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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话一出口,今天已经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萧敬先舅舅而后悔过一次的小胖子,此时不禁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称呼伯母的这位年轻少妇,竟是拉着他在身边坐下,随即笑嘻嘻地戳了戳他那至今都没褪去婴儿肥的右颊。
“千秋这是在逗你呢!一个笑话而已,你先说,一会儿我让他也说一个!大过节的这儿这么多人,竟是连笑声都没了,多没趣!你们两个算起头,一会儿谁都逃不掉,每人说一个,咱们开个笑话大会!”
此话一出,刚刚气氛不像元宵节,反而更像是冬至祭祖一般肃穆的三楼顿时爆发出一阵喧哗。有人附和,有人起哄,也有人情急之下说不会……不管怎么说,原本那一丝沉重须臾就散去得无影无踪,就连大太太也不禁暗赞平安公主这一手转换气氛实在是绝妙。
只有周霁月接到越千秋丢来的一个眼神,意识到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在乎,她微微一沉吟就对身边的白葭耳语了一句,随即手一撑窗台,竟是突然直接从高高的三楼跳了下去。然而,除却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幕。
而她纵身跃下的位置正好在余家那包厢正上方,因此心不在焉赏灯的余家几姊妹无不看得分明,一时就有人惊叫了一声。等谢夫人开口询问的时候,余大小姐方才赶紧来到母亲耳边低声说道:“娘,楼上有人跳下去了,看不太分明,似乎是女子……”
谢夫人本待站起身,可想想等到自己赶过去,什么都来不及了,最终还是没有挪动,当下就朝着几个艳羡不已的女儿侄女低喝道:“赏灯也留意些,别把头探出去,让人说没教养!”
嘴里这么说,她心里却不由想到了丈夫之前的一个提议。虽说朝廷这些年重文抑武,可天子既有北伐之心,那么武者地位自然胜过从前。既然如此,家里那些有读书资质的晚辈也就算了,而那些没有的,何妨让他们去试一试武途?
就算是世家,也并不是说只能让子弟走文路,不走武途,不能出一两个武将的!
周霁月自然不知道自己那纵身一跃竟然会引来别人这般艳羡和遐思。她借着三楼地利看清楚了萧敬先的去向,落地之后就如同游鱼一般在人群中穿梭,最后终于成功蹑上了对方。
然而,她深知萧敬先是多难对付的人,故而只是混在人群中离开远远的。即便如此,跟了大约一刻钟,她就只见前头那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目光越过茫茫人海,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刻,她仿佛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尸山血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可那样的错觉不过持续了须臾,紧跟着,她就只见萧敬先对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文和煦,就仿佛突然传到她耳边的话语声一样。
“千秋居然让周宗主亲自来盯我的梢?他还真够看得起我。你回去吧,我四处闲逛一会儿就回王府,有青城杜白楼一个人看着我,那就已经足够了。”





公子千秋 第六百四十二章 撑腰
周霁月去而复返,朝云楼三楼正在绞尽脑汁想笑话的大多数少年们都几乎毫无察觉。而刚刚已经随便敷衍了一个笑话过关的越千秋第一时间走过来,笑得如同没事人似的把她拉到了角落。还不等他开口,周霁月就沉着脸叹了一口气。
“被他发现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越千秋之所以没有自己亲自去,就是因为觉得周宗主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了,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此时也没有多大的失望,少不得安慰道:“算了,我也只是实在不放心这个幺蛾子太多的家伙,都怪我给你出了这么个难题……”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周霁月就打断道:“被发现了不奇怪,但萧敬先突然回头时,竟然准确无误地直接看向我,而且,他那眼神……”
再次提到萧敬先那令人刻骨铭心的眼神时,一向极其胆大,也曾经见过杀戮和残忍的她竟是打了个寒噤,这才低声说:“他回过头看我第一眼时,那种突然迸发出来的杀气非常可怖,仿佛是尸山血海……那时候,我才突然想起,他在北燕确实曾经屠过整整一支叛军。”
越千秋不由得一怔。大概是萧敬先从第一次露面开始,他见识更多的是其反复无常的神经质一面,反而是杀人如麻这一点少有体会,因此他暗自反省自己因为和人太熟就不把人当一号人物的坏习惯之后,就再次诚恳地对周霁月表示歉意。
等到周霁月复述了萧敬先打发她回来的话,他不禁有些意外:“杜白楼才刚刚在下头灯楼把那个当众质疑娘出身的狗东西拎走,居然又分神去盯萧敬先了?从前都说他是最讨厌公门中人的,现在自己进了公门,这简直比谁都更敬业啊!”
