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他说着就一把将人再次揪起,冷冷说道:“本来我也就是打算把你送应天府衙,又或者江宁县衙,可现在看来,你到玄龙司里去走一遭吧!最近秋狩司密谍层出不穷,我怀疑你这个敢造谣生事,无中生有的是北燕密谍!”
那汉子供出越二太太和三太太的时候,围观人群再次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可随着越千秋那想都不想的否认,以及北燕密谍四个字的分量,人群便再次安静了下来。这一次,并不仅仅是这一小块区域,那寂静须臾就蔓延了开来,这热闹灯市大街的人声竟是都减了几分。
玄龙司是什么地方,因为武英馆那边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开,没几个人知道,可但凡这种名字诡异的司,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一时间,那大汉的面色终于彻底变成了雪白一片,想要求饶却已经完全张不开嘴,竟是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面对这般情景,围观的人群中也不知道有谁嚷嚷了一声:“什么事都是北燕密谍做的,越九公子不觉得这样往人身上扣罪名,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那是因为北燕秋狩司就算作乱,他们祸害的是朝纲,抹黑的是皇族,是顶尖的朝廷重臣,就如同此次一样。北燕秋狩司副使楼英长曾经潜伏在我大吴多年,也不知道买通策反了多少心志不坚之辈。”
随着这声音,却是一个人排开人群,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暗中捕拿的密谍,不少就在各位周围。明日朝廷就会张贴告示,甚至公布一些人证物证,那时候你们便知道,若非有越九公子这样不畏生死,替朝廷清除那些害群之马的义士,各位就连太平看灯也是难能!”
听着这话,也不知道是谁喝问了一声你又是谁,来人便冲着瞠目结舌的越千秋微微一笑,随即泰然自若地说:“本人刑部总捕司一等捕头,青城杜白楼!”
如果说从前青城浮云子杜白楼只不过是在武者的圈子里有些名气,只有对豪门贵族稍微熟悉一点的人家,才会知道他曾经在江陵余氏当供奉,那么随着杜白楼在刑部总捕司当过一任总捕头,而后卸任下来又一直当着一等捕头,破获过众多大案,手刃过不少江洋大盗,他这名字才在金陵的普通百姓中间普及了开来。
因此,有他这背书,刚刚还鼓噪越千秋手段狠辣的人立时闭上了嘴,众多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位自称杜白楼的中年人缓步往越千秋走去。
“千秋,你师父还醉在玄刀堂里吧?他既然一时抽不出空,你把人交给我。否则,你这难得奉母偕友赏灯,岂不是就这么毁了?”
越千秋呵呵一声,随手放开手中揪着的家伙,眼见刚刚还有如死鱼似的汉子瞬间如同泥鳅似的撒腿就跑,他却也不追,抱着双手看起了热闹。果然,就只见来人根本还没接触到围观人群,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扣住。
无论是朝云楼上看热闹的人也好,四周的围观百姓也好,每个人看着杜白楼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扣住了那汉子的后脑勺,随即手臂猛然之间鼓胀了起来,竟是把那活生生的一条大汉直接就这么举起,一时间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就连越千秋也觉得毛骨悚然。
看看这会儿杜白楼那手,那胳膊……和严诩全力运起那把重达四十斤的陌刀杀敌时,竟是不逊多让!想到当初他因为被越影带离而错过的严诩和杜白楼那场比试,他甚至忍不住很好奇,当时说是杜白楼赢了,可严诩是不是让杜白楼吃了个闷亏,否则眼下杜白楼这种比玄刀堂弟子力气更大的情景作何解释?
眼看着杜白楼就用着这么一个拿大顶似的姿势把那汉子拖走,甚至连人还在死命挣扎,叫嚷不休也没去理会,虽说越千秋窝着一肚子火气,却也没跟上去非得要个什么结果,悻悻转身就打算回朝云楼。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才走出去没两步,背后竟是有人嚷嚷了起来。
“九公子好样的,真爷们!这种狗东西就该打该杀!”
“越四太太人真不错,不是亲生的养子也心疼!”
“什么越家闹家务!金陵城那么多官宦人家,在背后使阴招下毒的都有,偏偏编排越家,真不要脸!”
