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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坏大师兄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城夜未眠

    正是因为丹砂的灼烧毒性,御南宗的暗宗、刑宗、幻宗,都会用这玩意刑讯逼供,别说神偷大盗,哪怕是久经考验的间谍卧底,也经不住几下折腾就得从实招来。

    而面前这岛夫吉秀面上竟没有半点不适,那掺了丹砂的丹红接触伤口可是钻心的疼啊,这下可真是把林潇惊住了。

    半晌间只是惊异地看着,越看越害怕,越怕越恶心,呼吸间,便感腹中翻江倒海,胃中痉挛一震,喉头便再也忍不住,飞快地跑近不远处的池塘,“哗”的一声,呕得胃都要吐了出来,两眼本能地流出泪水,鼻腔里更是浑浊着酸水残渣,极其难受。

    瞧着林潇看着自己跑远一吐,岛夫吉秀半点不以为然,还同一旁的仲利雄介绍起叶赋:

    “王爷,叶郎中师从礼部尚书司马渊,其父便是南国右相叶俭,诗集《江南游》便是他所创作的。”

    这一席话说出口,倒是让叶赋自己有点惊讶了。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礼部一小郎中,更与这岛夫吉秀少有谋面,可他竟然对自己了如指掌,就连贡举入朝前师从司马渊的这种私事都清楚一二,可见东阴对南国腐蚀之深。

    “原来你就是叶赋,《夜泊东林》也是你写的吧”

    仲利雄总算是正眼瞥了叶赋一眼,叶赋当下也是恭敬答道:“下官不才,正是在下所作。”

    “哼。”仲利雄轻蔑一声笑,“你们南国气数已尽,武官只会贪肉灌酒,文官只会舞文弄墨,笔下的闲散杂文也大多附庸高雅,说什么以景抒情,托物言志,我看啊,就是小家子气,胸怀里只装的下一亩三分地,一座山一条河便再多不过,半点没有我东阴人的远谋大志,不过如此。”

    这话中的锋芒傲慢,叶赋哪会不明白,只是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家父叶俭的多年教诲已刻在了叶赋的骨子里。

    叶赋当下念及国政大局:

    (东北边与北契国兵戈未止,西北的西羌与西南的云川虎视眈眈,南边的南越如芒在背,更别提周圈如麻的异姓王侯,和北方欲鲸吞海内的大元)

    不逞一时口舌,暂避锋芒,以免牵连国是:

    “我南国与东阴一衣带水,多年往来相交的友邦,诗词歌赋上的见解虽有不同,但两国情如手足,唇齿相依,不必在乎那些许的异同,如仲王所言,图大志,需远谋。”

    叶赋这几年的官场到底没白历练,一番官话下来滴水不漏,既没有与仲利雄口舌争锋,也没有示国以弱,自惭形秽,明面上说的是两国友好,暗地里又拍了仲利雄一通彩虹屁,即使传了出去,也不会被人落下溜须拍马的口舌,毕竟这远谋大志可是仲利雄自己说的,而叶赋只是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哼哼。”仲利雄这声轻笑中多了几分愉悦,“也罢,念你是右相之子,就不究你罪了,我听今日御南宗的李归年摆了诗台,我来会上一会,讨教讨教,你且退下,若再敢叨扰,可别怪刀剑无眼。”

    说着,仲利雄一把将叶赋推开,自顾自地进了沁园,而那岛夫吉秀也紧随其后,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忽地转身,再次与林潇一对视。

    只听池塘边又是“哗”的一声,吐得林潇人都要晕了。




第七章:琴王李仙
    池塘边,在小师妹的服侍下,林潇灌了几口水,通了通鼻腔喉咙,终于好了许多,可即使如此,那岛……算了,林潇现在连想都不敢想那模样了。

    可大脑就是如此奇怪,林潇越告诉自己不要想,那岛夫吉秀的模样就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实在难受。

