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诺言,我的沧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说罢往严真跟前凑,严真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又低下头去看小宝宝,眉目间尽是柔和。
顾淮越就一直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切,直到被弟弟顾淮宁拍了拍肩膀,他才偏过头去:“怎么?”
“孩子,抓紧。”
顾淮越一怔,浅笑了下,说:“知道了。”
老爷子今天有事,回来得稍微晚了一会儿,却正好卡在饭点上了。一踏进家门也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到了,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严肃,眉头松动,洗手落座:“这孩子就这么一路抱回来的?”
“没坐飞机,一路开车回来的。”
老爷子看向小儿子:“怎么,不是说今年得留在团里值班,这下怎么又回来了?”
顾淮宁好笑地瞥了老爷子一眼,也不知道是谁老早就往b市一个接一个地打电话:“这人民解放军也是有假期的,我怎么就不能回?”
老爷子哼一声,看向顾淮越:“你呢,这次能在家待多久?”
顾淮越放下筷子,说:“跟淮宁差不多,不过过几天,我得出去一趟。”
“去哪儿?”
“西藏。”他说着,还顺便给珈铭夹一筷子菜。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都顿住了,唯有严真一人低头默默吃着饭。
“年前就这么几天你还准备去趟西藏?”李琬不敢相信地问。
“嗯,已经跟那边打过电话,时间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这是先斩后奏了?李琬顿时语塞。梁和咽下一口汤,问:“二哥你去西藏干吗?”
“看战友。”
“战友什么时候不能去看?”李琬说,“犯不着非得赶在现在,而且也就是看个战友,不是多大的事,还得折腾那么远,你要是过年也留在c市就算了,可你——”
“妈。”顾淮越喊住李琬,压低声音说,“不一样。”
啪嗒一声,老爷子放下了筷子,表情严肃地看向在座的所有人,此刻他就是李琬的希望,可是老爷子还是说出了一句让她大跌眼镜的话:“行了,既然决定要去就去,在这儿磨磨唧唧像什么话。”
终于噤声了。只是没过多久,严真就能感觉到李琬的视线落在自己垂着的脑袋上。果然,她听见李琬问:“那,小真怎么办?”
一句话,引得大家都向她看来。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严真不得不抬头:“我没事,等放寒假了我在家陪珈铭就好。如果可能,再回趟老家去看看nǎinǎi。”
“没关系。”顾淮越说,看向严真,“如果愿意的话,严真可以跟我一起去。”
严真愣住。西藏,跟着他一起去西藏?
李琬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便想借着她把顾淮越留下来:“西藏那么冷,严真身体又不怎么好,你怎么能带她一起过去?”
“我没事,妈。”严真语速极快地说道,说完低下了头,“这个问题,我考虑考虑。”
一顿团圆饭在这个纠结的问题中散场了。李琬当然是不愿意让顾淮越去西藏的,她想让他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正好跟严真培养培养感情,可现在看来她这个计划又要泡汤。思前想后,她虎着脸把顾淮越叫到面前,递给他一串钥匙。那是顾淮越那套房子的钥匙,因为要装修李琬就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喏,你西边那套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今儿晚上我就不留宿了,你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去。”
“妈——”握着钥匙,顾淮越哭笑不得。
老太太言辞凿凿:“反正你也不听我话,我要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顾淮越无奈,与严真对视一眼,对老太太说:“那我真走了?”
