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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在四叶城可没人统计过失踪人数……尤利尔觉得自己活到现在真是运气。说实在的,安德鲁的做法足以掩盖真相,但后来鲍曼的尸体却被挂在教堂里。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当学徒追问她时,侦探小姐十分不悦。“鲍曼是口哨帮的人,口哨帮是菲尔丁神父的狗。狗挨了打,主人必然会警觉。菲尔丁又不是鲍曼那样没什么见识的货色,如果他能在主教眼皮底下偷走婴儿,就没道理不清楚盖亚教会与克洛伊塔的差距。更何况他做的生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傻了才会自找上门。加德纳的烟草生意与教会八竿子打不着,不还是被十字军注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还未结束
    涉及到这些阴谋暗涌,尤利尔总是觉得脑袋疼。他倒不是不清楚其中的机巧和谋算,只是比起与莱蒙斯或奥萝拉这样的敌人斗智斗勇,探究霍布森和邓巴菲尔丁之间的阴暗斗争实在是令人心生不快上一次尤利尔有这种感受,还是在四叶城思考死灵法师和贵族关系的时候。当事件告一段落,他去往威尼华兹的整整一路都感到身心俱疲。

    “那这么说,鲍曼的尸体处理是霍布森的主意”学徒说,“他不仅丢了捞钱的工作,还被口哨帮追杀。这种情况下,他想要报复那头吸血鬼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将干尸挂在教堂”他一时间竟找不出言语来形容这种诡异行为。

    “真够蠢的。”阿加莎评论。“安德鲁弗纳想要掩盖真相,结果他找了一个特别不靠谱的搭档。他肯定想不到,你会为了嫁祸吸血鬼把尸体扔进教堂还有那个未遂的谋杀计划,霍布森先生,你恐怕不知道教会的神职者有无数种办法找到异教徒的下落吧他们早就盯上你了。菲尔丁神父的罪恶生意暴露在主教眼前,若非要镇守总部的禁地,说不准他会亲自动手带回菲尔丁的人头。教会十字军可不是口哨帮,看来我们的大阴谋家没认识到两者之间的区别。”

    赌徒哑着嗓子说:“无论如何,我要让加德纳付出代价。”

    即便用爱着你的家人的性命尤利尔没问出口。对霍布森来说,家人什么都不是。我不可能理解这种人的想法。

    “安德鲁以为万事大吉,鲍曼的失踪会给黑帮警告。当他在报纸上见到教堂案报道的时候,真不知道他有什么感受。”阿加莎说,“伯莎第二天就死在了病床上。按照常理,我没法相信她的死亡与霍布森干出的蠢事无关。”她是最后一个见到伯莎女士的人。“但弗纳夫人的表现像是刚听见这个消息。我根本没告诉她那个人是鲍曼她说到对某个人心怀愧疚。不是安德鲁。不是冈瑟。她说她,那是位女性。”

    “是她送走的女儿。”学徒明白了。伯莎肯定不会清楚修道院的孩子们的去向,她会认为被献给盖亚的小女儿将来得以到天国去,而她杀死了鲍曼,再也不会与自己的孩子重逢了。这种信仰与心灵上的双重打击使伯莎走上绝路

    他的思维忽然进入岔路。那天我离开墓园后,波德的母亲怎么样了她回到家人身边了吗她有在夜里为她死去的长子流过泪么银百合丛中长出死人手指。纯洁的天使回到天国。他想起树精和石碑。真的有天国吗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花瓶里的野玫瑰折了叶子,尤利尔将坏掉的部分整个撕下来,扔进垃圾桶去。他发现自己一秒钟也无法呆在这里了,于是推门而出。傍晚的昏暗光线里,尤利尔依靠标识牌走向长廊深处的阶梯。石阶如此陡峭,他感觉自己正走向深不可测的地狱。在他身后仿佛还传来阿加莎的声音,诉说着悲哀的真相。

    “可能是感同身受吧。”侦探叹息着说,“她得知教堂出现了死者,激动的情绪加快了毒药的效果。伯莎的死不是因为忍受不了安德鲁,她也愧对她的丈夫。”她哼了一声,“我早说过,这些死者里只有那女孩值得同情。管她是血族还是人类,管她登没登记。事务司的法律像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试图让布鲁姆诺特的发展朝后倒退。”

