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
“你怎么确定他会根据鱼饵找过来不是所有的起义军高层都能保守秘密。”拉梅塔惊奇地问。
“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恶魔的身份,女士。托拜斯制定了计划的细节,因为他是雾之城的通缉犯,巴不得城主换人,好揭过他的罪行。除此之外,没人知道那些无名者的来历身份。”
“于是白之使求助于恶魔猎手。”
西尔瓦努斯摇摇头,“他自己就是恶魔猎手,自然不要拖累作帮手。你我都清楚圣卡洛斯红墙内会是什么模样。说实在的,我很诧异这次行动进行得如此艰难。”
“行动你指那次刺杀吗”
“当然不可能。”他再渴望胜利,也不至于相信几名神秘生物刺客能杀死空境。“我是说全部。从安哈尔关闭红墙内外的通道,再到封锁整个圣卡洛斯,治安局很少这么听话……我与特雷弗在餐桌上举杯,他的酒量跟勺子差不多——这位不幸遇难的前任驻守者生前喋喋不休地抱怨他的上司:没完没了的预言、对莫须有灾难的防备、神经质的监察总管,还有嗜好美人的大狮子和疯疯癫癫的占星师。”西尔瓦努斯想起刺穿特雷弗心脏时,后者混乱狰狞的目光。
“狄恩鲁宾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拉梅塔说,“罗奈德扎克利到克洛伊则只为混日子。白之使不同于他们。”
“我犯了个错误。”他承认,“对付白之使没有对付事务司那么容易,他甚至不受外交部的影响。我没想到他会离开总部。”不过照实说,白之使原本也几乎没怎么回去过就是了。“这意味着我根本没机会去了解他。”
拉梅塔瞧他一眼。“你很幸运,之前他从未来过圣卡洛斯。”她慢慢靠近镜子,西尔瓦努斯察觉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倒影上。“只有他的敌人了解他。你在克洛伊塔得不到你想要的,对很多占星师来说,白之使都像个陌生人。能在无意间决定他们生死的陌生人,傻瓜才会想接近。”
“有时敌人比朋友了解自己。那作为敌人,你了解他多少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毫无疑问,白之使不论是实力还是能力,都足以统领命运集会。”她假面上的羽毛微微颤动。“对你来说,他唯一可被利用的弱点就是他的职责。然而有时候这也会令他更强大。好在,这次你投下的诱饵起到了作用。”
首领紧皱眉头。“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种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我都巫术被解除了。是白之使莫非他也是巫师虽然我神秘度差得远,但职业可不会认错。”
“学习巫术并不困难,不过是几句咒语加上一点运气。瞧,他去找那个凡人了。”拉梅塔饶有兴趣地说。
……
卡安庞打开门的动作比自己的思考更迅速。好像是手臂先动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正面对一个抉择。但在他的思维发展到达这里的同时,问题就已经被解决了。
黑色竟刺痛了眼睛。“你……恶魔……啊”看到门口的客人时,他不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遵从内心。”在公园杀过他一次的古怪斗篷人命令。
异常扭曲了现实。侍女、清醒、梦境和恐惧,一直回到求见首领时的忐忑。他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逆溯。我怎么了这是魔法还是巫术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噩梦