“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就心烦。”老太太一挥手,上二楼去了。背影有些佝偻,像是还有些生气。其实,在谁都不看到的角度,老太太笑得正开心呢。
严真实际上是最无辜的,可无奈老太太搞连坐,她也不得不收拾东西跟着顾淮越一起回家。整个过程心跳都非常快,因为这是结婚以来,他们两人第一次住在一起。
西边这套房子是六七年前买的,那时顾淮越正要调离特种大队,顾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万分,以为儿子这次一定能够调回c市,便做主为他买了套房子。
不想房子刚买了没几天,顾淮越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调到了b市的一个甲种师。老太太当时差点没晕过去。
房子的事便就此搁置不提,还是顾淮越某一次探亲回家,听顾老爷子说起才知道的。一时间又是无奈又是愧疚,事后偷偷将房款转给了母亲,房子也正式落在了他的名下。
因为顾淮越一直很少回来,所以这边的房子一直处于闲置状态。前段时间老太太帮忙重新装修了一下,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顾淮越把严真和小朋友带上楼,摸索着钥匙打开屋门。一瞬间,一股冷气顿时扑面而来。
“冷。”小朋友嘟囔。
严真也下意识地裹了裹围巾:“暖气没开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顾淮越检查了一下暖气,然后抿着chún走了出来。看着两人期待的目光,他说:“我给老太太打个电话。”
老太太似是早就等着了,在那头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哦,我忘了告诉你了,前儿还联系物业说你的房子暖气一直不热,该换个管子了,怎么现在还没换呀,这速度怎么这么慢,投诉他去!”见顾淮越没说话,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我说你们要是觉得冷了,可以挤在一起睡嘛,被子倒是不缺的。”
看来这老太太是早有预谋了,顾淮越平静地挂了电话。
严真听不见电话里的内容,看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便问:“怎么回事?”
顾淮越揉揉眉间,摇头苦笑:“yīn沟里翻船了。”
二室一厅的房子,一个在yīn面一个在阳面。顾淮越打开yīn面的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折回身去,看着站在客厅的一大一小,他仅仅犹豫了几秒,就说:“挤挤睡吧。”
小朋友听了这话倒是很高兴,而严真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
主卧有一张很大的床,竖着睡能挤下三个人。
严真站在床前发了一会儿呆,将被子从柜子里全抱出来,开始铺床。没有办法,她刚刚偷偷去yīn面的房间看了一下,yīn冷得根本睡不下人,所以只好就这么挤挤睡了。
主卧的灯光很柔和,严真一边铺一边听那边父子两人的对话。
“爸爸,这把枪是我军主要装备,你猜林梓他们用的是什么?”小家伙一边显摆自己的枪一边说。
顾淮越笑了笑,捧场地问:“嗯,用什么?”
“弹弓!”小家伙说,“你猜谁的杀伤力更强?”
“这还用猜吗,肯定不是你。”
“为啥?”小家伙好奇。
“这把玩具枪顶多可以放进去糖豆大小的玩具子弹,人家用的是弹弓,不同类型不同型号的石子都能拿来当子弹。”
还真让他给说着了,他们这两股小兵自从改换装备之后,他这红军司令是越当越窝囊了,小家伙泄气道:“爸,我这可是高级武器,高级武器还打不过他的小弹弓啊?”
“就有例外的时候,老一辈还小米加步枪打退鬼子的飞机大炮呢。”顾淮越淡淡地说,“所以说,有一样最重要。”
“啥?”
“脑袋瓜子。”
听到这里,严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顾淮越看了她一眼,又俯下身弹了弹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家伙的脑门:“所以说,以后多用科学知识填填自己的脑袋瓜子,别光想着玩儿。你的明白?”
回答他的是顾珈铭顾司令向卫生间昂扬而去的背影,自尊心受挫了,上厕所嘘嘘去。独留两个大人,相视一笑。
严真睡觉的时候有些认床,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要适应两三日才行。再加上这一次又是三个人挤在一起睡,所以睡到凌晨,她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了。
这一次,她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黑暗中,她默默凝视了一会儿紧紧挨着她的父子俩,披衣下了床,向外走去。她有一个习惯,睡不着就想喝杯水静一会儿。
握着盛满热水的杯子,严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夜。
其实并不是很暗,小区里面有路灯,昏黄的光线经雪粒子折射之后亮了许多。她站在那里,脑袋里想的却是吃晚饭时他说的那句话。他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去西藏,那个他当新兵的地方。
当时她不知所措,现在想来她却有些心动。不仅是因为那是个雄踞西南一隅的神秘天堂,更因为,那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严真转身一看,是顾淮越推门而出:“怎么起来了?”
