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衣山尽
这段提学倒是怪,专门给儿子找丑女人,简直就是违背人性和天道。
和外貌协会的老朱家比起来就是两个极端。
“对,事出反常必妖。”周楠断定这其中有猫腻。
王若虚:“没有什么反常的,段大人这是在邀名。他在四川任满回京城待职的时候,朝廷看到年事已高,本有意给他一个闲职。此事一出,世人皆赞他治家谨严,是真正的道德君子,如此楷模,国家怎能不用?朝廷考虑到他的名声实在太响,不得以才让他出任顺天府学政一职。”
官场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顺天府在明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衙门排名第一。顺天提学这个位置更是炙手可热,内庭外阁早就定下来了,其中也涉及到许多利益交换。
段承恩用这种别开生面的手段火中取栗,果然了得。
周楠无语,这明朝的士人为了出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有上折子弹劾内阁大臣的,又指着皇帝鼻子骂娘骗庭杖的,反正只要能够让自己的名字上邸报,就能带了源源不断的好处。道德君子真臣正臣,那可是可以随时可以转换成现实利益的软实力。
朝廷既然有这种风气,文官们自然要逮着一切机会刷存在感。
别人刷存在感是揪着大官弹劾,这个段提学倒好,刷到自己儿媳妇头上,真是别开生面,想象力十足。
王若虚说完,道:“子木,我和段提学也只有过几面之缘,话不投机。其人甚是古板古怪,别人也揣摩不透他的心意。这私怕是帮不上忙,你须仔细些。”
周楠心中苦笑,这个段提学岂止是古怪,简直就是伪君子,这种人能打交道吗?
看来,要想走捷径是没有可能的,只能安心读书了。
过年期间,静心读书也没有可能,京城中人情往来,招呼应酬都是免不了的。
明朝官员的假期都短,也就大年初一和十五两天休沐。但是,过年期间,礼部的风纪官也要休息,也懒得去逮溜号旷工的同仁,睁一眼闭一眼得了。
大年三十夜不外是祭祀祖先,吃年夜饭,和荀芳语守岁。
民间自来有初一不出门,十五不见天的习俗。大年初一,周楠在家睡了个懒觉,午时方醒。
初二,中午,他得了朱聪浸约去教坊司聚会。
朱同学过完年就要回大同了,自己和他也算是损友老铁,按理也该去送送。好久没有出去花天酒地,就当是初七去王世贞那里魔鬼训练之前的放松,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吧!
其中的快活自不用多言,待酒过三巡,朱聪浸抱着一个青楼女子说:“子木,最近《饮水集》又印了第二版,年后就会发行。这第二版的入项估计没头版多,但百余两还是能够见着的。再印得两三版,就差不多了。这书儿也就是取个大名第一才女的噱头,今后你我若想还在这上面生发,还是得去你家恩师那里求些稿子来。”
周楠懒得同他废话:“再说吧,再说吧!”
朱聪浸又做了周楠半天思想工作,见没有什么效果,最后补充一句:“今日的花消就记在子木头上吧,你在《饮水集》上赚了不少,该得你请客。”
周楠气极,大哥,我可是你养的写手啊!你作为一个老板,请我花差不应该吗?
见子木兄要发作,朱聪浸忙道:“对了,许久没有见到九公子了,我这不是要回家了吗,今日本该请她的。”
周楠:“朱兄,你觉得请她到这里来喝花酒合适吗?”
说起来,还真有一阵子没见到呵九了。这小丫头就是个闲不住喜欢惹事的的,现在竟然人间蒸发,却是怪事。
“确实是。”朱聪浸摇头:“这教坊司乃是官办,其中的花样还是少了些。我若是这里的东主,必将此处经营成销金窟极乐天堂。”
“难不成还要养几个相公?朱兄好创意!”
二人相视而笑。
正在这个时候,守在门外的黄豆喝了一声:“是谁,乱闯什么?”
只听得一声声音恭敬地问:“屋中可是周子木周行人?晚生武新化前来拜访,打搅了。”
周楠一时没想起这个武新华是什么来历,看了看朱聪浸。
朱聪浸摇了摇头,然后朝外喝道:“咱们可不认识什么武新化文新化的,起开,别来打搅咱们弟兄说话。”
外面那人换成淮安口音:“周行人,是在下,荀兄弟不是给你写过一封家书吗?”