盖亚在上。卡安庞本能地后退,脚步撞上衣架。死亡的阴影在眼前重叠复现,他觉得对方似乎与那个恐怖的身影有些区别,但一时看不仔细。他头脑混沌,做不出任何应对。
“救命!”他终于喊出口。安全屋附近是有神秘者卫兵的,魔法战士反而让卡安庞不信任。“还敢闯进总部,这次你没机会了!”话一脱口就后悔了,他希望对方不要在意他的胡言乱语。身后就是封闭的安全屋,他再无生路,不禁满心绝望。
“镜子。”低语从斗篷里传来。
跑。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恐惧攫住了心脏,卡安庞怒吼一声,直冲向门。然而他没感受到阻碍,门前披斗篷的怪人杀手直接被撞开,跌倒在地。卡安庞险些一头撞上对面的墙壁,他惊愕地扭头,却发现黑袍下不是任何人……
……而是一具无头尸体。马靴和长裤都异常眼熟,是他半个灵魂的容器离开酒馆时挑选的那套。尸体要比常人矮上一大截,难怪卡安庞觉得异样。
又是魔法。这下他能断定。我必须尽快离开。但他的手脚发软。在成为神秘生物前,卡安庞心想,没有哪个地方会是我的安全屋。
他冲进漆黑的长廊。
……
“白之使离开了。”拉梅塔提醒。
首领沉默了好一会儿。“奥托站在祂的信徒那边。”他自嘲道。
“但他最终会到这里来。”
“不是现在。圣卡洛斯贵族的反击原本不值一提,但若白之使插手……我们不会有任何机会。是那个鱼饵。我应该让他去。”西尔瓦努斯遗憾地说,“傀儡足够可靠,但也容易被发现。”
“所以我白来一趟”
“还没到那种程度。”西尔瓦努斯操纵着傀儡,察觉到起义军已经开始进攻红墙。“恶魔猎手的清洗已经完成,我的盟友将为我带来胜利。”
“他们不是白之使的一合之敌,哪怕其中有高环的神秘者。”拉梅塔指出,“空境之间也有高下。神圣光辉议会的爱德格主教大人已经为我们作出了榜样。”
碎月神降事件他并不陌生。“我错估的是他的性格,不是力量。”西尔瓦努斯告诉她,“事实证明,白之使没办法抛下红墙内的贵族。这里不是可有可无的伊士曼。女士,我们的赢面反而增大了。”
戴假面的女巫表示观望。“我不会去追他的,那是送死。”
“但卡安庞知道镜子。”首领说,“白之使依靠某种联系找到了他……似乎来自卡安庞的记忆。他多半会察觉到你的存在。”紧要关头,他也不介意胁迫。说到底,拉梅塔也只是合作伙伴,西尔瓦努斯更喜欢卡安庞这样懂事的下属。
拉梅塔女士什么也没说。她一步跨出,没入了镜面,身影消失无踪。
我就知道她会被说动。西尔瓦努斯紧随其后,烛火在他身后熄灭。
第二百九十八章 站队不可耻
阿加莎呛住了,鼻腔里都是苦涩的咖啡味。“咳咳……进攻红墙反叛军首领疯了吗”
“他们一定有什么依仗。”神父分析。瑟伯神父是个健谈的人,他的语速又急又快,仿佛炉子上热着开水。“现在安哈尔终于肯透露一点消息了。红墙外的主人不是疯子,这点是可以确定的了。”
自从安哈尔在她这儿吃了闭门羹,德里克局长就对阿加莎开放了治安局的档案。现在得以在教堂里注意外界的情况。“我来自布鲁姆诺特,不了解这个人。”在档案里,反叛军首领西尔瓦努斯是本地人,但几十年来的违纪存档只有与几个被搜出来的恶魔交往甚密。这点小失误不算什么,在圣卡洛斯里藏匿的恶魔数量要远超任何一座天空之城……如果照实说,阿加莎自己也算是这类人群之一。“这位黑帮首脑据说还是贵族出身,后来他被治安局通缉,才不得不逃到外城去。”
“是被德里克通缉,不是整个治安局。”
“看来你对他有了解。”
“我知道一些。西尔瓦努斯,他的谨慎跟我的语速一样。”瑟伯神父叹口气,“他的名字应该是西尔瓦努斯塞利夫,治安局长的表亲。”
“越来越像老套故事的开头了。”
“对凡人而言,他们的故事永远只有那些。你是侦探,还不明白么”
阿加莎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在布鲁姆诺特,需要她插手的案子也并不多。真言药剂和神术足以解决大多数的谋杀、偷窃以及数不尽的邻里纠纷。哪怕是涉及到神秘生物的“重要”案件,占星师们也能轻松处理。圣卡洛斯的凡人比神秘者多得多,要是没有乱七八糟的旧贵族搅和,没准城里的治安会比布鲁姆诺特更优秀。