    “东阴的仲利雄,影部的岛夫吉秀,哼”叶赋鄙夷着,神情里透着难掩的不屑。

    自千年前夏朝分裂,诸王异侯各自为政,历朝历政分合不断,东阴诸岛都游离在历史的长河中,被华夏文明鄙夷低嘲,视为荒岛蛮夷。

    直到200年前的五王之乱,世居东夷的异姓王仲夷逃难,举国迁至东阴,诸岛才在文化上与大陆合流。这种文明与国力上碾压,直到二十年前的六国谋南才逐渐好转,可大陆各王侯士族骨子里对东阴的鄙夷,时至今日依旧存在。

    “影部”林潇想起御南宗的平日教学知识,回想起:

    东阴的影部和南国的御南宗、北契国的望门、云川国的云岚峰一样,都属于各国修炼者的最高学府。他们与各国朝廷的关系既不是上下从属,也非一山二虎,更像是一个世俗帝国内独特存在的强势修炼组织,二者互不管制,偶有的摩擦也会在大义面前合理处置,总体而言算作相互合作,唇亡齿寒。

    想到这影部,林潇再联想那岛夫二字,恍然大悟:

    在东阴诸岛,只有皇室才能在衣物上绣樱花,可怪就怪在,这“岛夫”一词是200年前迁入东阴的东夷人,对原住民的蔑称,现在不仅保留原意,更演化成了私生子的姓,如今在东阴的文化里,私生子如果不被父系家庭所允许,则只能使用“岛夫”这样的低种姓,如果林潇没猜错的话,那岛夫吉秀……

    思量间,林潇再次想起那恐怖恶心模样,腹中刚要痉挛反胃,脑海里却是将他双重身份间的鸿沟一连线。

    片刻间,林潇内心顿生一股悲悯之心,方才的不解与难受也就此了然。

    正在这时,高空中传来一曲七弦古琴《伊川歌》,琴曲回荡在沁园间,数百文人骚客举目仰望,如痴如醉如沐春风,一旁的叶赋更是随曲摇头晃脑,无比逍遥自在。

    林潇从没听过这古弦名曲,可瞧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从天而落的架势,这种出场自带bgm的男人,除了海王袁华实力稍逊外,一般都是赌神、乔峰、孙大圣,这下看来,这人来头不小,当下便是询问道:

    “这谁”

    “啊!”叶赋惊讶道,“林潇,你不是在御南宗吗怎么连李仙都不认识”

    “哈哈。”小师妹玉蝶已是捂嘴偷笑,“我大师兄啊,吃喝玩乐,无所不精,唯独平时学习修炼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医宗的课都没上过几天,更别提琴宗和幻宗的课了。”

    “李仙”林潇还是想不起来。

    “对呀。”玉蝶点头应道,“咱们御南宗琴宗的大宗师,琴王李归年,我还学过他几天在幻宗上的课,讲的是幻术的防御与反击,太复杂了。”

    听了小师妹一席话,林潇也有点惭愧,正因为多年的蛊毒耽误,自己前几年有点破罐子破摔。

    此时的自己虽说是大师兄,但真要动起手来,连小师妹都打不过,她可早就进阶到了灵尉九段,只要再卯足修炼一飞升,便能穿上小宗师的衣袍,带领小宗队独自进行任务,到那时候,小师妹可成了自己顶头上司,难受啊马飞飞……

    再瞧半空,李归年一曲奏罢,高声道:

    “今日沁园诗会以诗会友,来者皆是客,各位小友落座诗台吧。”

    林潇三人闻声,随众人行至巨大的诗台入座,放眼望去,整座诗台坐得密密麻麻,全是南国文坛有头有脸的大家。

    不久,诗台之上,李归年犹如老仙下凡,缓缓站落在诗台中央,一身御南宗独有的大宗师深蓝衣袍。衣袍之下,双手十指枯瘦如柴,敞开的上衣放荡不羁,黑寡的胸口可见条条肋骨,扎成束的黑发披散在双肩,脑门大如满岁龟壳,两个冲天眉黑浓密墨,一大把络腮长胡杂乱无章,五官面相凶恶近煞。

    可就是这陋如老乞,凶怒似兽的老者,诗词曲赋造诣极高,被南国文坛尊为琴仙。

    御南宗的圣名在南国民间,比朝廷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日里少有露面,即使宗门子弟外出也以完成任务为主,忌讳招摇,讲究低调。

