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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帘十里
陆沉鄞站在那里,十五岁的他个子已经超过了那个女人,他一言不发,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瞪我干什么!读书读书,你上高中的学费谁给你付?我告诉你,我可付不起!我自己的孩子也要上学,顾不上你。”
陆沉鄞捡起铲子,打水清洗,说:“我不用你管。”
女人一听火气更大了,“我不管你你现在能活这么好?没有我,你们陆家能过得这么滋润?”
陆光海放学回来见母亲和哥哥在争吵,他不知道该帮谁,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
陆沉鄞瞥见他,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说:“光海回来了。”
陆光海很喜欢他,很粘他,但陆沉鄞心里总是有疙瘩,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喜欢。
陆沉鄞参加中考了,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但是同时,陆兵还没恢复,不能工作,家里一切的开支都是那个女人在支撑。
他把通知书压在抽屉最底层。
面对现实,他选择放弃。
陆兵知道后张了张嘴,道不出半句责怪他的话。
陆沉鄞说:“爸,真的没办法了。”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2008年春,陆沉鄞去田里播种,陆光海依旧屁颠屁颠的跟他后面。
陆沉鄞自己要干活还要分心照顾他,对他说:“你回家去,别在这里玩。”
前阵子下了暴雨,河流涌动凶猛,村里因为失足落水溺毙的孩子不占少数。
“春天了,就是出来玩的。”陆光海把书包一甩,跟着他下地。
陆沉鄞:“你别到处乱跑。”
陆光海后来是被那女人揪着耳朵吊回去的。
“不做作业来田里干嘛!造反了?”
陆沉鄞望了几眼埋头继续干活。
陆光海其实很调皮很好动,性格和陆沉鄞截然相反,特别爱闹腾,简直跟猴子似的。他第一次考一百分回家第一个要找的人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陆沉鄞,挥着卷子跑到田里喊道:“哥哥,我考了一百分!”
这是陆沉鄞记忆里其中一件深刻的事情,因为那一刻他回头望见他站在田野边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点动容。
他是被人需要的,而需要他的人却是继母和父亲的孩子。
夏季的夜晚总是雷声滚滚,第二天却依然能晴朗万里。
小孩子调皮,总是会结伴去树上掏鸟蛋,去偷菜瓜,去抓鱼,陆光海尝到了滋味,觉得很好玩,一直缠着陆沉鄞陪他去玩。
陆沉鄞白天干一天,晚上累的早就不想动了,陆光海一直在他耳边念念念,就和苍蝇一样,念得他烦。
“你找别人去玩。”
“不!哥哥你陪我去嘛,他们都不让我上树,老是让我做放哨的,我也想加入战队!”
陆沉鄞拧毛巾擦脸,“我很忙,没空。”
“就一会嘛,昨天赵狗去河里游泳摸到好多鱼,我们也去嘛,好不好?”
“不去。”他倒掉水,准备上床睡觉。
“去吧去吧,好不好?就游一会?最近天气好热,游泳特别舒服。”
陆沉鄞把毛巾狠狠一甩,“要玩你自己去玩,没看到我最近很忙吗?”
陆光海被吓一跳,他从没见过陆沉鄞发火,他小声道:“我只是想和你去......”
陆沉鄞:“你什么都不用愁,可我不一样!要玩你自己去玩,我不想,也没空陪你玩!你活得那么轻松,可我呢?”
陆光海僵直身子,愣怔片刻默默走出去。
陆沉鄞捡起毛巾,咬着牙。
那个周末,陆光海没有去找他也没有缠着他,自己出去玩了。
陆沉鄞晚上回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陆兵也不在,他总觉得有些心慌,一直等一直等,就像那天晚上等父亲来接他去医院却怎么也等不到人。
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终于还是坐不住跑出去找人。
陆兵他们不在倒也正常,可是陆光海和那女人的女儿应该在。
跑过隔壁的一户人家,一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喊道:“小陆!你捞着了没?”
陆沉鄞脑子一白,“捞什么?”
男人手里拿着雨靴,“你...不知道?”