“喝水。”顾淮越答,声音有些喑哑。其实他是被吵醒的,不得不说军人当久了也有职业病,尤其是侦察兵出身的他,只要稍微有些动静他就可以察觉到,在严真刚刚起身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视线落在她握在手中的水杯上,热气全无,他又替她倒了一杯。
“睡不着?”喝了水的嗓子听起来好了一些。
严真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我认床。”
顾淮越理解地笑笑。
“西藏的雪,要比这儿漂亮吧?”看着窗外,严真说,声音很低,仿佛呓语。
顾淮越回忆了一下,说:“那里雪层很厚,平均积雪四米,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摄氏度。”
“那么冷吗?”严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冷的天,该穿些什么?”
“什么厚往身上套什么。”他笑了下,眉目瞬间柔和下来,“一件大衣不够就穿两件。”
严真也笑了,那里到底是个神奇的地方。听说海拔越高的地方,距离天堂便越近,放眼望去,还有比那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严真。”
“嗯?”
“今天我说的时候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他顿了下,“关于去西藏的事,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我不会勉强。”
严真沉默了几秒:“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问题让顾淮越有些意外,他看着玻璃窗户透出的她的样子,说:“如果你愿意。”那算是一份他曾许下的一个承诺,给他曾经待过的连队和他曾经的战友,所以顾淮越是想让她去的。
严真此刻仿佛也与他心灵相通,微微一笑,说:“我愿意。”
这样的笑容在雪夜里显得特别好看,特别——温暖。顾淮越几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握了握双手,说:“好。”
你的诺言,我的沧海 第8章 高原之巅的温暖
读书的时候,严真对西藏就有一种莫名的憧憬。
她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涉过雅鲁藏布江水,踏过雪山,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原尽享那仿佛触手可及的日光。
现在这份憧憬终于实现了。早晨,拉开窗帘的一刹那,阳光从窗外缓缓地射了进来。这些日光经过雪花的折射看上去异常明亮,严真只看了一眼,便被刺痛了眼睛。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刷的一声拉上了窗帘。严真捂着眼转身,透过指缝看见一脸沉静的顾淮越。
“醒了?”
“嗯。”她撤下手臂,表情有些尴尬,“刚醒。”
他也是难得看她如此迷糊的样子,眉间稍一松动,说:“那去洗漱吧,我去买早饭。”
严真闷头答应,拿起化妆包直奔卫生间。看着她仓皇的背影,顾淮越淡淡地笑了笑。
火车从c市出发,沿着铁路线已经走了两夜一天。也就是说,这趟接近四十八小时的车程,已经过去了一大半。顾淮越重新拉开窗帘,看着清晨的阳光,无声地向这个阔别许久的地方打了一个招呼。
西藏,我来了。
因为严真答应随行,所以顾老太太也不再反对顾淮越去西藏。其实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矛盾的,因为她不愿意让两人去那么远又那么冷的地方,可一想到严真会陪他一起去,又觉得这是两人不可多得的机会。思虑再三,老太太还是妥协了。
考虑到严真是第一次进藏,他们还是选择了坐火车。走这趟线路的火车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软硬件的质量绝对没的说。
顾淮越从餐厅里简单地买了一些早点,回到座位上时严真已经洗漱完毕,正透过窗户眺望远处的风景,这一路走来,她看到的美景太多了。被厚厚的积雪覆盖c在太阳光下泛着晶莹光芒的昆仑山,成群结队出没在可可西里无人区的藏羚羊,还有传说中的牦牛。她看向这一切的眼神几乎可以用痴迷来形容。顾淮越也意识到自己注视她的时间太久了,他咳了一声,将手中的早饭递了过去。
严真倏地回过神来,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眼睛还疼吗?”他轻声问。
严真摇摇头:“不疼了。”她取过早点,随口问道:“你的战友,还在西藏?”
