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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正说着,却见一个穿着丝绸缎子儒衫纶巾,气宇轩昂的青年起身,走到了殿中,朝王进行礼道:“学生陆学跋见过两位大人。”
陆……学霸……
陈凯之真真是给吓得不轻,在上一世,取这样名字的人会被打的。
此时,王进笑道:“陆举人气度非凡,倒是难得一见,张副使举荐你,不知你可有什么文章吗?”
陆学跋是早有准备的,这一次来,他便打算好了大放异彩,谁料中途杀出来了个陈凯之,心里正有些愤愤不平呢。
现在总算轮到自己,可总觉得差了这么一点意思,不过此时还是抖擞起精神,从袖中抽出了一份文章,他便道:“大人,学生这几日赋闲在家读书,作了两篇文章,还望大人不吝赐教。”
这是传统。
在座的举人,都带了自己得意的作品来,毕竟谁晓得提学大人会不会突然让自己表现呢?
而陆学跋的文章,是这几个月来搜肠刮肚之作,又得长辈的指点,自然是踌躇满志。
王进点头道:“取来我看看。”
便有文吏去取了陆学跋的文章,送到王进的案头。
那张文和借此机会,瞥了陆学跋一眼,二人相视,俱都一笑。
陈凯之和其他的举人几乎都能猜想到,接下来就是提学大人看了文章,然后狠狠夸奖一番,接着陆学跋谦虚的环节了。
其他的举人心情复杂,可陈凯之却是一身轻松,权当是有饭吃,还有戏看,只要自己不做出头鸟即可。
王进很细心地看着文章,时不时点头,足足过去一炷香,两篇文章方才看完,他抬眸感叹道:“都是佳作,好文章,好得很哪,陆举人是可造之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番的夸奖,令那陆学跋的心里可谓乐开了花,正待要将准备好了的谦虚之词道出来。
谁晓得王进竟是意犹未尽,继续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两篇文章虽是佳作,却总觉得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自然,这文章是极好的,可和《爱莲说》一比,唔……似乎有一些差距。”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后殿,霎时每一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就连预备好开怀大笑的提学副使张文和的面上,也突然冷了下来。
一旁的包虎虽是不爱和文人墨客打交道,可也是读了书中了进士出身的,怎么听不出什么意思?面色也古怪起来。
你的文章很好……
然后呢,然后还是比别人的差一点。
这哪里是夸人?这分明是骂人啊。
其实假若说,你的文章很好,可是比某位高士的文章差一些,这是可以接受的,说不准陆学跋还要跟着笑一笑,然后说某某先生,学生是万万比不上的,大人谬赞了。
可……比爱莲说差那么一点?
好吧,爱莲说确实是好文章,这是公认无疑的。
可是写爱莲说的人是谁呢?是陈凯之,可陈凯之只是个秀才啊!
一个小秀才,提学大人对他的文章念念不忘,举人送来的文章,你不但要拿来比,还说陆学跋的文章比一个秀才的文章差一些。
这哪里是夸,这就是骂人啊。
陆学跋呆了很久,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王提学。
陈凯之则感觉突然有人向自己投来了一柄飞刀,直插自己的背后,暗箭伤人啊。
真是活见鬼了,平白无故躺着都能中枪。
陆学跋想了想,当然是觉得气愤难平的,却还是道:“是,大人教诲的是。”
王提学含笑道:“无妨,好好用心读书,再磨砺几年,老夫料你,必不在爱莲说之下。”
陆学跋面上升腾起一丝愠怒,抬头看了一眼提学副使,却还是乖乖道:“是,学生铭记在心。”
王提学这时朝向张文和笑容可掬道:“文和,金陵真是多俊杰啊,陆举人将来也是可畏的。”
张文和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自己是佐贰官,又能说什么,忙道:“是,大人所言甚是。”
那陆学跋还是有些不甘心,道:“大人,陈生员这般的文采斐然,学生该多向他请教才是,不知陈生员近来可有什么佳作吗?”