周楠这才想起这人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大舅哥信上所说的进京办事的,自己因为和荀秀才有旧怨,信看过就扔垃圾堆里,也没往心里去。
这厮竟然追到青楼里来,如此惊风急雨,难道真有要紧事?
就叫黄豆放那武新化进来。
闲臣风流 第二百六十七章 遇到过江龙(求推荐票)
只见来者是一个身着襕衫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这人竟然有秀才功名在身。
所谓襕衫,简单说来就是秀才的制服。即是无袖头的长衫,上为圆领或交领,下摆一横襕,以示上衣下裳之旧制。颜色或淡蓝或月白,但领子却是深蓝色,“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中国古代有严格的登级划分,有功名的读书人乃是预备役统治阶级,在衣着上自然要和普通人有所区。
穿了这件衣裳,可见官不跪,享受许多特权。
当然,也不能乱穿,一旦被人抓到,你的麻烦就大了。
当初在安东的时候,周楠就曾经看到有普通人穿襕衫招摇过市,被一个真正的秀才逮到,上去就“啪啪”两记大耳光,勒令他马上脱下来。
襕衫的料子都是棉布,质地不好,做工差,又实在太宽大,周楠平日里也懒得穿,丢箱子里长霉。
按说,一个读书人应该儒雅秀气才对。眼前却是个阔脸大胖子,都胖出双下巴了。
一见屋,他就朝二人一作到地:“敢问哪位是周行人,晚生武新华见礼了。”
头虽然埋着,一双小眼睛去滴溜溜转动,目光不住在侍侯周楠和朱聪浸的女子身上流连。
他外面虽然罩着朴素的襕衫,里面却是一身绸缎,闪闪惹人爱。看模样也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倒像是个商贾。
“我就是周楠,武秀才不用多礼,坐下说话。甜不甜故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嘛!”周楠伸手虚扶了一把,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谢行人。”武新化起身,将半边屁股放在凳子上。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周楠:“我家与荀府乃是世交,晚生和荀兄也是同窗好友。这次进京办事,听荀兄说子木在京城行人司做官,就厚着脸求过来。方才晚生去府上拜访,听如夫人说周行人在这里应酬,冒昧前来。还请行人看在荀兄的面子上,帮在下一个小忙。”
原来这人是大舅哥的同窗,都四十多岁年纪,还一口一个晚生、在下,辈分都乱了,能是什么好人?
周楠心中厌恶,接过信也不看,就扔到一边,不想搭理武新化。
武新化感觉到周楠的冷淡,又去搭讪朱聪浸:“不知这位老爷姓甚名谁,偶遇也是有缘,容晚生再开一席,还老爷亲近。今日的一应开销,都记在晚生帐上。”
作为和周楠无话不谈的密友,周家小妾荀芳语的事朱聪浸也知道。他是宗室,嚣张惯了,喝道:“谁要你请,本大人是没银子的人吗?罢了,子木既然有事,我先去旁边的屋里歇息。”
说罢,就抱着怀中的女子自去快活。
场面更冷,那武新化也是脸皮厚,依旧含笑和周楠左一句右一句的尬聊。
周楠实在有些忍无可忍,挥手让服侍自己的女子退下,准备三言两语将姓武的打发了,好回家去:“武朋友有事但说无妨。”
武新化指着桌上的信:“行人你还是先看信吧,荀兄在信上说得清楚。”又问:“行人,方才那位大人是谁?”
周楠无奈,只得撕了信封皮,抽出荀秀才的信,一边看一边随口道:“他叫朱聪浸,宗室中人,二等奉国将军。”
“啊,原来是皇亲,行人竟然认识这等人物,可了不得啦!”武新化眼睛里爆发出异彩。行人司行人前程远大,皇家的人竟然和周子木如此亲热,看来这次到京城走门路是来对了。
周楠心中鄙夷: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酸秀才,还真以为皇室宗亲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醒醒,这里是明朝,可不是皇室可以横行的汉、唐。朱兄混得极惨,就政治权利而言怕是还比不上你这个武秀才。咱们大明朝的皇室,从一生下来就是被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的。
我们的周大老爷在地方上威风八面,土豪一个。可自从进京城来,条条框框,上头婆婆无数,谁都能管着他,前一阵子憋屈坏了,搞得心理都有些抑郁
如今在老家来人面前显摆,显然是找心理平衡。
还别说,感觉非常好。
手中的信也看得进去了。
看完信,周楠一楞,然后冷冷道:“对不住,这事本官办不了,朝廷自有制度,你自去找盐道吧!”