    接下来的结尾,在场每个参与进来的人都已经了解了:安德鲁努力掩盖鲍曼的死亡,霍布森则在教会的追杀下东躲西藏。前者对吸血鬼的憎恨恐怕不下于赌徒,以至于狠心将无辜的血族幼儿送入虎口。后者为了求生径直躲到了治安局。可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几小时后他们就又在地牢里相遇。不管怎么说,到现在一切的谜底已经揭开,故事也该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皮科尔不由脱口而出。

    威特克也没觉得轻松。“鲍曼被伯莎杀掉,邓巴菲尔丁死于教会内部的清洗。伯莎弗纳自杀离世。那血族女孩多半是菲尔丁神父准备送走的货物,被安德鲁绑架出来,最后惨死在加德纳手里。这么看来,案子的确结束了。”他挠挠光头,“但我还是不太痛快。”

    又有谁痛快呢每个得知了案件始末的人都沉默以对。而唯一置身事外的白之使,他似乎对此并无兴趣。

    “你这么想,是因为菲尔丁神父没得到人们的口诛笔伐别傻了,教会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丑闻传出去。案子会悄悄完事,教徒们也会得到他们认可的答复话说回来,就算我们将消息公布出去,这些狂信徒信不信还是两说。”侦探小姐伸个懒腰。“我会通知约翰尼警长,我的任务在三天之内完成了,但他还是没法得到明天的忏悔日假期治安局需要清扫死角巷的所有索维罗魔药。诸神在上,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流行起来的”

    然后,她打量着赌徒:“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霍布森抬头望向侦探,目光里充满困惑。“你什么都知道。”他喃喃道,“你是高塔的占星师还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幽灵”他的身上的枷锁因愤怒而高频闪动。“有些事情连安德鲁那个老东西都不知道他不明白我的秘密,每个人的秘密你都一清二楚这绝不可能。”

    “看来没有了。”阿加莎歪了歪头。

    她走过去,轻轻关上门。审讯室中的囚徒顿时暴跳如雷,咆哮声被关在窄小的空间里。

    “他问出了我的心声。”皮科尔忍不住说。这位年轻的治安官差不多成了阿加莎的粉丝了。“您是怎么猜到霍布森的打算的,长官”

    “我还奇怪呢,为什么你们都猜不到他的打算”

    侦探的回答相当谦虚,但皮科尔认为这理所应当。他仍对其中的峰回路转感到惊异。“霍布森来治安局躲避追杀也就罢了,可谁能想到他是害怕教会的杀手呢说老实话,我根本不觉得教会应该被牵扯进来还不是作为单纯的受害方。”

    “噢,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是尤利尔。”威特克夏佐说,“他一直觉得教会有问题。尤利尔是盖亚的神职者,菲尔丁神父的事一定让他很受打击。”这大块头还很心细地注意到了学徒的沉默。

    “我看不仅是打击。”使者说话到半截,也没人敢接口。他对自己的学徒没什么同情的表现。“你们还有什么没说的时间很紧。”

    “之前那个问题”

    “伯莎杀死鲍曼的方式这没什么值得浪费时间的。”阿加莎的目光转向自己的下属,途中掠过年轻人肩上突兀的铠甲。“炼金魔药索维罗的效果我们都清楚。虽然改良版本不至于要人的命,但强制活跃灵魂肯定会有代价。火种异变在宾尼亚艾欧并不罕见我想她那时已经变成恶魔了。”她轻声说,“恶魔的力量远超常人,杀死一个黑帮分子自然不在话下。恐怕伯莎的心理压力也由此而来。”

    “恶魔”皮科尔吓了一跳,没注意到身边的威特克的神情有些异样。他猛然沉下心,“这么说抽过烟的人都”

    “不,伯莎的情况多半是小概率事件,不过即便如此,涉及到无名者的事都也不容忽视。”侦探小姐似乎有些发愁,“治安局需要调动大量人手清扫死角巷,事情的余波也需要专业人士出面消饵”她偷偷瞄了一眼门前,那里就站着一位专业人士。