“在。”顾淮越轻声答,沉默了一会儿又微微一笑,“他比谁都喜欢那儿。”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拨进藏的新兵了。年年维护却依然破旧的营房,适应了两三天却依旧让他们头疼欲裂的高原反应,夜晚入睡的时候cháo湿的被褥,透过窗户进来的刺骨凉风,都让这里成为他们的噩梦。可即便这样,也总有那么几个例外,顾淮越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那人就是他的第一个连长。
连长出生在南方多雾的地方,一水的南方口音让他们这些从北方选过来的兵很不适应。可就是这位cào着南方口音的连长,训练出来了一窝子jīng兵,顾淮越说:“连长说,在他们家乡总是有大雾,整天整天见不到太阳。他一气之下就跑到了西藏当兵,并且决定再也不回去。”
这帮刚下部队稚气未脱的军校生都被连长的话逗乐了。严真也笑了笑,她能感觉到,随着火车车lún的缓缓转动,那个神秘的天堂,正在向她招手。
傍晚,火车抵达拉萨。
严真全副武装之后跟着顾淮越下了车,行李全部由他拿,可严真依旧没感觉到轻松多少。因为火车上有专门释放氧气的装置,所以直到下车,严真才真切地感受到高原空气的稀薄。
“是不是不舒服?”
见她深深地吸一口气,顾淮越低声问道。
“没事。”严真连忙摇摇头,虽然她脑袋确实有些疼,但目前为止还是可以忍受的。
顾淮越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度紧张,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带女人来高原的缘故。他抿抿chún,没再说话,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
严真看着他,低声问道:“这里有去边防团的车吗?”
“有人来接。”顾淮越说着,眼睛忽然一亮,“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严真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迈着大步向他们走来,眉目间,尽是老友重逢时才有的惊喜和笑意:“哟,来了!”
顾淮越看着男人,也是爽朗一笑:“连长亲自来接,这可折煞我了。”
说完,端正地敬了一个礼。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连长,严真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位上校。
“严真,这是我的老连长,现任的边防团团长,庞凯。”
顾淮越向严真介绍道,庞凯伸出手与她握了握。握手的瞬间就让严真感觉到了他满手的老茧,硌得厉害。庞凯拍了拍顾淮越的肩膀,cào一口标准的南方话说:“十年不见了,不仅老婆孩子有了,就连这个军衔都跟我一样了!你行啊!”
“不是您说的吗?没成家立业c功成名就了就别回来见你。我这十年还算快的!”
“你小子!”庞凯哈哈一笑,拎起他们的行李就往回走,“走,上车!回到团里好好聚一聚!”
这就是战友,这就是老连长,十年后再见,只消一刻,就能将这十年的差距消弭于无形。
回边防团的路有些远,从拉萨往南开得走将近四个小时。冬季的拉萨入夜后温度很低,严真窝在大衣里,听两人交谈。对于庞凯,严真了解得并不多。她只知道庞凯是南方人,初中毕业就出来当了兵。由于性子争强好胜,各项军事技能都练得呱呱叫,更有几个科目全军通报嘉奖过。只是由于知识文化水平不够,当了二十三年的兵了还只是一个团长。其实对于这一点庞凯倒是没有抱怨,能留在西藏已经是他最大的愿望,其他的与之相比,便不算什么了。
庞凯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后天团里要给九连送补给,你要看他,就跟着车队一块儿过去。我送你去。”
“随便安排一辆车就行,不用您亲自上,没那么大阵仗。”顾淮越下意识地拒绝。
“美得你,这几天又下了雪,从团里到九连的路不好走,我一个团长就这么放着战士们不管?那像什么话!”
顾淮越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从行李箱里取出一箱包裹严密的东西,递了过去。庞团长扫了一眼:“啥东西,这么严实?”
“药。”
庞凯怔了怔,笑了:“放心,你们说过的,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容易牺牲。”这还是顾淮越当排长时候的事,那是他军校毕业后的第一年,也是他第一次训新兵,由于连长庞凯要求严格,因此新兵们被训得是哇哇叫,背地里都叫他“黑面”。事后让庞凯知道了,也没发火,就是不动声色地要求顾淮越他们加大训练力度。
顾淮越微微扯了扯嘴角,并未因为他的玩笑而松了话头:“话是这么说,药还是得吃。”
严真在一旁听着,有些好奇:“庞团长是什么病?”
