夺”给糊弄过去了。
薛漓沨这根横亘在心间的刺,可不是想拔出就能拔出的。
果不其然,在听见他的名字之后,虞青莞再一次沉默了。
她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
在某一瞬轻轻一颤,泫然泪下。
可是这泪珠儿仅是淌了那么几串,虞青莞很快便打住了。
她捏着手绢拭去眼角残余的晶莹,扬起一个笑容,“薛将军哪有时间理会一个平头百姓。”
“你不是一般人。”
虞青莞笑至花枝乱颤,眼尾弯出了很明显的弧度,“那我是什么人薛将军的故人本该死在火场之中的故人”
“可我问的是你相信与否,而非你们之间。”
虞青莞上扬的唇角僵在了某个点上,她一听到薛漓沨的名儿就乱了心神,哪管云岫问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她做出回答:“不相信。”
“嗯……”
想不到云岫没有追着答案往深处挖。
虞青莞试探着说道:“云姑娘,当时在巷子里……”
“多谢虞姑娘的盛情款待,夜深了,便不叨扰了。”云岫起身作礼。
她并不想回答虞青莞的相关问题。
她还没能破了整个局,不能落了有心人的口实。
叶惊阑会意,也抱拳一礼,“滴水之恩,来日定报。”
虞青莞仰起头,望望已是漆黑一片的天幕,拉扯着唇角,怎么会笑不出了……
而抱着白猫的云岫和叶惊阑走在冷清的街上。
那一户过生辰的人家也熄了烛火。
“叶大人,
第一八二章 宁可错杀三千
暮涯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窗边的瓷瓶里摆着修剪整齐的花枝。
而她的手边是一个小剪子,系了一条长长的细绳,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她的尾指上。
一个瞎子能将花枝修剪得这般齐整……
云岫想着,除了以“热爱生活”来评判,别无解释之法。
“云姑娘回来了。”
暮涯的笑是平和而宁静的。
她搁下茶碗,解下小剪子的绳子。
“这间屋子……”云岫蹙了蹙眉。
这本是她的屋子,怎会由得暮涯住进
暮涯听后,轻抚着柔软的花瓣,待窗棂外偶过的风触动了花蕊,她的手指点在了瓣朵儿上,说道:“我不确定云姑娘几时归,只得以自己的方式添一些人气。”
她的言辞恳切,听在别人耳朵里,好像直抵心间,不愿拒绝,云岫亦如是。
“多谢暮小姐的花。”
“多谢云姑娘予我一处可静听黄昏落日之声的地。”
若要说起女儿家如水,暮涯当是第一个。她真真是当得起“温柔似水”这四个字。
暮涯招招手,唤来了鹿贞:“鹿贞,去将我从花朝城带来的糕点端来请云姑娘尝尝。”
“暮家的糕点不是世人想尝便能尝的,今日是我有福了。”
“云姑娘这话说的,暮家的糕点也是寻常市面上能买的着的,没什么特别。”暮涯的茶碗里空了。
云岫起身。
暮涯的手一横,“不用为我添茶。”
这人真是个瞎子云岫再度起了疑心,暮涯对她的一举一动似乎了然于心。
“且先听听暮风在说些什么。”暮涯偏头,好像真在倾听轻柔的晚风诉说。
云岫侧耳,木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推开房门的人,正是匆匆上楼来的那一位,他呼吸急促,双眸里有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恐惧。
暮涯的手从茶碗上离开,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随即看向了背靠在门上喘大气的男人。
“这位小哥可是有什么事”她柔声说道。
云岫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瞎子……花朝城暮家的二姑娘是个真瞎子。
可惜她一次一次地打破了云岫对瞎子的想象。
这人并没有出声,她怎知是男是女。
仅凭粗粗的换气声来断定一个人的性别未免也太不靠谱了。
但暮涯就有这么一个本事。
还真就被她一语说中了,男人,还挺年轻,当得起“小哥”二字。
来者正是习惯在录事簿上画圈圈叉叉三个点的衙役——侯宝儿。
侯宝儿的手掌抚在胸前为自己顺着气。
云岫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并不是天生的左撇子,正如她与叶惊阑推测的一般,他是右手无法着力,但凡碰上需要使劲儿的事,他便要以左手带动右手。其他时候,他还是一个右撇子。
“姑娘,救救我。”侯宝儿跌进了房间里。
在云岫看来,暮涯是来者不拒的,哪怕现在出现一条奄奄一息的蛇,她也愿意伸出援手,救这条醒来后会反咬她一口的蛇。
侯宝儿不是蛇。
暮涯笑着应下了:“你将门关了吧。”
侯宝儿用左手支着身子,往旁边挪了一尺。
右手推动门。
他的膝盖在摔进门里之时已经磕碰到了,想必那处尽是淤青。
云岫托腮望着地上匍匐行进的侯宝儿。
“这位官爷,你怎会如此狼狈”云岫饶有兴趣地问着。
侯宝儿抬头,两人目光相撞。
云岫的眼角一弯,“有人掀了府衙”
侯宝儿一怔,先是点点头,后又是摇摇头。
到底是对是错,没个定数。
“云姑娘,当心祸从口出。”侯宝儿还算是个嘴上把门的人。
“那我这屋子就不能收留你了。”云岫可不是暮涯,任随阿猫阿狗来避难。她不会照单全收,收留的前提是她摸清了底细。
侯宝儿埋下头,用眼角悄悄地瞟着暮涯,小声嘀咕:“可是那位姑娘……”
一会儿救一会儿不救,这算个什么事侯宝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得逮住暮涯说事儿。
“这间房是我的。”云岫敲敲桌面。
暮涯伸出手小心地摸索,摸上了茶壶的把儿,另一只手也摸到了一个茶杯,她提壶斟了一杯茶,“都怪我以客代主,自作了主张,官爷一路走来可是累了先润润嗓子吧。”
云岫有那么一丝不忍心,而这点善心是因暮涯而发的。
“你再不交代清楚,我能拈起你的衣襟将你丢到门外。”善心发过了,还是得公事公办。
云岫忽感自己是个铁石心肠,她与暮涯不同,一个奔走在天地间舔着刀口过活的人,怎能和一个感念上天赐予生命,时刻怀着善良的人相比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
云岫选择了权衡利弊。
无端送上门来的官差,竟要一名女子救他……
怎能教人不多一些心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
侯宝儿恐怕也是思来想去,想尽了办法去说服自己。
他咬着下唇,硬生生地给自己嗑出了一道血痕来,又松了牙齿。反复几次,那道血痕上的红更亮眼了。
他闯进这间屋子也是带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很简单——求救。
这间房本就是云岫的,他很清楚。
所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云岫。
为何挑中了云岫
侯宝儿也有自己的一套说法。
大抵上是云岫看上去不是平常人,能和叶惊阑交好的女子怎能是平常人他能在这一段时间里躲过的正紧的风头保住自己一条命即可。
其次便是女人家心肠软,他向云岫求助的话,应当不会被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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