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列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寒月纪元
干燥的风擦过泥地——
许许多多的幻影自眼前掠过,浮光掠影、齐声合奏,终结于一列幽灵般的火车。这次并非幻象。尤利尔知道,这是铭刻在自己的灵魂上的痕迹,比以往的一切都要清晰。
尤利尔看得真切。
“凯蒂。”
黑猫扑了过去。
漆黑的夜幕与城堡外的星河一同降临,死灵法师身后的灰白重影突兀地消失
第五十三章 征程
神秘正在逐渐褪去,冰消雪融。
尤利尔趴在地上,他又累又困,浑身乏力。就算是矮人帕因特将他扶起来,也根本无济于事。当然后者绝不承认这是自己根本只能稍微抬起对方而已。
你在拖地吗
学徒暗自腹诽。他还是自己撑着墙挪动脚步,所幸外廊很短,到正厅要不了多久。边走着学徒边回忆之前发生的事,先是矮人冲了进来,大团的白气粘在他的胡子上,紧接着则是一个古怪的橙脸人。
后者有着让人一见就很难不去回想的明亮肤色,并且轮廓模糊。它姑且是个人形,四肢俱全,手里还拿着剑;可脸上的五官仿佛是小孩子用粉笔在石板上画出来似的,虽然极有美术功底,但作为真人的脸明显还差了点。
“是你啊,小鬼。”约克很诧异能在霜叶堡看到学徒,“你……也是神秘者。”
尤利尔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运气真好,不是吗”
佣兵小队长把他扶起来:“认识一下,约克夏因。诺克斯佣兵团的冒险者。我知道你,尤利尔。”
“谢谢。你看起来不比我大多少。”学徒对于这个非人生物很有兴趣。除了会动的尸体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人类之外的神秘生物。
“我已经三百多岁了。”光元素对他眨了眨眼。
“……!”
这个年纪当他的祖宗都够了,就连伊士曼王国的历史恐怕也没这么久吧!
世界的神秘又向他揭开了奇妙的一角。
“你说得对。”尤利尔回答。
浅浅的热量从约克的手臂上传来,稍微驱散了寒意。那柄巨大的斩剑融化在死灵法师的胸口,让这具重新安静下来的尸体也随之消失——灵魂的火种终于也燃尽了他自己的身体。
灾难之源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你杀了他。”约克低声道,“这可不是幸运了,贝尔蒂不经常眷顾某个人的。”
“你适合当个佣兵,尤利尔。”
学徒还未回应,帕因特就十分不爽地哼了一声。
“我的小队正好缺人。”约克装作不知道矮人在酒吧里的断言。他摸了摸腰间的剑鞘,金属上划痕斑斑。
“感谢你的好意,夏因先生。”
“叫我约克就好,尤利尔,你是与我们一同战斗过的伙伴。拯救四叶城的荣誉也有你的一份,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到了。”光元素友善地说道。
拯救四叶城
尤利尔摇摇头,“这算什么拯救作为生活在其中的一个平民,我不过是在保卫自己的家而已。可当食尸者闯进酒吧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失去它了。”
悲伤通过空气传播。古堡的月色下,约克也不由得想起死在赫克里的佣兵们,那遍地的尸骨和废墟。他们守卫的又是什么,自己还是家园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尤利尔收拾了一下低落的心情。罪魁祸首已经死去,他完成了承诺。而在帕因特和约克面前感伤也实在是不太合适。
矮人忽然开口:“我们虽然不是人类,但四叶城总是让人留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约克感同身受,他便换了个话题:“愿意跟我说说你英勇事迹的过程吗我真好奇为什么他坚持了那么久。”
这话让使者听到可不妙。“死灵法师是无名者,他把自己的灵魂附在了誓约之卷上。”尤利尔回答,“噢,誓约之卷是……”
“我们都知道了。”
那真是太好了。学徒也恰好不想再重复一遍,于是继续说道:“使者大人的神秘度当然不可战胜,但纽厄尔不停地燃烧死者的灵魂来换取魔力……他用这种邪恶的手段维持生存,我们便无处下手。”
“死者之魂”
