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而李存勖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他在意的是闪入房内的那名黑衣人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果然,左侧的窗扇后面人影一闪,随即窗户纸被另一柄分水刺捅破,尖刺直奔李存勖左肋。
李存勖将横刀交与左手,反手握刀,隔着窗户便刺。横刀后发先至,先一步刺中屋内那人,那柄分水刺在距李存勖左肋半尺之处戛然止住。
此时沿着栏杆攀援而来的那人也已经欺至身前,李存勖势难回刀反击,只能将右肩向后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击。
黑衣人一击不中,腾身又上了房梁,探手入怀,随即向李存勖挥出。李存勖知道定是暗器,本欲挥刀格挡,又怕对方暗器上有迷香火药之类的机关,便身形一展向后倒飞出数尺。
身子还未落地,后背便一阵发凉。李存勖来不及转身,横刀向后刺出,只听“噗”地一声,显然是刺中了人。只是李存勖背上的凉意旋即转为火辣辣的疼痛,后面那人也偷袭得手。
李存勖怒意上涌,自己自幼征战,大小战阵经过不少,受伤却是极少。今日虽然知道会有一场硬仗,但自恃勇力,只带了一名中阶谍子就来找宋金祥。谁知一时不甚,竟真被人偷袭受伤。受伤是小,面子上却是大大的过不去。
失了面子的世子殿下在落地的一瞬间,向后一脚踢出。身后一声惨哼,偷袭者中刀在前,行动已然受了影响,又没想到李存勖的反击来得这么快,被一脚踢中,瘫坐在地。
李存勖回头看了一眼,又是一名黑衣人,与先前两人也是生的一般模样。李存勖冷笑一声,嘀咕道:“怪不得这般天衣无缝,原来竟是三子同心!”
第一百零五章 监正与贰臣
李存勖忍着后背上的疼痛,向房梁上看了一眼,对那名黑衣人道:“三子同心,如今已去其二,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吧。”
仅存的黑衣人脸上闪过一丝冷厉之色,手中分水刺激射而出,当作暗器向李存勖飞来。同时脚下发力,“哗啦”一声,撞破屋瓦逃之夭夭。
李存勖闪身躲过飞来的分水刺,对黑衣人的举动倒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冲上来和自己拼命,哪知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习哦in各地死在李存勖手上,居然就这么逃了。不过这也隐隐说明,在这间客栈中,宋金祥所能凭恃的护卫就这么多人,再也没有后手了。
李存勖心下一喜,开始逐个房间搜素。
这时楼下又爆出一阵脚步声与叫喊声,是方才袭击李存勖那群弩手冲了进来。李存勖见船夫谢大成已将楼下持横刀的侍卫料理得差不多,再对付十几个弩手想来问题也不大,继续搜索。
不多时船夫谢大成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李存勖回头又看了一眼,见他满身鲜血,便问了一句:“伤势无碍吧”
谢大成忙拔掉肩头一支弩箭,道:“不碍事,大都是那帮废物的血,我就受点皮外伤。”
李存勖点点头,不再多言。
说也奇怪,也不知是四海客栈本就只接待了宋金祥一人,还是这里的人住客早就被疏散了,上上下下的房间竟然全是空的。
难道来晚了一步
不对。若是宋金祥早就溜了,这些护卫没理由还留在客栈里和自己拼命。要说是设下口袋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那这口袋也太不结实了。
玄机还在客栈内。
李存勖问谢大成道:“你对机关消息之类的,所知多吗”
谢大成有些不好意思:“仅知皮毛,那还是刚到谍子房时训导的课目。”
李存勖道:“知道皮毛也行,至少比我强。你观察一下,这客栈内是否有密室暗道。”
谢大成答应一声,来到客栈一楼大厅中,细细地看完四周角落,来回踱步丈量尺寸,又仔细叩击几处墙壁,伏在墙上细听声音,忽然眼前一亮,叫道:“公子,找到了!”
