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之云谋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行走的叶阿回
鸦黄一个没站稳,倒了地,刚好摔在了络腮胡子脚边,她的指缝间微光一现,巧妙的没入络腮胡子的靴子底,这是从蒙络那里抢来的“痒痒针”,蒙络将云岫给的金针改动了一些,添了少许痒痒粉在上边,持久型,想忘也忘不了的滋味。
就这么一根,送给了领头的络腮胡子,鸦黄还觉着有些可惜。
而叶惊阑早就知晓,这些人在这种无人管的灰色地带做着腌臜的小生意,纯粹属于无本经营,小财主们怨念很深,然而无计可施。官道分属江枫城和沙城,这些匪徒行不义之地恰好处于两座城池之间,两地的官府不作为,更是助长了这些人的嚣张,干起掳人劫货的破事来越发的起劲。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让他给撞上了。
“好汉饶命……”薄嘴唇不住地抖着,不似在客栈大堂用膳时被儿媳妇生不出大胖小子而气出的毛病,鸦黄这回演的是被突如其来的劫道吓得浑身发抖的老妇人。
云岫的唇抿成一线,她作了一个揖,“我愿用我身上所有钱财换一家老小的命。”
鹰钩鼻子觉着这是一个识趣的人,人贵在识趣,难在识趣,拿钱换命才是正经事。
路旁矮树的叶片迎着风,沙沙响。
日头晒得络腮胡子的脸上不住地冒汗,顺着两侧鼻翼滚动,滚进了茂密的黑色毛发里,再顺着毛发滴淌。
“那么……”他感觉到脚心发痒,就像有几十只蚂蚁张着嘴不停地咬着他的脚底板儿,一口一口地嵌入自己的大颚。他被这如浪潮一般一浪更比一浪高的痒冲击了理智,忘了自己涌到了喉咙口的话。
那个一直没开口的美娇娘忽而跪下,言语如鼓槌敲中了在场众人的心窝子“求求各位大侠救救小女子,这老恶妇不是人,强买了小女子回去让她的病儿子行苟且之事,小女子不从,便饿小女子的饭,关小柴房,用鞭子抽打……大郎心不是个歹毒的,但从不阻止他母亲欺我,辱我。”
声声如泣血。
干净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对天道不公的指责,还有深陷黑暗旋涡之中渴求他人搭把手救她重见光明的祈盼。
鸦黄悄悄翻了个白眼,张口胡来的本事就服叶惊阑。
云岫的心里饶了好几个弯,强买,病儿子,行苟且之事,心不是个歹毒的……也好,等到此间事了,得让他知道什么是心肠歹毒的病儿子。
络腮胡子名叫柯虎,鹰钩鼻子的名儿倒像个姑娘,唤作临春,许是生在了冬去春来的时节。
其实占山为王的人多数骨子里都有一个英雄情结,尽管自己做的那些事儿算不得光明磊落,但要是有一娇弱女子跪在自己身前求自己救命呢
他可以不管自己脚心发痒,却不得不上前一步扶起叶惊阑。
他的手,轻轻拍着叶惊阑的手背,趁机揩油;他的脚,隔着靴子,左脚蹭右脚,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不能失了大哥的威风。
叶惊阑侧过脸,咳了两声,回过头来给这个铁骨柔情的柯虎解释着“昨夜睡在小柴房里发霉的稻草上,过了风寒……”
“临春。”柯虎唤着鹰钩鼻子的名儿,吩咐道,“我记得你会些岐黄之术,晚些给这姑娘瞧瞧。”
他忍着脚心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的痒意,脸上的笑容甚是古怪,“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叶惊阑一琢磨,鸦黄先前给他起了个什么名来着,月娘
鸦黄半蹲着揉着摔痛了的膝盖,神色不豫。
“好汉,这满嘴谎言的女人单字一个‘月’,大家都称她月娘。老身买她时,她说只求卖身葬父,老身从未逼迫她啊!她定是见了好汉的英姿之后看不上我们张家小门小户了,觉着委屈了她,想借此攀上高枝啊!”鸦黄不愿意让叶惊阑一盆脏水泼了她,且是要说的似是而非才会令人头疼到不愿多思考,入了贼窝,还不是由得他们翻腾
鹰钩鼻子临春来回打量着这两个互相控诉的女人,突然来的窝里反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又一看柯虎,长得也不像个好人啊,怎么两人争着抢着卖了对方。
