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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陈凯之似乎已经对这位师叔的闹腾免疫了,只继续闷声往前走。
不过这个时候还早,街上倒还冷清,就在哗哗的雨声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令陈凯之微微蹙眉。
闻声往吵闹的地方看去,只见在大雨中,几个差役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为首的正是周差役。
周差役恶狠狠地将那个小乞儿提起,如提起小鸡一般,口里骂道:“跑,你跑哪里去?你的户籍呢,户籍交我看看。”
“我……我没有户籍!”乞儿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被雨水浸湿的脸满是桀骜不逊。
“好胆!”周差役提手,直接给了他两个耳光,厉声道:“那么就是流民了,我们大陈的律……”
即使是浑身湿透了,几人还是不愿放过乞儿。
陈凯之忍不住向前几步,隔着雨帘看着这乞儿,乞儿的面容看不甚清,可那一双眼睛,既有惶恐,又带着几分不甘愿。
就在这个时候,那双带着几分愤世嫉俗的眼睛,飞快地朝陈凯之的身上扫过,可就那么一瞬间,令陈凯之晃了晃神,在那一抹目光中,却如被一击重拳,击中了身上的某处软肋。
陈凯之突然感觉这一幕如此的相似,就在数月之前,他也没有户籍,也在这金陵城里,被人差一丁点当作流民法办。
那时的他,岂不也是走投无路?
而现在的自己呢?
陈凯之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了几分酸楚,现在的自己,何尝不也总是处处碰壁?自己……比这小乞儿,不过幸运一些罢了。
像是鬼使神差的,他快步上前道:“周大哥。”
周差役听到熟悉的声音,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回眸见是陈凯之,禁不住道:“呀,是陈老弟,陈老弟怎会来这里?”
陈凯之上前一揖,他看了乞儿一眼,道:“周大哥,这乞儿,我看着相熟。”
周差役愣了一下,看了这蓬头垢面的乞儿一眼,似乎觉得乞儿和陈凯之的反差实在太大。
他咧嘴一笑道:“认识?”
陈凯之含笑道:“周大哥,何必与他为难,我看,就算了吧,改日,我请周大哥喝酒。”
周差役是最晓得人情世故的,他晓得陈凯之不但和宋押司走得近,便连县公也对陈凯之青睐有加,所以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周差役道:“可是他没有户籍……”
陈凯之看了一眼那一身凄惨的乞儿,稍一犹豫,似打定了主意:“那我来作保,就请周大哥办一个。”
要办户籍,需要保人,当年陈凯之的户籍就是周差役做的保,现在陈凯之作为县学生员,愿意给这小乞儿作保,问题就不大了。
吾才师叔先前还不明白陈凯之怎么了,现在看这状况,不禁遮着脑袋,恼怒道:“凯之,看榜要紧,管这些做什么?”
周差役也想到陈凯之今日是去看榜的,本想劝一句,不必多管这个闲事,这等乞儿,若是将来惹上了什么官司,岂不是要牵累你?
可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口,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看陈凯之怎么说。
陈凯之浑身浸透了,却还是道:“时候还早,不妨先去衙里走一趟。”
吾才师叔便瞪眼道:“错过了看榜,看你怎么办?”
陈凯之已经懒得管吾才师叔了,坚持要给这小乞儿办户籍,周差役便只好带着小乞儿和陈凯之到了县衙的户房。
在这里,与户房的文吏交涉了片刻,那文吏也没有多问,只厌恶地看了乞儿一眼,便道:“姓名。”
乞儿已从方才的激动情绪变得渐渐稳定起来,他期期艾艾地道:“我没有名字,但是带大我的人临死之前叫我无极。”
“没有姓?”
乞儿摇摇头。
陈凯之凝眉想了想,道:“我姓陈,那你就叫陈无极吧!”
