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京沧海
唐舵主却忍不得这**裸的嘲讽,喊了一声:“我去你娘的!”一脚踢出,直取李存勖小腹。
李存勖恍若未见,丝毫没有反应。
唐舵主虽然有些意外,但若是这一脚出其不意踢中对手,也算是意外之喜。
李存勖没动,肖俞却没闲着。
肖俞轻描淡写向唐舵主另一条膝窝处弹出一指,唐舵主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身子向一旁侧开。先前踢出的那一脚自然是没来得及收回,踉跄一下差点倒地,好生狼狈。肖俞又弹出一指,不知点中唐舵主哪里的大穴,唐舵主哼都没哼一声,就此软塌塌俯身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金一孟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功夫一般,但眼力还是有的。井飞蓬说这人有入微境界的修为,看来不是假的。自己要是执意硬扛到底,不知身后这些兄弟还有多少人能活着离开金陵。可自己身为分舵舵主,又哪里能轻易服软两难之间,金一孟思绪万千,看看倒地不起的唐舵主,倒有些羡慕他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写自己的名字
李存勖并未给金一孟太多时间,又逼问了一句:“怎么,想死还是想活,很难选吗”
金一孟缓缓道:“在下愿意留下,任凭二位发落,只求让我这些兄弟”
李存勖一口打断:“打得好算盘!留你一个,放走一百多个你自己的命就这么值钱”
肖俞很配合地有上前一步,抬起右脚重重地踏在地上。体内真气外放,一股飓风凭空生出,从肖俞脚下盘旋而起,正对着肖俞的十几名南漕弟子登时被这阵风吹得东倒西歪。肖俞沉声喝道:“你们可愿归降”声音不很大,却真真切切传入每一位南漕弟子耳中,犹如金铁交鸣,震得双耳嗡嗡作响。
这一踏一喝,实在是灵机一动,妙手偶得。肖俞也没想到,自己对风元气的操控,已经到了这般纯熟的境界。事后少不得静思回味一番,以求再有精进。
一众南漕弟子早已是目瞪口呆。这些市井码头的好汉,虽然都是好勇斗狠的性子,都是砍过人见过血的,但终究都是些寻常武夫,莫说入微境界的高手,就连洞玄境,这辈子也不知见没见过一个半个。肖俞小露这一手,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不啻于活神仙了,谁还敢再生事端
金一孟环视一周,见手下兄弟也都没了斗志,反倒心头一松。声音苦涩地说道:“润州分舵的兄弟们,你们唐舵主既然受伤昏迷,那我就越俎代庖一回,替他做个主,咱们就此换个旗号,两处分舵一并归了北漕。要是大伙儿没意见,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
一百多人俱是默然无声,唯有灯球火把偶尔爆出一两声清脆的噼啪声。
李存勖不怀好意地又补了一句:“不说话,就是心里不服吧”
金一孟忙道:“阁下莫要误会,只是这些兄弟、这些兄弟”一时竟也想不出拿什么话来搪塞。
井飞蓬叹了口气,道:“我好歹也在润州分舵待过几天,兄弟们,有话我就直说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南漕,大势已去,兄弟们也该奔个好前程,就不要扭扭捏捏了。”
张瞎子终究和井飞蓬熟识些,壮着胆子喊道:“井兄弟,我们要是降了,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该喝酒喝酒,该打架打架”
井飞蓬看了李存勖一眼,李存勖笑道:“那是自然。”
张瞎子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那我听井兄弟的,降了!”