周霁月被越千秋这敬业两个字给逗乐了,就连刚刚无功而返的郁闷也减轻了许多,可杜白楼到底是前辈名宿,她白了越千秋一眼后却没接那话茬,而是径直走到众人当中,突然拍了拍手。这下子,正绞尽脑汁想笑话却没结果的庆余年顿时如释重负。
周霁月歉意地对平安公主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是故意扫兴,这才开口说:“时候不早了,皇上之前邀我们上西安门上,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不是周宗主这么一提醒,在场绝大多数人早就忘了这一茬——毕竟,除了越千秋,谁都没有过这样的殊荣,很多人都只觉得这是皇帝之前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因此,喧闹的人们全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白不凡方才有些犹豫地问道:“真去?就这么去?”
“君无戏言。”这时候,越千秋方才笑呵呵地走上前来,直接来到了平安公主身边笑问道,“娘和诺诺要不要也和大伯母一块跟我们去凑个热闹?”
平安公主从前在北燕时和兄弟姊妹关系平平,又不受北燕皇帝重视,无论宫宴还是赏灯,几乎全都不露面,但她从来就不是文静不喜热闹的人,恰恰相反,正因为身体不好,她才更向往那种热闹喜庆却又其乐融融的场合。所以此时,她忍不住陷入了犹豫。
可她到底曾经是皇家人,猛然间就意识到,皇帝只是在玄刀堂邀请了那些少年少女们,人家又不曾提到自己。当下她不等大太太说话就微嗔道:“千秋,你什么时候能帮皇上拿主意了?不像话,以后再要胡说,小心我告诉你爷爷,让他好好教训你!时候不早了,你们赶紧走,我和大嫂带着诺诺和长安一块回家就是了,用不着你瞎操心!”
满屋子那些少年们实在是有些遗憾。诺诺这个小魔女谁都不陌生,古灵精怪,但对你好的时候是真让人没话说——哪怕捉弄你的时候能让你哭笑不得——而越千秋这个不那么计较男女大防,和她说话只觉得轻松不觉得压力的母亲,也显然很受欢迎。
人人都希望她们能够一块去西安门楼上看灯,就连小胖子都是如此。还没等小胖子鼓足勇气,准备越俎代庖邀请一下平安公主,楼梯口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幸好我直接找来了这儿,没有白去越家一趟。千秋想要四夫人和大夫人带上大伙儿一块去看灯,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正好希望今夜热闹一点,所以看到早就请了的人迟迟没来,就让我顺道过来催催,然后再去越家请二位夫人。”
三楼上虽说没有大高手,但小高手却有一堆,可被人摸到楼梯上却没有一个人反应,此时顿时好一阵骚动。还是反应最快的越千秋直接扑到了楼梯口,非常殷勤地把人给搀扶了上来。这下子,认出了来人,偌大的地方顿时传来了此起彼伏“陈公公好”这样的问候声。
大太太对陈五两同样不陌生,少不得连忙起身问好。平安公主离座而起的时候,表情却有些腼腆。可她才说了一句实在是愧不敢当便要行礼,却只见陈五两迎上前来,竟是甩开越千秋笑呵呵地搀住了她:“是我当不起四夫人这般客气。轿子都在楼下备好了,请下楼吧!”
平安公主不用想都知道,这恐怕是皇帝想要借这个机会看一看自己——想来皇帝找这样一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她也正好对这位统治了南边天下的君王非常好奇,因此便没有再推辞,道谢之后就叫了诺诺跟自己一块下楼。
她自己没有太在意,可跟在后头的大太太和其他人却都看到了,在她和诺诺下楼梯的时候,陈五两一直在旁边搀扶,那笑吟吟的模样就仿佛是宫中一个寻常内侍,根本不像是内侍省官居三品的话。
“伯母,你身体不好,要是觉得轿子摇晃不好受,又或者冷,千万叫我。”
“英王殿下太客气了,谢谢你。轿子又平稳又暖和,里头也宽敞,我不妨事的。”
这次换成陈五两暗自纳罕了。英王殿下演技大大胜过从前,可他居然会在讨好那三位宰相之外,对别人这么客气?别说越千秋从来是守口如瓶的人,就算再大嘴巴,那也是绝对不会把轿中这位金枝玉叶的真实身份告知外人的,英王殿下又怎会巴结这位?
