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孙瑶琴心里还是对林氏多有忌惮，她虽然现在慈眉善目看着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祖母，可谁知道她哪一刻会化身一个夺命的厉鬼。所以她拖着刘美金去坐到叶暮旁边了，想着能离林氏远一点是一点。叶暮最近身体总是有些不太舒服，饭菜也不怎么吃的下，稍微多吃两口船一晃荡又吐个天昏地暗，所以刚才收拾碗筷也没拉她，让她好生休息着。
“叶暮最近怎么了？感觉无jīng打采的，饭菜也没吃几口。不合胃口也多少吃点，现在不比以前了啊。”林氏看着这个孙媳最近脸色很差，本来早就想问问了，可惜徐氏之前搞得jī飞狗跳的，一打岔她又忘了。这会大家坐在船舱里说些闲话，她就顺便问问。
“谢祖母关心，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没乘过船，实在不适应，船一晃我胃里就犯恶心，先前吃的都要吐出来了，所以也不敢多吃。”叶暮苍白的脸上勉强地浮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在这种时候，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拖大家的后腿。
“三嫂，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也太娇弱了吧。可见三哥平日待你真是极好的，现在这沿途奔波的，你定是不适应了。”孙瑶琴笑着打趣她。
本来叶暮这几天心里就特别担心长春，夫妻俩成家之后特别恩爱，长春心疼她，家里里外大小事从来没让她cào心过，二人又何曾分别过这么久。更何况现在不是简单的分别，稍有不慎，就是死别。
短短几日，家里死的死，散的散，转眼就剩这几个人了。孙瑶琴这么一提，叶暮忍不住眼眶又红了，也不知长春在天牢里是个什么情形？
“七妹，”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文秀：“你认识人多，能不能帮三嫂打听一下”竟是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文秀面露难色，她知道叶暮想打听一下三哥的境况，其他人心里担忧什么，她也是知道的。可她心里更加明白，梅家人所好奇的事是万万不应该去打听的。
现在梅家女眷流放已经是从轻发落了，若是被上面知道再搞什么小动作，真的是掉脑袋的事了。况且说她们现在客气奉承她认识人多，她又认识什么人呢？无非就是押送他们的戚大人。
上次他已经破例透露了一些消息给自己，一路上对全家人也是照顾有加，他不说自己都是能体会到的。这些已经无以为报了，怎么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呢？况且现在打听到他们在牢里的状况，现在这一群老弱妇孺，又能干什么呢？
“行了，叶暮，也别为难文秀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的，你让去找谁打听。”
林氏虽然知道文秀和戚大人二人应该交情匪浅，否则上次也不会把这么隐秘的事告诉文秀，一路上有意无意的各种照顾，林氏心里明镜一般。但她也明白，以戚百户的身份，不可能知道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信息。所以，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唉，可怜婆婆竟一时想不通随公公一起去了他日我若是幸运能与国音得以相见，又该如何和他交待啊。”
刘美金忍不住也愁云惨淡，公公虽说撞死在大殿之下，死的也算十分惨烈。然而毕竟只是听说，不曾真的见过。但婆婆毛氏确实真真切切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血溅当场。
她到现在还对当时满屋子那种腥甜的死亡气息记忆尤深。自己一进屋，就看见婆婆眼珠子凸出来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里面充满了怨念。舌头也被勒得吐出好长，刘美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人的舌头竟然有这么长。整个脸上的五官都是扭曲的，最可怕的是她喉咙上竟然还chā着自己的发簪。





落难良缘 第五十二章五谷轮回马桶风波
尽管心内还是忐忑万分，可众人这一天被折腾得累了，又相互说了这么多话，大概是心里得了些许安慰，竟都一夜好睡。
除了叶暮，也不知是不是晕船的原因，一大早就觉得恶心欲吐。她捂着嘴巴跌跌撞撞的跑到船尾的净房里。可低头呕了半天，也呕不出什么。净房的小窗开着，被凉凉的风一吹，倒又感觉好了点。
船舱内每个房间都是半隔断的，她一路跑过来的动静已经惊醒大家。籍敏玉从铺上歪着身子揉着眼睛不满的小声嘟囔着什么。钱织慧心内烦躁，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趴在床铺上，却再也睡不着了，又觉得腹内一阵疼，只得起身上净房，边走边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到了净房，钱织慧看见叶暮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手一下一下的抚着xiōng口，不由得有点疑惑。
“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脸色可有点不对啊。”一边说着一边过来扶了叶暮。