    此刻,即使李归年已落抵诗台,周围一圈的近千文客也只是毕恭毕敬地站着,完全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半点不敢低声交语,只恐惊扰了面前高名近仙的李归年。

    “都坐下吧。”李归年终于开了口,诗台众人面面相觑,三三两两陆续坐下,有几个崇敬之心溢于言表的,楞是直挺站着,直到李归年将古琴摆放在桌台落座后,才跟着坐下,半点不愿怠慢。

    “历年诗会都会准备一份薄礼,送给由各位小友评选的诗魁,以资鼓励。”李归年话口一顿,“今日恰逢腊月初雪,天下大吉,因此老夫添了一份,与众位小友同贺。”

    此话一出,周圈的文人骚客无不欣喜,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历年诗魁的奖品都极其丰厚,换算成银两,少则四、五百,多则上千两。

    和这钱财相比,这由近千南国文坛大家评选的诗魁也价值千金。

    对于一些家境殷实,有钱无名,又致力仕途的富贵家庭,这诗魁带来的名誉更是不可估量。

    前年初出茅庐的叶赋便是凭借着一首《国见》诗会夺魁,因此入了当朝礼部尚书司马渊的法眼,被纳为亲徒,其中可半点没有叶赋父亲,南国右相叶俭的帮忙,因为他老爹是出了名的老铁——铁面无私。

    正因此,在南国,无论是穷酸秀才,还是富家骚客,除了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外,这每年一次的腊月诗会向来是重中之重,几十年来从未断过,除了十八年前的那次。

    瞧着周围文客多半带了背囊,林潇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定是装满了一叠厚厚的诗文。

    为了鼓励各位诗友现场作诗,而不是早有准备,诗会向来是由德高望重的李归年当日命题,大家再轮流上台,吟诵新诗,以新诗迎新年,再合适不过。

    可即使如此,大部分文客也抵不住这诗魁名利上的巨大诱惑。

    穷酸点的则尽早准备,日日想夜夜思,作出的新诗珍藏入书,当作身家性命,不予外人所见,直到诗会这日才一齐带来,只等李归年出题后,再趁台上文客吟诵之际,偷偷翻阅,按题摘诗。

    就拿诗台第一排的那位白发老者来说吧,老者姓于,众人尊一声于老,就连李归年也如此称他,因为算年岁,他比李归年还大一轮,算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诗痴。

    于老苦了小半辈子,母亲死得早,父亲老赌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但凡值钱的都当光了,就连那把生锈发黑的剪屎刀,都被于老父亲郭老爷子卖给了铁匠。

    至于为啥于老父亲姓郭这是后话了。



第八章:福祸相依
    赌棍赌棍,但凡家里没输精光的赌徒,都不够资格“尊称”赌棍,于老的父亲郭老爷子,就是铁铮铮的老赌棍,加了v的那种。

    输无可输,当无可当后,郭老爷子打起了自己姓氏的注意,卖了。

    没想到还真有买的,武器铁匠郭大锤,郭大锤虽然名字里有个大锤,但是手艺只造得了小锤,小锤四十,大锤八十,用料虽然多一点,价格却差了一倍,谁不想多赚点。

    花钱学了大锤手艺的郭大锤遇到难题了,城里武者只知他小锤手艺好,不知他还新学了大锤手艺,因此大锤订单还是不多,生意没上去,这时恰逢郭老爷子来卖剪屎刀和姓氏,两人一拍即合。

    合作很简单,郭大锤每月给些银两,让郭老爷子四处宣传,逢人遇上喊自己姓名的,都要纠正过来,说自己将姓氏卖给了小锤、大锤都会造的郭大锤。

    众人哄笑间,一传十,十传百,卖儿卖女卖老婆的赌棍不少,可这连姓氏都卖的还是头一回听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们的猎奇与笑贫,间接助长了郭老爷子的赌名,准确来说,是种恶名。

    随之而来的便是郭大锤生意的红火,坊间不仅知道了他大、小锤手艺皆了得,还有个卖了姓且比他大的干儿子。

    对于老而言,按理说,郭大锤将自己亲爹姓氏都买了,虽谈不上杀父之仇,但也算结下梁子,起码算个心结,可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海了去,郭老爷子每月那点冠名费可经得他造不到半年,越输越多,最后打起了赌坊钱财的主意,半夜入坊盗窃,被活活打死。