尽管这灯市大街人头攒动,但这一行黑衣卫士拱卫的队伍实在是太扎眼,也不知道是谁认出了陈五两,四周围的百姓纷纷让路,不多时,他们这一行人就通过了西安门进入外皇城。
西安门楼是一年一度的皇帝赏灯之地,此时早已汇聚了皇帝特召而来的臣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行车马,几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把目光投注了过来。随着睡眼惺忪的越千秋下马,认出他的人一传十十传百,转眼之间,人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越家九公子来了。
至于小胖子,大多数人在认出人时,反而丝毫不奇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越千秋都来了,英王李易铭不在反而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只不过,当看到这个当今皇帝唯一的皇子下马之后也不理会越千秋,而是来到一乘轿子前打起轿帘和里头的人说话时,人们顿时议论纷纷。
这还不算,让众多人眼珠子跌落异地的一幕紧随而来——就只见陈五两亲自上前,双手扶了一位裹着五彩鹤氅的少妇出来。眼力好的人看清楚了少妇身后一个拽着她衣角跟出来的挂件,立时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可就是因为猜出来了,他们方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越千秋的养母吧?越千秋还在那发呆呢,你陈五两一个内侍监,还有英王殿下那么客气热络干什么?
小胖子其实并没有陈五两想象得那么敏锐,他既然觉得平安公主给他的第一感觉很亲切,自然而然就会与人热络,而看到陈五两那种明显捧人的态度,那么他就顺便把原本七分的殷勤态度提高到十分,这简直是举手之劳。
就好比这会儿他从陈五两那儿接手扶了一把“伯母”之后,还冲着越千秋吼道:“千秋,这大冷天的,你这个当儿子怎么还不过来搀着你娘?万一路上结冰滑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给你们提供演戏的机会吗?
越千秋暗自腹诽,这才上了前去,见平安公主趁人不备悄悄对他挤了挤眼睛,仿佛在说我也觉得他们这戏太肉麻,他那一丁点小小的郁闷也就无影无踪了。而后头搀了大太太从轿子里出来的越秀一,则是一面瞪眼看着前头那不真实的一幕,一面小声嘀咕。
“这么多人在看着呢,他们也不嫌招摇……”
大太太哂然笑道:“就是给人看的,当然是越招摇越好。”
虽说把人接来了,更是和小胖子一搭一档演了一出好戏,但陈五两并没有把人立时带上城楼去,而是笑着先请人稍等,自己匆匆上去了。
这时候,小胖子就非常会来事了,他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外人,热络地上前把周霁月等人都叫了过来,把平安公主和大太太围了一个圈,挡掉了别人的窥视和寒风。不但如此,他还一面搓手一面说:“西安门城楼什么都好,就是站着太冷,拿手炉也不顶用。一会儿伯母冷了就和千秋去我那边取暖,除了父皇和宰相尚书们还有姑姑和我,其他人都得挨冻。”
见平安公主只站了这么一小会儿,面色就被寒风吹得微微有些发白,搀着她的越千秋就立刻替她答应道:“那就多谢英王殿下了。”
小胖子扬眉吐气地白了越千秋一眼:“难得看你这么客气,平时就知道给我起绰号!看在你今天孝顺伯母的份上,我不和你一般计较。”
你还来劲了是吧?越千秋额头上的一根青筋跳了跳,眼神不善地瞅着小胖子。就在两人那目光一来一回仿佛刀剑交击的时候,陈五两却已经匆匆下来了。
他先是宣召了今日有份和皇帝一同登楼赏灯的各位大臣,随即才来到众人面前,含笑说道:“长公主那边的屋子已经暖了,还请四夫人和诸位随我一同上去。”
这一次,换成越千秋得意洋洋地瞟了小胖子一眼。除了我娘,咱们其他人全都简化成了“诸位”,就连小胖子你都不例外!再说,用得着你做好人,人家东阳长公主早有准备!




公子千秋 第六百四十三章 元宵谈放火,舍我其谁
西安门楼正对着灯市大街,登高远望,不但能够看到城楼前空地上那些内侍省和各处官府特制的灯楼,还能看到灯市上彩灯辉煌的胜景。尽管年年都有官员上书说什么放灯劳民伤财,再加上男女杂处,事端频出,要求禁止,但皇帝和政事堂大多都把这样的奏折丢到一边。
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日因为开销大就要禁止?读书读傻了吧!这又不是亡国灭种,所以没心思娱乐的时节,太平盛世若是连招牌性的上元节都要废止,那才叫煞风景。你可以在家里抱小妾看戏听曲,百姓就非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半点娱乐?