叶暮摆手道：“大嫂，我没事，兴许是有点晕船了，回去略微躺一会儿看能不能缓过来。”说罢给钱织慧让开了门，低头说道：“大嫂自便，我先回房去了。”
钱织慧点点头，由她去了。
可能是着了凉，钱织慧觉得肚子越来越痛了，但低头一看马桶，已经有小半桶腌臜之物，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草草拽了两张草纸扔在上面，掩了鼻子勉强蹲下，幸得是在船上，水流声响掩盖了尴尬之处。待完事之后，又觉得恶臭已快把自己熏的闭过气去，忙匆匆起身。拽着裙子走掉了。
船舱内算是一个密封的小空间，众人早起之后都纷纷来到净室一趟。舱内臊臭味已渐渐弥漫开来，可众人竟谁也没想着去把马桶倒掉。
等文秀和孙瑶琴在舱底把粥熬好端了上来，林氏一出舱门便被这满屋子的臭味熏了一个结实，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掩着鼻子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扭头就回了舱内，在舱内对着外边说道：“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不用早饭了。”
又轻咳了一下，慢悠悠的开了口：“不过我看这舱里味儿这么大，你们也没法安安心心吃个早饭，不如你们先商量一下，谁去把马桶倒掉吧。”
心内只盼着徐氏好好的把事情安排下来。
明氏和徐氏对望一眼，又别开了头。小辈这么多，难道还lún到她俩去倒不成？孙瑶琴和文秀把端上来的粥复又端了下去，舱内味儿委实大了点，加上林氏又不吃，其余人也没人敢张嘴要吃饭。
秋淼一心一意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刘美金和钱织慧头偏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叶暮因为身体不适，还在舱里躺着。
舱内一时安静无比。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氏轻轻转着手腕上套着的菩提子，慢吞吞的开了口：“四弟妹，依我看呢，我们都是大家出身，就是这媳妇们，不说高门大户，也都是些清贵人家出来的，谁也没干过这些活啊。只有你媳妇呢，是小家出身，我想这些事，原本也是她做惯的，不如就让文秀来做这些吧。”
林氏叹了一口气，徐氏到底是比不得明氏。什么事都被明氏给占了先，以后怕不是要被明氏牵着鼻子走。
徐氏有些急眼，刚要张嘴反驳，但仔细想一想，好像觉得明氏说得也对，她是真的没干过这些活啊，秋淼更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难道能让她干这些事？
再说文秀这么能干，又会医术c又会做饭，好像听秋淼说过，武功也会一点。而且她会的这些东西本来就上不得台面，不是世家贵女应该学的，她既然会这么多，那倒个马桶好像也没什么。
明氏看她怔的时间有点长，不由得嘴角挑了挑，心里更看不起她。成天一副窝囊的样子，分不清个远近亲疏。
秋淼看向徐氏，不由得暗暗着急，这个时候不说话，难道真的要让嫂子去倒马桶吗！祖母已经提点过娘了，怎的娘如今还是如此糊涂。
于是笑吟吟的开了口，“大伯母，虽然说能者多劳，可也不能捉住一个能者吧，嫂子给大家准备每日饭食都已经很辛苦了。”
钱织慧一直盯着她，见她说话马上接口道：“又不是要她一个人准备的，我们都在跟着学啊，今日瑶琴不是也在帮忙吗？再说我娘说的对，你嫂子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以前肯定做习惯了，现在接着做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又转向籍敏玉：“敏玉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籍敏玉眼睛闪了闪，又悄悄白了一眼秋淼，低声哼唧着说道：“是呀，七嫂不去倒，难道你去吗？”
“我倒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理？大嫂，祖母常说你是个有才善学的，这倒马桶可不是多复杂的事，你让我倒也可以，我今天给你示范一遍，以后日日你来倒可行，你也不能凭白担了机敏好学这名儿啊。”文秀刚好听到钱织慧的什么高门大户云云，倒不生气，只觉得好笑，这般时候还端着高门大户的架子呢。
徐氏想了想，看着文秀的脸色说道：“文秀，你怎么这样跟你大嫂说话？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以前做过这些”
“娘！”秋淼一口截住她，顺便向她使着眼色。
可徐氏这个人，眼色什么是一概看不懂的，只管按自己心里的想法去说，“你就顺手做了，也不是多累的活，这么夹枪带bàng的，可不是我梅家的媳妇应该做的。”
众人目瞪口呆。
钱氏本来脸色难看准备反击文秀，可没想到文秀这个不着四六的婆婆先说话了，说出的话又叫众人都在肚子里暗笑不已。
文秀稍微偏了偏头，转过脸来看着徐氏，徐氏被她纯净的如琥珀一样的眼睛盯着，不由得心下忐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却不妨文秀突然笑了，她顿时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十分占理，又见众人都望着她，更是十分长脸，毕竟媳妇还是很听她的话。




落难良缘 第五十三章 文秀发怒林氏定规矩
自觉在众人面前长了脸的徐氏，很是有点得意的对文秀说：“你先去倒了马桶，我们等你一起吃饭吧。”