柯虎也算是将信将疑,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是清官,被这两人一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举起大刀,横向了云岫,正色道“适才你说过要拿钱买命,快些把你身上的银钱交出来,兴许我能饶了你。”
云岫扒空了荷包,勉强凑了一百两,颤抖着双手捧到柯虎眼前,“请爷笑纳。”
柯虎一努嘴,临春拉开了布袋。
云岫恭顺地将银钱放进了他们的布袋之中。
柯虎和临春看着这散碎的银子入袋,不免嘀咕着马夫带来的是个穷小子,顷刻之间没了尚存的那么一丝丝兴趣。
早已从车上溜下来,立在车旁的蒙络斜眼看过去,估摸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有多少银钱,要是全是金叶子更好了。
“大侠,救救小女子吧,你们这么一走,我定会被这恶毒的老妇人乱棍打死。我会砍柴,做饭,洗衣……”
柯虎的腿被委屈巴巴的叶惊阑绊住,他隔着衣袖圈住了柯虎的腿,心生嫌弃。
英雄梦还没实现的匪徒头子柯虎的心软了,手一扬,“带回去给顿饭吃,把那老妇捆进小柴房。”
他的手下得了命令,有一人高声问道“大哥,还有这殃鸡子怎么办”
殃鸡子指的是云岫。
另一人问“还有个小的。”
小的是蒙络。
云岫和蒙络对望一眼,短暂的接触后霎时挪开。
“统统带回去。”柯虎心烦意乱地答着。
多日后,他也许会后悔今日做的这个决定。可是现在他只想着如何替美娇娘出气。
只因叶惊阑声声唤着他“大侠”。
第二一八章 土匪窝里的女贼
金银寨里的桂花树上的花枝只结了花骨朵儿,未开。
现在是八月中旬。
那些开放了的桂花树在山坡上。
才过了一日,云岫凭着她那一套“花拳绣腿”征服了寨中的男儿们。原是柯虎存心要替娇滴滴的“月娘”报仇,把“老恶妇”鸦黄和她的病儿子“云岫”关进了小柴房,他又想着正好寨子中的青瓜蛋子们可以戏耍那殃鸡子一番,于是将云岫从小柴房放了出来作那些半大男儿的陪练,未尝想过,这个看起来瘦弱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般的“男子”竟胡乱出了几拳将寨子中的好些男儿撂倒了。
有张有弛的度,没伤人,可精进那群还未长成的背靠大山坐吃山空的“酒囊饭袋”的功夫。
再然后,云岫自由了,领了金银寨一把手柯虎的令,当陪练的木偶人,当然不是站着让别人打。
将一早上的时间交付给了寨子里的青瓜蛋子。
现下闲了,面对漫山遍野的金秋之桂。
云岫躺在半坡的晨露已去的草地上,四面空旷,正好晒太阳,也正好免了那些偷藏着监视她的人靠近。
自称是烧火丫鬟的蒙络端来了早先温好的汤药予她,虽说这寨子中全是土匪,但对他们有用的人还是会留她一命的。
“还要在这待几日等到我把金叶子拿了便走如何捣毁这个破寨子”蒙络一抹脸上的黑灰,仿若去贴过锅底的脸露出了白皙,她已有些不耐烦了,再这么下去,自己真就成了一个烧火丫鬟了,“我昨夜悄悄把柯虎的老虎皮盖着的椅子下的机关破坏了。”
“下面什么也没有。”她叹了口气。
云岫捧着已经空了的汤药碗,平静地说“你怎不去他卧房翻找翻找”
她也不知道待几日。
“在外面听着鼾声如雷。”蒙络双手托腮,目光放空,脚尖碾着柔软的草尖子,低声说着,“从窗户外边吹了迷香,推开门的那一瞬给我熏得……”
她的手不住在鼻尖处扇着,想要将昨夜嗅到的臭靴子里的味儿给扇没,奈何那股钻进鼻腔自五脏六腑过了一道的脚丫子味太难忘了,她甚至有些反胃。
“他的脚肯定是在倒了馊泔水的酸菜坛子里闷了好几年的。”蒙络用嘴吹气,将额前的碎发吹起了,“不过他在睡梦中还在挠他的脚板,鸦黄拿了我的痒痒针做了一件大好事。”
满山坡的桂花香还是没能冲淡她的脑中的脚臭。
见云岫将汤药碗随意地搁在一旁,又躺下后,她只得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去探探那个布袋子放到哪里了。”
云岫掀了掀眼皮,扬起一笑,“不如去临春那处找找”
刚捡了汤碗走了两步的蒙络转过身来,拉下脸,“那人的住处我都没寻见。”
“嗯”鼻息里夹杂着她的疑问。
“按理说,金银寨中的屋子以圆形建成,将那几个土匪头子的住处拱在了中间,我都找出了那么一圈了,愣是没找到这人。今日清晨我特地蹲在了那附近,直至现在,我还没见过他。”
云岫拔了一根嫩草叼在嘴里,吮吸着清甜,她沉吟半晌,说道“或许,你可以求求月娘施展美人计,为你的金叶子献身于柯虎,你便知晓临春住在何处了。”
“还是我自己再找找。”蒙络蹦跳着走远了。
而不远处,被茂密枝桠遮掩住的一个常青藤编成的吊床轻摇。