李存勖目光一直未离开谢大成,他叫出声的时候,李存勖已经从他的视线里发现了问题所在,身形如闪电般掠到柜台后酒阁旁,举手敲了敲,固然发出空鼓之声。李存勖也不去找寻机关在哪,双掌运劲在墙壁上一拍,“轰隆”一声,原本看似结实的墙壁被击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后面果然是个方才未发现的房间。
李存勖又挥出一掌,将洞口打得高了些,可容自己不必躬身也可进入。吩谢大成守在外面,自己倒背双手,施施然走了进去。
洞后的房间甚至雅致,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碟小菜,一壶酒。桌后坐着一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蜀锦长袍,面容清瘦,神色甚是愁苦。
李存勖问了一句:“你就是宋金祥”
那人默不作声,但眼神已经算是承认了。
李存勖道:“找你不易啊。你将七夜勾魂的解药交出来,我留你一条狗命。”
宋金祥眼神闪动,依旧没有说话。
李存勖又道:“这么金贵的药,也许你没随身携带。这样吧,你把药方交出来,也能保住小命。”
宋金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李存勖心里一动,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外面那些酒囊饭袋都被我打发了,没人能来救你。也不知你主子究竟在不在意你的秘药监,怎么地就安排这些货色来随扈另外,你也不用奢望有援军回来。我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首阳镇已经是水泄不通了。任你梁军有千军万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在这一时三刻,能决你生死的,只有我。”他看出宋金祥有所希冀,想来是希图着同僚得了消息赶来救援,故而口出大言,为的是打消宋金祥的念想,让他乖乖就范。其实只要宋金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破绽——首阳镇好歹也是在梁王治下,又离洛阳这么近,对方就算有天大的能耐,又怎能在梁王眼皮子底下将首阳镇围的水泄不通
只是宋金祥似乎已经不怎么太冷静了,嗫嚅着终于开了口:“你说会留我一命,可当真”
李存勖一笑,坐到了宋金祥对面,老实不客气地将酒壶抓了过来,掀开壶盖闻了闻,满脸陶醉之色,随后将酒壶放下,却没有喝。而后对宋金祥说道:“你的狗命一钱不值,我要来作甚我要的是解药。”
宋金祥低下头,似乎在天人交战。李存勖左手按在桌上,两根手指叩击着桌面,嘴里不轻不重的“咹”了一声,宋金祥哆嗦了一下,道:“好,我给你方子。”
李存勖叹了口气,想起货船上慷慨赴死的那名亲随,不禁有些替他不值。
宋金祥探手入怀,取出一只扁平的小匣子放在桌上,正要说话,忽然密室外一个声音传来:“宋监正,你这么做,有负圣恩啊。”
宋金祥如遭雷击,面色瞬间变得灰白,嘴唇开始哆嗦。
李存勖霍然站起,警惕地向外看去。
外面谢大成刚喊出一声“什么人”,紧接着就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李存勖出手如风,先抢过桌上的匣子,而后一把抓起宋金祥挡在身前。密室外一阵劲风席卷而来,屋内已经多了一人。
李存勖盯着对方那张僵尸般的脸,脸上疤痕交错,忽然想起肖俞提过的一人,顿时有些胃里泛酸,试探着问道:“阁下何人”
对方格格一笑,声如夜枭,道:“大梁都缉捕司掌刑,董延年。”
这下没跑儿了。李存勖暗暗叫苦。本打算单枪匹马拿下宋金祥,在肖俞面前出一把风头,没想到宋金祥身后还跟着这么一只黄雀。不过肖俞说上次这厮被弩箭刺中下身,也不知现在恢复得怎样了。要是功夫打了折扣,自己未必没机会溜之大吉。
宋金祥颤悠悠地喊道:“董掌刑千万不要误会,我方才那是缓兵之计!”