这叽叽喳喳乱七八糟的声音犹如潮水一般涌来,越千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转身团团做了一揖,借口说要上去陪伴亲友,赶紧溜之大吉。一直等进了朝云楼上了三楼,他还能听到底下仍未散去的人群那大嗓门的议论声。
大概是因为刚刚那突发事件,原本还在嘻嘻哈哈赏灯看景观人的少男少女们都没了那心情,尤其是心思更细腻的姑娘们,这会儿就有好几位围在平安公主面前七嘴八舌安慰个不停。越千秋听到宋蒹葭那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赶紧上前一个眼色让周霁月把人全拖走。
“娘,大伯母……”
平安公主没等匆匆上前的越千秋把话说完就笑了起来:“就为了别人说那几句话就气得喊打喊杀的,千秋你性子比你爹更急!放心好了,我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纯当放屁没听见,你不用担心我就坏了心情坏了兴致。死都死过了,还怕这个?”
旁人只以为平安公主这死都死过了是戏语,知情的寥寥几人却不禁心中有些沉重。而平安公主顺手搂过诺诺,这才有些伤感地说:“我只是想,我在金陵有这么多人庇护尚且会遇到这种事,你爹孤身一人在外,这元宵节又怎么过?可也有心思刻毒的人对付他?”
公子千秋 第六百四十章 不速之客舅甥俩
灯市大街上的骚动渐渐停歇,尽管武英馆那座另类的灯楼底下,还围着不少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们,但大多数人已经顺着人流继续前行看别处的灯去了。
朝云楼斜对面,一座同样市口不错,只是档次稍逊的酒楼三楼隔断包厢中,小胖子有些委屈地看着手腕上被捏出来的红指印,幽怨地扫了萧敬先一眼,小声抱屈。
“舅舅,我又不是千秋,哪会不自量力地跳下去?再说,那是他家里的事,又不是我的。”
“哦?那刚刚是谁咬牙切齿,感同身受,差点就从楼梯口冲下去的?又是谁在越千秋打人的时候兴奋得好像自己在打人似的,左一拳右一拳,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萧敬先慢悠悠地说到这里,见小胖子那张脸已经是涨得绯红,他就呵呵笑了一声,随即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之前在玄刀堂的时候忍了又忍,那口怨气没地方发。刚刚如果我不拦你,让你冲下去拳打脚踢出一口怨气,其实你会更舒服一点。”
小胖子登时只觉得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他不安地看了看左右,仿佛那薄薄的板壁完全没办法抵消心中的不安,所幸就在这时候,萧敬先的话打消了他的疑虑。
“我之所以选这个地方,那并不仅仅是因为此地看着简陋,来往的达官贵人也少,道:“之前那个林芝宁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确实又吃惊又愤怒,可和千秋来来回回斗了两句,之后父皇又说那信是假造的,我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刚刚生气真的只是因为千秋好容易有个对他不错的娘,结果又被人泼脏水,我就想到……”
这后头的话,他却犹如一时被卡在了喉咙口,竟是有些说不出来。这时候,他就只听萧敬先用一种悠远到仿佛在天边的语调说:“就想到你那不知道是谁的母亲?想到如果你的母亲被人诋毁,你也会这样跳出来和人拼命?”
见小胖子没说话,一身青色襕衫,仿佛只是寻常读书人似的萧敬先缓缓来到窗口。此时这些能够看到临街的窗户早就被他全都关上了,大街上那些喧闹全都被隔绝在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人声。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视线似乎能隔着紧闭的窗户看到窗外。
“你相信我真是你的亲舅舅吗?”
小胖子张了张嘴,很想说是,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化成了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将脑袋埋在双手之间,闷闷地说:“我不知道……我脑袋里现在一片糊涂……”
“那之前皇上明明让你跟着千秋去赏灯,为什么我去而复返一叫你,你却又同意了?”
