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许万里、厉楠已经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弟子参见师尊。”
虽然想到这人就是三绝剑客,但肖俞看到许万里下跪行礼之后,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三绝剑客成名几十年,而且又是展眉而断祖父,论岁数,只能比程敬思、杨师载更大,可亭子里这人,看面相顶多是刚刚年届不惑。难道当真是内功练到化境,便可以青春久驻肖俞又想起不久前在徐州遇到的那位看起来更年轻的老妖怪,不由得对以后的修炼之路又多了些希冀。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者一怒
三绝剑客向两名弟子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免礼,而后对程敬思颔首致意。对肖俞这个陌生人恍若未见,便径直向杨师载走去。
杨师载起身拱手道:“展兄,一别五载,风采依旧啊。”
展星河神色有些木然,道:“杨兄老了不少。”
杨师载自嘲道:“杨某万事挂心,怎比得过展兄逍遥自在。”
展星河截口道:“万事挂心,又如何攀得无上剑道”
杨师载面不改色:“尽心焉而已。”
展星河摇了摇头:“既然万事挂心,在剑道上就无法尽心。我观你的气色,剑心比之五年前非但没有进境,反倒大有不如。今日之战,不比也罢。”
杨师载苦笑一声:“杨某今日的状态,是过去的五年里最差的,但也许是未来五年里最好的。展兄若今日不出手,恐怕杨某此生再也没有机会挑战你了。”
展星河皱了皱眉:“如此心境,可以说是一心求败了,展某胜之不武。”
杨师载道:“杨某虽然自问无法胜得过展兄,但今日展兄想要胜得过杨某,怕也不是易事。”
展星河略感意外,微笑道:“当年你我第一次较量,正是杨兄如日中天的时候,那时杨兄都没有今日这般豪言,难道杨兄另辟蹊径,在剑道上别开了一番生面不成”
杨师载买了个关子:“展兄一试便知。”
展星河沉吟了一下,道:“也好。”
后退了几步,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卓然有出尘之态。
杨师载也后退几步,杨卓君见状,就要将手中捧了一道的赤影剑递与父亲。杨师载却摇了摇头,道:“今日为父空手接三绝剑客的高招,你可要睁大眼睛,一招都不要漏过了。”
杨卓君大惑不解,父亲明明在临行之前还汲取葬剑湖剑气滋养赤影剑,怎地真要开战时,反倒不用了
展星河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既不亮兵器,也不着急出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杨师载。
肖俞大感有趣,天下间最顶尖的两位剑客对决,居然没有一人用剑。难道都到了传说中返璞归真、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便都不再看得上刀剑这种俗物了
两位顶尖剑客互相对视,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琉璃盏儿忽然悄悄问道:“夫子,高手过招,都这么无味么”
程敬思轻轻拍了拍琉璃盏儿的后脑勺,道:“莫要胡说,仔细看着,此战若是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明悟,于你日后的武道修为大有裨益。”
琉璃盏儿吐了吐舌头,虽然一脸的茫然,但也依言认真观战。
小小幼童,自然很难看出什么端倪,但在场其余人,都看出展星河与杨师载两人之间凝结成了一堵气墙,劲气凝而不散,几步之外便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只有靠跻身上品之后对天地元气有了感悟,方能在数丈之外发觉那堵气墙的存在。
肖俞闭上双眼,反倒“看”得更清晰。
那堵气墙所在的位置,距离杨师载更近一些。想必是在方才的角力中,杨师载稍落下风,被展星河的攻势逼近了些。但肖俞疑惑的是,这两位剑道大宗师,各有数不清压箱底儿的绝技,进可攻退可守,为什么却选择了最笨的方式,在这里比拼内力而且一点儿花巧也不讲,直如两个莽汉角抵一般
又过去片刻,杨师载额角渐渐渗出汗珠,双脚似乎也不知不觉陷入了地里。
瞧这情形,大概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分出胜败了。
展星河并未乘胜追击,仍旧不紧不慢催动元气,气墙缓缓前移。
移到杨师载身前不足二尺之处的时候,杨师载抬起了双臂,就像托住什么巨物一般,接住了气墙。
若是寻常高手比拼内力,到了这个份儿上,杨师载就该弃战认输。毕竟人家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你还要双手一起上才抵得住,还好意思继续较量下去吗
但杨师载并未认输,展星河也仍旧一脸凝重。
杨师载接住气墙,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要推回去,而是双手慢慢揉搓,气墙竟也随之变形,三两下之间,一面气墙像泥巴一样被揉成了柱状。
杨师载双手保住“气柱”,脸色涨得通红,继续催动内力,“气柱”形状再变,前端慢慢尖锐起来,似乎要变幻成一柄长剑。
展星河的手终于也动了起来。
他右手食指、中指连续弹出,刚刚成型的“气剑”被指力击中,左右摇晃了几下,形状有些散乱。但随即在杨师载的内力加持下,又迅速凝聚回去了。
杨师载原地脚踏罡步,双手做握剑状,蓦地一剑撩出,一时间风雷之声大作,山顶上尘土飞扬。
杨卓君看的目瞪口呆。这一招他再熟悉不过,是老七霸剑杨彦君的看家绝活风雷势。剑意取自盛夏之时雷雨暴风摧枯拉朽的狂暴力量,本来老七借重剑使出这一招,就已经威力十足。父亲曾亲口点评,说老七虽然剑心至诚,但重剑终究不是王道,有风雷之意,却无法全盘承袭天地之威。而今日父亲借由气剑使出的这一招,虽然看上去气势与老七一般无二,但剑意远非老七的霸道凶暴可比,而是隐然已经有了他所说的王者之气。
王者一怒,流血千里,血流漂杵,天地变色!