他当然不甘心,本以为今日是来造势的,抬轿子的,敲锣打鼓的,都已准备好了,就等着王提学夸一夸自己,陆家上下有光。
谁知今日撞鬼了。
他的态度很明白,既然不敢针对提学大人,可你陈秀才,我陆学跋还要忍你吗?
众人心里自己都明白怎么回事,这是要找茬了。
文人相轻,饮乡酒宴上,读书人彼此看不起,引发一些‘切磋’,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陆学跋毕竟年长,而且又是举人,以他的身份,去和生员计较,就显得气度有些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了。
陈凯之心里无语,这提学大人还真是坑我啊,只是他却不能抱怨,便含笑对陆学跋道:“陆学兄,学生惭愧得很,那篇爱莲说,实是偶然之作,其他的文章,却是不堪入目,陆学兄才高我十倍,学生哪里敢指教?”
一言不合就认怂。
这真不是陈凯之胆小怕事,而是对他来说,这种的意气之争并没有意义,就算证明了自己比陆学跋厉害又如何?难道自己就成举人了?
今日压根就不是陈凯之应该表现的时候,自己还只是生员,没必要做这等意气之争,就算要争,那也是自己中了举人之后,在来年的饮乡酒宴上得一点别人的认可。
陈凯之一门心思以为自己这一番话能平息事态,因为他表现得确实十分谦虚,完全没有和陆学跋一争高下的意思。
在座的其他举人,各怀着心事,多数人以为陈凯之是不敢比,也有少部分人心里诧异于陈凯之的谦虚,按理不该是少年人盛气凌人的吗,这陈凯之,倒是稳重。





大文豪 第一百五十八章:找回场子(1更求月票)
陆学跋却是有些恼了,偏偏有火发不出,心里呢,又有些不甘心,便道:“我听说陈生员受教于会稽的方先生,是吗?”
提到了恩师的名讳,陈凯之却是不能装傻的。
师父……师父……师者如父,作为学生,这老师就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而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任何人提起了自己的恩师,都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陈凯之肃然道:“正是,学生不才,忝列方先生门墙,惭愧得很。”
他连说几个惭愧,意思是自己不够资格接受方先生的教导,这是为了拔高自己的恩师。
陆学跋则是笑了笑道:“可是家父曾有一句话,真学问,靠的是家传之学,拜人为师,学不到多少真本事。”
世家子弟和陈凯之这样的人不同。
他们一般是不外聘师父的,而是由家族中的长辈来手把手教导,陆家这样诗书传家的家族,就更是如此了。
陆学跋的意思是,你陈凯之跟着方先生学习,怕也不过如此吧。
陈凯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可以看出许多人都期盼着自己的应对,尤其是那提学大人,还有那副使,便连包知府,似乎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陈凯之心里轻吁了一口气,这时候想认怂都不成了,便道:“恩师才高八斗,学生愚钝,若是学不到真才实学,这是学生顽劣的缘故。”
众人听了,心里都暗暗点头,觉得陈凯之这话应答得很合适。
甚至连那王提学都忍不住道:“说的好,这才是尊师贵道。”
他这番话,有点为陈凯之助威的意思。
陆学跋心里憋着一口气,脸都几乎成猪肝色了,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家父又说过……”他盯着陈凯之,一字一句道:“家父说,会稽方先生,学问还算是扎实的,可若论精通,却也不过如此。”
这是直接侮辱陈凯之的老师了。
倒是有些像是小孩子吵架,直接骂对方爹的意思。
陈凯之忍不住皱起了眉,道:“陆学兄,你这是挑衅吗?”
