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和阿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映漾
远处,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没有。”简南回答。
一问一答,半句废话都没有。
可你要说他对这个谢教授非常尊敬,那倒也并没有感觉到。
简南带着气,她能听出来,谢教授肯定也能听出来。
“那你,就仍然不能回来。”谢教授重重的下了结论,“这八个字,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教授。”简南的半张脸被夕阳照的红通通的,半张脸在阴影里,还能看得出下午吐过的红斑,“那场火不是我放的。”
“我知道。”谢教授回答。
简南不说话了。
“我让你去墨西哥,也不是为了惩罚你放了火。”
“纵火是刑事案,如果你真的做了,我会报警。”
“你如果还是觉得我让你来墨西哥是为了惩罚你让你师兄中风住院,是为了惩罚你纵了火,那你就白来了。”谢教授的语气越来越重。
简南的手指头在挂断电话的地方动了动,还没摁下去,就被阿蛮拦住了。
简南看着阿蛮,这是她今天下午知道包裹这件事情后,第一次主动对他做动作。
所以他放下手,继续亮着免提。
“我们这里是防护级别很高的动物实验室,而你,是被确诊有反社会障碍倾向的患者。”
“哪怕你的成因非常非典型,但是大部分人只看结果,并不关心过程。”
“我保了你十几年,让你进入核心项目,让你亲手做那些一般人挤破了脑袋都没有办法做的实验,是我,让你锋芒太露。”
“但是阿南,盯着你的人太多了,我快要保不住你了你知道么?”
“陷害你纵火,或许只是个开始。”
“你如果学不会那八个字,我只能把你远远的送走。”
“你明白么?”阿蛮都快要能想象出谢教授的样子。
不苟言笑的专家的样子,急切的想要帮助晚辈的长辈的样子。
“不。”简南固执的摇头,“我不明白。”
然后,摁下了挂断键。
他的眼尾有点红,摁下挂断键的时候,显得有些狼狈。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再一次被抛弃的孩子。
等父母来接他放学的幼儿园的孩子。
阿蛮终于明白简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比喻。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她知道他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聊聊。
阿南和阿蛮 34|第三十四章
阿蛮带简南去了一个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地方——地下拳击馆。
在闹市区的巷子里拐了几拐, 经过一个看起来已经完全废弃的篮球场, 从场馆内部又绕了好几个圈,才走到地下室的门。
铁门,阿蛮单手拎起来,冲简南扬扬下巴。
钻进铁门,才是别有洞天。
将近一百平米的地下室, 零零散散的放了六七个拳击台十来个沙包,还有几个正在和教练学拳击的小女孩,穿的都很朴素,看起来都是贫民窟的孩子。
阿蛮进来之后,几个拳击台上的人都吹起了口哨, 陆陆续续的, 像是打招呼。
戴着帽兜的阿蛮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拳击台,掀开围绳跃了进去,然后回头,看着简南老老实实的走台阶,老老实实的打开围绳外面的栏杆,老老实实的一步步走进拳击台。
她有时候挺欣赏简南的, 任何环境, 任何地方, 他都坚持自己的节奏,并不关心别人会怎么看。
“这个地下拳击馆是我的。”阿蛮蹲在角落里找适合简南用的拳击绷带,都太硬,看起来也不符合简南龟毛的卫生习惯。她站起身, 冲着外面吹了一声口哨。
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笑眯眯的跑过来,递给她一盒没拆过的绷带,十分好奇的瞟了简南好几眼。
小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
阿蛮笑了,用西班牙语笑骂了一句滚蛋。
语气温柔,笑意盈盈。
是简南没有见到过的,阿蛮的另一面。
“拳击馆里面教的都是附近穷人家的小女孩,治安不好的地方,女孩子学一些自保技能有时候能够救命。”
“免费教,教练都是这附近的志愿者,我提供场地装备和水电费,志愿者们提供人力。”
阿蛮拆开绷带包装,摸了摸绷带的软硬度,似笑非笑的操了一声。