程敬思单手挟起琉璃盏儿,迅捷无匹地向后飞掠而起,堪堪躲过这一剑余波的侵袭。
肖俞本来有心充一把英雄好汉,不闪不避看完这一战。但展眉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肖俞马上觉察到这一击来势汹汹,展眉也许抵挡不下。心念到处,肖俞横跨一步,挡在了展眉身前。
他本来站在原地运功抵挡滔天剑气,这一下突兀地跨出一步,气息难免弱了些许,几道如刀的劲气乘虚而入,“刺刺”几声轻响,肖俞身上衣衫多了几处小口子。好在肖俞及时运劲护体,那几道剑气只是划破衣衫,在皮肤上留下点浅浅的白印,并未受伤。
第一百五十九章 虚名
尘埃散去,场中重新露出展星河与杨师载的身形。
杨师载马步蹲裆,右手举在身前,手掌虚握,形如掌中持着一柄长剑。离展星河前胸堪堪不过二尺,假如他真的手中有剑,此时剑锋便已刺中展星河。
展星河左手二指并拢,遥指杨师载眉心。
片刻后,展星河右手揉了揉胸口,重重地咳嗽几声,吐出一口浊气。显然方才杨师载手中的气剑“刺”中前胸,多少带来一些伤损。杨师载缓缓收势,口鼻鲜血直流。
展星河苦笑道:“这算是两败俱伤了吧。”
杨师载面露微笑,闭口不语。肖俞在一旁看得明白,不是杨师载故作高深莫测,实在是方才被展星河指端剑气所伤,还没缓过来。
展星河又问道:“你这又是何苦”
杨师载深吸了几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语声低沉道:“无他,就为博一个战平三绝剑客的名声。”
方才两人交手一击,论功力自然展星河胜了一筹,无形剑气刺中杨师载眉心,这一下杨师载没有个大半年休养怕是难以痊愈但杨师载不计生死近身一搏,无视展星河近乎必杀的一记剑指,自顾自地使出那一招风雷势,也结结实实击中了展星河。但从招式上看,还是杨师载胜了半招。毕竟,展星河那一指没近得了杨师载的身。
虽说杨师载吃亏较大,但对这两位宗师来说,输在功力是输,输在招式也是输。任三绝剑客如何狂傲,也断不会说这一战是自己胜了,只能承认是两败俱伤的平局。
但杨师载付出的代价有些出乎意料,故而展星河有了那方才一问。
听了杨师载的回答,展星河点点头,又摇摇头:“万剑谷偌大的名头,难道已经容不下你了吗”
杨师载昂然道:“万剑谷之上,还有三绝宫,但我自问此生无望胜得过你,也就只能坐天下用剑门派的第二把交椅。武道上绝了念头,难道就不许我走一走别的路”
展星河这次深深点了点头:“明白了。唐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大争之世,万剑谷和颍州杨氏是要大出天下。怪不得你要博这么一个虚名。”
杨师载拱了拱手:“还要多谢展兄成全。”
展星河叹了口气:“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但我还是要说上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后面两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杨师载笑了:“人各有志。”
展星河不再多话,转身望向远处的大江。
杨师载回头看了一眼杨卓君,杨卓君忙上前扶住父亲,二人缓缓下山去了。
走到半山腰,杨师载轻轻退开儿子的手笔,道:“好了,你老子没那么容易死,不用扶着了。”
杨卓君擦了擦汗,心有余悸:“父亲,方才真是吓杀孩儿了。”
杨师载道:“没出息的东西,这就怕的不行了若是带你其他几个兄弟过来,断不会如你这般脓包相。”
杨卓君道:“方才那情形下,您若是带老七来,他怕不是立时就要和三绝剑客拼命若是大哥来,只怕也得不自量力比划比划。也就是儿子我脓包了些,还不至于和三绝宫撕破脸。”
杨师载拿手点了点杨卓君,道:“刚不可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比你那几个兄弟多了些忍耐,这是可取之处。可是方才观战,可有几分心得”
杨卓君道:“心得先放一边,我先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说。”
杨师载道:“有屁就放。”
杨卓君讪讪一笑,问道:“临行之前,父亲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养剑,如今赤影剑气势正旺,为何您临战之时,却选择空手上阵”
杨师载叹道:“这正是今日我最希望你悟到的东西。你先自己想想,若是明日还未想明白,为父再告诉你。不过你若是明日还想不明白,以后想要领悟无上剑道,可就难了。”
杨卓君放缓了脚步,陷入沉思。
山顶上,程敬思与展星河并肩立在望江亭下,低声叙谈。
肖俞一会看看天色,一会看看身边的展眉,神色颇不自然。
展眉低声道:“方才多谢你了。”
肖俞咧着嘴只是笑。