    “这两天,教会的刑刀下会少几个脑袋。”使者表态。

    恶魔猎手对付恶魔,其实很少能抓到活人。要是白之使这种层次的神秘猎手加入行动,布鲁姆诺特很快就会没有恶魔可杀。

    阿加莎不知道命运集会上的讨论,血红预言更是被严格保密。可即便如此,她也能察觉到白之使的异常态度。这位敏锐的侦探小姐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布鲁姆诺特会为此掀起一场波澜,而推动这波澜的第一股力量或许就是治安局的清扫行动。

    “案子解决了,故事却尚未结束。”

    “这是什么意思,长官”

    说了你也不懂。“没什么。我们的朋友尤利尔上哪儿去了”她转头找了一圈,忽然脸色由晴转阴。“这可不是乱跑的地方”

    使者有不同意见。“你最好让他一个人呆着。”

    “他可能不乐意独自一人。”侦探小姐说。他们都知道,尤利尔是要去见见维修师安德鲁弗纳,伯莎女士的丈夫。治安局的地牢显然不是随便就能进去参观的,但阿加莎想起进门时白之使交给尤利尔的苍穹纹章,顿时觉得他们是早有预谋。“诸神在上,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愿意提前跟我商量呢”她抱怨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锁链
    “你想让我说什么那女人的死因,还是来责备我卖掉了塔拉”塔拉是安德鲁的小女儿。

    尤利尔打量着眼前的囚徒。他是五个女孩的父亲,其中四个已经嫁了人。他看起来老态尽显,头顶的秃斑也扩大了许多。他的脸上的褶皱里藏着疲惫和仇恨,目光充满讥诮,但神情中唯独没有后悔。

    “你不恨伯莎女士吗”尤利尔忍不住问。

    “那女人不值得恨。”安德鲁此刻似乎乐意回答他的问题。

    “那冈瑟呢我知道他与伯莎女士的背叛相关。”

    “纽扣冈瑟他是比我更早认识伯莎但现在他还在打光棍。如果有机会弄死他,我不会放过。不过奥托先我一步给了他命运的答案:他永远都是个失败者。我有理由恨他,更有理由嘲笑他。这种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我觉得霍布森那混球都比他有追求。”

    安德鲁弗纳的回答正如他所料。尤利尔点点头,“仇恨的话题告一段落,在这方面你的想法还是很容易理解的。”他很好奇另一个问题。“你爱过伯莎女士,对吗”

    闻言,安德鲁不答反问:“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答案”

    这下尤利尔被问住了。我想得到的答案,是他们夫妻恩爱、互相遮掩,还是相敬如宾、被迫度日“我想知道伯莎女士同意你把塔拉捐给教会吗”

    “那时我是个铁匠,靠给驴马打掌铁过活。不成为神秘者,我们就活不下去。”维修师说,“我答应她想办法,把四个孩子嫁出去。结果塔拉的出生太巧合,我们那时正要搬走。”

    尤利尔不想听他的解释,他只想要答案。“她同意了”

    “这跟她同不同意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一家人都要生活,懂吗而塔拉只是个女孩。女孩。在圣卡洛斯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女孩。我尽到了责任给她们赚来维持生活的金币,抚养她们是伯莎的事。她负责照料整个家庭,是因为我允许并要求她这么做。这工作不是非她不可。一个只会缠着你啰嗦琐碎家事的妻子究竟有什么好的我与教会约定的代价是我的女儿,她没资格说三道四。”

    “那是她的孩子”

    “她不只有那一个孩子。你以为这是我的错小子,看来你活了十多年也不清楚自己活在怎样一个环境里。我们在这世界上能承担起的责任是限定的,诸神将人分为两类,就是教凡人看清脚下的路。”末了,他还愤愤地抱怨:“为什么我们两个男人要讨论这个问题你怎么有这么多蠢念头我知道了,你从宾尼亚艾欧的陆地来。外乡人的奇怪逻辑伯莎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话说回来,谁不会死呢”

    学徒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早知道他是什么人,尤利尔对自己说,女神面前众生平等,凡人的愚蠢正因为他们对此无法理解。

    这时,一道星光涟漪在他身后扩散。“但你做的却不如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阿加莎波洛抢先一步跨出星之隙。她皱着眉头,“这地方都快成为老狐狸的草窝底了十字骑士呢怎么还不过来收拾屋子”她好像忘了正是她的计划让教会无暇旁顾的。

