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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太上小君
共计三百六十五人,契合周天之数,男女老少,阴阳牝牡,各不相同的声音在传音法螺内交织,或平淡,或激动难抑。
道门五百年忍辱负重,便为此时!
一道声音从传音法螺内回馈到所有人耳中。
“诸天倒转,星辰逆断。”
“阵起——”
点点星光从这数百名修行人身上亮起,在黑夜中比火炬还耀眼,这些星光向淮安城上空汇去,渐渐凝聚到一起。
此等异状,淮安城中留守的城卫安能视而不见?
登时,早已在东西南北四方城门严阵以待的八百城卫,便立刻开始了动作。
一队队穿藤甲的城卫军举着火把,在夜色下如一道道火线分流涌入街巷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都头带领下,对于见到疑似修行人者,立斩不饶,不留活口——这是严烜之临走前下的命令。
一队城卫很快便寻到了几个修行人,这些修行人在夜晚发出萤火般的亮光,十分显眼。
然而,一道影子从黑暗中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柄剑,在黑暗中展露锋芒,一刹那,便掠过十人的脖子,鲜血溅落,如朵朵飞花。
这柄剑飞回李长安见过的那枣糕摊主手中。
此时,这枣糕摊主已换上一身玉色道服,气质与之前截然不同,如翩翩浊世佳公子。
卖油翁出现在他身边,把手里黄皮葫芦一抛,滴溜溜悬在空中,葫芦口中连连吐出道道剑光,如割草般收割着城卫军的性命。
卖油翁笑道:“你的花中剑卖相不错,但要杀人却比不过我。”
枣糕摊主不言不语,连连打出数十道剑诀,那花中剑霎时飞出,速度快到肉眼都无法捕捉,飞至半途,又如花开般裂成数片,一瞬间便斩杀了二十多个城卫军。
这时,他才瞥了卖油翁一眼,“你说什么?”
“手脚不慢。”卖油翁干笑两声,运转真元,那葫芦吐出剑光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二人谈笑间,城卫军悍勇扑上,却纷纷被斩。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淮安城的许多个角落中。
一队队城卫军奉命阻止修行人,却被一个个潜伏在淮安城中的修行人斩杀。
原本淮安城有龙气庇佑动辄可以镇压道法,但此时淮安城中不光没了龙气镇压,而且城中精锐都倾巢而出,远在二十余里外的断龙湖边。
此时的淮安城内存在的修行人数量,比之断龙湖边更多上十倍!
顷刻间,那站阵的数百个修行人,便已行功完毕。
城中凡人兀自对赤星惊疑不定,却看不见,一道通天光柱从淮安城内射出——直直连向夜空中的赤星!
那赤星光芒更加妖异,血光弥漫,将方圆百里内的龙气与大承国的联系生生切断!
樊外楼内,严烜之身形一晃,站立不稳,只因他手中端着的铜印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不是重量之轻,而是无国运镇压之轻。
就在此时,原本笼罩樊外楼的苍茫厚重的龙气自行骤然收缩,自行汇成一缕,以极快的速度归向淮安城。
龙气,与他手中这枚墨绶铜印的联系,断了!
严烜之脸色惊诧,而楼内众修行人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龙气与城印的联系一断,他们的任务就业已完成。
“断龙湖畔出潜龙,但这断龙湖畔,却不一定是樊外楼。”那人用折扇在掌中轻拍,轻笑道。
看着其他修行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严烜之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楼内只有这寥寥十来个修行人,明白了此人为何与他僵持拖延时间,明白了那话语中的断龙湖畔不是樊外楼,而是十里外的淮安城!
他瞬间面若死灰,“走!”