他脸色凝重,已经开始很不悦起来。
让你是礼貌,可再咄咄逼人,那就没有礼貌可讲了。
陆学跋道:“不,我只是阐述一个道理,就如凯之,你的爱莲说,只怕连方先生也未必能作出吧。”
这是实话,爱莲说乃是流传千古的佳作,即便是陈凯之的恩师方先生苦思冥想,或许这辈子还能写出两篇来,可让他真正去作文,却也未必能随时写出来。
陆学跋又道:“可见你的学问,并非是你恩师教导的,正因为如此,陆某方才说,想要成才,非要家学才可,随意去拜师,怕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好了,言尽于此,陈生员,我其实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这时又恢复了世家公子的气度,找回了场子,便愉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等大家听完他这番话,方才恍然大悟,果然是世家公子,方才大家还以为这家伙只是单纯的向陈凯之挑衅呢。
其实却是意有所指啊。
提学大人不是夸奖你的爱莲说好吗?那么我也不和你陈凯之比,比了显得我陆某人小家子气。
不过嘛……提及你陈凯之的恩师,就有意思了,你恩师能保证自己随时作出爱莲说这样的文章吗?
自然不能,这等佳作,估计即便是方先生,若没有灵感,也是难以作出的!
既然如此,我陆某人的文章虽然比你陈凯之的爱莲说差那么一些些,却未必比你的恩师差,我比你恩师强,那么你陈凯之作为门生的,难道会比你恩师强?
绕了一大圈子,其实就是把自己的脸找回来。
他回到了席位,便完全一副方才的事没有发生的样子,伸手举起了案上的酒盏,朝王提学谦和地道:“今日大人临案于此,在此赐宴,学生等人,感激不尽,来,且饮了这杯水酒。”
众人被带起了节奏,便也纷纷举杯。
可这时候,陈凯之却不是滋味了。
无端端的,被人当众羞辱了自己恩师,结果人家还轻描淡写,当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岂有此理啊。
这时代的读书人,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侮辱恩师,跟侮辱自己的爹妈一样,若是陈凯之不能有所表示,将来是要遭人耻笑的。
陈凯之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特么的,这陆学跋放完了屁,人就跑了,现在多半是等自己气冲冲地去寻他比一比,现在是他占据了主动权啊。
若是陈凯之这时候气急败坏地跑去和他比试,这便显得陈凯之气量不好了,而陆学跋呢,却可以从容以对,无论他愿不愿意接受挑战,他都占据了主动权。
可陈凯之若是无动于衷,别人又会怎样看待他陈凯之呢?
方才见这陆学跋找自己梁子,还以为这家伙心思不深,可陈凯之现在才明白,人家的心思深得很,这手段,堪称完美了。
陈凯之定了定神,也举起杯子,朝那陆学跋看去。
他不喜欢跟年轻人争强好胜,或许是因为两世为人的缘故,毕竟外表年轻,可心理年龄却是不小了。
只是现在,陈凯之已经没有选择了。
将一口酒一饮而尽,陈凯之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酒精有一些上头,心里仿佛有一腔热血鼓舞着自己站出来。
不能站,站出来了,就显得自己肚量小,这反而遂了陆学跋的心愿,称了他的心。
陈凯之面上带着笑容,此时一定要笑,因为有许多人都在看着自己的反应呢。
那王提学和副使诸官见陈凯之居然还淡定地喝酒,也有些诧异。
都挑衅到了这个份上,牵涉到了你的恩师,你陈凯之居然还坐得住?
有些好事者,心里则是不禁有点儿失望。
陆学跋一口酒下肚,却是红光满面起来,无论怎么说,他暂时找回场子,至少胜了陈凯之一筹。自己既然挑衅,对方却是无动于衷,不敢来和自己比,那么……
谁还敢说自己的学问不如一个秀才?




大文豪 第一百五十九章:回击(2更求月票)
大家各怀心事地喝酒谈天,陈凯之喝得差不多了,俊秀的面上,不免染了一层红晕,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陆学跋更是亲自举着酒盏走到陈凯之案前,郑重其事地朝陈凯之道:“陈学弟,来,我来敬你一杯酒水,你我都是金陵人,王提学如此看重你,将来你我还要相互请益。”
现在这席上,再没有什么事比陈凯之和陆学跋二人之间的互动更牵动人心了。
这陆学跋深谙游击战的精髓,打完就跑,跑了再回来,回来之后又一副无辜者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事和他一点都不相干。
他现在可谓是占据了所有的主动。
若是陈凯之不喝酒……哎,我好心敬你,你居然不喝,你是读书人,怎可如此失礼呢?