“屠戮城市就是为此。”尤利尔忍不住再次回望了一眼,死灵法师最后的存在痕迹也已经不见了,他却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圣灵,黑十字,苏生之所,瞧啊,他几乎成功了。现在我们做的一切不是在挽回什么,而是为了失去的所有复仇。”
“恶魔授首,光明注视着我们,祂不会放任。”
学徒看着橙脸人的眼睛:“纽厄尔,那个死灵法师,他是威尼华兹大屠杀的幸存者。”
约克抽了口气。
“你可怜他吗”
“有一点儿。”佣兵小队长爽快地承认。“不过这不是他肆意妄为的理由。”
“是啊,可这是诱因。”自从得知了猎魔运动,尤利尔就对光辉议会的公正性抱有怀疑。“纽厄尔既是为了成为无名者,也是为了复仇。”
“露西亚是光明的神祇,祂的信徒都信奉正义和公平。”光元素生命显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此刻辩解了几句:“光辉议会是为了宾尼亚艾欧的稳定。当时的枢机主教安利尼背弃信仰,被恶魔引诱堕落,如果光辉议会选择放任,那他无疑会造成更大的灾害。”
“这是猎魔运动的起因”学徒一怔。
“圣殿骑士团与恶魔的战斗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
帕因特不满地抱怨着。“又是无名者,他们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希望你能安分一点。”
尤利尔抬起头,夜风从碎裂的墙壁中灌进来。他看到漆黑的夜幕,凯蒂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肩膀上,细细的尾巴有气无力地摆动着。
不知不觉他们穿过了外廊,来到了大厅。魔法解除后,霜寒与雪花也如脆弱的泡沫。陷坑外是支离破碎的窄台,乔伊站在一节柱子上,脚边是昏迷不醒的德鲁伊埃兹。
矮人咳嗽一声,赶紧闭上嘴。
只是尤利尔根本没有发现这古怪的气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埃兹身上。德鲁伊没有被冰包裹着,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埃兹先生……他还好吗”学徒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活着。”
年轻人的口吻带着遗憾,约克与帕因特都别过头去,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
尤利尔吞了口口水,觉得喉咙里极不舒服。一种诡秘的悚然感顺着毛孔钻进皮肤,渗入血肉,他不禁浑身发抖。
乔伊看出了他的恐惧:“他会活下去,但不是作为神秘领域的一员。”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火种的创伤难以弥补。它既是灵魂的凝聚,又是沟通魔力的桥梁。”
这个仅次于最糟糕的情况使尤利尔的内心又添苦痛。他眼睁睁看着酒吧老板在灰烬中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一层蓝莹莹的光辉自乔伊的掌心落下,魔力抚平无形的烈焰,冷意冰封思维。
埃兹清醒过来,冻得牙齿咯咯作响。
“使者……大人……”
“德鲁伊已经是过去了,埃兹。我会带你回到克洛伊塔。”乔伊转动戒指,“事情结束后,狄摩西斯会启动星之隙。”
埃兹当然知道狄摩西斯是苍穹之塔的首领,在场除了尤利尔没人不清楚。光元素生命低声告诉学徒,狄摩西斯是哪一位神秘领域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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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导师
“我得向谁道别”埃兹问道。他看着乔伊点燃魔法的焰火,眼睛里透出迷惑。
虚空荡漾起波纹,那枚圆滚滚的神秘物品升上天空,爆炸声只有灵魂能听见。每个人都感觉脑袋一震,就像矮人抡起锤子给了他们每人一下。所幸他不敢打乔伊,埃兹也被坚冰所保护。
可虚无的烟火过后,金色的门扉凭空洞开,星辰光芒铺就的道路上只有他一人踏足。
“所有人。”使者回答,“只有你离开。”
他说着就要关门,埃兹吓了一跳:“等等!”