“哈……还是国姓。”周差役在一旁打趣。
所谓的国姓,便是当今大陈朝的天子姓氏,当今的皇帝姓陈,所以国号才是大陈,当然,姓陈的人多不胜数,周差役不过调侃罢了。
接着又问了大致的年龄,那文吏记下,陈凯之上去签字画押,一张户籍便算是办好了。
那文吏将户籍交陈凯之收好,陈凯之道了谢,那文吏便呵呵一笑:“陈生员,举手之劳而已。”
自然是举手之劳,陈凯之心里了然,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的,对于这小乞儿来说,这是攸关到性命的事,可对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同样的道理,对于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来说,一个小小的秀才不算什么,有与没有都没有大碍,可对自己,却需要付出无数的努力。
领着小乞儿出了户房,到了县衙廊下,陈凯之将户籍郑重其事地交他手里,道:“陈无极。”
小乞儿直直地看着他。
陈凯之道:“你的家人在哪里?”
陈无极摇头道:“我没有家人,自小……便是杨道士将我养大的,他……已经死了。”
“和我一样。”陈凯之忍不住唏嘘,自己在这世上也没有家人。
此时,他道:“现在有了户籍,就好好安生立命吧,行路固然艰难,可人只要还活着,就还会有许多的机会,这是平日我对自己说的话,现在这番话送你。”
陈无极点头,看着陈凯之的眼里,尽显感激。
陈凯之想了想,又从袖子里取出钱袋来,里头的铜钱倾囊而出,除了一两小碎银,便是几十个铜钱,这是陈凯之全部的家当。
他本想取几十个铜钱给他,可看眼前少年面黄肌瘦的样子,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所有的银钱都一股脑地塞到了陈无极的手里,道:“拿好这些钱,不可挥霍,寻个地方落脚,好了……我走了。”
钱没了就没了吧,我陈凯之哪里都不能混口饭吃?
可在旁看得真切的吾才师叔顿然又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龇牙道:“还说没钱?”
陈凯之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借机向周差役借了伞,道:“师叔,走了,看榜去。”
只是当他与一脸气呼呼的吾才师叔共撑着伞朝着街道的尽头去的时候,又禁不住回头,见那小乞儿手里依旧拿着那个钱袋,呆呆地站在那里。
陈凯之朝他笑,大叫道:“好自为之。”
说罢,才加急脚步离开。





大文豪 第五十二章:案首
等陈凯之和吾才师叔赶到府学门口,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了,无数看榜的人,早在此焦灼等候。
他们好不容易地挤进去,寻了个位置,却见差役已经贴出了一张榜单。
榜单上有数十个名字,陈凯之心里也是忐忑,噗通直跳,这可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啊,固然两年后还可以再考,可是两年之后又两年,未来的事,谁能料定呢?
他紧张地想要搜寻自己的名字,一旁的吾才师叔却是道:“不必看了,没有你!”
陈凯之不禁失望,脑子里有些空白,终究……还是提学大人觉得不合规矩吧。
虽然陈凯之认为自己已经付出了无数努力,在这法规的边缘,竭尽所能,可是……
吾才师叔面上带着微笑,一副早教你拿银子来疏通吧的神色,却勉强做出感慨又为陈凯之痛心的样子,道:“时也、命也、运也,府试哪里有这样容易中的?你师叔当年为了中试,也是下过无数苦功的,凯之啊,不要难过,这是命!”
命……
陈凯之有再强大的自信心,此刻也不禁消沉。
吾才师叔便拍了拍他的肩,似乎谨记了自己身为师叔的职责,继续安慰道:“落榜其实也不打紧,有了落榜的经验,吃一堑长一智,来年就晓得变通了。”
他刻意将变通二字说得很重:“好了,好了,走吧,”
言外之意,便是说,你这一次考不中,是因为没有变通,下一次,你晓得了‘变通’,找师叔去给你疏通关系,也就能中了。
他拉着陈凯之要走,这时身边有人喧哗道:“又放榜了,放甲榜了。”
陈凯之想要挤回去看看,吾才师叔却是拉着他:“这有什么可看的,这是甲榜,名列三甲的方能榜上有名,你交了一幅白卷,平时还看杂书,又没有疏通,上头能有你的名吗?别继续在这丢现眼了,今日你名落孙山,一定心里不痛快,无妨,师叔陪你去吃酒,一醉解千愁,这一次本该是师叔请你的,不过师叔没带钱袋子出来,无妨,你先付账,过些日子,师叔再给你酒钱,要去得月楼,得月楼的姑娘水灵,凯之啊,你不要以为这是狎妓吃酒,师叔平时不爱去这些地方,专程因为你才去,不要枉费了师叔的一片苦心。”
老子特么的落榜,你特么的还想着占我便宜?