严烜之与洪玄蒙带领众甲士一齐离开,而破玄兵也当即放出信号,让南面尚未突破的东临府兵撤退。
众修行人终于放松,脱力般瘫坐桌凳上。
他们没有勉强留下剩下的一百多破玄兵,同样,外面部署的修行人众也没有对严烜之等人出手也没有追击东临府兵,因为道门的目的已然达到,再与朝廷鹰犬厮杀,已没了必要。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聂远拱手问道。
那人折扇轻摇,并无半点前辈架子,淡笑道:“凌霄道宫,霍含山。”
凌霄道宫四字一出,其余人神色茫然不解,只有呼延博眼神中露出惊讶之色。
修行近两百年,呼延博见多识广,自然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也是以他才能在众人站天门阵时担当指挥统领的要务,此时他便暗暗心惊,原来此次背后推动道门前来争龙的,竟会是九圣地之一的凌霄道宫。
“霍老板,你原来有名字!”王冲欣喜而自然地破坏气氛,被霍含山啪一下又用扇骨敲了一下脑袋。
“霍前辈。”呼延博顿了顿,“那潜龙……到底是谁?”
此问一出,司马云聂远等修行人也都看向霍含山,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他们虽担负要务,但只知自己是来这樊外楼作诱饵,调虎离山,却不知潜龙的真正身份。
霍含山沉吟了一会,道:“尔等于道门有大功。若那县丞不上当,将龙气留在淮安城内与青牢山连横一体的话,就算借荧惑星之力,也无法将它们的联系切断。便告诉你们也无妨……”





横刀 第三十二章、潜龙(上)
徐不拙背着书箧停在淮安城门前时,被眼前景象惊得怔了怔。
只见城门紧闭,一队守门的城卫兵刃齐出,脸色在桐油火把光芒映衬下,阴晴不定。
“什么人!”
见他接近,便有甲士扬刀喝问。
远行归来的徐不拙上前递上名籍,疲惫道:“淮安徐堪,请诸位开门,放我进去。”
甲士接过名籍,借着火把光芒看了看,随后又仔细打量了这风尘仆仆的少年几眼。
“嗬!是徐三首徐大才子!”
边上又有城卫打量徐不拙几眼,点头道:“是他,我认得。”
城卫们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当年那神童?听说县府院三试都考中案首的徐三首就是他?”
“可不是?不过徐三首的名号并非这么来的,据说他连写《饿骨》、《冻殍》、《大鼠》三首诗,讽刺时政,这才人称徐三首。”
“人说他才高八斗?我看倒个自命清高的书呆子……”
城卫毫不掩饰地议论着,其中一人对徐不拙阴阳怪气地道:“徐大才子,我等奉命守城,若夜间私开城门被哪些奸人溜进去可担当不起。”
又有人问道:“徐大才子,这次到洛华郡第四回乡试可考中举人了?”
徐不拙脸色一白,另一人又道:“只怕是中了,徐大才子若中了举人,我们位卑权轻,可不敢拦您啦。”
几人早知徐不拙名落孙山,却是故意讥讽。
“是谁给你们的底气?”徐不拙形容疲惫,但话语掷地有声。
城卫一愣,不由自主便道:“没,没谁。”
“死灰亦可复燃,我徐不拙年方弱冠已连中三案首,你们就断定我会止步于此?”
城卫被他双眼冷冷看着,没来由一阵心虚,“你……”
“还不快开门!”
徐不拙厉喝一声,几个城卫身子一颤,齐齐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
徐不拙目不斜视,大步走入,几个城卫才对着他背影指指点点。
“他那三首诗得罪了官场上大半人,就连那位都敢暗讽……”
“这话可不是咱们能提的。”
“呵,死灰复燃?这种愣头青,再燃起来还不是一泡尿就浇熄了。”
走入城中,徐不拙见到远处有大队城卫兵举着火把来来往往,情势似乎十分紧张,但他却没心思去管那些,来到一处无人的茶摊上,坐下疲惫地叹了口气。
“剑患不知其锋,人患不知其拙……”
他喃喃自语,回想起当年自己刚被老师收为弟子的时候。
徐不拙本名徐堪,城郊贫农之子,生母难产而死,天赋异禀,三岁识字,五岁写诗,县丞严烜之赏其聪颖,破格准他入县学读书,还出资相助。徐堪八岁时,其父因劳累受了一场大病,一病不起,短短两月便逝世,从此徐堪成为孤儿。
徐堪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很快便得神童之名,在他十岁时,严烜之收他为学生。
老师要为学生取表字,严烜之便说:“你虽天赋异禀,但脑有反骨,眉间有不平之气,只怕日后不知隐忍,会反受挫折。为师送你一句话,剑患不知其锋,人患不知其拙,你可知道含义么?”