董延年道:“哦宋大人也懂兵法”见宋金祥如小鸡啄米般连来呢点头,语声转冷道:“在下在外面可听了多时了,怎地没听出宋大人是在用计”
宋金祥一怔,随即嘶声道:“董延年,你是故意的”
董延年道:“董某受皇命前来保护宋大人,自会尽心尽力,不让宋大人伤在贼人手中。方才在下赶到时,谅这小贼也是跑不了的,就一时好奇,想看看宋大人是怎么与逆贼周旋,回头好帮宋大人扬扬名。可哪成想废话就不多说了,董某受命保护的是秘药监的监正,可不是首鼠两端心怀异志的贰臣!”
第一百零六章 冤家路窄
宋金祥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着,脸色一变再变,带着哭腔喊道:“董掌刑,董大人,实在是误会,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又怎会真的将药方交给这小贼的的确确的缓兵之计啊。”
董延年却不再理会宋金祥,目光转向躲在宋金祥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李存勖,道:“你也不用拿他做挡箭牌,董某不吃这一套。你信不信,若你一直这么躲在他身后,董某会先出手杀了他。”
李存勖道:“当然信,但躲在别人身后,总归多一分安全感。”
下一刻董延年已经欺身到宋金祥身前,探手向李存勖面部抓去。
李存勖拖着宋金祥向后倒退,董延年当真是言出必行,见李存勖乖滑,手爪向下一扣,抓住宋金祥一条手臂就要向一旁甩去。
李存勖死死抓住宋金祥另一条手臂和肩膀,将这块人手盾牌牢牢挡在自己身前。
董延年嘴角一抿,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双手同时抓住宋金祥,运劲向前一推,李存勖只觉得宋金祥的后背如一座大山般迎面撞来,自己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后背撞上墙壁,宋金祥撞在自己的面部、前胸。前后夹击之下,李存勖被撞了个七荤八素,眼前一黑不说,后脑勺撞上墙壁,耳中嗡嗡作响,鼻子一阵酸热,想来是撞出了鼻血。
李存勖双手一松,宋金祥软塌塌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一来他与董延年之间再无阻隔,董延年向他伸出手:“把方子交出来,留你个全尸。”
李存勖大口喘息了几下,勉强说出话来:“不给!”
也不见董延年迈步,下一刻他的手臂似乎就伸长了半尺,掐住了李存勖的脖颈。董延年素有“苍鹰”之称,手上功夫自是非同小可,隔空伤人都是小事一桩,何况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掐上了李存勖。
李存勖双手死死保住董延年的手腕,用力挣扎了几下,董延年的手臂坚逾铁石,纹丝不动。李存勖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沫,呼吸渐渐弱了下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残存的一丝清明,有些懊恼为何要逞这个英雄,单枪匹马来寻宋金祥,不值得啊
生死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雪亮的刀光似乎从天上滑落,直直斫向董延年的手臂。
素有筋骨横练坚实如鹰之称的董延年,这一刻竟然退缩了,松开了李存勖,生生暴退五尺。
李存勖后背靠在墙壁上,勉强站直了身躯,看着那一道挡在自己和董延年只见的刀光,没好气地说道:“你、你怎么才来!本公子差点为国捐躯!”
刀光敛去,露出一柄狭长锋利的横刀。正是姑苏天泉坊高手匠人锻造的名器,行路难。
持刀之人,自然便是肖俞。
肖俞本在城中等候消息,谍子房报事的小谍子来报知李存勖追上货船大开杀戒之后,并未返回,而是沿着洛水继续追了下去,肖俞就知道这位性子高傲的世子殿下蛮劲发作,要去单刀赴会。又想到大梁缉捕司、外廷监都是高手如云,哪能任由李存勖来去自如于是赶紧要小谍子带路来寻李存勖。也亏得肖俞破境跻身入微境界之后轻身功夫再度大涨,否则还真不容易刚巧赶上救下世子殿下的小命。只是没想到冤家路窄,保护宋金祥的压箱底儿手段竟然是老相识董延年!