“我……”
“你在千秋面前表现得很镇定,很不在乎,但你很怕林芝宁说的事情万一是真的,万一千秋和你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你们的身世牵扯在一起,他的麻烦就是你的麻烦,到时候你这个大吴唯一的皇子就会陷入永无休止的质疑当中,比之前的处境更糟糕。”
“我没有!”小胖子一下子扬起头,刚刚涨得通红的脸色此时却一片雪白,可他浑然不知,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如同愤怒的野牛,“那只是林芝宁污蔑越千秋,顺带抹黑我!我和他就是平时没事斗气吵架的死对头而已,我们不是……”
当萧敬先转身回来直视着自己时。明明气势汹汹的小胖子接触到那仿佛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最后几个字突然被噎在了喉咙口。他无力地再次耷拉了脑袋,声音干涩地说:“没错,我确实很害怕,虽然千秋那时过来找我的时候,我特别镇定,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千秋说话……所以舅舅你过来找我,我立刻想都不想就跟你走了,都没等到当面和千秋说……”
萧敬先哂然一笑,一撩袍角再次坐了下来,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成豆腐干似的纸,递给了小胖子:“你看看。”
小胖子有些迷惑地抬头,犹豫片刻伸手接过,等到展开来看完之后,发现和之前林芝宁口述的那封信一模一样,他立时气得直发抖。可还不等他说话,萧敬先就笑眯眯地问道:“你就没想过,这东西是我让人散布出去的?”
这一句话仿佛是晴空霹雳,差点把小胖子给震晕了。然而,他到底这几年经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别的不说,抗压能力却总算是锻炼了出来,这会儿轻哼一声就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一抱双手一别脑袋,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舅舅你还逗我!要是你干的,你就算再有自信也不会告诉我!”
“哦,你这次果然长进了,我确实还不至于无聊到去做这种事。更重要的是,当年姐姐生孩子的时候,我正好不在,所以很多内情我根本不知道,也无从打听,要写得这么煞有介事,确实还力有未逮。”
萧敬先笑吟吟地向小胖子把那封信要了回来,这才用这纸敲了敲手。
“丁安到底曾经是北燕皇宫里的尚宫,我姐姐的身边人,笔迹肯定会有不少流传在外。如果我没猜错,只要回头一鉴定,你父皇那儿的三份,加上我手里这封信,总共四封,绝对都是丁安亲笔。因为要编出这许多细节,绝对需要一个知情者。”
见小胖子浑身绷得紧紧的,整个人如同一口钟似的坐得笔直,萧敬先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他那圆滚滚的脑袋,这才微笑道:“你不用担心,越千秋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而这一次越家早一步把信送到了你父皇面前,所以你父皇才会当众一锤定音把事情的基调定下了。”
“对越千秋都如此,对你当然更是如此,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比你父皇更了解你身世的人吗?不要把考验当成怀疑。毕竟,这偌大的天下将来是你的,考验你个十次八次算什么。”
发觉萧敬先这话和越千秋的如出一辙,小胖子一面很享受那种被人摸头的亲切和自在,一面却也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可我是父皇的儿子……他对越千秋却比对我还好!”
这不是小胖子第一次做出如此抱怨,萧敬先却是第一次听到,而他听在耳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有些悚然。哪怕越千秋有一个宰相一个长公主为他的出身来历做担保,又有出使北燕以及这些年的历次功劳作为后盾,皇帝对人也确实太过优厚了一些。
当然,这不像一个皇帝对儿子的纵容,毕竟不管南北哪个朝廷都是先君后父,而更像是知道什么,这才给予了等闲限度之外的宽容。而越千秋一直以来的各种表现,也确保了皇帝的这种宽容不会被无限度地滥用。而这一次,皇帝手中只怕还捏着什么别的东西不曾公布。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面上突然绽放出温和如春光的笑容:“英王,我记得那次千秋的母亲小宴,我半道上回去了,是你单独去见的她吧?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面对这个问题,小胖子顿时有些犹豫,更多的是不解。因为他上次见过人之后,萧敬先从来都没有问过这个,现如今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了越千秋的养母?然而,那一位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很深刻,因为她就如同石头上潺潺流淌的清泉,让人由内到外都非常舒服。
因此,他在仔仔细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坦然说道:“千秋的母亲是个很好的人,说话和气,待人可亲,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会觉得,母亲就该是那样的!”