若是喝了……你看,陈生员那篇文章,果然不知从哪里来的,若真是学富五车,为何还要如此认怂呢?
陈凯之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莞尔一笑,旋即举起了酒盏,道:“多谢陆学兄。”
说罢,陈凯之豪迈地将酒盏中的水酒直接一饮而尽。
嗯?这小子的气度还算不错。
只是……这样被人踩,也不恼火吗?
众人看了,有人觉得陈凯之的行为合乎礼法,也有人觉得,堂堂男儿,被人这样挑衅,竟也沉得住气?性子实在过于软弱啊。
酒宴已到了高潮,陈凯之连喝了许多酒,也是有些醉了。
那陆学跋找回了场子,自是得意洋洋,渐渐从方才的阴霾中走出来。
他本就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与人推杯把盏,顿时成了这酒宴中的风云人物。
倒是那位坐在上首位置的包知府,看着陈凯之,顿有恨铁不成钢之感,眼眸里不自觉地露出失望之色,陈凯之实在太懦弱了,若是换做自己,哼,非要掀桌子不可的;而那提学副使,自是喜滋滋的劝酒。
唯独提学都督王进,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显得很矜持,偶尔他才抬眸,见陈凯之喝得微醉的样子与身边的举人说着话,王进便收回了目光,对陈凯之不再关注,显然……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陈凯之醉得愈发厉害,身子甚至已是坐不稳了,却是突然唤来了书吏,道:“烦请拿纸笔来。”
书吏愣了一下,弓着身,笑道:“陈生员拿纸笔做什么?”
陈凯之呆了一下,像是所有醉汉一般,似乎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其实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宴会中的焦点,良久,他方才道;“我是读书人,写写画画,还不成吗?”
文吏也只是莞尔一笑,这个家伙,看来是发酒疯了。
不过好歹也是能参加饮乡酒宴的人,却是文吏不可轻易开罪的。
那文吏取了笔墨,见陈凯之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接着提笔,在这喧闹之中,他仰头,似在沉思什么,良久,他俯身下笔,有几次,或许是因为吃醉的缘故,身子竟有些打晃。
他不得不用手一边撑着案牍,一边提笔龙飞凤舞。
陈凯之只低着头全身心地疾书,似是将身边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再去关注这小小秀才了。
可渐渐的,人家在喝酒,或是在与人攀谈,再或者借机给提学大人说一些敬仰之类的话,偏偏这么个少年人,却是俯身狂书,渐渐又开始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人家喝醉了酒,发酒疯的有,木纳不言的也有,这家伙,标新立异,居然提笔作书。
有人莞尔一笑,也有人不禁心里生出了疑窦,心里好奇起他在写什么?
只是这样的场合,陈凯之又是一人占据一个案牍,其他人却不好去看。
等到后来,关注的人越来越多,连那陆学跋也被吸引了目光来,随即嘴角升起一丝冷笑,这家伙,看来是心里郁郁,不得志之下,便假装自己吃醉了酒发疯了。
陈凯之在这喧闹中,对外界的事,却是置之不理,只是专心作文,方才酒水吃多了,气血翻涌,额上竟渗出了细汗,这细汗凝聚起来,滴答落下。
他对其他事情浑然不在乎,有时沉思,有时默想,有时下笔。
渐渐的,耳边的喧闹渐渐停了。
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纷纷古怪地看着这位陈生员。
便连提学和提学副使乃至于包知府,也将目光朝这里看来。
怎么……这小子在做什么?
事有反常即为妖啊。
包知府心里很不悦,这个家伙,终究是读书人啊,身上还是沾了殿腐儒的气息,被人欺负了,就只知道一个劲的喝闷酒,喝醉了,就胡乱涂鸦。
每次见到陈凯之摇摇欲坠,几乎要醉倒的样子,包虎都不忍去看,丢人啊。
终于,陈凯之写下了最后一句,才抬起眼来,看着无数双眼睛都朝自己看来,殿中已是鸦雀无声。
倒是这时,那陆学跋笑了,拉长了音调道:“陈学弟,莫非又有什么佳作吗?难不成吃醉了酒,还能作出什么旷世文章?”