    “侦探小姐”尤利尔稍微冷静了一些。

    “你在心里管我叫侦探小姐”阿加莎瞪起她漂亮的眼珠子。“好啊一会儿再算账。”她扭头朝向维修师,“这是第几次了安德鲁弗纳先生,要是你能抛弃伯莎的话,她的罪行和负累就都与你无关了。但事实上你并没这么做。尤利尔想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伯莎,这个问题虽然没什么意义不过我想,你其实一直都没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当然,如果不算真言药剂的效果的话。”

    “我没想过塔拉,我几乎没见过那孩子。我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关注她。”安德鲁回答,“他该去盖亚教会找答案。”

    阿加莎没回答他,她已经猜到了什么。地牢内外落针可闻。

    “因为我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尤利尔告诉他,“我和塔拉,波德,还有那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被你间接杀掉的血族女孩。无论出身如何,或许我们有相同的命运。”你问我为什么在意你们的态度因为我得打破自己的幻想,以免现实让我失望。这句话被他咽回喉咙里去。

    安德鲁闭上嘴。一时间,地牢里只有铁链哗哗的响动。

    “诸神慈悲。”

    但他最后开口了。“伯莎跪在我脚下,让我放弃约定。我从没把女人放在眼里,不会对她们委曲求全。后来我们搬到布鲁姆诺特,生活也在争吵和矛盾中度过。原因不止有她弟弟,那个纽扣冈瑟,还有塔拉和我们的其他孩子。”

    “七天前我没在家里,也没拿戒指。她打开后门为了让我不至于在外面吹一晚上冷风,而不是在等冈瑟。她在一天前告诉我她要与那混蛋一刀两断。我知道她不会骗我任何事,在她眼中,说谎的罪孽不逊于玷污女神的水池。老天她愚蠢怯懦得不可救药,只有爱和美的天国是她的归宿。我不想评价她的幻想,但她会在那里与她的塔拉重逢。你们知道吗我原以为女人是没有灵魂的。”

    安德鲁的声音变轻了。

    “可我错得离谱。她做出了最勇敢的行为在鲍曼撞开门试图胁迫她时,她杀了他。她杀了鲍曼,为自己的悲痛和清白。”他的胸膛不住鼓动。“那不可能是我那没用的妻子做出来的事,她只会哭闹和啰嗦,没日没夜希望你给予她关爱。诸神不知道,这其实是在将男人送入罗网。”

    “最后她将抓住你。你会发现你的灵魂和心脏都不是只属于自己的了。她纠缠你、宽容你,成了你无可替代的一部分。”安德鲁盯着学徒。“你的世界将与她分享,你的勤劳与否会决定她的命运。你可以揍她,呵斥她,直到把自己的拳头打疼、喉咙说干。她可能在别人身上得到慰藉和安抚,但却还是会乖乖回到你身边,仿佛腿脚栓了铁链似的。你会在她怀里感到幸福。这是种软弱的情感,这是个不名誉的选择,可你无能为力。你知道这是什么”

    是家庭。尤利尔没说出口。一种遗憾开始涨潮。这个奇妙的词代表着某些他从未拥有、直到现在还努力争取的东西,但说到底,他不敢假装自己对它有所了解。

    维修师打量着自己身上的铁链,没准他还亲自用锤子敲打过其中变形的钢环。“我有很久没和我女儿联系了但昨天晚上,我收到了她们的来信。”他由衷地微笑起来。“盖亚保佑,真庆幸这次我看完了。”

    夜晚来得太快。尤利尔推开家门,看到乔伊在等他。客厅的窗户大开着,冰凉的夜风卷携浮灰在地板上游荡。星辰的倒影穿梭石台花丛,又被白霜反射回玻璃上。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他问。

    “没有。我见到了吉辛,他告诉我奥斯维德先生不想见我。”尤利尔知道老占星师不赞同的选择,但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

    “那怎么这么慢”

    “我得给吉辛解释清楚。”他迎上乔伊的目光。“他害怕我顶替他的推荐资格,才会把奥斯维德先生的决定透露给你。我说我不会成为占星师,也不会进入天文室。我的未来在外交部。”

    使者安静片刻,移开了视线。“他只说你会与他们一同参与考试。外交部的测试是我决定的。”

    “你不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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