萧敬先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微微一愣这才笑道:“怪不得千秋那个上窜下跳谁也不服的小子,竟然会轻易就接受了这么一个母亲。看来,我有必要去见见她……走,你带路。”
对于萧敬先说做就做的脾气,小胖子已经领教得多了,倒也不怎么奇怪。寻思着人家这会儿心情不好,多个外人陪着说说话也许还能好些,他爽快地点点头答应,随即站起身来。等到出了包厢,就只见侍卫们竟是扼守楼梯口,走廊上不见一个人。
心中一动的他竟是突然往左边一窜,推开了那扇门。就只见偌大的包厢中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当下他就立时扭头看向了萧敬先,得到的却是一声轻笑:“你不是担心有人偷听吗?这儿既然是我的,我当然把整整一排包厢都包了下来,他们守在楼梯口,除非顺风耳,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尽管刚刚对萧敬先倾吐的时候不管不顾,可小胖子心里却不是真的不在意,如今确定外人不知道,他心里就踏实多了,和萧敬先一前一后下楼梯时,他还有兴致拿越千秋那位尚未露面的养父开玩笑。可等到出了这座小酒楼,他却只听走在前头的萧敬先头也不回呵了一声。
“有道是,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千秋那位母亲你都尚且一见就觉得可亲,由此可见那极其出众的人品,你觉得她会随随便便接受一个离家出走纨绔子?越家那位四老爷……呵呵,说起来和我当年的小名竟然一样,也算是一种缘分了,不知道是何等有趣的人!”
小胖子心中一想,忍不住想拍脑袋。对啊,他很难想象如果是一个真的离家出走不顾责任的人,能够吸引那样一个女人。能够配上千秋那位养母的人,绝对不可能普通的!
因为不过是斜对面,自然不用骑马,也不用坐车,反倒是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更费力。哪怕有侍卫前后左右开路,等到小胖子挤过人群到了朝云楼门口,他还是出了一身汗。然而,抬头看见那座正对着朝云楼的灯楼,他却乐了,竟是忘情地使劲拽着萧敬先的袖子。
“舅舅,你看,越千秋想把自己画得威风一点,可你看看他站在人家周宗主身边那身高……”话一出口,他方才醒悟到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了萧敬先舅舅,这下子登时面如土色。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嘴紧不传话的越千秋,这被别人听见就麻烦大了!
尽管小胖子求神拜佛希望别人没听见,然而,他的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几个侍卫那瞬间变化的表情——既有他带的侍卫,也有萧敬先的侍卫。正当他心乱如麻之际,就只听头我不该那么冲动!刚刚几个玄刀堂的师侄儿过来歇脚,见着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照样笑呵呵的安慰人呢,结果人家一口一个老祖宗,害她笑得前仰后合!”
说到这里,越千秋就斜睨了一眼萧敬先:“死小胖子凑热闹,你竟然也不劝劝他,走吧,跟我上楼!”
萧敬先却是等到小胖子蹬蹬蹬跟着越千秋上楼,自己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上去,心里却在沉吟越千秋刚刚那番话。当他经过二楼时,正好有几位女眷出来,一见他慌忙退避,但也有人悄悄大胆打量他,他也毫不在意地笑看了回去。等上三楼时,他还能听到背后那议论。
“这人好风姿,到底是谁?”
“瞧着和越九公子很熟络的样子……等等,前头那人挺胖的,难不成是……”
“天哪,那就是萧敬先?想当初入城的时候,据说也不知道多少民间妇人为之倾倒!”
这些话甚至不如微风,没有在萧敬先的心湖上留下任何涟漪。当他上了三楼,目光却自然而然过滤了众多他熟悉的少年少女,直接落在了角落中那个正在和人说话的少妇身上。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扭头看了过来,随即冲他微微一笑。
那一笑,依稀相识。
公子千秋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专业气氛破坏者
众目睽睽之下,萧敬先伫立在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平安公主,仿佛如果没有人打搅他,他就能看到地老天荒。首先察觉这态势不对的越千秋暗叫不妙,赶紧一个闪身挡住了他的视线,随即重重咳嗽了一声。
这时候,同样觉得萧敬先此举太过分的小胖子慌忙也上了前来,轻声提醒道:“晋王,那就是千秋的母亲。”
