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肖俞嘬了嘬牙花子:“要是这么说,那他就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他们不想与我们为敌,可咱们早就将他们写进生死簿了。”
李存勖笑道:“可惜这趟出来主要目的还是给小皇帝找解药,否则本公子定要将他们在洛阳的势力连根拔起。”
肖俞道:“其实,未必没有机会。”
李存勖微微一怔,问道:“计将安出”
肖俞道:“漕帮要南下,终究绕不过淮南。天行苑虽然身在暗处,但要养活这么些人,必然要有些产业。将来漕帮在淮南江湖上重新洗牌,少不得要触到天行苑的逆鳞。那孙敬轩若是个有远见的,此刻怕是已经开始着手研究怎么应对了。月影兰身在洛阳,即便是有其他任务在身,也不可能对漕帮这么大的动静不管不顾。所以,我们只要将这两伙人引到一处,煽点风点个火,不愁他们不打起来。到时候我们出手结结实实地帮漕帮一把,至少也能让天行苑在洛阳的人手元气大伤。”
李存勖先是一喜,随即冷静下来,道:“此事还需慎重。漕帮树大根深,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与天行苑有没有暗中勾连。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肖俞笑道:“对啊,孙趋庭姓孙,孙敬轩也姓孙,搞不好是亲哥俩。”
李存勖没好气地道:“你跟我们讲古记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肖俞迅速收敛了笑容,语声低沉道:“离乱之世,亲人失散的事还少么”
李存勖想起肖俞自幼被张承业收养,父母生死不知,也有些黯然。
肖俞勉强笑了笑:“一不小心跑题了。漕帮与天行苑是否有勾连,其实不难试探出来。那姓铁的既然是因为月影兰才挨的打,他姐姐又是那么个火爆脾气,在我们身上讨不到好处,说不定便要迁怒于月影兰。我找个由头让孙夫人去温柔乡闹上一场,看看孙趋庭是何反应。”
李存勖瞄了肖俞一眼:“看不出,二郎你倒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只是一来此事不宜由咱们出面,二来温柔乡来头甚大,至今都没人知道他的幕后老板究竟是什么身份,漕帮惹上他们,闹不好是两败俱伤,对我们以后的计划不利。月影兰藏身温柔乡,未必没有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也罢,先让他们逍遥几日,待本公子有了闲心,再慢慢收拾。”
肖俞点点头,告辞出去,继续去找柳三郎。
柳三郎这厮过得甚是潇洒,一个人,一壶酒,正伏案自斟自饮。下酒菜就只是一碟干笋。
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柳三郎自然又吓了一跳。幸好他对肖俞的声音并不陌生,确认了是乔装改扮的肖俞,也就不再大呼小叫。
肖俞在柳三郎宅子内外细细检视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样,外面除了几名谍子房的暗桩,没有没什么可疑的人,便对柳三郎交待了几句“莫要随意出门”之类,却并未说起秘药监监正宋金祥消失之事,免得柳三郎胆小怕事,就此打了退堂鼓。
柳三郎主动问起何时能够仿制解药,肖俞含含糊糊打发过去,只让他耐心等待。
见一切如常,肖俞便告辞离去。
回了客栈,肖俞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来了洛阳数日,解药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知李柷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虽然谢兴普老夫子说能续命数月,可谁知道这听起来就时分霸道的毒药七夜勾魂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玄虚肖俞实在是有些焦急。
除此之外,李存勖的一句无心之语,也勾出了肖俞的愁肠。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失散的亲兄弟。
肖俞没有直说,但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有个弟弟的。
被收养之前的记忆,大多模糊不清,甚至父母生的什么模样都越来越吃不准了。但自幼与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嬉闹的情形,还是不会轻易忘记的。那时家还未破,父母都在身边。有一日父亲在外面买了一包山楂糕,自己很是爱吃。弟弟看着红艳艳的山楂糕叫闹不休,自己好心挖了一块去喂弟弟,谁知弟弟吃不得酸,入口之后便吐出。自己从地上将山楂糕捡起,强行塞入弟弟口中,害得弟弟鼻涕口水抹了满脸