陈凯之倔脾气要起来了,不能忍,不跟你翻脸,我特么的陈字倒过来写。
吾才师叔似乎对接下来不可描述的事很是期待,捋着胡须,一面笑吟吟安慰:“不中就不中吧,师叔二十岁才中的府学生员,你年纪还小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师叔这般,少年有为。”
却在这时,突然人声鼎沸,有人高呼道:“江宁县生员陈凯之……是陈凯之,江宁县的陈凯之……高中头名,列为本府案首!”
人群顿时变得疯癫起来,须知这放出榜首,是最容易让人激动的。
陈凯之听到自己名字,忍不住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身边的吾才师叔身子一顿,像是突然便秘一般,似乎也有些懵。
“说……说笑的吧……”吾才师叔吃吃的道了一句。
这看杂书,交白卷的师侄也能成第一?当年自己府试的时候,拿出吃奶的劲,也不过是在榜末,勉强中了而已。
吾才师叔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连忙回头看榜,果然看到陈凯之的大名赫然在榜首之列。
吾才师叔……眼角模糊了。
没天理了啊,一个看杂书交白卷的毛头小子,也能中案首,再想想自己,年过三旬了,现在也不过是个府学生员,也就是个小秀才,顿时眼里泪光闪闪,我自犹怜起来:“哎,时也命也运也,这是狗屎运啊。”
陈凯之已赫然便见一副新榜上,特意用了朱笔写着陈凯之三个字。
陈凯之看到自己名字,再听到师叔在边上热泪盈眶地叫着狗屎运,也懒得和他计较了,满怀的心花怒放,甚至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案……案首……竟是案首……
其实陈凯之的希望,不过能中试罢了,这案首,还真是从不敢指望的,所谓案首,便是此次府试,金陵府十一县的第一名啊。
其中的荣耀,和未来光明的前途,几乎可以预见。
这时有人大叫:“哪个是陈生员,陈生员何在?”
“陈凯之交的不是白卷吗?白卷如何点为第一,不公,这不公啊。”
“府试第一的试卷自会张贴出来,就算不公,也等陈案首的试卷贴出来再说。”
众人七嘴八舌的,却早有人匆匆往江宁县报喜去了。
陈凯之却已隐入了人潮,脑子里依旧嗡嗡作响,案首……
他忍不住笑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只是他抬眸,却是觑见师叔捶胸跌足的样子:“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我高兴得流下眼泪了。”吾才师叔心里蹉跎着,悲痛欲死。他表情凝重:“凯之,你说实在话,你走的是谁的门路?府学里,你也认得人?否则何以交了白卷也可以中案首?”
陈凯之此刻轻松了,便微笑着道:“师叔,我早说过了,我写了二十几个字,不算白卷。”
“不……不算……”吾才师叔结结巴巴地念着,半响,痛心疾首道:“好,且就算如此,那么师叔问你,你看《娇妻如云》那等艳书,也能高中?那书里,尽都是不堪入目的内容,书里的主角是叫沈傲是不是?和清河郡主同床而卧,又和那什么小姐勾搭成奸,用词不堪入目,你……你……”
“我没看啊。”陈凯之道:“师叔看了?”
吾才师叔语塞,昂起头:“师叔也没看。”
“那清河郡主……还有那什么什么小姐……”
吾才师叔觉得自己抑郁了,他青着脸,咬唇不再做声。
另一头,喜报已分别传到各县。
按照规矩,这个时候,本地的县令在放榜时,理应驾临县学,为的就是表示对县学的尊重,并且要对县学的官吏进行奖掖。
大抵就是大家辛苦了的意思。
不过朱县令却显得郁郁不乐,玄武县的生员在江宁考试的时候,自己当然没给什么好脸色,可没想到那玄武县的郑县令做得更绝。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现在陈凯之交了白卷,多半落榜了,又因为十几个生员在玄武县狎妓,又取消了十几个人的考试资格,这一次江宁县放榜出来的成绩,只怕比往年更差。
陈凯之本来是极有希望的,可惜啊,实在太可惜了。
朱县令心里郁闷,很无奈地到了县学,表面上是要慰劳县学中的诸位先生,心里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在明伦堂里,大家都知道朱县令心情不好,自然也都沉默。
朱县令呷了口茶,觉得这样气氛终究不好,便看了一眼落座在吴教谕一边的方先生道:“正山兄,凯之去看榜了?”