所以,这等忧国忧民的官员,那是绝对不在今夜邀请上西安门楼赏灯之列的。此时,越千秋扶着平安公主登楼时,还说起这几个越老太爷提起时嗤之以鼻的人名,又讽刺了几句。
“不过,爷爷说,这些人恐怕正在家里懊恼。本来他们绝对想好了皇上如果召他们赏灯,那时候就义正词严拒绝的,没想到皇上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强项官儿的姿态没人看了。”
平安公主不过被逗得莞尔,另一边的小胖子却笑呵呵地说:“千秋,你这刻薄的怪话比你之前的笑话有趣多了。”
越千秋听到背后传来了小伙伴们善意的嘲讽,他就头也不回地说:“笑话嘛,应景就好。你们真要听,我这还有呢!嗯,我这就现编一个。传说卫朝末年幽帝的时候,有个太守叫做田登,种田的田,登山的登。”
他这自顾自地一说,后方在一阵轻笑之后很快安静了下来,人人都竖起耳朵听他这突如其来的笑话。就连扶着大太太紧随在越千秋身后的越秀一,也不禁有几分好奇。
“这个田登呢,一上任之后别的好事不做,却对太守衙门的小吏说,从今以后,我这名字你们都必须避讳,但凡和登字发音相似的字,全都不允许!一旦有下头小吏写错,他就会翻脸,不是鞭扑就是臭骂,下头苦不堪言,只能小心翼翼。可其他的好说,照明用的灯却避不开。这怎么办?没办法,一时举州从上到下,但凡涉及灯,全都只能说是火。”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就连陈五两也觉得纳罕。这算是笑话?不好笑啊!
越千秋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奇怪的气氛,笑嘻嘻地继续说道:“转眼就到了元宵佳节,这放灯总是惯例。写布告的小吏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怕挨打,眼睛一闭,就写了一份布告张贴出去。上头写着几个大字,上元佳节,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这最后几个字一出,只听噗嗤一声,却是有女孩子忍不住笑了。而其他人虽说忍俊不禁,到底生怕惊扰了上头的百姓,没有笑出声来。而小胖子却眉头大皱,毫不客气地说:“这算什么笑话?都不知道是有没有的事,你这是看见今天是元宵,所以瞎编吧!”
越千秋却不在乎小胖子的揶揄,似笑非笑地说:“州府的布告一出,满城百姓一片哗然,外乡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这太守是想钱想疯了吗?大过节居然要放火?赶紧跑啊!满城外地客商跑得干干净净,想要元宵节赚点钱的百姓们看着一座空城,顿时气得直哆嗦。很快,一幅对联直接贴在了州府门口。”
听到后头众人这才好奇了起来,一时议论纷纷,他就不慌不忙地说:“上联是,只许州官放火。下联是,不许百姓点灯。横批,元宵佳节。”
此话一出,身后笑声顿时大了起来。这会儿众人已经上了城楼,在上头一片安静的氛围里,这笑声自然就显得非常引人注目。耳力极好的皇帝转头看了过来,陈五两立刻低声嘱咐越千秋把平安公主和大太太带去东阳长公主那儿,随即就快步走向了皇帝。
他把越千秋刚刚那不是笑话的笑话给转述了一遍,见越老太爷顿时莞尔,想来是也同样意识到越千秋什么东西都往前朝末年那位卫幽帝的头上安,这会儿又煞有介事编排出了一个田登,他正要再解释两句,却不想后头不知是哪位官员轻咦了一声。
发现包括皇帝在内的众多人都看向了自己,那发声的中年官员大约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赏灯盛会,不免有些惶恐,连忙低了头。
“皇上恕罪,实在是臣听说过田登这个名字。不过人不是卫幽帝那会儿的,而是……本朝的。因为正好是臣任太守时的前任再前任,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传闻又曾经一度盛传,所以臣记忆犹新。不过,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越千秋的耳朵那是比谁都好,正忙着把平安公主往东阳长公主那暖和屋子送的他恰好听见此言,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段掌故是他从前听来的,只知道好像是唐宋,可如今唐宋都没了,他就自然而然把人往卫朝末年那么一安。可意想不到的是,田登这人居然还能存在!
这么个史书上不怎么知名的小人物都能存在,为什么他小时候翻遍鹤鸣轩的书,却没发现过那许多出名的诗词文学大家,还有那些出名的文官武将?