说完这话,他就冲着有些怔怔的平安公主咧嘴一笑,一声伯母非常自然地从嘴里叫了出来,以至于守在楼梯口的那几个侍卫听在耳中,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
英王称呼晋王为舅舅,这就已经很让人瞠目结舌了,可现在,人竟然称呼越千秋那位养母为伯母?得,刚刚那舅舅的称呼不用太多想……只不过是他们没想到眼高于到嘴边了,根本在喉咙口就被堵住了。察觉到这僵硬到紧张的气氛,他不由得想到了剑拔弩张这个成语,于是赶紧用求救的眼神去看越千秋,寄希望于对方能解围。
然而,越千秋恨不得有人能分去萧敬先对平安公主那边的注意力,而且他很笃定萧敬先对萧卿卿的女儿怎么也会有那么一点容忍,因此并不怎么紧张。可下一刻,发现萧敬先左脚一动,身形一晃之后,整个人竟是倏然间来到萧京京面前,他那看戏的心思就全都没了。
而其他人亦是眼睛一花就看到萧敬先逼近了萧京京,眼见他那右手似缓实疾地朝萧京京的脖子伸了过去,吓了一跳准备上去解围的人不在少数。可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周霁月却右手一伸,却是把包括令祝儿在内,不论男女的那些护花使者全都拦了下来。
还没等心急火燎的令祝儿愤而出手,就只见萧敬先那只手在接触到萧京京的脖子之后,就直接往上一撩,犹如戏耍似的拨了拨她那掉落下来的一丝额发,随即就缩了回去。
“和你娘那清冷到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还真是不一样,说你不是她的女儿,别人不信,我却信。”仿佛是发现了萧京京那一瞬间怒气勃然的表情,萧敬先脚下微微一动,整个人又退回了原地,如果有正对着窗外的人此时回头,兴许会以为他根本就没有挪动过。
“在北燕,不论姑表还是姨表兄妹姊弟,通婚都是最常见的。至于舅舅娶甥女,姑父娶侄女的错辈婚,更是司空见惯。我那个外甥女也是一样,往上几辈人我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几十年没来往过的,可她却拿出了我家里父母的东西,说是文定的信物。”
他一面说一面看向了平安公主,似笑非笑地说:“她自称是我的未婚妻,时而天真烂漫,时而风情万种,时而温柔体贴……可以说是个千变万化的妖精。我那时候还年轻,既然未婚妻的性情还这么对我胃口,年纪又相合,自然而然就接受了这桩婚事。只可惜,到头来她还是死在我手里。”
不论在场众人从前是怎么听说萧敬先那杀人如麻的名声,和人接触时也就发现这人喜怒无常,变化多端了一点,久而久之也就没大把那些传言放在心上,可这会儿萧敬先那轻飘飘说出来的最后一句话,却一下子把一颗颗少年少女们炙热的心冻成了冰坨子。
人竟然是萧敬先杀的!
也就是越千秋这样早见识过萧敬先那杀人德行,又知道他杀过初恋情人的,还能保持大体的淡定,这会儿更是没好气地打岔道:“不就是相爱相杀的那点把戏吗?你不杀她,她就杀你。非要把这么一个死了的女人和我娘相提并论,你是觉得我今天气得还不够是不是?”
“相爱相杀,这个词不错。”和刚刚对萧京京的态度相比,萧敬先此时对越千秋的不客气口吻显得丝毫不在意,再次对面色怔忡的平安公主微微颔首,他瞅了一眼发呆到有些发傻的小胖子,轻轻摇了摇头。
“大过节的说了些让大家都不舒服的话,实在是我的不是,一会儿大家尽管吃喝玩乐,我走的时候,会把今晚的所有开销都结清了,算是我的一点点赔礼吧。英王还请留在这看灯,我这孤魂野鬼就回去了,难得现在家里还有个人等我。”
见萧敬先说完这话转头就走,竟是不容置疑,小胖子有心把人叫住,可话到嘴边却硬是说不出来,只觉得今夜如果再跟着萧敬先,只怕会有什么不可测的遭遇。正当他又气又急的时候,就只听楼下又传来了萧敬先的声音。
“明天我纳美人,有空的来我那晋王府喝一杯喜酒,没空的就算了。”
随着这句话,正在窗口的宋蒹葭已经看到萧敬先施施然从一楼大门口出来,连忙叫嚷了一声他走了。然而,哪怕确定这么个不速之客已经不在,三楼好几十个人却半晌都没有人开腔,气氛依旧凝滞僵硬。见萧敬先带来的低气压没有立刻消散,越千秋不得不拍了拍手。
“好了,搅局的走了!今天我不知道是冲克什么了,全都是倒霉事!”说话间越千秋就抱着自始至终保持安静的诺诺来到平安公主身前,将小魔女交给了平安公主,这才扭转头冲着还在发呆的小胖子喝道,“英小胖,赶紧的,罚你说个笑话!”
小胖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老大不乐意地说:“凭什么?腿长在晋王身上,是他要来的,这又不怪我……”可嘴里这么说,当看到平安公主朝他招手的时候,他还是赶紧快步过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竟是撒娇似的说,“伯母,你看千秋,他就知道欺负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