“这丫头居然给我一包最贵的绷带。”吝啬鬼上身的阿蛮心疼了半秒钟,“手给我。”
没好气的,心疼又好笑的。
又是简南没有见到过的,情绪更加饱满的阿蛮。
简南伸出一只手。
阿蛮:“……两只。”
简南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十指张开。”阿蛮比了个手势。
沉默的简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傍晚挂断电话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配合度还是很高,但是话痨变成了哑巴。
阿蛮一边把绷带一圈圈的绕在简南的手指和手掌上,一边抬眼看简南。
他下垂着眉眼,抿着嘴,脖子延伸到衣领的地方,仍然有下午吐过的红斑。
“握拳头试试看紧不紧。”阿蛮并不急着让他说话,她把手指塞进简南手上绷带的缝隙里,试了试松紧。
“不紧。”简南说话了,第一次感受手上绑着绷带握成拳,阿蛮手指在他掌心里的触感变得十分清晰,他慢慢的握拳,阿蛮的手指就慢慢的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阿蛮笑,抽出手,指着拳击台角落的沙袋:“打一拳试试,不痛的话再给你选拳套。”
这些都是她空闲时教孩子的步骤,驾轻就熟的。
“好好打,刚才那小姑娘夸你帅呢。”简南笨拙的出拳前,阿蛮笑着补充了一句。
黑色的沙袋,上面有常年击打后留下来的残破痕迹。
简南挥出拳头,呯得一声,声音很闷。
沙袋一动不动。
阿蛮笑出声。
她来到拳击馆之后笑了很多次,半眯着眼睛咧着嘴笑,柔和了的五官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像这样试试。”阿蛮站到了简南面前,给他戴上了拳套,“双脚分开和胯同宽,左脚向前,右脚跟微抬起,膝关节微弯曲,重心保持在两腿之间。”
她一边说一边纠正简南的动作,靠得很近。
“下巴收紧,含胸收腹。”
“双拳握紧,不出拳的时候要保持拳头始终在下颚附近。”简南太高,阿蛮调整姿势的时候踮着脚。
“为什么?”简南的注意力慢慢被拉了回来。
他必须得集中注意力,靠近的阿蛮存在感太强,这个姿势对他来说太别扭,他僵着身体觉得连呼吸都得非常小心。
“因为拳头放在这里,可以用最短距离防守住上半身所有薄弱的地方。”
“头、颧骨、下颚、脖子,肋骨。”阿蛮举着拳头做出防守动作,“打架的时候,除了攻击,剩下的就全是防守。”
阿蛮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失,说得像是闲话家常。
简南却莫名的挺直了腰,这辈子唯一一次,对自己的身体动作上了心。
“出拳的时候以腰部和髋关节为转动轴,带动肩膀,再带动手臂,不要直接用手臂出拳。”
阿蛮做了一次示范。
她没绑保护绷带也没戴拳套,赤手空拳呯得一声打在了沙袋上。
和简南打上去闷闷的声音不同,阿蛮这一拳听起来声音很脆,干脆利落。
她打完之后扬扬下巴,示意简南试试。
脑子很聪明的简南学着阿蛮的方式挥出了拳头,却打偏了位子,整个人旋转的太多,差点把自己扭成麻花。
刚才给他们送绷带的小姑娘蹲在拳击台边乐得嘿嘿直笑。
“再来。”阿蛮用脚重新调整简南的站姿,又扬了扬下巴。
这次打中了,呯得一声,并不太响。
击打这个动作看起来简单,但是其实练起来全身都在动,一点点些微的调整都会影响接下来的出拳。
阿蛮在边上教了一阵子,把那个一直嘿嘿笑的害羞的小女孩拎上台。
“帮我监督他!”阿蛮和小女孩咬耳朵。
“我去和其他人练练。”阿蛮冲简南挥挥手,跳下拳击台。
小女孩红着脸嘿嘿嘿,打了几拳就开始出汗的简南喘着气和小女孩对视。
“快点!”小女孩红着脸却很认真,“阿蛮说你要打完两百拳。”
简南:“……”
他今天下午过得很不好,不管是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藏起贝托的包裹,还是谢教授对他再一次的流放。
他压着满腔愤怒,觉得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刚刚到墨西哥的时候,没有遇到伪鸡瘟、没有遇到阿蛮的时候。
这是他认识阿蛮以来第一次不知道应该跟她说什么,他躲着她,却又跟着她。
可阿蛮,没有再问他包裹的事,和往常一样,也没有对他和谢教授之间的通话做任何评判。
她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地盘,给他一个黑色的沙袋和一位只要和他对视就能笑得脸红红的小胖姑娘。
小胖姑娘很认真,还会纠正姿势,纠正完总会大喝一声“哈!”,每次哈的时候都能把简南吓一激灵。