有人开了个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此起彼伏,都是喊的“愿降”。李存勖与肖俞相视一笑,均没想到两处分舵居然就这么被拿下了,看来南漕真的是气数将尽。
骆希夷凑了过来,低声道:“二位兄弟,这百十来号人,虽说口上愿降,但心里终归很难一下子转过弯来。我们是不是也得防范一下”
李存勖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去找笔墨纸砚来,纸要大张的,越大越好。”
骆希夷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不误,让手下火速从书办房捧来一堆纸笔,捎带手还抬来一张书桌。
李存勖站在桌前,扯过还未裁开的竹纹纸,足有三尺见方。想了想,笔走龙蛇,写了一篇约莫百字的《辞宋帮主书》,乃是以眼前这百十人的口吻,与南漕帮主宋伯符一刀两断,从此是敌非友的意思。言辞多是辛辣揶揄,丝毫没给这位宋帮主留面子。写罢收笔,纸上还有多半空白。李存勖向金一孟一招手:“金舵主,你就先来题个款吧。”
金一孟上前草草一看,原本已经黑中透青的脸色顿时又紫了三分。这道檄文一旦发出去,自己就算是和南漕彻底撕破脸了。原本江湖上的事,许多都是可做不可说的。金一孟答应归降北漕,其实未必不存着将来找机会重归南漕的心思。到时候兴许还能落个“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名声。可眼前这篇短短百字的檄文,极尽对宋伯符的冷嘲热讽。自己若是领衔落了款,那以后可真就不好回旋了。莫说自己已经失了节,就算真的立下了大功,也难解宋伯符心里的疙瘩啊。
想到这里,金一孟心里又有些犹豫。
李存勖拈起桌上的笔,举到金一孟鼻子底下。
金一孟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右手抖抖索索接过笔,一不小心,几点墨迹落在纸上。虽然灯火下那纸并不格外洁白,但这几点墨迹还是显得刺眼得很。
李存勖道:“天底下最好写的字,就是自己的名字。最不好写的,也是自己的名字。你要是真不愿意写,我也不勉强。”
金一孟手再一抖,低声道:“我写。”
缓缓落笔,先写了一个“金”字,叹口气,又划了一横。及至“孟”字最后一笔写完,脑门上已经隐隐见汗。此生从未觉得提笔写字是这么费劲的一件事。
其余帮众大都不识字,这倒也不难。金一孟既然已经写了开头,接下来再写别人的名字就简单得多了。李存勖让金一孟执笔,南漕众人一一上前报名,报上一人,金一孟便写上一个名字,然后那人名字上按个手印。倒有几分地主老财一笔一清、概不赊欠的作风。
誊写这些名字也是个慢功夫,一直到三更左右,才尽数录了名字、按了手印。李存勖大是满意,对骆希夷说道:“骆先生,烦请派几名得力的兄弟,将这张文告贴在金陵最繁华的码头,要选最显眼的位置,要安排人好生看守,不要让人撕了去。”
骆希夷点都称是,而后笑着建议道:“要不要安排两个嗓门响亮的,昼夜不停地诵念这文告上的东西啊”
李存勖一愣,旋即点头道:“甚好,甚好。码头上也大都是不识字的汉子,正是也要咱们念给他们听。切记,上面这些人命,一个也不要漏了。”
骆希夷道:“那是自然。”轻轻揭起那张竹纹纸,安排人连夜张贴出去。
肖俞偷空儿看了金一孟一眼,只见他脸色越发难看,距哭出来似乎也只差一线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打草惊走了蛇
李存勖见井飞蓬仍旧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和肖俞。便上前调戏道:“怎地,你还想让我除去面具吗”
井飞蓬居然还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而后说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们摘不摘面具,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了。当初我追查的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似乎也没人关心了。眼下我只想知道,你们的身份来历,能不能告诉我”
李存勖失声笑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井飞蓬道:“完成我上次的盘查。”
李存勖像看怪胎一样看着井飞蓬,道:“你是认真的”
井飞蓬坚定地点点头。