武新化将周楠拒人于千里之外,忙道:“荀兄说了,这事找行人你一准能成,你可是咱们淮安府最近几十年出的唯一的一个大人物啊!晚生若能走通盐道的门路,还用千里迢迢来京。若行人能够帮我拿到盐引,必有一份心意奉上。不不不,晚生愿同行人合股,七三开。不,六四,我六行人四。当然,我商号本小利薄,一年下来也见不到多少利。如果行人能够多弄些盐引那就最好不过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有秀才功名在身。你武新化是乡绅,我周楠是朝廷命官,大家都是体面人,搞得如商贾一样讨价还价是不是太俗?
不过,钱这东西谁会嫌俗呢?
听到武新化的话,周楠眼前豁然开朗,差点伸手拍自己额头一记:某乃淮左布衣,两淮盐行天下,简直就是富豪流水制造线,我当初在安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干盐商这个行当?真是抱着金饭碗讨口啊!
转念一想,即便自己当初在安东一手遮天,可势力也仅仅局限于一县,盐道可是高官单位,他一个小小的吏员还真接触不到这个层次。
现在詹通不就在长芦盐场吗,马上就要提同知。如果通过他的关系,说不好能够插手两淮的盐事。也不用多长时间,几年下来就能富可敌国。
这武新化倒是可以做本官的白手套。
周楠又拿起大舅子的信,看了起来。
信很长,大概意思是,武新化出身淮安名门,曾祖父是进士出身,曾任一省之从三品右参政。靠着祖上的势力,他的祖父就做了盐商,在淮安城也算是豪富之家。
不过,到武新化这一代,家道渐渐中落,在场面上混得不红不白。道理也简单,从他祖父起,家中最高学历也就是个举人,到他这一辈这个秀才功名也是奋斗了二十多年才拿到手的。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明朝早年政治风云变幻,武家曾祖父的那点人脉早已用尽。
大明朝实行盐业专卖制度,盐道每年都会根据盐场的产量盐商的食盐运销许可凭证,这就是所谓的盐引。持有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十个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或银六钱四厘,称为“窝本”,另税银三两,
官府给你每年核多少盐引,都看关系,给多给少全凭心意。
武家刚开始的时候每年还能得两万引,然后就越来越少,到武新化这一代,只剩可怜巴巴的三千引,就这三千引还是花了大价钱的。
今天年底,盐道更是直接把这三千引都取消了。
一下子断了这么一条大财路,武新化就急眼了,四下活动,可惜盐道对他都是置之不理,送上去的银子直接就丢大街上去,叫他滚蛋。
四处碰壁之后,武新化决定进京以银子开道活动活动。在进京城之前,偶然在荀秀才面前说到此事。
荀秀才估计是喝醉了酒吹牛皮说他的妹夫周楠是行人司行人,认识许多大人物,未来的政坛新秀,在朝堂上活力四射,武兄去寻他,没准能成。
武新化进京之后,本着多找一人就多一条门路的心思求到周楠这里来,并许下重利。
类似的话他在其他官员面前估计也说过。
这事也不难办,周楠就开始在心中计算起来。如今每斤盐在市面上大概是五十文一斤,三千引就是九是万斤,可卖四千五百万文。折合成白银,以一千比一计算四万五千两。扣除两成生产成本,两成打点,纯利润就是二万四千两左右。
我和武新化四六分成,每年可得九千两,这可是暴利啊!
正如姓武的刚才所说,三千引确实是少了些,如果可以就多弄些。这可是能够传给子孙后代的事业,就算我儿孙们将来读书不成,也可以去做盐商,壕一辈子啊!