于是这一个下午的愤懑都被小胖姑娘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汗,还有沉闷的、一拳拳击打到沙袋上的声音。
最开始击打只是因为阿蛮并没有给他说不的机会,机械的打了几拳之后,他的击打声开始和拳击馆里其他拳击台上的击打声融为一体,他看着自己从突兀的陌生人变成了里面灰扑扑只盯着黑色沙袋的一员,他看着自己也变成了这个地下室里的风景。
击打逐渐找到快|感。
流汗开始有了方向。
眼尾能瞥到阿蛮左臂肆意张扬的葎草纹身,她也在拳击台上,和一个身高体重都是她两倍的彪形大汉扭打在一起,看起来拳拳到肉,阿蛮却始终在笑,平时暗藏在帽兜下面的眼睛亮的出奇。
她偶尔也会像小胖姑娘那样哈得一声,只是小胖姑娘哈得时候还带着稚气,而她,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慵懒的猫科动物。
肆意,优美,危险。
***
夜晚十一点,来学拳击的小女孩们早就散了场,几个看起来很凶狠笑起来却有些傻的志愿者打扫完场馆的卫生,也陆陆续续的走了,拳击馆里只剩下了简南和阿蛮。
简南一身汗,气喘吁吁,刚刚脱掉拳套,手指在突然紧张之后骤然放松,一边痛一边抖。
痛快淋漓打了好几场架的阿蛮躺在拳击台上,看着一边呼气一边检查手指的简南笑。
“用冰敷。”她躺在拳击台上用脚指着冰柜的方向,“不然你明天做实验的时候手应该就废了。”
“明天不用去实验室,明天早上我约了心理医生。”简南拿了两个冰敷袋,想了想,又多拿了两个。
“又提前了?”阿蛮接过简南递给她的冰敷袋,放在下颚,嘶了一声。
太久没活动筋骨,居然被那家伙偷袭成功了。
简南没回答。
他把另外两个冰敷袋一个放在阿蛮的手肘边上,剩下最后一个自己捏着,冰住指关节。
阿蛮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
拍得正大光明。
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简南也跟着躺了下去,肩并肩的时候眼瞳暗了暗,不着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点。
“这个地方我没带任何人来过。”阿蛮看着地下拳击馆的天花板,指着天花板上贴着的密密麻麻的星星,“这些都是这里的孩子们贴的,关了灯就能看到银河。”
真的贴了好多,因为孩子们爬得太高,还被她追着揍过。
阿蛮想到什么是什么,站起身关了灯,重新回到老地方躺好。
真的有银河,很简陋的夜光,嵌在天花板的每一个角落。
“好看吧。”躺在他身边的阿蛮炫耀。
“嗯。”简南的声音很轻。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剧烈运动后的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到头发里,再滴到拳击台上。
一片漆黑中,头顶是微弱的夜光,旁边是阿蛮清浅的呼吸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又悄悄地握住拳头,哪怕指尖还在抖,哪怕指关节仍然很痛。
“我们真的是很熟了。”阿蛮看着天花板,“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我居然一点排斥感都没有。”
“我从来没跟人那么熟过,感觉挺奇妙的。”阿蛮在黑暗中咧嘴笑。
扯到下颚的淤青,又嘶了一声。
黑暗中简南悉悉索索的,把自己手里的冰袋递给了阿蛮。
阿蛮摁住冰袋,顺手把简南一只手也压在了冰袋上:“一起吧。”
她懒,懒得在黑暗中摸索她之前踢到一旁的冰敷袋。
“嗯。”简南又很轻的应了一声,没有挣扎,手背贴着冰袋,冰袋贴着阿蛮的下巴。
“所以我在想,你没有把贝托的快递告诉我,大概也是因为我们很熟了。”阿蛮抬手,拍拍简南的头,然后迅速嫌弃,“操,都是汗。”
简南这次没有回答。
他也在黑暗中弯起了嘴角。
大概是吧。
他纠结了一个下午的答案。
因为很熟了,所以难免会开始关心。
因为他对情感的感受和表达特殊,所以这样特殊的熟人,就有了特殊的占有欲。
“嗯。”他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才嗯了一声。
“你嗯什么?”阿蛮扭头。
“没什么。”简南指着天花板上的银河,“这银河贴错了。”
阿蛮:“……”
“这只是贴了个夜光带,不能叫做银河。”错的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阿蛮:“……闭嘴!”