李存勖道:“还真得再让你失望一次,今日还不能告诉你。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妨回去问问你们徐大人。他要是心情好,兴许能告诉你。要是心情不好呢,也许回打断你的腿。看你的运气了。”
井飞蓬看了李存勖片刻,简短地说了一个“好”字,扭头就走。
骆希夷看着井飞蓬远去的背影,低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李存勖白了他一眼:“他是刺史府的捕头,怎么,你还真想强留他入帮”
骆希夷连连摇头:“那倒不是,正是觉得有点便宜他了。”
李存勖道:“便宜不了他,这小子横冲直撞,虽说有点小聪明,可终归缺了点心眼。他这回看起来像是擅离职守,还混入了南漕做小喽啰,算得上是行事荒唐,他上司不会轻饶了他。”
骆希夷手摇折扇:“要是这样的话,在下心里还能舒坦些。”
李存勖笑了笑,反倒对骆希夷生出些好感。
肖俞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便问李存勖:“公子,这两日天行苑有什么动静”
一提起天行苑,李存勖顿时微微冒火。短短半个月之内,先后两次在孙敬轩手下狼狈逃窜,第二次更是搭上了谍子房数名精锐的性命,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后来查到通远号皮货行像是天行苑在金陵的老巢,请动徐温对通远号上上下下一通彻查,却发现人家早早就做下了完全的准备,东家说是外出办事,这边刺史府一开始查,马上就消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商号里几名经常跑外的执事。剩下的人,挨个查过去,都是货真价实的买卖人,一不会武功,二也没和江湖人物有过太深的往来。这些人或许称不上身家清白,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法勾当,但也都顶多是夹带私货,贿赂公行,都和天行苑八杆子打不着。就连天星宝局那位唐二掌柜,也迅速失了踪。这么一来,李存勖打草惊蛇的一番试探,虽然真的惊出了蛇,最后却什么都没抓住。
肖俞听了,也只得暗暗佩服天行苑行事滴水不漏。看起来想要再见到孙敬轩,除了他自己主动寻上门来,一时也别无他法了。
骆希夷平白得了润州、常州两处南漕弟子,还都是身手不错的精干之人,自然心情不错。连夜写了报捷文书,让手下人妥善收好,只待天亮后城门一开,就送往洛阳。
第二百三十六章 落到你手上了
一百多人的吃喝拉撒,算得上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问题。金陵分舵往日鼎盛之时,这偌大的院落中莫说百余人,就是再多些,也能排布得开。只是今日分舵里人心惶惶,杂役仆妇偷摸跑了不少,自然也米没有足够的人手伺支应这帮人的用度。
好在骆希夷心思细密,一应事务考虑得甚是周详,先安排润州、常州两处分舵的降人到前厅歇下,虽然不能尽数安置客房,但也都分发了被褥卧具,不至于直接睡到硬邦邦的地板上。天亮之后,后厨又早早地抬来热粥和馒头。南漕众弟子见没有被视作外人,心下稍稍安定。若是由此便对北漕死心塌地,那是远远谈不上的,但较之昨夜,人心已然安定了许多。
唐舵主在尘埃落定之后不久醒来过一次,见大势已去,不由得又要暴起与北漕拼命。他与金一孟不同,金陵的胡长胜待他如兄弟,这个仇要是不报,终究是心里的一根刺。金一孟苦劝不听,李存勖闻声前来询问,见唐舵主还是不服,便干净利落地一脚将他踢得昏死过去,而后李存勖叫来骆希夷,找了个小黑屋将唐舵主丢进去关了起来。金一孟虽然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却也不敢为唐舵主说上半句话。
两处分舵的弟子用完早餐,骆希夷便吩咐各自打道回府,只是两位分舵舵主却走不得了,须得留在金陵休养。随同这些弟子返程的,是双花堂的数十名精锐。两州南漕弟子来时气势汹汹,回去的时候却带上了接收大员,心底难免还是有些苦涩的。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议事堂中,李存勖居中而坐。肖俞坐在左手边,骆希夷则在右侧垂手而立。此刻大事已定,三人知道该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走法了。骆希夷眼皮活络,殷勤地给李存勖让到了主座,而自己侍立在一旁,自然也不觉得丢了身份。
骆希夷掰着手指道:“李大郎出手不同凡响,这一夜之间,便扫平了三处分舵。此后在江淮一带,再无南漕的分舵了。仅剩下一些残渣余孽,咱们稍微花些时日,定能一鼓扫荡干净。”