“那么。”她擦掉桌子上的咖啡,“德里克对他的表亲有些招待不周”
“相当周到。自从他得知某个同族的兄弟跟妓女玩出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就开始关照西尔瓦努斯的方方面面。塞利夫是本地的家族,他们中显然还有人没从莫托格的时代回过神来。”瑟伯神父说,“西尔瓦努斯本来在德里克手下干脏活,成天都混在墙外。我也只知道这些八卦。”
“够多了。”阿加莎说,“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瑟伯神父被挑起了兴趣:“他选择进攻红墙的原因吗”
“很容易猜。神父大人。”
“可惜我只是个除了虔诚一无所有的愚人,连容易的谜题也猜不到。也许苏尔特的神父可以罢。原因是什么呢,环城的侦探女王大人反叛军的决策是出于急躁,还是恐惧”
“为什么不能是有必胜的信心呢”
神父莞尔。“不会有人面对克洛伊时还满怀信心。”他的口吻并非是在恭维。“占星师们常说:未来是可知的。”
盖亚教会派瑟伯神父到圣卡洛斯不是没有原因的,侦探心想。“西尔瓦努斯既然是贵族后裔,就有机会接触到事务司。‘风暴颂者’艾罗尼总长在挑选事务司成员时颇为仔细,然而那是在总部城区。圣卡洛斯与霍科林,相对而言就给了手下人钻空子的余地。德里克的治安局局长就是这么来的。通过德里克塞利夫,西尔瓦努斯必然能见识到许多大人物。他既然谨慎多疑,很多现象看起来就没那么简单。”
“请别卖关子了,波洛小姐。我上了年纪,精神和耐心都变差了。”
“雾之城的叛乱由驻守者的死亡开幕,我猜这也是西尔瓦努斯的计划。驻守者的身份不向贵族公开,但城主安哈尔与局长德里克无疑会清楚。”这家伙了解圣卡洛斯贵族,也清楚自己的行动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她很少遇到这样谨慎小心却又行事大胆的人,这意味着对方一直拥有有清醒的头脑。
“所以你判断他有必胜的诀窍”
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谜底了。“正如你所见,红墙内对反叛军活动的消极处理就连我都能预料到,西尔瓦努斯肯定对自己曾经所处的环境一清二楚。如果当地驻军不是阻碍,那么唯一可能的危机就只来自于高塔。圣卡洛斯的易主几乎是必然的,瑟伯神父,他根本不必杀死驻守者。”
“他的计划出现了偏差。”瑟伯神父若有所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波洛小姐。”
“我的意思是,西尔瓦努斯的信心源自于他的计划,而这个计划的启动必须要杀死雾之城的驻守者。他不得不这么做。”
“不得不”
“也许反叛军也是议会制呢。”阿加莎意味深长地说。她想起那个几乎要了她的命的恶魔刺客,以及冲进浓雾中的骑手。报纸将白之使称为环保主义者,没准他们才是大预言家。
“可这两件事本就是冲突的,也许他杀死驻守者是突发情况。西尔瓦努斯有一副好口才,当时他可能试图说动驻守者协助向高塔隐瞒消息,但谈判并不成功,才被迫杀人灭口。”
“不,驻守者的尸体遭到了亵渎,这明显是对高塔的挑衅。要说西尔瓦努斯本来期望克洛伊不要插手战局才会跟他会面,那后面的举动就是多余。”阿加莎肯定地说,“这其中的矛盾是西尔瓦努斯信心来源的关键,他这么做的意义在于克洛伊,甚至是白之使阁下。会议制也并非不可能,起义军胜利的成果不属于一个人,就能解释他的决策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你认为西尔瓦努斯是个傀儡要我说……这个猜测根本毫无依据。”
“不是依据,而是证据。”阿加莎纠正,“我的推测依据已经发生的事实,但证据完全不存在。我可是重伤员,没本事在雾里到处跑,甚至连搜集证据的下属都没有。莫非你要我这个弱女子亲自上战场么”
