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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至于越小四……要不是越老太爷,他管那讨厌的家伙去死!
因此,他不由分说连拖带拽把严诩给弄到了门口,却第一时间从门缝往外张望了一会。还不等他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严诩幽幽的声音:“你真的不愿意回去?”
越千秋立时觉得后背所有汗毛瞬间倒竖了起来。几乎想都不想,他一个滑步就往旁边一闪,随即恼火地低喝道:“师父,你可别想来打昏我那一套!腿长在我自己身上,除非你能关我一年半载,否则我肯定会跑回来!再说,没有我,你上哪找第二个盯住萧敬先的人?”
最后那点小心思被越千秋直截了当拆穿,严诩顿时头痛至极。当初他对古灵精怪,性格和自己投缘的越千秋要多喜欢有多喜欢,可现在他对徒弟的我行我素要多痛恨有多痛恨。换成庆丰年他们那种尊师重道,对师父俯首帖耳的徒弟,怎么会像越千秋这么难对付?
师徒俩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让步的仍然是严诩,和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模一样。被徒弟吃得死死的师父叹了一口气,最终无可奈何地说:“好吧,算我拿你没办法。你还记得天丰行吗?之前在北燕上京时卖给了咸宁郡王,但咸宁郡王抄家之后,就落到六皇子手里。”
越千秋对东阳长公主背靠皇家扶持出来的天丰行,他在上京没亲自打过什么交道,更是谈不上了解。更何况在他们临走的时候,严诩坏心眼地撤出了天丰行那些和南边有关联的人员以及业务骨干,将这一产业卖给了咸宁郡王,之后他还曾经和萧敬先一块去查抄过天丰行。
因此,在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之后,他有些吃惊,随即纳闷地问道:“我当然记得,可卖出去的产业泼出去的水,难不成师父你现在还能影响天丰行?我记得不是原班人马都撤了吗?再说六皇子好歹现在登基称帝,他那产业还愁不好经营?”
“恰恰相反,六皇子当初转手从他弟弟手里把天丰行抢过来时,手里没了原班人马,再加上之前说那是大吴在北边的据点,所以被秋狩司一通深挖下来,早就一落千丈,所以,当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六皇子才能把它抢到手。不过只有产业没有人不行,故而他出高价挖去了一批人,其中就有几个是天丰行的原班人马,你懂的。”
严诩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此中关节,这才言简意赅地说,“总之,如果萧敬先真的带你去南京,你有什么事去天丰行说一声就好。顺便提一句,天丰行在南京那边主事的是你的熟人,谢筱筱。”
“谢筱筱是谁?”
看到越千秋那茫然的眼神,严诩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重重在小徒弟的头上来了一记暴栗:“你这臭小子,你居然连人家名字都忘了?别忘了你和你的皇帝阿爹在老参堂大打出手,然后你又抡着人家借你的陌刀在门前大肆杀人,血透重衣。后来又在老参堂替人解围,当了一回英雄。”
越千秋这才想起谢筱筱是何许人也。当年严诩听说越小四在北燕干得有声有色,于是不甘寂寞,也希望在北燕经营一家产业出来,于是他拉了韩昱和杜白楼,定了计划和筛选人手,然后杜白楼又通过人脉拉了长白山一群采参客,最终捣鼓出一个老参堂。
而长白山采参客的头子,便是谢十一爷。谢筱筱呢,就是人家的女儿。
如果严诩不详细解说,对于老参堂里那位起初男装,后来换回女装,被人称之为大小姐的那位谢筱筱姑娘,越千秋早就忘在脑后了。毕竟,老参堂是他的一时游戏之作,虽说严诩有言在先日后归他,他也觉得那是姓越,可自打让老参堂去和越小四搭上关系,而越小四这个兰陵郡王之前都被人逼出了上京城,他觉得老参堂肯定遭了池鱼之殃。
所以,他压根没想到,谢筱筱竟然能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位六皇子在南京城的话事人!老参堂和天丰行在明面上根本就没有关系啊!
想到这里,越千秋又不好再去细问严诩其中关节,只能尴尬地给自己辩解:“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的人,哪里会费神去记……”
“那你当初倒还记得人家越国公主?”
“师父你别提那封号,北燕那些公主的封号听得人头疼,什么魏国秦国赵国越国……我就记得我娘那个简单好记的,你刀不如直接说十二公主!我也没想记她,可谁让她竟然直接追到南边来了?后来把她送回去,我想着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她,还松了一口大气的!”