十几年过去了,肖俞经常想起父母,但一直却强忍着不去想失散后弟弟会怎样。因为他知道一个孩子孤零零流浪在兵荒马乱中是怎样的滋味儿。饥饿,恐惧,孤独,绝望,若不是遇到张承业,自己只怕早就饿死在荒野中。那么比自己还小的弟弟,会遭遇怎样的磨难他不敢想。
窗外月色皎洁,肖俞起身坐起,呆呆地望着天空,不觉两行清泪滑落腮边。
第一百零三章 拦截
第二天一早,庞均扩手下的小谍子终于送来好消息:在南市码头,看到了宋金祥的一名贴身亲随。当时那人登上了一艘货船,货船随即驶出码头。货船吃水甚浅,显然是没装多少货物,这便透出写蹊跷了。谍子远远看着货船出了城,城外自有人接手盯下去,这边庞均扩便派人来报信。
李存勖精神一振,就要出城去追那艘货船。
肖俞也要同往,李存勖道:“二郎,现在看来,要想弄到解药,少不得硬碰硬干上一架,你还要在漕帮待下去,此时还是低调些,莫要惹人注意。区区一个宋金祥,你还怕我料理不了吗”
肖俞细细一想,李存勖说得有理,只得依他。
李存勖出了城,洛水河上有一艘小船正靠在岸边。见李存勖走进,船夫摘下斗笠,对李存勖做了个手势,那是谍子房传递消息的暗号,李存勖自然是识得的,便上了船。
小船开动,船夫轻声道:“启禀世子,一刻钟前咱们盯的那艘货船从此处经过,开得不快,小人有把握半个时辰内追上。只是若追得太近,恐被对方发现。请世子示下。”
李存勖一边假装四处看风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看到货船时,你也不用停下来,直接划过去便是。我在前面等他们。”
船夫得了令,卖弄起手段,将小船划得直如飞起,也没用上半个时辰,那艘货船就映入了眼底。
李存勖坐在船头,眯起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货船。
货船上的人似乎对这艘渐渐靠近的小船并未在意,仍旧那么不紧不慢地前进。
小船很快赶上货船,李存勖豁然起身,纵身跃上了货船。身后的船夫瞠目结舌,世子殿下不是说要到前面去等他们吗,怎么就直接杀上船去谍子房其他人手为防货船上的人察觉,都远远地跟在一里地以外,就算想过来支援,也要一盏茶之后,世子殿下难道疯了不成
船夫仅仅犹豫了片刻,便扔下船篙,跟在李存勖身后跃上了大船。
李存勖在货船上站定,侧头看了船夫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这船夫的胆色。微微一笑,并没和船夫多话,向甲板上如临大敌的几名汉子扫视了一下。因甲板上骚乱之声大起,舱底陆续又有数人上来。
区区十几名货船伙计自然不被李存勖看在眼力,一身傲气的世子殿下道:“大爷不想多杀人,就问你们一句话,在南市码头上船的那人,在哪”
一名大汉嘴快,问道:“那是我们的贵客,你找他作甚”
一名看起来像小头目的汉子狠狠瞪了先说话这人一眼,对李存勖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阁下就这么闯到我们船上,冒失了吧”
李存勖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这群汉子下意识都往后退了一步,那名小头目退得步子更大,谁知李存勖仍是一步跨到他身前,劈手揪起他的衣领举在当空,声音森然道:“我再问一遍,那人在哪”
小头目兀自强硬:“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李存勖摇摇头,手上微一用力,将这名小头目掷出船舷之外,只听“扑通”一声,落入水中。其余人均想咱们在水面上讨生活的,一天里哪个不下几趟水再爬上来就是。看来眼前这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可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谁知小头目落水后竟再无声息,一名靠近船舷的大汉偷眼向水上望去,只见船身划过水面的涟漪逐渐平息,不见其他动静。就算是丝毫不识水性的人,落后之后至少也会挣扎几下。可那小头目竟像是石头一般洛水后直接沉了底。
虽李存勖同来的船夫听得仔细,看得清楚,李存勖看似随意的一掷,巨大的冲力已经将那那小头目脖颈折断。落水之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禁对这位世子殿下的杀伐决断多了几分敬畏。
李存勖沉着脸道:“还要我问第三遍吗”
船舱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锦衣中年人立在门前,苦笑道:“阁下找的是我,何苦为难这些下人。”
李存勖道:“孙子,你若是早些出来,爷才懒得和这些蠢货费口舌。废话不多说,你知道我们找你何事。痛快点交代了吧。”
中年人一脸愁苦地向前踱了几步:“怎么,我看起来就那么像卖主求生的小人”
李存勖微怒道:“卖不卖主,怕是由不得你。今日你是生是死,更由不得你!”