不少人听罢,都不由随之噗嗤一笑,也有人觉得陆学跋有些过份了,陈生员老实本分,今日在这里,处处对你忍让,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众人观察着陈凯之的言行举止,却见陈凯之一副尴尬的模样,随即汗颜道:“呃,陆学兄说笑了,学生不过是不胜酒力……写下了一些胡言乱语。”
说着,便将这写下的稿子一翻,一副生怕被人看见的模样。
他羞于言辞地想起什么,接着朝王提学行了个礼,道:“大人,学生不胜酒力,想去外头醒一醒酒。”
醒酒的意思,就是如厕,多半陈凯之喝多了酒,想要小解。
王提学便挥挥手:“去吧。”
陈凯之点点头,有些像是要躲着陆学跋似的,匆匆离席而去。
他这一走,殿中却没有人吱声,许多人的目光,却都放在了他的稿子上。
很多人很好奇,这醉酒的陈凯之,到底在这稿子里写了什么?
莫非是骂陆学跋乌龟王八蛋?
又或者……当真只是随手涂鸦?
倒是陆学跋笑嘻嘻地道:“陈学弟挺害羞。”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又有谁听不出来?




大文豪 第一百六十章:你服不服?(3更求月票)
大家似乎对于陆学跋这样的讽刺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却终是坐在陈凯之一旁案牍的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直接取了那稿子来看。
这举人看着陈凯之所写的这洋洋洒洒数百字的文字,顿时面色古怪起来,竟是一时有些拿不稳,那稿子随之脱手而出,他的口里,像是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轻呼。
本来陈凯之人出去方便了,私自看人家所写的东西,本就是一件有失风度之事,只是有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罢了,更多人,却还是坐得住的。
偏偏这人的奇怪实在太反应了,终于使那些还坐得住的人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这人如此反应?
便连王提学见那人模样,也是不禁微楞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取来给老夫看看。”
提学乃是大宗师,等于是所有人的老师,而在这个时代,他便是学生们的大家长,别人不可以偷窥,可他作为大宗师,却可以冠冕堂皇,你还跟恩师提隐私?抽不死你。
那人才像是如梦初醒,弯腰拾起了文稿,战战兢兢地将文稿送上去。
王提学接了文稿,本来面上还保持着他那惯有的矜持笑容,可细细一看,面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了。
他显然精神一震,随即开始认真看下去,越看,面色越是古怪,甚至有时,他摇头晃脑地默诵起来,良久之后,他才抬眸,正见许多人皆是错愕地看着自己。
王提学的面上不露声色,直接将文稿推到了副使的面前:“文和,你诵读来给诸生们听听。”
张文和也是按耐不住,忙接过了文稿,随即开始诵读起来。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感。”
用笔老辣精炼,这是议论文体,第一句,便直接贯穿了全文。
许多人已经动容了。
张副使的表情却是变得复杂了,可这是提学大人的吩咐,他却还得硬着头皮去诵读:“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生乎吾前,其闻道也……”
古代求学的人,一定有老师,老师就是传授道理,讲授学业,解答疑难问题的人;人不是生下来就懂道理,谁能没有疑难问题呢,有问题却不向老师学习,拜他为师,怎么能明事理?所以无论贵贱的人,无论年长或者年幼,只要有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存在的地方。
文章四平八稳。
之所以让人动容,在于这篇文章的开头,隐含着一股……你可以姑且称之为正能量。
今日乃是祭拜至圣先师的日子,今日这个饮乡酒宴,更是大宗师提学都督大人在此,与弟子们欢聚一堂。
一句有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有老师存在的地方,这种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此时却直接道出来,反而给人一种当头棒喝之感!
呼……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
大家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文章,便是围绕着前头的话,开始阐述了。
而所阐述的条理,清晰无比,各种引经据典,文字平白朴实,却给人一种……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种原来这毫无修饰的文字,这并不浮华的辞藻里,却给人发人深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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