“你这个小子,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却动不动把人丢在脑后,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严诩当初年少轻狂还是贵公子的时候,也不乏倾慕者,可他眼高于分说。可让他气恼的是,越千秋竟然又开始推他.
“好了好了,师父,你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对吧?我知道了,有事去天丰行找谢筱筱再找你。嗯,你赶紧走。否则万一萧敬先回来,难不成我还要和你大打出手,然后把你当成刺客之类的家伙蒙混过关?快走,大事要紧,女人之类的话题往后放放,你要是愿意,等回了金陵我在师娘面前听你好好说女人经!”
严诩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越千秋已经快速搬空了两层食盒,随即把空空如也的食盒往他手里一塞,打开门撵人似的把他给轰了出去。他根本来不及说什么,大门就在自己面前砰地关上,紧跟着传来的还有越千秋那很不小的声音。
“好了,送来的饭食我留下了,你回去说一声,多谢晋王照应,就这样!”
碰了满鼻子灰的严诩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却还不得不抱怨了几句后快步离开。等到他和原来送饭的那个亲兵换了行头,对这位玄龙司早年就埋设在萧金身边的探子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方才非常烦恼地悄然离开了这座县衙,前往临时窝点与人汇合。
严诩是很头疼,可是,和他碰过面的越千秋虽说没能把随着萧敬先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信息给迅速传达过去,然而,心头放下了一个大疙瘩,更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他自然而然就显得神清气爽,严诩送来的三菜一汤外加两个大馒头,他一个人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在偌大的县衙闲逛了一圈,只避开了大牢区域之后,他更是定定心心回房去睡午觉,这一觉直接就睡到自然醒,当他睁开眼睛时,屋子里那昏暗的灯光还亮着,外间却是天色昏暗。没有被人打扰好眠,他自然没什么太大的起床气,老半晌才起身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就在这呵欠声刚刚响起时,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轻笑:“你还真是好睡。”
听出是萧敬先的声音,越千秋却并不心急,慢慢吞吞翻身下床趿拉了鞋子,随手捞了件外袍披上,他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门口,拨开门闩拉开了门。见萧敬先一点都没有人前那威势十足的大魔王样子,竟是毫无架子……或者说毫无风度地坐在台阶上,他不禁嘴角抽了抽。
“你不会一直都坐在这等吧?有事就敲门,没事就回你自己屋子里去呆着,坐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没事找你,但我也懒得回房,就在这坐着吹吹风。你小子小小年纪,呼噜倒是打得不小,要不是我从门缝里看见你和死猪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是在装睡哄我。”
越千秋顿时脸色一黑。知道因为这点事情跟萧敬先斗嘴那会没完没了,他就没好气地说:“你才刚在人前谈笑杀人,扬名立威,跑我这和个乡野村夫似的坐门前台阶上,就不怕你那个得力干将萧将军,还有那些官兵们瞅着不自在?不怕丢了你兰陵妖王的形象?”
“所谓妖王,指的是我随心所欲,而不是说我没事就装高贵冷艳。”
萧敬先一面说一面施施然站起身来,丝毫不在意某些部位沾染了地上的尘土。他端详了越千秋片刻,随即就泰然自若地说:“明天这永清城就会打开城门,那些行商也好,缙绅也好,应该会有不少人离开,我们就趁机混在他们中间走。”
越千秋顿时大为不解:“你大费周章在牢房来了一出鸿门宴,砍了个人头滚滚,到头来竟然是为了混在一群吓得魂飞魄散的人当中出城?这永清、固安、安次三城全都传檄不奉伪帝诏命,你难道担心我们俩悄悄离开时,永清城四周围有秋狩司或者其他势力的哨探?”
“小千秋,你问题真多。要是我从前带兵的时候遇到你这种喋喋不休的部下,你早就死了。”萧敬先嘴里说着让人听了凉飕飕的话,面上却依旧含笑,“我本就没打算留着这些三心二意的家伙,杀人就是为了让他们给我添油加醋散布出去。至于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萧敬先冲着越千秋轻轻勾了勾手指,见人根本不上当,完全没有靠近的意思,他这才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指,随即耸了耸肩说:“因为方便。最新消息,南京城已经全面戒严,应该是僭称皇帝的六皇子到了。据说和他同来的还有一千御前禁军,你的老相识徐厚聪领兵。”
越千秋还没理解六皇子到来南京戒严和萧敬先所说的方便是什么意思,就突然被砸了一个你的老相识领兵这种消息。他微微一愣之后便嗤之以鼻道:“我和徐厚聪是老相识,可你和他不是更熟?要知道,你也推荐过他!话说他的儿女门徒在这次大变中全都没和他站在一起,他这个光杆司令居然还能继续统领禁军?他在六皇子面前面子那么大?”