“什么?”
“光海他......不见了,听说是淹死在西边的大河里了......这会都在帮忙捞人。”
陆沉鄞久久吱不出声。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尸体打捞到了,已经被泡得发白,身上伤痕累累。
西边的大河里都是石头,夏季多暴雨,水流一直很猛。
女人抱着陆光海的尸体哭天喊地,差点断气背过去。
陆兵仿佛一夜白头,坐在一旁无言再说什么。
女人猛地看向陆沉鄞扑过去就是一通乱打,“都是你!你个杂种都是你!小海说去玩,你为什么不陪他去!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和他说的话我站在门口都听到了!你个杂种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陆沉鄞听到杂种二字整个人都气得在发抖,一把推开她,“你说谁是杂种?你说谁?”
陆兵赶忙扶起她,对陆沉鄞说:“你发什么火,你阿姨伤心坏了知道吗?”
陆沉鄞狠狠盯着陆兵,“我是杂种吗?我妈是谁你是不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兵吼道:“你不要再闹了!”
陆沉鄞气得脑子发昏:“死了活该!”
陆兵怒火攻心,随手捞起火钳就往他身上打,一下比一下重,陆沉鄞双手护住脑袋,可他护哪里陆兵就打哪里,火钳不偏不倚的打在脑袋上,还好只是擦到,陆沉鄞嘶了一声捂住右耳,他疼的无法再保护自己。
陆兵见真把他打疼了,火钳僵在半空中。
陆沉鄞渐渐把手放下,掌心满是鲜血,血从右耳顺势流下,触目惊心。
他看着陆兵,说:“以后你们一家过日子吧,我这个杂种自生自灭!”
陆光海去世的那天正好是李芳的祭日,李大强回鄞县祭拜,陆沉鄞一路跑到李家。
李大强看见侄子头破血流吓坏了,但顿时又火冒三丈,“妈的,谁打的!舅舅给你去算账!”
陆沉鄞红着眼眶说:“舅舅,你带我走吧,我跟你出去做生意去闯荡,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李大强懵了,“你这是怎么了?你爸爸不管你了?”
陆沉鄞抬手掩面哭了起来。
这几年的隐忍仿佛只是一场笑话,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是一家人了。
十六岁的少年,浑身是伤,痛哭流涕。





沉瘾 第三十章
陆沉鄞说的不紧不慢,叙述故事的语气很平稳,唯有说到陆光海去世那里他的神情有些凝重,走廊光线暗淡,越暗越沉重,宛如他的眉眼。
梁薇目视斜上方的墙角线,又直又细,就像能割断喉咙的细丝又像扑面而来的一道剑光,犀利残忍。
故事落幕,两个人都沉默许久。
梁薇舔了舔上颚,说:“那句话是假的吧。”
静谧的角落,她的声音显得更有穿透力。
她说:“死了活该那句话。”
陆沉鄞抬手抹了把脸,深深呼吸。
梁薇:“陆沉鄞,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算我说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也还是会觉得是你的错,那种负罪感是怎样都抹不去的。但人得往前看,得往前看......”最后的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她抿了抿唇又说:“得往前看。”
陆沉鄞沉沉的嗯了声。
梁薇紧了紧风衣,“恨过你爸爸吗?现在还恨吗?”
“那天,恨过他。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怨不得他,我都知道的。但我离开要十年了,他也没有给过我一个电话,后来我回去过一趟,去我母亲坟上上坟,虽然没见他,但是舅舅和我说他把我的电话给了他,我后来就一直在等。现在...我就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眼睛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恨过怨过,可这些都随着时间被淡化,留下的是骨肉亲情。
“那怎么不回去看看他,既然不恨了不怨了。”
陆沉鄞:“不想回去。”
“不想的理由。”
他想了很久,想不出理由。
梁薇说:“你不想面对你弟弟死去的事情是不是,你把你的愧疚用在你舅舅的孩子身上,你在赎罪。”
她一击命中。
陆沉鄞别过头,依旧在逃避。
梁薇起身站在他面前,她漆黑的影子罩住他,她说:“如果赎罪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那么就这样吧......”