中年人道:“今日我的生死的确是操在阁下手上。就冲阁下方才露的这一手,我们整条船上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你杀的。但孟夫子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威武不能屈。我一条烂命算什么,只要对得起自幼读过的几本圣贤书,死了也不打紧。”
李存勖道:“没想到啊,你主子的主子那么寡廉鲜耻的一个人,手下居然会有你这般忠义双全的好奴才。你不觉得自己死的有些不值吗”
中年人道:“主子寡廉鲜耻也好,德高望重也罢,我们终归只是混口饭吃,顾不得那许多。阁下仁义礼智信俱全,不也是双手血腥唉,说这么多做什么,无所谓啦。”
中年人一撩衣袍,竟闭目坐到了甲板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
李存勖强压怒火,迈步向中年人走去,忽然觉出脚下有一处甲板松动,警兆大起,瞬间向一旁移出二尺多远。只听耳旁“嗖嗖嗖”几声,甲板弹开,几支短弩从甲板下射出。若是不李存勖见机得早,只怕此时当胸便会有几个血窟窿。
再看向那中年人时,已经睁开双眼,见李存勖安然无恙,中年人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旋即再度闭上了眼睛。这次闭得更紧,似乎打定主意再不睁开。
李存勖怒极,上前飞起一脚将中年人踢得倒飞出去,撞在船舱壁上。舱壁被撞出几道手指粗的裂纹,中年人口鼻之中鲜血狂喷,如烂泥一般软塌塌落在甲板上,霎那间已经生机断绝。
李存勖盯着其余众人:“我要找这人的主子,也就是秘药监宋金祥,你们谁知道下落说出来,能保一条小命。”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知道。
李存勖冷笑一阵,头也不回地对谍子房出来的船夫道:“我去舱里看看,这些人交给你了。”
船夫答应一声,双拳交握,杀气腾腾地走向前去。方才世子殿下说“说出来,能保一条小命”,现下这帮人谁也说不出来,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了。即便世子殿下没说尽数杀了,可咱们底下人,得有个眼力见不是
第一百零四章 三子同心
李存勖从船舱中出来时,甲板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船夫微微有些气喘,一脸热切地望着李存勖。
李存勖笑了笑,没有说话,向小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船夫会意,先行跃下小船,摆正了船身。李存勖随着落下,道:“去首阳镇。”
首阳镇在洛阳以东,首阳山下。不到半个时辰,李存勖在首阳镇唯一的码头登了岸。
这里是一个极小的镇子,正中心的街道不过百余丈长,镇上只有两家客栈,其中一家叫四海客栈。李存勖在货船的船舱里发现一个灯笼,上面恰好也有这家客栈的徽记。要说这四海客栈其实并不出名,若不是首阳山有些典故,伯夷叔齐不食周粟活活饿死在首阳山,李存勖也不会对这个小镇子注意太多。那中年人在舱中延迟了片刻才上甲板,显然是在销毁能够暴露他主子行踪的东西,也不知是仓促之间没注意到这只灯笼,还是觉得李存勖不会再灯笼上看出什么。可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李存勖偏偏就知道首阳镇上有这么一家客栈。李存勖不禁暗想,是不是肖俞的好运气也沾染到自己身上了。
自从前日知道宋金祥躲起来之后,寻找解药的事情就已经摆到了明面上。李存勖想来不耐烦与对手遮遮掩掩,这下正合心意。只要宋金祥身边没有入微境以上的高手护驾,李存勖自信拿下那老小子不成问题。