“都快三姓家奴了,哪里真的有脸面?就是因为他看似风光,实则没有几个能用的心腹,神弓门的人也都和他离心离德,所以他才会私底下联络到我一个旧日部属,想要见我一面投诚。所以我打算带着你混在行商当中离开永清,半道上再加入另外一队人马中进入南京,和他见一面。”
这个理由勉强还能接受,越千秋也就姑且信了,可要说他对徐厚聪这所谓投诚有多少信任,那就天知道了。然而,想到上次离开北燕上京的经历,他还是忍不住提前警告道:“别的我不管,你这次要是再敢玩什么男扮女装的把戏,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哈!”萧敬先这才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足足笑到越千秋脸都青了,他这才随手一擦刚刚纵声大笑而笑出来的眼泪,“萧卿卿都已经知道我之前借着她的身份带你脱身,怎么会不防着这一招?你瞧着好了,现如今北燕那些最不安分的贵女们,那是走到哪都会有无数眼睛盯着,唯恐她们被我冒充了!”
说到这里,他就轻轻捋了捋唇上那一抹胡子,随即若有所思地说:“既然连你都觉得我会扮成女人,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好了。嗯,明天上路的时候,倒是有一个很适合我们俩的身份……虽说要混在那群被吓破胆的胆小鬼里,但委屈自己就没必要了。”
越千秋本能地生出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萧敬先笑容可掬地盯着越千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最终意味深长地说:“你等着瞧就行了,我自然会舒舒服服被人簇拥伺候着进南京城。”





公子千秋 第七百一十三章 千面之人
永清县衙里的那场杀戮,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屠杀,被邀约去参加那场鸿门宴的缙绅和行商们看得魂飞魄散,那一顿饭虽说还不敢不吃,但个个食不甘味,当被放出县衙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腿软心惊。
尤其是堪称国舅爷的那位竟然被萧敬先亲手斩下头颅的一幕,许多人都觉得那绝对会成为自己这辈子最可怕的噩梦。然而,他们本以为杀鸡儆猴之后,必定还要遭遇被迫乐输军费的绝境,却不想萧敬先杀过人,吃过饭,就那样撂下他们扬长而去,他们居然就此逃过一劫。
毕竟,他们亲眼见证当今国舅爷被上一代国舅爷杀了,如果再被迫捐纳家资,他们就算是彻彻底底被绑在了萧敬先这条随时可能沉掉的船上。也正因为如此,当萧金亲自“礼送”他们离开时,再次提到永清城将会打开城门,许出不许进时,大多数人都生出了一丝侥幸。
莫非萧敬先……真的不打算留难他们,而是打算任由他们随便离开?
次日一大清早,一个吓得彻夜难眠,连夜收拾行李细软打算离开的行商,就硬着头皮带着财货和伙计等人来到了北城门口。他战战兢兢地表达了要离城的意愿,原本以为即便能离开也会被狠狠剥掉一层皮,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守卒只随便检查了一下就挥手放行。
这下子,原本就派人窥伺城门口动静的各家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一时间,这些或是在永清有头有脸的本地缙绅,或是在其他地方富甲一方,靠榷场贸易起家的行商们,纷纷闻风而动,快速召集人手,三下五除二带上早就打点好的包袱准备跑路。
因为希望离开大魔王所在这座永清城的人实在是太多,四面八方的城门全都被这些闻风而动的缙绅行商们挤得满满当当,那水泄不通的情景几乎媲美逃难。以至于城中百姓看到这一幕时,奔走相告之间,也有不少平头百姓动起了离家躲避战乱的打算。
可就在这时候,街头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声,紧跟着就是谁都没想到的一个好消息,却是晋王萧敬先以如今下落不明的皇帝名义晓谕全城,但凡离开永清城的人,其房舍田宅。陈设器物,将由官府进行划分,分配给军中将士以及愿意投军平叛的勇士。
这个消息一出,那些本来还有些担心的穷苦百姓哪里还有什么背井离乡的念头,恨不得城里那些稍有家产的人全都滚蛋,腾出房子,留下田地给他们这些人。于是,就在这大批人离开永清城的当口,军营门口竟是排起了长龙,也不知道多少赤脚汉子等着投军。
而急急忙忙逃也似出城的人里,也尽有得知自己还没走,家产田地就被萧敬先下令分了这个消息的。吝啬的固然切齿痛恨,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不但不怒,反而觉得欢天喜地。
嫡亲妹夫在南京城官任副留守,却成功离开了永清城的陈老爷,便是笑开了花。因此,见几个姬妾哭哭啼啼的,他就不耐烦地训斥了起来。
“那些泥腿子话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影叔从前虽说话少,可还不是哑巴,眼下这个闷嘴葫芦车夫说不定就是缺了舌头的!