不成,本大人若想办成此事,出力甚大。他姓武的什么都不做,就坐享其利,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得五五分成。
当下,周楠就动了心思。他这人做事把细,缓缓道:“武新化,这事要做却不容易,京城不同于地方。”
武新化会意:“行人,晚生这次来京将家中存银都起出来活动,有七千余两可供使用。”
七千两,够用了。周楠心中寻思,这事要想办成,詹通那边得意思个一千。詹通怕是要动用王府的人脉,那边还得送几千两去。只是,我现在和李伟、李高父子反目成仇,詹胖子夹在中间也头疼,须想个法儿。
周楠:“对了,武秀才……算了,看你模样也不像读书人,只怕四书五经早抛之脑后多年,就叫你武员外吧!武员外,往日你应该没少在盐道走动,怎么今年说把你踢掉就踢掉了?”
他心中也是奇怪,按说如盐道、河工、漕运这种涉及到大笔金钱往来的衙门,官员们都是人精,做事也非常小心,一向是做熟不做生。毕竟,大伙儿打了几辈子交道,彼此都知根知底。
现在突然让姓武的出局,难道他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或者牵扯进什么事情中去。如此,本大人倒是要掂量其中的厉害关系,别把自己赔进去了。
武新化一生都在同官府打交道,如何不明白周大人的心思,忙道:“行人,晚生也是个晓得人情世相的,逢年过节在盐道走得也勤。如今这事倒有些莫名其妙,问了许久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是遇到过江龙了。”
“什么过江龙连两淮盐运都被压服了?”周楠好奇地问。
武新化:“鄢懋卿。”
周楠道:“如果是鄢懋卿还真能压住盐道,说来听听。”
闲臣风流 第二百六十八章 德配位乎
鄢懋卿,字景卿,江西丰城,嘉靖二十年进士。
此人之名,周楠是如雷贯耳的。他以前也在行人司做过几年行人,行人任满后进都察院做御史。后来因为才干出众,升为左副都御史,成为天下言官的领袖。
这人就是老周的前辈和榜样,实际上周大人如果拿到进士功名之后,估计也会走同样的道路。
正因为如此,周楠平日间也留意过此人的事迹,并细心研究过他的升迁轨迹。
鄢懋卿早年出身寒门,富贵之后就有些浮躁,喜欢炫富。家中日常使用器物极是豪奢,就连晚上用来解手的夜壶都银子做的。估计是以前穷得狠了,一旦发达就报复性消费吧!
周楠心道,自己若是将来如他那样富贵了,估计也会同样稳不住,此人倒是有情趣。
就在上个月,鄢懋卿得了朝廷的旨意,以刑部右侍郎衔,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
官盐是明朝国库的主要入项,占中央财政总收入的四成以上。就拿两淮盐来说,国家每年就能征收六十万两白银,要知道,嘉靖四十年的太仓银才不到三百万。
正因为盐税如此重要,因此明朝旧制规定,大臣办理盐政,没有总理四盐运司安排,这样一来鄢懋卿便全部掌握了全国财入货利的大权。
如今的鄢大人简直就是红得烫人,中央各部院甚至内阁的阁老们要用钱,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厮出巡两淮的时候非常气派,官吏见他时都跪行蒲伏于地。
武新化听周楠问,就说,本来各地盐引都有定额。盐商们和盐道打了一辈子交道,彼此合作得非常愉快。反正每年年底去盐道走上一趟,办完手续之后,购了官盐,就可以开始经营了。
鄢懋卿去两淮巡盐后,将盐道的所有权力手归己有,宣布发出去的盐引尽数作废,需重新开具。
两淮盐商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以为鄢懋卿不过是趁手中掌握着权力,想刮刮地皮。这也可以理解,每年他们去盐道开盐引都会孝敬巡盐御使和盐道官员一笔银子。
鄢大人新官上任,自然想捞些好处。可去年的好处都被其他人弄走,他若想发财就得等到年底。问题是,他这个总理盐政只是临时派遣,非常设,鬼知道能干多久。换谁在他这个位置上,都想挣快钱。
这次不过是做个姿态,想敲诈大家一笔。
于是,两淮和扬州的盐商们一合计,我等也是命苦遇到个饿痨鬼了,罢,那就再送一份孝敬过去吧!