那些安慰人的台词都太冠冕堂皇,只有自己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过不去这个坎。
陆沉鄞抬头望她,梁薇凝视着他,浅色的眼眸看起来却是幽深无比。
她从来都不会说一些好听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她用她的方式在支撑他。
梁薇说:“这些事情有和别人说过吗?”
他摇头。
“现在和我说了会觉得好些吗?”
陆沉鄞淡淡的笑着,“嗯。”
梁薇也笑了笑,“你其实不需要人安慰,你过的很好,你把自己调节的很好。”
他如今不恨不怨,努力生活,珍惜现在的这个家,去疼爱自己的侄女,维护家人,梁薇喜欢这样的他。
如果能稍微看开一点点,生活就截然不同。
她想起林致深,被过往的枷锁牢牢困住的林致深。
梁薇收回思绪,对陆沉鄞说:“我喜欢这样性格的你。”令人感到舒适温暖。
梁薇就站在他眼前,她真真实实被他拥有着,再回想起刚刚讲述的一切,好似大梦一场,而她是他梦醒后的一生。
打破寂静的是陆沉鄞的手机铃声。
李大强在那头着急问道:“你们人呢,我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舅舅你别急,小莹发高烧,我们在人民医院。”
“发高烧?多少度?我现在就来!”
陆沉鄞都没回答李大强着急忙慌的把电话挂了,他总是这个脾气。
梁薇:“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二十四分。”
“那估计挂完一瓶了吧。”
两个人刚走进挂盐水的专用房间就闻到一股酸味,周遭的人有些都捂着鼻子。
走近一看,李莹吐了一地。
葛云身上也被吐的都是,她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抱,你去卫生间弄一弄,顺便叫人来打扫一下。”陆沉鄞从葛云怀里接过李莹,看着李莹惨白的面色他整张脸都扭曲了,“怎么会吐成这样?晚上都没吃饭啊。”
葛云说:“我想着她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又在挂水,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万一低血糖,刚问那老先生转卖了两个梨,咬给她吃,想着清热解毒,没想到吃的都吐出来了。”
梁薇:“发高烧呕吐是正常的。”她从头到脚看了看葛云,“我陪你去卫生间洗洗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葛云看到梁薇清爽干练的样子脑袋垂的很低,快步走了出去。
梁薇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会对陆沉鄞说:“我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就来。”
已经是半夜,街道上很多商铺都已经打烊,梁薇开车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找到一家正准备打烊的女士服装店。
梁薇快速推开玻璃门:“等等,我想买件衣服。”
“关门了,不卖了。”
“就一件,很快的,急需。”梁薇大致看了一圈,挑了件深棕色的皮衣。
葛云擦完身上的污秽物,外套早就湿透,前面一大片水渍还泛着隐隐的酸麻味。
她回到病房不见梁薇随口问了句:“梁小姐呢?”
“说是去买东西了。”
葛云哦了声也没在意,说:“我去买瓶水让孩子漱漱嘴巴。”
她买完水准备上楼,正巧碰见从门口进来的梁薇,手里提了个购物袋。
梁薇朝她快步走来,葛云拽紧了手里的矿泉水。
梁薇:“把衣服换一换吧。”她把购物袋递给她。
葛云不可置信的看向她,惊讶的讲不出话。
梁薇:“不用还的,当做是礼物。”
葛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衣服。”
梁薇说:“你衣服都湿了,还有味道,你不嫌难受孩子闻了也会不舒服,发高烧本来就会恶心反胃,你不用拘谨也不用客气,你比较瘦衣服尺寸没问题。”
葛云犹犹豫豫接过,“谢谢你,衣服多少钱?”
“没多少钱,不用给,算得太清楚就显得太生分了。”
梁薇这句话葛云琢磨了很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棕色的皮衣挺适合她的,刹那之间她就明白了梁薇的意思。
她是因为陆沉鄞的关系所以愿意对她好。
葛云将旧衣放入购物袋,心中有万般滋味。
陆沉鄞看到空手而归的梁薇有些奇怪,“没买到吗?”