阿南和阿蛮 35|第三十五章
给简南做心理咨询的专家五十多岁, 据简南说已经认识他超过二十年, 就是她最先发现了简南的异常并且前后专家会诊了十几次确诊了他脑内的问题。
简南叫她吴医生,一个五官十分柔和,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的中年女人。
简南和吴医生在他的房间里视频了将近四个小时,阿蛮在外面做了三菜一汤。
都是中国菜,清炒芸豆、清蒸海鱼、东坡肉、加了个土豆排骨汤, 热气腾腾。
自从确定了两人真的挺熟之后,阿蛮对简南就更上心了一点,做的都是很费劲的菜,她照着菜谱一丝不苟,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菜的分量很多, 按照她平时观察的简南的口味,没有放辣,口味偏甜。
简南中途从房间里出来一次,盯着阿蛮的背影发了一分钟的呆。
“你干嘛?”阿蛮在用棉线捆猪肉,扎得太紧把四四方方的猪肉勒出了腰,她颇有些气馁, 语气听起来火气十足。
“……厕所。”简南如梦初醒。
“……左拐。”阿蛮以为简南被心理医生问傻了都忘记厕所在哪了。
“你除了不爱吃辣椒之外还有什么特别忌口的?”阿蛮终于绑好了一块四四方方的肉, 等简南从厕所出来后, 扬声问了一句。
“……棉线。”一直有些走神的简南因为图像记忆,该抓的重点仍然抓得很牢。
“滚蛋!”阿蛮远远的冲他踹了一脚,“那是用来好看的,不是给你吃的。”
声音带着笑, 脸上也带着笑。
简南梦游一样的走进房间,梦游一样的关上门。
他刚才和吴医生沟通花了很长时间思考措辞,就像昨天偷偷藏起贝托的包裹一样,他很难用语言表达他的心情。
所以他从白兰香说起,说到一半出去上了趟厕所,瞬间又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他刚才的心情。
阿蛮围着围裙,她并不适合围围裙,居家的东西和她左臂的葎草纹身并不搭配,可是这样的反差,视觉冲击很强。
她做饭也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味道,照着菜谱中规中矩,偶尔会很咸偶尔会很甜。
可他打开房门看到阿蛮弯着腰拿着棉线专注扎五花肉的那一刻,他的鼻子酸了。
毫无预兆的,眼眶红了。
除了痛、除了恐惧、除了愤怒、除了生理反应,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莫名其妙的鼻子酸了眼眶红了。
“吴医生。”简南低下头又抬起头,“我很想知道一个人的过往。”
这辈子第一次。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没有姓的阿蛮,想知道她为什么有多次被虐打的经历,想知道她在切市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按照贝托的说法,她和贝托开始生死斡旋的时候才十六岁。
昨天晚上在地下拳击馆,她说女孩子在治安混乱的地方得要学会自保技能才能救命。
她说打架的时候,除了攻击,就都是防守。
她喜欢孩子,和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总是弯着腰和她们平视,嬉笑怒骂都是最放松的模样。
她有很多面,藏在很深的地方,平时露在外面的样子生人勿进凶神恶煞。
他……和她很熟。
熟到产生了分离焦虑症,熟到鼻子酸了眼眶红了。
“吴医生。”简南看着视频里那个和蔼微笑的女人,“一旦跨过了人与人之间最安全的距离,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不是就会失控。
他问。
紧紧握着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
阿蛮不能确定简南的心理咨询到底成不成功,他说他通过测试了,评估结果一切正常,他的分离焦虑症对现在的工作不会有消极影响,下一次评估会按照之前的频率进行,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是阿蛮眼睁睁的看着简南把棉线吃进嘴里,还嚼了两下。
他甚至只拿出了写着他名字的餐具,再也没有把一大家子人一字排开放在桌上吓人。
“我想自己吃。”简南解释了一句,孩子气的把他家人的餐具包好,放到很远的地方藏了起来。
像个心情很乱想要一个人单独静静的孩子。
“那我……”阿蛮犹豫了,“要不要回避?”