因此,他大多数时候也就坐在车夫旁边的位置,独自一个看看路上风景,顺便观察一下陈家这一行人会遇到什么麻烦或阻拦。只不过,让他又轻松又失望的是,这一路风平浪静,不见任何侦骑四出的景象,仿佛霸州城那边进入戒备状态完全是杞人忧天而已。
因为携带的补给和干粮极其充分,陈家这一行人一路上过城而不入,清早启程,日落方才休息,速度相对于那将近百人的庞大人流,已经算很快了,但之前历经快马加鞭赶路的越千秋还是觉得,这种蜗牛爬的速度非常缓慢。足足第六天傍晚,他才看到了那座巍峨的城池。
要知道,他依据地图上那条路线大致算了算,永清到南京不会超过两百里!
一路上始终保持沉默的车夫终于开了口:“南京到了。”
越千秋几乎都以为人是哑巴,直到听见这句话,他在一愣之后方才赶紧敏捷地钻进了车厢,就只见全程都在睡觉,早晚陈家人来请安时全都不曾应话的萧敬先淡淡地说:“嗯,南京到啦?接下来,就看入城的时候会不会有麻烦了。虽说是南京副留守的亲戚,可如果新君真的来了,那么区区一个副留守的名头没什么用场。”
正如萧敬先所说,因为一行人来自永清,哪怕陈老爷号称自家妹夫是南京副留守,南京南城临安门的守卒却一点都不马虎,愣是下令仔细盘查,从细软到人全都不肯放过。
而且,相比永清城放人出城时的随性不揩油,越千秋从车帘中发现,那些城门守卒在翻检那一辆辆装有细软的大车时,竟然明目张胆地中饱私囊,那份猖狂简直根本就毫不掩饰。
当查验到他们这辆马车时,一个军官打开车门,一把掀开车帘,探进头来看了一眼似睡似醒的萧敬先,突然出声叫道:“这老头子是谁?”
陈老爷刚刚眼看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揩油,含屈忍辱,此时见自己的老爹竟然被人如此蔑视,不禁恼火了起来:“那是我爹,南京副留守隋大人的岳父!他老人家已经九十了,要是你们把他老人家惊动出一个好歹来,别说是我,就是我妹妹妹夫也非得和你们拼命不可!”
那军官顿时嗤笑一声,可看到车中那老者形容枯槁,而一旁的小厮则是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一时又找到了几分强者的快感,随手一扔车帘就没好气地说:“一个死老头子而已,装什么尊贵!皇上都已经到了,什么南京副留守,如今都不值钱了!就冲着你们是从永清来的,全都抓进大牢里去审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为过,还耍什么横?”
骂骂咧咧了几句,见几个部下冲着他使眼色打手势,表示该捞的已经都捞饱了,他这才后退了几步,不耐烦地轻轻点了点下巴:“放行!”
陈老爷虽说被讽刺得面色铁青,可他也不愿意节外生枝,连忙冲着马车问了一声,得到了一声轻嗯作为回答,他就如释重负,慌忙关上了车门,随即打手势吩咐最前头的长子立刻带人前行。落在最后的他眼看长长的队伍最终通过了城门券洞,这才带了几个随从上马赶上。
而经过那个军官和城门守卒身边的时候,他恰是听到几人正在肆无忌惮地说话。
“皇上真是雄心壮志,听说打算日后迁都南京,这里日后可是天子脚下了……”
“开出的赏格更高呢!只要能率先攻进霸州的,直接封王……”
“咱们身为御前禁军,可不能让南京那些兵马把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抢了过去……”
尽管只是只言片语,陈老爷却获取了不少有用的讯息。等他拍马赶上了大队伍,却也不忙着说这些,而是立刻派人赶往妹夫的住处——毫无疑问,南京城的盘查他刚刚已经亲身领教了,和之前永清城没法比,他出发之后第一天就派了人快马加鞭打前站给妹妹妹夫报信,结果却杳无音信,很可能不是被抓,就是出了其他纰漏!