严烜之本欲为徐堪取表字为“知拙”,意为剑器要展露锋芒,而以徐堪的性格却须要藏锋。
但徐堪却一拜三叩,行了拜师礼。
“学生不拙,拜见老师!”
之后,徐不拙一路高歌,十三岁之时已连获县府院三试案首,意气风发,却也见得天下诸多不平之事,不由想到自己身世,心有不忿,作诗讽刺大承时势。
结果自此之后,一连四次秋闱乡试,徐不拙都名落孙山,纵使文章作得花团锦簇,也是枉然。
有人不想他过。
徐不拙望向夜空,大承江山如同墨染,这黑夜就如同朝堂般,不允许有任何异端。
徐不拙忽觉得那颗赤星跟自己很像,都是不容于这世界的孤独存在,他叹了口气。
“不拙便不容么,可我……不愿拙。”
“说的好。”
一道沧桑沙哑的声音传来,徐不拙转头一看,这茶摊角落中,居然还坐着一人。
此人面容衰老,但双眸极其清澈,深邃,如一汪幽潭,反射着一点微弱的烛光。
烛光?徐不拙往那老者身前看去,只见方桌上摆着一尊烛台,烛台上立着一根玉烛。
何时点起的烛光?徐不拙确定,他来时,此处并无人影。
看到玉烛,徐不拙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自己见过此物。
徐不拙摇头,自嘲道:“说得再好又有何用,终究人力有时穷。”
“你的能力不止于此。”老者道:“你可知,为何那些尸位素餐才疏学浅之辈,却只需动动手指便能让你寸步难行?”
“你认识我?”徐不拙皱眉,“敢问老丈是?”
老者不答,而是指着方桌上玉烛道:“徐不拙,你可认识此物?”
“不认识。”徐不拙摇头。
“你再看看。”
徐不拙不知他何意,便走近前去,越临近,那玉烛竟让他有宿命相连之感,他忍不住伸手将其取下,握在手中,却发现这玉烛没有烛芯,烛体亦是真如玉质那样坚硬,触之却似血肉般温暖。
那微弱的烛光在玉烛顶端静静燃烧,十分神秘。
徐不拙忽而想起年幼时父亲曾说,他生具异象,从娘胎里出来时口衔玉烛,却被一过路的老者用二两白银收走。
此事一时被乡里传为奇谈,不过而后不了了之,皆以为谣言。
“你生母之所以难产而死,便因你是潜龙命格,此烛乃是你本命之物,若随你一同长大,只怕你一岁之前便会克死生父。”
老者语出惊人。
徐不拙问道:“你就是那过路人?”
“不错。”
徐不拙细细打量玉烛,只见此烛有铜钱粗细,若是他生时所衔,未免也太过大了些,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这玉烛也会生长。
老者的话匪夷所思,但玉烛躺在掌中传来的亲切感,却让徐不拙不得不相信。
徐不拙沉吟了一会,道:“你是修行人。”
却没像严烜之那般,将修行人称为“妖人”。
老者微微一笑,示以默认。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是潜龙。”
“潜龙……”
“天下有德者居之,五百年前战国林立,潜龙并起割据天下。但自大承朝一统天下后,五百年来便只出了你这一条潜龙。”
徐不拙知晓这段历史,也没跳脚大骂“大逆不道”,只是默默沉思。
老者继续道:“如今大承,为官者不思励精图治,有德者为小人所困,汝为潜龙,当翱翔九天之上!何必为虫豸之辈戏耍于鼓掌之间?”
“我当如何?”
“何不出来?”
“出来,去哪?大承天下……”徐不拙欲出言反驳,却一时语塞,当他真正思考大承时,却觉得,这个庞大无比的皇朝已是已是渐渐固步自封。
王公贵族世袭罔替,世家大族相互通婚,整个国度的财富,有九成九都流入了这些少数人的手中,而这少数人占尽资源,垄断财富的能力会越来越强,地位会越来越稳固,越来越排外。
如今,大承立国五百年后,庶民与权贵中间存在着的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已让二者近乎成为了两个不同的种族。
甚至连元帝开国创立的科举,到现在也失去了公平,以徐不拙之才,定能过关斩将,可如今却卡在了举人这一步,被权贵随意拿捏命运。
此时,读了十几年忠君报国之书的徐不拙,竟有了要打破这种局面的想法。
但大承如此庞大,又该怎么打破?