李存勖道:“其实直到今天,南漕仍旧没有像样的抵抗。咱们拿下的这几处分舵,虽然都是人多势众,但高手不多,南漕总舵也一直不见大动作。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如今我们战线拉得过长,人手已经很分散了,很容易被他们各个击破。所以,咱们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沾沾自喜,而是要火速向孙帮主要人。只有多一些自己的人手,这几处分舵才能真正守得住。”
骆希夷接口道:“李大郎说得极是。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火速送往洛阳。”
李存勖看着骆希夷,似笑非笑地问道:“一个时辰前,骆先生派了一名兄弟外出,想必是向孙帮主报捷去了。怎么,竟忘了写人手不够的事了”
骆希夷面不改色:“一时得意忘形,竟连这般要紧的事都疏忽了。要不是李大郎提醒的及时,险些耽误大事啊。”
李存勖飞快地扫了肖俞一眼,见肖俞也若有所思,便继续道:“除了要人,骆先生以为我们还应该向孙帮主要写什么啊”
骆希夷略一沉吟,道:“自然是再要几桩生意。如今我们虽然接收了这几处分舵,南漕昔日的那些生意,也大多接了过来。但这些南方人精明得很,终究对我们存着那么一丝疑虑。当务之急,我们要漂漂亮亮地做几笔买卖给这些人瞧瞧,以后才好发财。”
李存勖道:“正是。而且我觉得,这开头的几笔买卖,最好做咱们自家的货。这是要立旗杆的,不能代运别家的劣货,否则一不小心容易砸了招牌。最好让孙帮主先安排几船从洛阳直接运到金陵,要紧俏些的。”
骆希夷接过来继续说道:“刺史府刚刚抄了通运号皮货行,想必接下来皮货行情要涨。虽说如今夏季没几个做皮袍子的,但皮靴马具的用度还是不小。咱们就先弄几船北地黄牛皮、山羊皮。”
李存勖道:“这些生意经,我是不懂的,骆先生看着安排就好。”
骆希夷点头道:“一定安排妥当。”
李存勖对肖俞说道:“二郎,你来说说,下一步咱们怎么走。是直接杀到杭州,还是先将宣州、庐州那几处南漕的窝子给弄掉”
肖俞迟疑了着看了骆希夷一眼,道:“我觉得,咱还有一块心腹大患没解决,现在还不是要急着抢地盘。”
骆希夷何等乖觉,肖俞那一眼便是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接下来我们要说的话你不方便听,便笑了一声:“二位且先商议大事,我到后面先把给帮主的信写好。”
李存勖随意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骆希夷便快步离去了。李存勖低声道:“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万剑谷的事儿”
肖俞道:“咱们这趟活儿,有点四面受敌的意思。以北漕这些人的脾性,要说对付蒙山群盗,他们还能逞一把英雄。再加上个天行苑,估计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要是再知道后面还有个万剑谷,不得屁滚尿流啊”
李存勖笑着点点头:“那倒是。对了,扬州那边什么情形万剑谷真的派人出来对付鹿老头儿了”
肖俞道:“万剑谷的人,我是没遇到。但可以肯定,他们参与了对鹿清远的伏击。否则,鹿清远带着一队北漕兄弟,在人数大致相当的情形下,不会伤亡如此惨重。好在我当夜便找到了一伙蒙山盗贼,来了个杀鸡儆猴,想必他们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存勖道:“那就好。只是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云龙剑典,有没有看到影子。”
肖俞抿起嘴,一脸神秘地看着李存勖。
李存勖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东西落到你手上了”
肖俞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添堵 不过分
李存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事儿要是传开了,万剑谷那位老祖宗,岂不是立马就要来找你麻烦”
肖俞马上换了一张哭脸:“小人这条命,还得靠世子殿下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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