果然,派出去报信的人须臾就赶了回来,却说新君驾到,随行有不少文武新贵,因此征用了南京城里原本那些官员的宅邸,倒霉的副留守夫妇也不得不腾出了宅子。得知这个消息,陈老爷气得心疼胃疼肝疼哪都疼,却知道自己根本没能耐和那些顶尖的达官显贵生气。
好在那个去报信的人打听到了副留守夫妇的新家,陈老爷带着一行人费了一点劲,最终找到了这位姑爷家。当看到那相比从前的宽敞府邸,显得寒酸至极的门头时,打头的陈老爷只觉得喉头发酸,但更发愁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带了这么多人来投奔妹妹和妹夫,这么一丁点大的地方怎么住?
和陈老爷的愁苦相比,耳目敏锐的萧敬先听说了陈家要找的人搬了家,此时又通过车帘缝隙发现了这处宅子的逼仄,他就对越千秋轻声说道:“我本来还在想怎么才能和你单独留在这里,行事也能方便些,现在却是好办了!”




公子千秋 第七百一十四章 烂桃花
对于突然前来投奔的大舅哥,南京副留守隋大人非常烦恼。
相比北燕那些家世显贵的高官,他算得上是寒门出身了,如果不是靠着妻子的娘家一路鼎力资助,他也不会有今天,再加上妻子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贤淑的时候贤淑,该有手段的时候还有手段,所以家和万事兴,一贯敬重妻子的他从来都把岳家当成自家人。
听说萧敬先到了永清城,他就吓了一跳,听说萧敬先当着永清城这些缙绅和行商的面,一刀砍了新君的小舅子,他就更加魂不附体。然而,作为姑爷的他好歹还有几分担当,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做出了决定。
“永清城这件事,你们离开得早,总算还能开脱。我现在去求见一下皇上身边的徐将军。唉,现在也只有他算是好说话的,求上去还能面圣。其他人那是一个个凶神恶煞,仿佛恨不得把我们统统一撸到底,腾出位子来安置他们的人,齐大人竟是只知道步步后退。好在只要我禀报得早,说不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毕竟晋王萧敬先那可是一条大鱼。”
陈家人带来的大麻烦解决了,但小麻烦却还在。现在自家屋宅不够,隋副留守就算再想帮忙,却也没办法。好在妻子陈夫人通情达理,陈家人也体谅如今南京城里达官显贵扎堆的情况,提出自己出钱租住客栈,请他帮忙拿个帖子,这点小事他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当妻子提出想要留下老父亲住在家里时,他更是连连点头:“岳父大人已经是高寿九十的人了,一路颠簸已经很辛苦,自当留在我这儿好好休养!”
于是,隋副留守匆匆忙忙出了门,萧敬先就被当成祥瑞似的,小心翼翼地在众多人夹道欢迎之下,挪进了新隋府中一出逼仄却还算清雅的小院。
跟在旁边的越千秋眼见那位显然至少四十好几的陈夫人进进出出张罗内外,做事井井有条,他不禁很担心萧敬先一个不好被看出点破绽来。
然而自始至终,在永清城几乎被人当成大魔王的萧敬先始终就在躺椅上,那均匀的鼾声就没停下来过,仿佛真的沉浸在深沉而甜美的梦乡中,丝毫不在意那些偷偷打量的目光。
而陈夫人在亲自铺好了被子之后,眼看那两个抬着躺椅的健仆上前来到床前放下躺椅,娴熟地把老太爷抬上了床,她听到人轻轻唔了一声,仿佛是被惊醒了,就立时满脸堆笑地上前问道:“爹,可要我让人送水来沐浴吗?”
“嗯,让他们去抬就行,你去吧。”
听到这略有些含含糊糊的一句话,陈夫人却也不再坚持,扫了一眼两个健仆,以及床边上侍立着的越千秋,她非常有威严地告诫了几句好好伺候之类的话,随即就悄然退下了。她这一走,两个健仆却是立时出门去抬水,而长舒一口气的越千秋则快步来到了床边。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人家的老爹?也不怕人家因为你的体格问题看出了端倪来!”
“首先,你没见过的那位陈老太爷很壮实,平常他虽很少见人,却也是常常下地行走的,他的重量和我差不多。任何人被当成猪似的养了七八年,都不可能瘦得和芦柴棍似的,所以体格上不成问题。”萧敬先先是伸出了一根手指,说完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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