庞凯闻言顿时咳嗽了几声,从后视镜里给顾淮越递眼色。顾淮越就假装没看见:“高原心脏病。”
严真并不知道这病有多厉害,可单单“心脏病”三个字就能让她吓一跳:“严重吗?”
庞凯听了叹了口气:“你瞧瞧,你瞧瞧,我还想在弟妹面前保持一下军人形象呢,全让你小子给毁了,一下子成病秧子了。”
严真摇了摇头,笑道:“不会的,您就吃药吧,只当是为了让嫂子放心。”
话一落,庞凯大声笑道:“嫂子?你嫂子还不晓得在哪儿呢!”
庞凯至今未婚,这点让严真有点意外。
“没啥好说的,谁愿意嫁给一个二十年内只回过五次家的男人呢?”
庞凯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严真也明白,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心里却是渴望。而对于在高原上戍边的军人而言,最想拥有的,就是一个家。
想到这些,严真心情有些沉重,原本隐隐作痛的太阳xué,此刻又开始胀痛。
“头疼?”
顾淮越看见她紧皱的眉头,低声问道。严真揉揉额角,摇头道:“还好。”
“是不是太累了?这团部就是有点远,要是不舒服就直说啊,可别忍着。”
庞凯也劝她,严真只好淡淡一笑,说:“真没事。”
相处的时间久了,顾淮越就发现,严真是一个很能忍的人。再加上对高原环境的了解,所以他取过另一件军大衣,递给了她:“边防团还得等会儿才能到,先休息一下。”
严真愣愣地偏过头看他。昏暗的车厢里那双眼睛凝着淡淡的光,平静柔和的眼神让她无法拒绝。她伸手握住这厚厚的军大衣,嘴角微微弯起:“好。”
许是真累了,这一路严真睡得很沉。
仿似做了一场梦,眼前一片漆黑,仿佛是被蒙住眼睛进入了一条幽深的隧道,她只能步履缓慢地向前走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里的空气透着一股cháo湿的味道,yīn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摸不到尽头,可是还要往前走,不能停留在这里。bī仄的空间简直要透不过气了,所以尽管她的头撕裂般胀痛着,她还得撑起身子,用尽力气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亮光,继而有新鲜的空气沁入鼻腔,她舒缓地放松了所有的神经睁开了眼。
嗯?这是在哪里?
严真眨眨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犹是有些迷茫。
她不是应该在车里,怎么会躺在这里?没有行车的颠簸,明亮亮的白炽灯,白色的墙皮,踏实的床板。难道,已经到团部了?
严真霍地睁大眼睛,想要起身,不料被什么东西牵绊了一下,才停下了动作。严真纳闷地垂眼看去,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药液瓶子就挂在床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氧气罐。凝视着这一切,她的脑袋晕晕的。
忽然床前的帘子动了一下,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探了下头,把严真给吓了一跳,刚想喊住他,他又收回了身子。严真窘了一下,想开口说话,可是刚刚喊出一个“你”字,就被自己这道干哑得堪比破锣的嗓音给吓到了,她这是怎么了?
好在那战士觉得不对劲,听见动静又撩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半起的严真。“嫂子,你醒啦?”小战士惊喜地看着她。
严真按了按自己的嗓子,示意说不出话。机灵的小战士立马跑到外间用干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来。握在手里,严真小口啜饮了几口,嗓子才能发声:“我这是在哪里呢?”
小战士cào着一口纯正的河南话说:“这是团部的卫生队,嫂子你一来就躺在这儿了,现在都过去三个小时啦。”
严真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我,怎么了?”
“嫂子你刚送来的时候有点发烧,脸色也有些发乌。”
“发烧?我发烧了?”严真哑着嗓子问。
小战士被她这过度的反应吓了一跳,忙说:“不是很严重,已经输了水吸了氧打了退烧针,现在情况应该好一点了吧?”
严真只得镇定下来,点了点头。她环绕四周一圈,迟疑地问:“那,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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