可是,等到大家去讨好的时候,鄢懋卿却做一毫不取做清官状,一口气抓捕了十几个领头送礼的大商贾,用大刑,枷号游街。
可怜这些盐商们一个个身娇肉贵,如何吃得了这种苦,用刑的时候死了两人,枷号的时候又有两人抵受不了一百多斤重木枷的折磨,挂了。
如此一来,商人们再不敢去鄢懋卿那里触霉头,都在下面悄悄找门路,通人情。
江南两淮别的不多,就是读书人多。读书的人多了,做大官的也多。江淮望族士绅乃是明朝政坛上一股强大的势力,任何一个盐商背后都站着几个大人物。说穿了,他们就是朝中大姥的白手套,钱袋子。
也因为这样,最近一个多月来,扬州、两淮的盐商们纷纷北上来京,通州码头见天就是拉钱的银船。
武新化虽然处于江淮盐商生态链的最底层,却也不肯就这么退出这个来钱的行业,也学着前辈们跑来京城碰运气。
“鄢懋卿啊!”周楠听他说完,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心下沉吟。
这人现在总理四盐司盐道,可说是红得发紫。说起来,詹通也归他管辖,也不知道胖子的面子或者说王府的面子姓鄢的给不给?
咦,这人的名字有点熟悉,好象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其实,周楠心中这句话有点绕。现在的鄢懋卿风光无限,鼎鼎大名,京城中谁人不知。前番周楠去行人司领过节费的时候,就听同僚开玩笑地说,咱们行人就是跑腿的,如果能够在鄢前辈行辕当上几个月差,几千两好处也是看得到的,这辈子也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了。
他依稀记忆自己以前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好象在哪本史书上看到过这个人,但因为当初读书不细,却忘记其中的内容。
周楠又暗想:鄢懋卿捏着盐引不放,不外是想奇货可居。两淮盐场见天产那么多盐,国家又靠着这笔盐税运转,迟早都要找个着落,不外是给多少钱的问题,他这是在拿捏盐商们。这一套,我可见得多了。到他放引的时候倒可以让詹胖子说说情多送些钱,不外是增加些经营成本罢了。
当即,周楠就下了决心:“武员外,这事本官试试看,你也不要心急,不外是拖延些日子而已。另外,你每年只有三千引的额度,实在是少了些。”确实是少,要知道扬州的大盐商们每年谁不是几万引几万印的拿。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
听周楠的口气好象是有把握,武新化心中狂喜,连声道:“怎么不急,时不我待,据说两淮的盐船见天往江南拉,咱们淮安一颗没落到,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喝西北风了。行人,三千是太少了点,怎么也得弄两万引。”
听他这么说,周楠脑子里有一道亮光闪过:糟糕,两淮盐都去江南了,这鄢懋卿估计是想将所有的江淮盐商一脚踢开自己单干。
是啊,他如果放引出来,也不过是得些孝敬,能有几个钱,至不如用自己的白手套垄断这个行当。
也不用干多长久,他在这个任上估计也就一年半载,干一票就走,轻易就能得几十万两。
鄢懋卿如此疯狂,难道他就不怕得罪朝中的大姥吗,就不怕国法吗?
……
不怕,能够做到刑部右侍郎、总理四盐司这种重要的位置,可见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和手头的权势何等之大。这么一个政坛明星,谁搬得动?
而且,他敢这么干,说不定还和什么大人物有勾结。
这里面的水深得很,我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如今还浑身癞子没地方擦,再贸然涉足这凼浑水,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周楠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武新化听得心头发慌,忙道:“两万是不是多了些,要不……一万也可以。”
周楠收起笑声,指着武员外喝道:“武新化,你好大口气,一开口就要一万引。一个小小的商贾,又凭什么?德不配位,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君子不言利,生财有大道。如你这般蝇营狗苟,乃是我辈读书人之耻。黄豆,送客!”
当即,就命黄豆将武新化叉了出去。
“鄢懋卿……究竟是什么来路,史书上又是怎么写的,我这记性啊!下回见恩师的时候,向他打听打听。”周楠坐在桌前想了半天,死活不得要领。
这人虽然是个部堂级高官,可在明朝历史上却只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在史料上也只能留下短短的一笔。后人在读的时候,也不会放在心上。
贵为部院大臣如此,我周楠这么一个小小的行人,估计连在上面留下一笔的资格都没有。这么想,还真有些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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