梁薇只是笑笑,转了话锋,“小莹好些了吗?”
男人很少会注意到女人的穿衣打扮,葛云换了外套过来陆沉鄞也没发觉,她接过李莹坚持要自己抱着。
地上的污秽早被清洁工打扫干净,却还余留着味道,陆沉鄞朝旁边的人点头道歉。
陆沉鄞说:“舅舅打我电话了,估计等会就到了。”
说起电话,葛云忽然想起什么,懊恼道:“我刚想给他打电话来着,可是手机就是找不到,不知道是我没带还是掉了......”
梁薇皱眉,突然说:“应该是被偷了,在一楼大厅的时候那个男人不是撞了你吗,应该是小偷。”
“啊?偷了?”葛云变得更慌乱了。
梁薇:“钱包证件没被偷就好了。”
葛云咬着唇也不愿多说。
那手机是半年前新买的。
李大强赶来时陆沉鄞和梁薇倚在一边说话,他一眼就望见了他们,正眼也不瞧梁薇一下,只对陆沉鄞说:“你也不早点打我电话!现在都12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睡觉吧,车子就停在那边。”
李大强转头问葛云:“这还要挂多久?量到多少度?”
“还要挂一瓶,三十九度二。”
“这么高......”李大强见陆沉鄞还杵着,说:“回去休息,这里我来。”
“我把车开走了,你们半夜怎么回去?”
李大强语塞,他还真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凌晨打车也难打。
陆沉鄞说:“我坐梁薇的车回去。”
李大强鼻子出气,算是默认。
回去的路上陆沉鄞说:“我舅舅对你可能有点误会。”他也不知道舅舅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梁薇厌恶的,起初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嘛,难道就因为他们谈恋爱了吗?
梁薇:“无所谓。”
她一向潇洒。
回到江心村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车子开进来引得村里的狗一阵嚎叫,冷风吹动树林,落叶纷纷,秋冬的夜实在太萧瑟。
陆沉鄞看起来有点疲惫,他说:“你早点睡,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回去了。”
梁薇点头。
他转身离去,离开她的院子,慢慢步入浅淡的夜色里,梁薇的目光不曾离去,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心事重重,高大的轮廓剪影看起来很坚强。
但,深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候。
他的十六岁充满痛楚,那她的十六岁呢。
梁薇突然快步向他走去,比他快比他笃定比他放得开。
她从后面拉住他的手,使他停住脚步,梁薇说:“你别回去,和我在一起。”
他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梁薇:“至少今晚,你得和我在一起。”
陆沉鄞反握住她的手,“我没事。”
她直视他,“我有事。”
夜里开始起雾,白雾在她的发上凝结成水珠,柔软了她的轮廓,梁薇的指尖微凉,陆沉鄞握的更紧了些。
“梁薇......”
“去我那。”她说。
她比平时看起来更执拗。
陆沉鄞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请你救救我让我变得和你一样,请你抓紧我让我被需要,请你陪伴我让我不再流离失所。
而那个人只能是你,我也只愿是你。
深夜,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每个人。




沉瘾 第三十一章
上楼后梁薇直接去卫生间洗脸,陆沉鄞回到她的卧室,刚走得急,她换下的衣服都还杂乱的丢在床上,他一件件给她挂在衣橱里。
梁薇站在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狠狠盯着自己的瞳仁,越看越犯浑。
——“救救我.......救救我......”
——“你们干什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我亲眼看到了!”
——“梁薇!你胡说什么!”
——“你们知道吗,她就是那个人的女儿,听说她妈妈也是很不要脸的,前几天还被人追上门闹呢。”
——“婊|子的女儿也是够婊的,以为换个学校别人就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了吗?”