大家都知道,朱县令对陈凯之一向青眼有加,所以听到朱县令问出这句话,也不感到奇怪。
方先生却显得很尴尬,陈凯之肯定是榜上无名了,吾才这家伙,居然还带他去凑热闹,不是伤口上撒盐吗?
他不由苦苦一笑道:“是啊。”
坐在一旁的吴教谕,却显得很是嫉恨,这县令心里只有一个陈凯之,到了学里,自己这学官,反而成了不相干的了。
不过唯一令他宽慰的是,陈凯之此次必是榜上无名,这个小子,仗着有几分小聪明,早就惹得他生厌了。
吴教谕很是不喜欢这个家伙,虽然这家伙若是高中,县学的面子上也挂得住,可县学里也不只一个陈凯之。
吴教谕便呵呵一笑,故作凑趣的样子道:“县公,说不准这一次,陈凯之真能高中呢,他毕竟是方先生的高徒,是个罕见的才子啊。”
助教和博士们都闷不吭声,他们能听出一点题外话,表面上是美好的祝愿,实则却是讽刺,交了白卷,怎么能中?
…………
新书期,老虎在新书综合症里煎熬,不容易呀,可有支持的吗?




大文豪 第五十三章:报喜
听了吴教谕的话,方先生不禁露出羞色,心里也觉得惭愧得很,却索性假作喝茶。
朱县令则是略带愠怒,道:“玄武县无耻之犹,并不是凯之的错。”
这是给方先生解围的意思。
吴教谕却道:“县公说的有道理,不过,下官以为,这些话关起门来说倒也罢了,却万万不能说出去,不晓得的人,还当江宁县输不起,何况,这所谓倾倒墨水的事,毕竟是陈凯之说的,无凭无据,我等也万万不可,因为一个小小生员的一面之词,而闹出什么笑话,或者,是这陈凯之考的不好,所以故意放出这些话也未必呢?”
朱县令别有深意的看了吴教谕一眼,他虽然是自己的下官,可是这学官终究是学官,二人名为上下级,终究还是有别,这吴教谕竟有看笑话的意思,使朱县令心里生厌,他今日本就气不顺,忍不住道:“吴教谕这样说,可是质疑陈凯之的人品了。”
吴教谕摇头,轻笑:“不,下官没有这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成败方才能见英雄,府试便是府试,中了就是中了,不中便是不中,这中与不中,都没有这么多的情理可讲,陈凯之若是不中,只能说他是学业不精,有什么可惜?”
朱县令想要反驳,却又哑口无言,眼角扫了一眼方先生,方先生面上还算自若,却也能从他一些细微动作中看出点别样的尴尬。
恰在这时,外头锣鼓喧天,看来是报喜的人来了,却不知今年江宁县中了几个。
不过多久,便见一个头缠着红绸的差役欢天喜地地进来,张口便道:“恭喜恭喜,恭喜大人,恭喜诸位先生,我县今岁府试,中府试者十四人。”
十四人……
朱县令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吴教谕脸色也变得僵硬起来,他不在乎陈凯之,可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县学里有几人中榜,毕竟他是学官啊,每一次府试,金陵十三县,中榜的起码有七八十人左右,看上去,一个县中了十四人是不少了,可江宁县是大县啊,前几年,可至少都有十七八个人打底的。
朱县令忍不住道:“玄武县中了几人?”
“十五人……”
在金陵十三县里,江宁县最大的对手就是玄武县,听到这个数目,大家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虽然只少了一个,可终究面上不好看。
正在大家阴沉着脸色的时候,那差役又道:“本县生员陈凯之,名列第一,被提学大人点为今科府试案首……”
嗡嗡……
整个明伦堂,顿时哗然起来。
案首竟是花落江宁县,还是陈凯之……
方才脸色灰败的博士和助教,面色顿然红润了不少。
中试的生员少没关系,可是案首在江宁县啊,这案首才是展现实力的真正结果,不少博士和助教,都曾教授过陈凯之,而今与有荣焉。
可是绝大多数人,依旧不可置信。
陈凯之交白卷的事,当时考场上的不少人都有耳闻,尤其是陈凯之跑去见郑县令,求墨水不得,这事儿也早已传开,既然如此……陈凯之怎么会是案首?