“……我想和你吃。”简南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阿蛮这次烧的都是他爱吃的菜,没有放辣椒,这顿饭是为他做的。
他想两个人一起吃。
阿蛮搓搓鼻子。
简南的直白有时候会让她想歪,换个男人来说她可能会揍他的那种歪。
“吴医生说,我的表现并不是典型的分离焦虑症。”简南吃了一口仍然有些腥味的海鱼,决定今天的主菜应该是那碗东坡肉。
“嗯?”阿蛮听得很认真。
“她说我应该是在新的环境里面认识了新的人,产生了新的社交需求和新的情绪。”简南一口气说了四个新的,“她觉得只要不是负面的情绪,对我来说,都是好现象。”
“哦。”阿蛮没听懂。
反正评估结果是正常的。
对深奥的东西不是太有上进心的阿蛮开始往自己饭碗里盛汤,满满的一碗汤泡饭,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你……吃慢点。”简南皱眉,“这样对胃不好。”
阿蛮翻了个白眼,当着简南的面把那碗饭灌进嘴里,三分钟,一碗饭。
……
简南默默的嚼着自己的白米饭。
他把吴医生剩下的话都省略了。
吴医生说,他会出现情绪波动的点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对感情的需求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她一直以来都十分不赞成他为了能够像普通人,背熟每一个社交准则,把自己活成输入输出的机器人的生活方式。
她警告过他很多次,这样的生活方式会让他离正常的情绪更远,对他的病情并没有任何帮助。
可是她也明白,他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更好的社会化。
他的工作需要社会化,她清楚他因为缺乏社会化失去了多少次机会,付出了多少代价。
吴医生对他这次的问题,表现的比他想象中乐观很多,她问得很详细,甚至对他好几次出现不知道应该怎么用言语描述的行为表示出了欣喜。
她鼓励他更多的去和新朋友接触,在没有出现攻击性负面情绪的前提下,他可以试着不要用他现在和普通人社交的准则去对待新朋友。
她说他需要走出舒适区,她觉得他在现在这个心理评估结果范围内,是可以去尝试一些更加激进的方法的。
她鼓励他越界。
他自己也是实验室里常年做实验的人,他能理解吴医生说的那些理论确实能带来他们想要的结果。
但是对方是阿蛮。
阿蛮在人际交往上也有一堵很厚的墙,她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但是她从来不提她自己。
“你说普通话有时候会有一点南方口音。”简南吃了两粒米饭,小心翼翼的开口。
“我还能有北方口音,还会好几个地方的方言。”阿蛮随便显摆了两句,“我在语言上面有点天赋。”
各种发音的英语、西班牙语、中文、法文还有一点点的日文,当初她养母让她必须要学会的东西,她基本都学会了。
因为她养母说这些是求生技能,她那时候太希望活着了,所以对所有的求生技能都来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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