    郭老爷子死的那年,小于老才五岁,面黄肌瘦不说,当童工都没人要,眼瞅着流落街头就要饿死,却是被人收留救了下来,而那好心人,正是郭大锤。

    郭大锤到底粗人一个,认的字加起来十个指头数的过来,自己姓名三个字只会写其中一个。收留小于老后每日口粮不断,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只是使唤着做工,教些铁匠手艺,即使花费不高的国子监学费也舍不得。

    这般过了十几年,于老都二十出头了,看上去高高壮壮,可活脱脱一个小郭大锤,名字也是三个字,只会写一个姓。

    好巧不巧,这年郭大锤病了,加上又是个打铁的铁公鸡,舍不得钱,楞是仗着身强体壮拖,就拖,硬拖,拖了三月实在拖不住了,才跑到医馆救治,可这一拖已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三天不到,眼一闭,腿一蹬,这一辈子就断更,人一躺,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人死了,钱没花了,郭大锤最后万万没想到,自己攒了一辈子的积蓄,留给了刚过门的中年寡妇潘翠芬。

    潘翠芬何许人,西南云川人,前朝边军打草谷打回来的,一路折磨流离卖了好几手,直到最后沦落青楼,遇上郭大锤才算给厄运画上了休止符。

    可哪知命运就是如此不公,嫁给郭大锤的潘翠芬生活刚有起色,就碰上了丧偶的意外。那郭大锤留下的一大笔遗产没有还好,或者有一点也足够,可这笔钱财偏偏数目不少,五千两之多。

    当时的战乱局势,朝盟夕叛,各王国诸侯民众间仇恨之深,世怨之大,前所未有,一场国运战下来,轻则皇室覆灭,重则举国为奴。

    而这潘翠芬又恰恰是云川人,打来的草谷,别说郭大锤宗亲百十号人,就连官府也不会允许这笔巨资遗产,留给一个交战中的敌国人。

    最后郭大锤的宗亲与官府里应外合,伪造了一份遗书,中午告的状,下午就判了,三栋大宅和钱财全收了回去,二者五五开,只留了城北村外一破草屋和铁匠铺给潘翠芬和于老。

    祸兮福兮。

    潘翠芬虽然输光了家产,但比起前几年非人哉的日子,好歹命保住了,身家也自由,本想把那破草屋卖了,换点银两回老家,正巧碰着于老染了风寒,于是特意留下来照顾了几天。

    几天下来,一个是虎狼之年的落难寡妇,一个是从小孤苦的激情男儿,城郊的破草屋前后不着村,两人共处一屋同睡一床,过往的悲苦相互倾心,只叹同是天涯沦落人,最后一对眼,干柴配烈火。

    福兮祸兮。

    有了于老这样的交心人,潘翠芬也算有个伴了,不仅断了回老家的念想,也打算与于老就这么过一辈子,以后生了儿女,也算百年到老,穷是虽然穷点,但于老还有铁匠铺的生意在,日子总算有点奔头。

    乡里乡外从来不少闲言碎语,论事说,这潘翠芬是几道手的草谷,谈辈分不仅差了一辈,还是于老的师母加后妈,而于老父亲又是当年出了名的老赌棍,恶名久远,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早就成了村里的饭后闲谈,偶尔有老妇嚼舌根被撞见了,于老当面就是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

    世事无常还是本有定数

    经了前些年间的折磨,加之年岁不小,潘翠芬本已算高龄带病产妇,不适合继续生育子嗣,可到底是心善的人,念着于老一辈子孤苦,想着将来自己早他一步,也有子女陪侍他,加之根固的封建思想,最后还是决定怀上。

    到了这年冬天,潘翠芬早产,危急之间,于老就近请来了乡里的接生婆王婆。

    于老记性短,忘性大,他哪记得这面生的王婆是谁,可这王婆斤斤计较了一辈子,半点亏吃不得,有了过节,带到土里都会诅咒下去,她可忘不了当日,被于老当着众人之面破口大骂的那句——放你娘的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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