——“梁薇,留在我身边,以后没人再敢说你半句话。”
梁薇上下颚紧紧抵着,双颊线条僵硬发抖,她强忍住情绪,打开水龙头,手刚碰到水她肩忍不住一颤,冰冷的水让她立刻清醒过来。
她把冷水扑在脸上,就连呼吸也是颤栗的,水花四溅,白色干净的瓷面溅满水珠。
那些声音就像鬼魅缠得她头痛欲裂,那些嘴脸丑恶的想让人撕碎。
夜,安静的让人恐慌。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带来的是昏聩,没有丝毫暖意。
梁薇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水打湿她的睫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溅到了水,她的眼眶看起来有点红。
她慢慢垂下眼,视线定格在哗哗流动的水上。
水流入管道,并不会溢出来。
都会过去的,都会消失的。
梁薇进卧室的时候陆沉鄞正坐在床边上发呆。
她脱去风衣随手甩在一边,开始涂抹乳液,“你去洗个澡吧。”
“哦,好。”
梁薇涂完护肤品换睡衣,突然想到护垫还没换,她套上睡裙径自走向卫生间。
陆沉鄞没锁门,正在淋浴,就连玻璃推移门都没完全合上,梁薇拉开抽屉,拿了张护垫。
陆沉鄞听到动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随手拉开玻璃门,看见梁薇正弯腰从内裤上撕下护垫,准备贴上新的,他赶紧拉上门,关了淋浴。
梁薇:“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护垫上几乎没什么红,只是有些泥泞,去医院之前他们亲热留下的痕迹。
陆沉鄞:“你好了吗?”
梁薇拉上内裤,从柜子里翻出新的毛巾,“毛巾我给你放马桶盖上了,是新的。”
陆沉鄞吹干头发回卧室时梁薇已经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关了灯,蹑手蹑脚在她身边躺下。
梁薇:“抱我。”她声音很小很细,似乎是半梦半醒。
陆沉鄞伸出胳膊拥她入怀,他的下颌抵在她脑袋上方。
陆沉鄞并不习惯两个人一起睡觉,更何况是和她一起睡,很难入眠,虽然闭眼努力想入睡,但是精神状态如同打了鸡血,大脑很清醒思路很清晰。
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关于梁薇的,绕来绕去最后绕到‘未来’这两个字上。
以前怎么样他都认了,是命,他改变不了。
但是现在,他得好好生活,更好的生活,要比以前更会珍惜。
这个夜晚,梁薇睡得很不好。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十四岁生日那天,本是晴空万里却突然漂泊大雨,她骑车去给梁刚送雨衣,最后落荒而逃,骤然之间,她跌入深渊,周围千万双眼睛盯着她看,眼睛在流泪,红色的眼泪,渐渐的那些眼睛扭曲成嘴巴,一张一合只重复一句话——救救我。
她捂住耳朵蹲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尖叫着。
梦境越来越真实,她的恐惧在梦里被无限放大。
梁薇猛地坐起来,喉咙一紧,房间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愣怔的双瞳仿佛还在回放梦中的画面。
“怎么了?”陆沉鄞睡得浅,神思也一直处于浅眠的状态,一点点都动静就能让他醒。他撑起身子扶住梁薇的肩。
梁薇抬手抹了几下脸,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她起身走出房间,步子有点摇晃。
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护垫上什么都没有了,梁薇撕下它。
陆沉鄞侧身睡,被子隆起弧度,梁薇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她的情绪得到慰藉。
梁薇钻进被窝,从后面抱住他,手搭在他小腹上,陆沉鄞裹住她的手拍了两下,示意她睡吧。
梁薇隔着衣服亲吻他的后背,渐渐往上,她吻他的后脖颈,转而吻上他的侧脸。
“梁薇。”
“嗯。”
陆沉鄞翻过身,她趴在他上方,四目相对,梁薇抚摸他的脸庞,问道:“累吗?”
陆沉鄞凝视她许久不予回答,猛地,他抓住她的手翻身将她反压在身上,被子被踢到地上。
他只穿了t恤和四角内裤,修长的腿压在梁薇腿两侧,笔直而紧实,肤色比梁薇黑不少,男人天生腿毛就会比女人重一些,他摩擦到她的肌肤,梁薇只觉得一阵粗粝感,但她简直爱死这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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