徐州城外,一艘小船在码头靠了岸,一男一女不显山不漏水地弃舟登岸,直奔云龙山下云龙剑派而去。
这二人,正是李存勖和鹿燕儿。
前几日肖俞在徐州城里的一番英雄事迹,已然在武宁各州传得沸沸扬扬,李存勖走水路东来,也听了不少。鹿燕儿听说漕帮南下抢地盘果然有父亲在内,不由得喜出望外。行近徐州时,李存勖看出鹿燕儿有心事,便主动提出反正到了徐州,不如先回云龙剑派看看。鹿燕儿自然满口答应。
此时的云龙剑派,蒙山群盗依然在把守着。
李存勖与鹿燕儿离老远便看到云龙剑派的石坊下站着几个衣衫不整的粗汉,虽然没有统一的服饰,但每人额上都系着一条黑绸布带,也算是个徽记。对蒙山群盗这个小标记,鹿燕儿自然一点也不陌生,正是这些人害的自己流亡在外数月,有家不能回。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存勖便向这群倒霉的看门人喝道:“这里是云龙剑派,堂堂正正的剑道宗门,怎么倒让你们这群小丑霸占了去”
群盗中有人依稀认得鹿燕儿,却无人见过李存勖。见是云龙剑派掌门的千金,不由得喜出望外。前些日子被鹿清远父子收拾了一顿,正憋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现在倒好,小妞儿不知是落了单还是脑子缺了弦,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身边这小白脸虽然看上去凶得很,但咱们人多势众,收拾他想必不在话下。想到这里,一群看门的喽啰个个面露微笑,嘴上不干不净地围了上来,准备擒下这位不知死活的千金小姐,也算是大功一件。
李存勖看出这帮人心中所想,将鹿燕儿拦在身后,笑道:“也好,小爷我多日不动手脚了,正浑身难受,今天就拿你们练练手。”
第一百六十章 打一拳会哭很久吧?
小半日后,李存勖带着鹿燕儿离开了云龙剑派。
身后偌大的庄院,此时已经只剩下一个活人。
石坊下,八名小喽啰的尸体被堆在道路中间,也算是一座小小的京观。
庄院里的人方才听到打斗声,纷纷出来瞧个究竟,与李存勖撞了个正着,李存勖也不废话,见人就下死手。以他上品洞玄境的身手,打发这群中品境界都没几个的小喽啰,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杀一人都很少用第二招。反正知道在这里的都是蒙山的喽啰,没有一人是无辜的,杀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反倒是鹿燕儿看的心惊胆战,没想到这位看上去风流狂放的世子爷,居然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二人随后又在庄院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藏在暗处,李存勖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鹿燕儿离开了云龙剑派。之所以留下一名小喽啰的姓名,是李存勖让他收尸,不许这些腌臜泼才玷污了云龙剑派数百年的庄严净土。那人保住一条小命,战战兢兢之余,居然对李存勖有些感恩戴德。李存勖的吩咐,自然没口子应允了下来。
走出云龙剑派甚远,李存勖见鹿燕儿脸色苍白还没有缓过来,便笑着问道:“我杀的都是你们家的仇人,你也不忍心”
鹿燕儿有些难为情:“人家从小就没见过这么多死人,还是在我眼前被活活打死,委实有些吓人。”
李存勖道:“所谓杀恶人即为善举,我今日也算是替天行道,结果了这些害民之虫,你应该高兴才是。”
鹿燕儿强打精神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道:“正是,我开心得很。”
李存勖失笑道:“丫头,一看你就不会骗人。若说开心,至少要笑出声来。先你这么强颜欢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鹿燕儿脸一红,脱口而出:“你能怎么着我”
李存勖低下头,靠近了些,道:“世子爷这双手,醒握杀人剑,醉抚美人膝。你说我该怎么着你”
鹿燕儿瞪大眼睛后退了两步,道:“世子殿下,那那您现在是醉着还是醒着啊”
李存勖哈哈一笑,转身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又扭过头看着鹿燕儿说道:“像你这么可爱的丫头,打一拳,应该会哭很久吧”
鹿燕儿嘟着小嘴,本来想和李存勖置置气,但李存勖不管不顾径直走远了,自己一人在此还怕蒙山群盗有余党在附近,只得跺了跺脚,快走几步跟上李存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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