上面那人气定神闲地躺着。
他手中把着的琉璃杯在叶片中透过的斑驳阳光映衬下呈现浅浅的金色与碧色交织。
他的衣裳是素净的水蓝,柔软,宽松。
前几月在树上掉落酒杯的叶知芜又出现了,不过是换了个身份,成了云岫这个殃鸡子想要行不苟之事未成的月娘。
“天色正好,可饮一杯无”和煦暖风送来了轻柔的声音。
云岫没应声。
那人能小酌几杯时,证明心情不错。
“张家大官人,你是怕了柯大侠吗所以不敢来见我。”
桂花林里窸窸窣窣的风和轻轻柔柔的嗓音都像是勾魂的无形锁链,一下又一下地往云岫的心把子上丢。
云岫一笑,柯大侠,倒是喊得顺口,她凝集内力以一线传音,“知芜姑娘,你可以同你的柯大侠共饮三杯,五杯,十杯,甚至无数坛。”
“风里的酸味久久散不开。”那人也是传音而来。
“我怕了,现在浑身骨头都松了,再挨上柯大侠一拳,我恐怕只能和阎王爷聊聊天,喝一杯烧酒了。”她忽地应了他刚才的话。
叶惊阑“噗嗤”一笑,就那几个小毛孩子能松了她的浑身骨头
他听见了林子里轻轻的脚步声,那些人听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自然放松警惕。
他拍拍酒坛子,没回头,朗声问道“英雄们可想共饮三两杯淡酒”
没想到伸出一只手来,抢过了他的酒坛子,“月娘,我们从不用杯子喝酒,像你手中这种杯子,舔一口便没了,女人,就是事多。”
柯虎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半坛进肚子。
叶惊阑敛起笑意,捏着手中的琉璃杯沉默了。
女人就是事多
这狼吞虎咽的能品出个什么来……
柯虎厚实的大掌触到了他的脸颊,放柔了声音,“月娘,这里风大,跟我回屋去说。”
“风大”叶惊阑故作不懂,“柯大侠说笑了,小女子的身子还没有弱到这等风劲一吹便倒的地步。”
“我这不怕你着凉了”柯虎喝了掺了药的酒,双颊绯红,打了个酒嗝,脚步变得虚浮,眼前弥漫开了薄雾,手却在不住地在叶惊阑的脸上摸索,自唇角推到了鼻尖,再往上移动,“月娘,随我回屋。”
叶惊阑想要别过脸去,但这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另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耳垂,轻拢慢捻抹复挑,比弹琵琶的女子还要熟练的手法。
他提着一口气,自诩为沉着冷静的他第一次被一个粗犷的汉子定住了脑袋,下了狠手。
云岫饶有兴味地紧盯着林子里,柯虎那双大脚在叶惊阑身边立了许久……
她大胆地猜测着两个男人之间不可描述的二三事。
而叶惊阑的拳已攥紧。
满脸黑色须发的汉子渐渐地俯首。
肥厚的双唇上的颜色鲜艳欲滴……
叶惊阑觉着自己快要忍不住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拳已捏起,不得不揍。
下一秒,汉子被另一只手拎住了后衣襟。
清脆的铃铛声响。
施着银珠的红色裙摆微动。
“姑奶奶才走几日,你的胆子便已肥成了这样”她丢开了柯虎的后衣襟。
柯虎缩了脖子,想要开口回答,不曾想,千言万语化作了对着潇挽嗝出的一口酒气。
潇挽使劲扇着风,“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个小姑奶奶可不好惹,想当初她打官道上过,一路追了过来,杀上了山头,逼得他们这群吃肉的狼硬生生地改成了吃素。
其实也不算是凭一身武功把他们杀的丢盔弃甲,只是她最初装了柔弱无害的小女子,任由他们拐上山来,在他们的饭菜中下了药,最后提着他的大刀压在了他的脖子上,把曾经威风凛凛的“黑龙寨”的牌子摘了,换上了什么“金银寨”。
“快答。”潇挽不耐烦地踹了柯虎一脚。
柯虎从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变成了任人揉圆捏扁的小奶猫,可惜这只奶猫的脸酡红,似才从酒坛子里爬出来的。
他脑子已是不够用,但他还记得要隐瞒事实,磕磕巴巴地答道“我们就……就干了一票。”
蹲在一旁数蚂蚁的小土匪扭过头,咧开嘴“姑奶奶,就两票。”
另一个和他一块儿数蚂蚁盯人的高大汉子一拍他脑袋,大声嚷道“姑奶奶,这小子骗你呢,我们真就干了这一票,还有两票只劫了财。晚些留点给兄弟们,就给山下那些穷老头送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