肖俞向李存勖一笑,道:“公子不是说我不用来吗怎地眼下倒嫌我来得晚了”
李存勖道:“本公子神机妙算,就知道你呆不住咦,你”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因为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肖俞是“真”的肖俞,而不是那张做工精巧的人皮面具。
肖俞转向董延年:“在董掌刑面前,我就不遮遮掩掩了。”
董延年死死盯住肖俞,本来就疤痕交错的一张连开始抽搐,脸上的刀疤扭动如同一堆蚯蚓,看去甚是可怖,又有些恶心。良久,董延年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笑声:“天意,天意啊。没想到老天有眼,又将你这小贼送到我手上!今日若是不将你剥皮拆骨,我董延年枉自为人!”
肖俞道:“董掌刑这话就岔了。前头救出小皇帝的是我们,现下来找解药的还是我们,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怎么会没想到呢该说意外的应当是我吧,上回办砸了差事,董掌刑居然官儿也没丢,人也没事,看样子是圣眷正隆啊。”
董延年寒声道:“小贼,莫要空逞口舌之利。我看你今日还能有什么花招!”一言未毕,身形一晃,如魅影般消失在原地。
肖俞凝神望去,行路难迅捷绝伦地在身前连劈数下,每一下都似乎劈在了空出。
只听几声劲气交击之声,肖俞退了几步,对面董延年也再度显露身形,脸上唯有诧异之色:“小贼,几日不见,功夫倒是见长。”
肖俞咽了口口水,道:“好说好说,董掌刑化身入虚,奥妙无穷,怕不是中原武学吧”
董延年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大的好奇心!”
再度上前,这次却未纳影藏行,而是结结实实一拳接一拳向肖俞击出。
肖俞知道董延年恨不能直接一拳将自己打死,也不会有心思玩什么猫抓耗子的游戏,必然招招都是杀招,也不敢疏忽,将行路难在身前舞得风雨不透。
董延年虽然被肖俞破去了横练之身,但手上依然硬朗地很。方才不敢用手臂硬接肖俞偷袭的那一刀,多半是出于谨慎。现下以空手对白刃,以硬碰硬,竟招招不落下风。偶尔刀掌相交,发出竟是金铁交鸣之声。
若说真是修为,肖俞其实差董延年许多。董延年在入微境浸淫多年,光是靠自己的体悟就创出多种入微境独有的秘术与绝招,临敌对阵的经验更是远胜肖俞。加之旧恨在身,董延年不自觉地使上了十分气力,每一拳击出都隐有千钧之力,招式也越来越是诡异。有时明明是拳打中路,肖俞横刀格挡,拳到身前却变成了探海一抓,直击小腹。很快肖俞就显露了颓势,开始节节后退。
眼看着将肖俞逼到了墙角,刀法已经渐渐施展不开,董延年招式一变,尽是小巧绵密的擒拿手法,手上带起一重又一重的劲风,在肖俞身周布下一层厚厚的壁障,使肖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就在肖俞一边苦苦抵挡,一边思索脱身之法时,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董延年身后的一道人影。
第一百零七章 虽败犹荣
李存勖调整了几下呼吸,站稳了身子,大喝一声:“姓董的,有种冲你家小爷来!”
董延年似乎并没有将重伤之余的李存勖放在心上,听到李存勖的叫喊,招式虽然稍微缓了一缓,却并没有停顿,反而愈加迅猛。
李存勖扬起右臂,指向董延年后背,又大叫了一声:“二郎躲开!”
肖俞闻声,知道李存勖必有厉害杀招,拼尽全力向前劈出一刀,稍稍拉开了自己和董延年的距离,提气纵身,就要撞破楼板上到二楼。
董延年哪里会给肖俞逃走的机会,闪电般探手,抓住了肖俞的左脚脚踝。肖俞凌空蹬了几下,董延年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一点没有松动的迹象。右足踢出,又被董延年一把抓住。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