越千秋正在思量这个非常复杂的生存环境问题,就只听到皇帝的声音随风飘来:“那田登如今可还在官位上?”
“回禀皇上,因为他后来改任另外一州太守时,因为帷薄不修被人弹劾了一本,听说就罢职了……”
“此事既然在当地传闻极广,金陵城里却从未听说,那么,让人记在今夜赏灯的记录中,到时候直接写到史书中去。如此横行霸道自以为是的官员,当为今后为官者戒!”
此话一出,众多官员中有人赞同附和,也有人暗地不以为然。可更多的人都忍不住去看越老太爷,大多觉得越千秋挑在这时候说这个不是笑话的笑话,还让陈五两给听到了,很可能是越老太爷的授意,说不定还是借此打击那个田登,又或者和田登有关系的人。
可他们等了又等,没见越老太爷对此发表意见,更没有见皇帝把矛头对准田登之外其他的人,只能暗自为那位倒霉家伙默哀了。毕竟,谁让你做出那等匪夷所思的事?你只不过是父母官,又不是人家的真父母,哪来的胆子和底气让一州子民全都避你的讳?
说句更不好听的,你当自己是皇帝吗?想造反谋逆是不是?
天可怜见,越千秋只是纯粹想活跃气氛说个笑话,所以把平安公主送进城楼中专门辟给东阳长公主的屋子,见她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想到醉酒的严诩被他们留在了玄刀堂,他便有些心虚。因此,当东阳长公主犹如驱赶什么似的冲他做了个赶人的手势,他立刻就溜了。
小胖子也有些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可出门看见陈五两已经招呼了武英馆那些少年们去赏灯了,越千秋正东张西望,他便不动声色地潜行到人背后,可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只听前头人头也不回说话了:“干嘛?都多大的人了,你还想玩吓人一跳的戏码?”
“谁那么无聊!”小胖子气得抬脚就想踢人,可面前人影一晃,他那一脚踹了个空,反而险些跌倒。本来就只是做个样子的他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当下虎着脸喝道,“少和我打马虎眼,我有话和你说!”
越千秋见小胖子说完就毫不见外地过来,拽着他就往城墙一边看不到灯会,只有几个卫士站着的方向走,虽说他可以轻而易举甩脱,可最终还是由了小胖子拖他走。等到小胖子蛮横地把人驱赶到了一边,他就没好气地说:“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总不会是因为那封信吧?”
最大的意图被人戳穿,小胖子登时面色微变。然而,他在萧敬先面前已经忍不住倒过苦水,现在却不想在越千秋面前再露出软弱的一面,当即凶巴巴地瞪了过去:“我才没那么傻,相信别人编排的那种鬼话!我是想问你,你娘到底怎么回事?陈公公怎么对她那么客气?”
没想到小胖子竟然问这个,越千秋不禁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就意味深长地看着小胖子说:“那当然是因为我娘身份不一般。”
“你娘什么身份?”小胖子眼睛一亮,摸着下巴自顾自地说,“难不成是父皇的女儿,我的姐姐?否则陈公公没道理那么恭敬啊!”
越千秋简直被小胖子这丰富的联想力给气乐了,不由分说就呸道:“你还想占我便宜?”
“我本来就比你辈分高!要知道,你师父可是我表哥!”小胖子头昂得高高的。
“幼稚!各算各的你懂不懂?你想拜他当师父他还不答应呢!话说回来,你今天应该还没时间去问他肯不肯收你当个记名弟子,教你几手文武技艺吧?”
小胖子这才想起今天确实是被连番事件给弄得心绪大乱,完全忘了越千秋之前说的那个利好消息。只不过,他却不肯在嘴上服人,重重哼了一声就气咻咻地说:“反正年后晋王就要给我当老师了,我就不信他不肯用心教我……”
“晋王是要同时在武英馆一块上课的,不是专门教你一个人。再说,我是一个师父就够了,你不觉得你的老师是多多益善?”越千秋一点都不想让追寻平安公主身份的人当中多一个小胖子,所以尽力插科打诨。在他看来,小胖子只要听皇帝的那就足够了。
被他这东拐西绕之后,小胖子姑且再次冷哼了一声,随即就趴在垛口上,看着远处的万千灯火。尽管这个位置看不太到灯市口大街,但还是能看到无数星星点点的灯光,显然,这是在路上行走的人手中提着的灯笼。而换成平时的日子,百姓没有谁舍得这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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