乔伊没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但却明明白白的透出一种“你又想说什么”的意思来。
“尤利尔呢他还得到克洛伊进修。”
闻言,学徒不由自主竖起耳朵。他从索伦那儿得到了许多消息,但更多一点可没坏处。
使者擅自拒绝了,不过理由充分:“他连学徒期都没有过,还谈什么进修。”
“可他点燃了火种,苍穹之塔是最好的选择。”
“选择”
埃兹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他只好压低声音,反正使者也能听到:“我是说,拉森可以在导师的事情上帮忙。他毕竟师从狄摩西斯,现在解决一个新人的问题应该不难。这些小特权对他这样的神秘者总有助力。”
“你的特权自己留着用吧。”乔伊冷漠以对,“他有导师了,就在这里。”
埃兹愕然地微微张嘴。他扭头看了一眼尤利尔,目光定格在使者身上。“大人,你在开玩笑,对吗”
乔伊关上了一扇门,又去拉另一扇。
约克与帕因特站在他身后交换眼神,学徒还茫然不知。前者便偷偷比了个“厉害”的手势,又指指使者,神色极其微妙,还夹杂着一点同情。
一种绝对称不上美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学徒又一次吞了口口水。
门扉被合拢,年轻人注视着上面复杂的阵纹一一亮起,而后又渐次熄灭。这意味着埃兹海恩斯已经回到了浮云之都。
“埃兹先生回去苍穹之塔了”
“矩梯魔法从不出错。”
我不是问这个……学徒挠了挠后脑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询问索伦格森,与乔伊对话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埃兹先生说的导师,还有去克洛伊这是怎么回事”
尤利尔脑子里有点混乱,他觉得自己八成是没有从之前的震动中恢复。乔伊刚刚说了什么
“正常情况下,想要加入克洛伊塔的神秘者必须回到主塔,也就是浮云之都登记。那里会有专门的人安排你们,要么修学,要么工作。”乔伊回答,“我们最好离开这儿。”
他转身就走,对霜叶堡的残局弃之不顾。约克连忙说道:“那女孩怎么办”
“这里有活人吗”
“……也许有。”约克不由望向旁边的圆塔。
“那他们的主人就不用你担心了。”
“可是——”
佣兵领队还没可是出来,乔伊已经走出了大门。寒冰凝结成锁链,替代了被砸烂的转轮,它们扭动拉扯,城墙的大门便轰隆隆地打开了。
帕因特推他一把,尤利尔才恍恍惚惚地跟上去。他脑子里装的是塞西莉亚、埃兹和四叶城,还有未曾谋面的克洛伊塔,丹尔菲恩被抛在了脑后。直到约克提起,学徒才想起那位四叶领的公主殿下来。
只是乔伊说的对,贵族可轮不到他们操心。霜叶堡中当然有着侍从和仆人,安全也有疾影军团负责,只要特蕾西公爵回来,四叶城的颓败残局也有人收拾了。
死灵法师被讨伐,城里的神秘失去了魔力的维持,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尤利尔想不出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了。
然而四叶城的危机消解,他接下来又要去哪儿呢追寻神秘探索诺克斯
学徒跟在乔伊身后。“我们为什么不回去苍穹之塔呢”
他原以为使者会与埃兹一同离开,甚至连告别的话都准备好了,现在却被这突然的转折堵了回去。
浮云之都,那一听就是超乎常理的神奇城市,尤利尔真想去看看。
“我是你的导师,尤利尔。”
年轻的使者说道:“这是克洛伊的指示。所以我要去威尼华兹,你得跟着来。”
……
特蕾西拉动挂帘,流苏纠缠在一起,被她粗暴地扯开。
马车外
第五十五章 笑脸矿
每当尤利尔看到阿比金币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坐在吧台前的那段短暂又难忘的时光。后来埃兹先生将那枚金币丢到收银柜里,他再也找不到它了。
“来杯咖啡”约克晃了晃水壶。
尤利尔敬谢不敏:“谢谢,不过有别的吗”
为什么这家伙会把自己的水壶装满咖啡三小时前就在酒馆,他亲眼看着对方倒掉饮用水,喜不自胜地灌入了这些搅合了大量牛奶和咖啡因的黑褐色浓稠液体——真是见了鬼了,那居然还是浓咖啡!
看来熬过黑夜对光元素生命的重要程度远超精神倦怠。
橙脸人极为自得地告诉他,那是“诺奇布卡”,学徒至今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更何况那东西足足价值一枚阿比金币。
比起修理短刀和锁甲,这绝对算得上无意义的消费,而且尤利尔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此充满乐趣。
矮人递给他自己的水壶。学徒满怀感激地接过来,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将水壶喝空了。
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四叶领,在边境小镇的补给也是很久之前了。放眼望去只有深郁的草浪,间或点缀几丛矮灌木、风信子和百合花。刚开始尤利尔还能听得见风笛和哨子的声音,现在却只剩田鼠的窸窣。岩石光秃秃的,一只晒太阳的兔子从上边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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