“还是不要为好。遗憾的是你已经去过了。”
“而且险些没能回来。”
“照我看来,你的状况目前非常稳定。”瑟伯神父说。他的神色很快郑重起来。“我只需要一个确认,阿加莎波洛小姐。”
他还没说确认什么,阿加莎就抢先回应:“我明白。”她当然明白,否则教会不会驳安哈尔艾丁的面子。“不过别抱全部希望,我也不是每次都对。”
“战局关系到圣卡洛斯分教会接下来的命运,而经过了布鲁姆诺特的菲尔丁邓巴谋杀案件,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断。”恐怕是担心高塔的态度罢。阿加莎不会认为盖亚教会需要一个外人来帮他们做决定。“这场红墙内外的战争尚未结束,你觉得哪一方会获胜呢”他问。
“我的判断你大概不会信。”
“说来听听”
既然瑟伯神父再三要求,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德里克跟安哈尔自寻死路,西尔瓦努斯则用驻守者特雷弗的性命挑衅了克洛伊塔……死神已至,他们都将一败涂地。”阿加莎没忘记自己是作为白之使的助手来到圣卡洛斯的。不论瑟伯神父是为了还人情还是其他的原因,他对侦探的善意其实就是教会态度的证明。“我提醒过德里克局长,但他装聋作哑,我也只好配合。”她端起杯子,温暖着掌心。
瑟伯神父的目光原本紧跟她的动作,此刻却有了片刻思考的迟疑。最终他露出微笑,难得地慢慢说道:“这么说来,我已经站在胜利者的一边了。”
阿加莎没有反驳。她其实与白之使关系不好,但这没必要说出去……说了只会自找麻烦。更何况在圣卡洛斯,他们的目的没有分歧。事实上,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幸运了。
“我已经在期待一个好天气了,神父大人。”
……
圣卡洛斯的天空飘起了雪。
“气温还算正常,恐怕是霍科林寒流的缘故。我讨厌这里的雾,真的。”
他对拉梅塔的抱怨无动于衷。“雾对我的巫术有帮助。”西尔瓦努斯提醒她,“能够遮蔽光线,藏匿形影。”
“连屋顶都千篇一律,难怪住在里面的平民要造反。”女巫同样也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没人的时候太压抑,有人的时候太碍事。幸好我没在‘认知之障’上花功夫。”她评论首领的魔法时,语气依然让人听不出真实的情绪。
可能拉梅塔没说错,他们的目标似乎在雾中迷了路。西尔瓦努斯忽然皱起眉。“他更改了方向……若不是走错路的原因,那么我想他多半不是要到红墙去。”可战场就在红墙。
“他察觉到了地下室的危险,但并没有放弃斩首行动。”面具女士说。“正合你意,西尔瓦努斯。看来你的队伍不需要遭遇大量减员了。”
但愿她这次也没错,首领边骑过黑砂石路边想。街道荒凉,但每个角落都是他熟悉的,地下室的特殊也并不在于其阴暗的环境。与卡安庞一样,不过是最浅显的引诱。现在白之使正在引诱我们,他很清楚。可白之使不是占星师,没准事情的结尾会出乎他的意料。早该让克洛伊吃一次亏了。
第三百一十章 雪花盛典
两个男孩骑在鹿上,驱使动物快跑,仿佛他们身后追着整个地狱的魔鬼。大雪纷纷,棕色小鹿们在潮湿的地面上打滑,七扭歪地行走于盘曲的丝绸上,人们的呼喊随着每一次惊险的倾斜而起伏。但无论多么险峻的障碍或者卓绝的技巧,都无法令她露出笑容。或许这场喜剧本身就不能取悦任何人。庆典的彩光和篝火在黑月堡的广场各处的炭火盆里升起,也都与她无关。这是属于他人的欢乐时刻。藤蔓上盛放着蔷薇,丹尔菲恩透过玻璃盯着它们,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被雪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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