还没到四海客栈,街面上的人似乎已经发觉了李存勖来者不善,行人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少,到最后本来不甚宽阔的街道竟变得空空荡荡,除了一些来不及收拾的摊子,就剩下李存勖与谍子房的船夫二人了。
李存勖放慢了脚步,问道:“怕吗”
船夫面色如常:“跟在您身边,没什么好怕的。”本来想称呼“世子殿下”,又怕有人暗中窥视,暴露了李存勖的身份,便以“您”相称。
李存勖点点头:“那就好。老子打仗,不怕对手多厉害,就怕手下人怂包。你很好。”
船夫露齿一笑:“多谢公子。”
李存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万一待会你没保住小命,以后我好有个念想。”
船夫挠挠头:“回公子,小人叫谢大成。公子也不必留念想,小人保证活下来就是。”
李存勖笑了笑:“好,有意思。”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四海客栈,李存勖站在门前,扬声道:“有个叫宋金祥的,欠了老子的钱,老子上门追债,那混蛋避而不见,听说是躲在了这里做缩头乌龟。姓宋的,你在不在啊”
两边的店铺二楼的窗户忽然全部打开,两队弩手显出身形,各擎弩机向李存勖二人射来。
二人反应神速,纵身跃入客栈,一轮疾如骤雨的弩箭都落了空。客栈里十几名汉子各举横刀,齐刷刷向二人砍下。
李存勖出手如电,先抢下一柄横刀,挽出一个刀花,当先的人各自当胸中了一刀,惨叫着倒地不起。
船夫就地一滚,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多了一对不足半尺长的短刀。施展开来,是正宗的地趟刀路数,只是在他手上又多了几分诡异与狠辣。出手那一瞬,便有两人腰腹中刀。虽然伤口不深,但创面甚大,血流不止,看去甚是可怖。
李存勖无心恋战,料理了几人之后,便举步登楼。他已经看出,这十几人不过是刚刚进入中品的寻常武夫,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让自己脚步迟滞片刻。若真是在这里多费手脚,宋金祥怕是又会趁机逃走。
刚上到二楼,环廊里空无一人,但暗中一股危险气息袭来。李存勖生生止住了脚步,刚夺来的横刀举在身前,刀刃向外,警惕地四下观察。
前面拐角处,一扇房门无风自开,两名面貌相同的黑衣人走了出来。
这二人一般相貌,一般衣着,一般的神情,就连兵器都是同样的分水刺。李存勖知道江湖上有些门派,专一培养双生子做打手。双生子大都心意相通,修炼合击之术有事半功倍之效。临敌对阵之时,比寻常二人联手威力更大。因此眼前这两人,倒是不容小觑。
李存勖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道:“你们上吧。”
两名黑衣人却不为所动,仍旧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李存勖。
李存勖微一踟蹰,道:“让你们先上,给脸不要脸!”手中横刀斜斜劈出,一道凌厉的劲气直扑两名黑衣人。
两名黑衣人分别向两旁一闪,一人勾着栏杆在半空悬停,另一人则闪身躲进了房内。李存勖这一刀劈了个空。劲气击在拐角处的墙壁上,“喀啦”一声,粉白的墙壁裂出一道缝。
在半空悬停的黑衣人沿着栏杆攀援过来,快逾猿猴。手中分水刺化作一道白芒,辛辣无匹地向李存勖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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