老者静静看着徐不拙,一双沧桑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他没有左右徐不拙的思考方向,只是等徐不拙自己作出决定。
徐不拙转头望向夜空赤星,忽而心中沉郁尽去,洒然一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缕龙气从城外飞来,没入玉烛中。
…………
没人知道,当荧惑星现,淮安城龙气被切断时,仿佛揭开了一道封印,在断龙湖边,出现了一处虚无空间。
这空间中,李长安心神恍惚,脑中一片空白。
之前他斩出刀种之时,仿佛劈开了一扇存在于虚空中的门,让他来到了这个奇异的所在。
他被黑暗包围,浑浑沌沌,而当一线红光现于天际,耳中便听到一阵沧桑遥远的声音:
“因果交更,幽明嬗替,浮世苍茫,吾为戍者……”
“有绝俗之仙,唯我之魔,无常之妖,吾皆斩之。”
“吾名……八荒。”




横刀 第三十三章、潜龙(下)
“八荒……”
李长安脑中回荡着这个名字,感到四周十分温暖,仿佛置身于母胎之中。
他睁开双眼,便见到了四周空茫无尽的黑暗,没有着落,没有边际,若黄泉幽冥,虚无空荡。
黑暗中唯一散发着微光的,沉浮着的,是一把刀。
刀锋笔直,长三尺,宽三寸,与刀种之形分毫不差。
李长安心中念头几转,若有所悟。
“是因我斩出了刀种,便与此刀产生感应……”
看向身下,亦是一片黑暗,此时,自己如同悬浮在半空中。
李长安皱眉,心说:“难道又是心魔幻境?”
但眼前那悬在虚空中散发毫光的长刀,却让他感到十分真实。
“难道……白前辈让我做的,就是来取这一把刀……”李长安喃喃自语,伸手触碰那刀柄,“你叫八荒,八荒刀?”
他触到刀柄,眼前一阵恍惚。
身体忽而变得无比沉重,像踩空了一般急速坠落!
茫然之中,低头望去,那遥远不可知之处传来了一道目光。
这目光渺小如微尘芥子,却凝而不散。
随着身体坠落,目光越来越清晰,一双眸子由远而近。
一双金色的眸子,绝对漠然,没有人类的情感,却蕴含着极度的智慧。
紧接着,一条无边巨龙出现在视野中。
巨龙的身躯比任何山脉江流都要粗,鳞片比平原丘岭更大,缓缓游动,双眸微阖,似睡非睡。
它盘亘之下,是繁华壮丽的山河与城池,那是大承国土。
忽而巨龙的身体一震,在那青牢山脚,一片龙鳞被生生剥夺。
李长安继续下坠,便看见了绵亘千万里的青牢山。
渐渐的看见了青牢山脚的淮安城,也看见了红叶环绕的断龙湖,随后落入湖中。
淅淅——
耳旁传来轻微的水声,似乎水中沉浮,波浪涌动、冲刷他的身体,身体冰冷而沉重,让他感到切实的存在感,是能让人听到看到触碰到的存在感。
他双眼紧闭,如一块朽木般在断龙湖畔搁浅,怀中抱着一把刀。
天边的赤星缓缓消失,隐没在夜空中。
……………………
“荧惑隐,潜龙将行。”
霍含山看着东方,赤星已从夜空中消失。
“争龙一役,终是我道门胜了。”
“胜了。”呼延博怔了怔,眼角微微湿润,深深吸了口气,“五百年了。”
“憋死了!”司马云手掌虚抓,一坛酒从柜台上直直飞入他怀中,被他一把拍开泥封,仰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
百丈高墙守卫森严,凤楼龙阁雕阑玉砌,金銮宝殿巍峨磅礴,这其中,有一座大殿最为尊贵。
大殿有螭吻吞脊,金瓦琉璃的重檐庑殿顶下是复杂精美而庞大的出檐斗拱,在大承,这种建制除皇城外,无处敢用。
大殿旁,却又有一间六角小亭,落于假山清池中,连着一座小木桥,质朴出尘,与尊贵威严的宫殿格格不入。
亭内,摆着一张石棋盘。
棋路纵横十九道,虽是围棋,黑白两方竟如象棋分了楚河汉界般,东方白棋占优而西方黑棋占优,就如道门与大承朝廷割据东荒与西岐。
弈棋者二人,一人白色广袖长袍,身材高大。一人玉带九龙紫金袍,面容威严。
在这二人对弈之时,有四个暗金袍龙骧卫立于四方,他们的手始终放在刀柄上,神情肃然。
纵使他们已站了整整六日时间,也仍然纹丝不动,将精神保持在最集中的状态。
这盘棋已下了六天。
六天前,从李知谨被白忘机拦下开始,他们并未交手,而是来到这皇城中的望帝亭中对弈。
李知谨知道白忘机在这玉京皇城中虽然不能奈何他,但若一心要挡,却能让他到不了淮安城。
在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看来,这盘棋下得很怪,对弈之人就像两个不通棋道的小儿那样,六天间只是把棋盘摆成了半黑半白的两部分。
就算玉京皇城中三岁小儿也知道,日理万机的大承国相的六天时间比常人的六百年还值钱,怎么会做这种无聊事?