可是朱县令这时却反应了过来,平素这位端庄得体的县令大人,居然脸色一冷,道:“来人,拿笔墨来!”
“笔墨……”
还在惊愕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朱县令,朱县令这是要做什么?
有文吏取了笔墨,朱县令提笔,匆匆写了一封书信,接着凝重交给宋押司:“速报玄武县郑县令。”
宋押司见明公如此,晓得这是十万火急了,哪里敢怠慢,匆匆而去。
方先生喜不自胜,他本是不在乎功名的,其实也很不在乎陈凯之的功名,甚至在他看来,这个小子晚两年中试,吃一点苦头,未必是坏事。
可是他知道陈凯之生活清苦,急于改变命运,最重要的是,凭本事考的试,当然中了最好。
可是见朱县令如此,反而让方先生觉得诧异了,怎么,莫非县公发现了什么明堂?
他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道:“县公,这是何故?”
朱县令面上没有丝毫洋洋自得,却只淡漠的道:“无事,不过是听闻玄武县高中了十五个生员,本县自然要修书恭贺中和兄一番。”
中和兄三字,叫得很是亲昵,那郑县令便叫郑中和。
这是装逼于无形啊。
那一副满心为玄武县而感到高兴的口吻,还有这风淡云轻的模样,使在场之人不得不佩服,县令大人就是县令大人,这背后捅人刀子的本事……
朱县令随即,道:“本县这一次,要深刻的检讨,吴教谕,兴学乃是地方的第一要务,此次考的很……不好……”
那吴教谕听到陈凯之高中,已如遭了闷雷,现在才反应过来,忙是唯唯诺诺。
朱县令冷着脸道:“这第一个责任,自是本县,可你吴教谕,也是难辞其咎……哼!”
冷哼一声,已是旋身走了,只是当他的面容转过去的时候,虎着脸,突然露出了一脸畅快淋漓的笑意。
…………
玄武县学里,郑县令也在这里等,等报喜的人来,先是听了高中的生员比江宁县只多了一个,心里略有不满,可那报喜的人道:“名列甲等第一的,乃江宁县生员陈凯之……”
郑县令脑子顿时嗡嗡作响,竟是目瞪口呆,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不对啊。
他没有墨水,不是交了白卷吗?如何能名列第一?
错了,一定错了,不成,他狠狠地拍案,露出金刚怒目的样子,道:“不对,这陈凯之分明……”
身边的押司却是急了,忙凑上来对着郑县令咬耳朵:“明公,明公……慎言……慎言啊……墨水的事,不可深究,不可深究。”
郑县令的脸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他猛地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没错,自己不能去闹,闹大了也未必有好结果,本来这事儿,就是玄武县设下的陷阱,大家心照不宣就好,这时候再闹,反而可能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连续几届的案首,都出自玄武县,这一次在他的任上,这案首却是不翼而飞,地方官的政绩,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兴学教化,而兴学教化最直观的就是府试,虽说玄武县多了一个生员,可是有个屁用,大家的眼睛都看着案首花落谁家,这……政绩却是白白便宜了姓朱的。
他不服啊!
拼命压抑着怒火,却又不好发作,正打算拂袖而去,却有差役火速来报:“江宁县送来公文。”
郑县令接了,怒气冲冲的打开来看,眼睛却是直了。
众人见县令大人身子定住,面色骇人,那押司小心翼翼的道:“明公……”
啪!公文狠狠摔在了案牍上,郑县令面色骇人:“朱子和,你……厚颜无耻,无耻之尤!”
押司吓了一跳,又凑上来,压低声音:“明公,明公……官仪,官仪……”
郑县令气得浑身发抖,面色发青。
这孙子居然来道喜,来道喜……
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见那传信的差役还没走,正吓得趴在地上,郑县令道:“还要报什么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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