那么既然下棋的人有一方是李知谨,这盘棋便绝不会是什么无聊事,至于与李知谨下棋的另一人……
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谨慎打量着白忘机的一举一动,白忘机却神态轻松自然,仿佛这四个杀人无算的龙骧卫只是无害的孩童,他们手中曾染千人心头血的弯刀也不比孩童的拨浪鼓更有威胁。
而这四个龙骧卫心中也清楚他们对于眼前这个白衣人无法造成威胁。
他们的手反握在刀柄上,这样的姿势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刀,可以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斩开一座小山,要斩一个人当然是易如反掌,但六天来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出刀的机会,每欲出刀,他们眼中盯着那白衣身影,却似乎找不到了出刀的目标。
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在你眼前,你却觉得他是不存在的,这实在荒谬无比,更荒谬的是四个龙骧卫却对这荒谬的现象束手无策,胸口烦闷直欲吐血。
在他们的注视下,白忘机放下一目白子。
“多年过去,棋品仍低劣如此……”李知谨摇了摇头,却从棋盘上拿走一目白子,淡淡道:“你下了两子。”
此言一出,四龙骧卫心中凛然,国相大人说白忘机下了两子,但他们却只看到了一子,那么还有一子又是什么时候下的?
白忘机微微一怔,“不错,你倒是有长进了。”
这天下无人敢用“有长进”这三字来评价李知谨,但对于白忘机的话,李知谨却是淡然接受,“若无长进,如何镇得住如今的大承。”
放下一目黑子,李知谨又道:“你也有长进,竟敢孤身来闯玉京,不怕我不计代价强留你?”
“你舍不得。”白忘机笑了笑,“就像知谨兄二十年前独入南荒一剑斩断罗浮山巅罗浮塔,不也是算定了那些老不死的舍不得拿命来赌你的命?”
李知谨盯着白忘机的眼睛,“我与他们不同。”
忽而,有一人携金帛来到亭外,淮安城中有通天令来报。
一龙骧卫接过金帛呈给李知谨,李知谨看罢后,纵使心中早有准备,面色也微微一沉。
“道门如此大张旗鼓,潜龙在风口浪尖之下,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白忘机笑了笑道:“知谨兄未免也太小瞧我道门中人了。”
李知谨淡淡道:“道门亦非上下一心,不愿潜龙出世之人也不会少。”
白忘机却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亢龙有悔,潜龙勿用?”
李知谨一转念,便已从各个方面揣摩了白忘机的意思。
所谓亢龙有悔,潜龙勿用,便是指龙若飞得太高便有灾祸,而真正的潜龙,在万事有备无患之前,都会低调而不崭露头角。
李知谨一皱眉,心道:“难道所谓的潜龙只是幌子?”
不等李知谨说话,白忘机一拂袖,微笑道:“此棋已终。”
说罢,身形消失不见。
那棋局,此时黑白两方各占一半,然而交界处,却出现了黑白交接如蛇的长生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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