文秀似笑非笑着看着她：“娘，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倒马桶了，你是不是听错了？娘如果觉得这不是什么很累的活，大可以自己去倒，也好给我们这些小辈做个表率。”
徐氏顿时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文秀能说出这番话，她本来也没什么急智，在梅家的时候要常靠身边的陪嫁妈妈提点着，是以现在被文秀顶了回来之后又干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明氏轻轻咳了一下，借以掩饰自己压不下的笑意。
林氏在舱内只狠不得冲出来把徐氏大骂一顿，若是眼神能飞出刀子，她肯定会在徐氏身上扎上几刀，怎么就这么愚蠢！
正房的人，毛氏已死就不说了，刘美金是个懦弱好性儿的，但也不是个蠢货，偏这个徐氏蠢得无可救药，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向着自己的媳妇，还自以为十分中正。她紧紧的掐了自己的手指头，难道会被何氏这一房的人比下去不成？
钱织慧抿嘴笑道：“七弟妹，我这做大嫂的少不得要说说你了。四婶怎么说也是你婆婆，难道你嫁人之前，娘家没有教过你要孝敬长辈吗？”
徐氏顿时满面通红，她这才发现，合着她这是被众人看了笑话啊。她只觉浑身的血轰的一向涌到头上，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刚张嘴说了一个：“你怎么敢”就听到林氏在舱内叫她。
“徐氏，你进来一下。”
她顿时熄了火，绕过众人怯怯的进了舱内。
文秀见徐氏已被林氏叫走，知道这个婆婆怕是又要被林氏一顿教训，就不再理会她。看向钱织慧冷冷道：“原来搬弄是非c好吃懒做就是你钱家的教养，真是失敬，怪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世家教养如果就教出你这样的，倒是不生在世家也好。”
明氏看文秀说话这么尖刻，就存心压一压她，在一旁柔柔的开口：“文秀，你大嫂胆子小，搬弄是非这些话太重了，她也绝对不会做这些事。”
钱织慧已被文秀骂出真火，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口沫横飞：“我好吃懒做？哈一一这倒奇了，我从小生活在富贵乡，好吃懒做这种话我只当你恭维我了，毕竟你这种出身的人，想吃好的也没有，想懒做也得有人伺候啊。你既然让我倒马桶，好啊，我就去倒马桶，只我倒的马桶你卫文秀可别想用。”
文秀嗤笑一声，用手挡了一下，“大嫂，你说话就说话，口沫横飞可不好。怎么着，马桶是你的啊，你倒是叫它一声，我看它是应也不应。既不是你的，我想用就用，你有本事就一夜不睡盯着马桶，把马桶放你怀里抱着我自然就不用了。”
钱织慧被她气的嘴chún直哆嗦，手指着她大怒：“你真是个没教养的村妇！难怪克死你爹娘又克死了溪云！”
文秀冷下了脸，这几年她们私底下都是这么骂她的。只她当时在溪云去世后过得浑浑噩噩，既不想跟她们计较，又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是以从来没有反抗过。
可如今一一想让她再这么忍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结果有人比她更不能忍，秋淼冲过来使劲推了钱织慧一把，涨红了脸愤怒的说道：“你才没教养，你一把年纪什么也不会，我都替你脸红。你还以为这是在京里呢，少端你大少nǎinǎi的架子，也不撒泡niào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我嫂子你连饭都吃不上，还在这儿扯什么教养不教养，这一路上我就看着你，你病得快死了也别找我嫂子，可千万别有什么用着我嫂子的时候！”
她一把就打掉钱织慧快要戳文秀脸上的手。
孙瑶琴不由得“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忙捂住嘴背过了身。
旁边籍敏玉忙过来扯住秋淼，刘美金细声细气的打圆场道：“算了算了，可别闹起来给那些锦衣卫看到了就不好了。”
秋淼还要气哼哼的上去撕扯，钱织慧躲闪不及，被她打散了头上的发髻，顿时尖叫一声，就要上来打秋淼。
明氏在一旁大声喝到：“住手！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呢！”
可并没有人理她。
文秀把秋淼拉到身后，秋淼还在她背后挣扎踢腾着。文秀低声安抚了她，又有点感怀，是了，在京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秋淼恨她不争气，每每都要跟这些欺负她的女人们斗一场，渐渐传出了一个泼辣的名声，这名声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可秋淼从来也没有在乎过。
她默默看着秋淼，心想，从今以后，就让我保护你吧。
文秀转身走到船舱下层。众人都不知道她此时是要干什么，竟一时安静下来。
舱内的林氏看着徐氏，让她好好看看她的女儿是怎么维护自己嫂子的，徐氏不由得满面羞惭，但事实上，她仍旧是糊涂的。
文秀端上了那一盆稀粥，看向众人道：“这粥已经凉了，我就倒掉了。从今以后，各自做各自的饭，倒也少了这些争执。”
林氏看外边争执的差不多了，轻咳了一声，带着徐氏走了出去。味儿太大了！林氏心里怒骂一声。
她微笑的看向文秀，嗔道：“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各自做各自的饭，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切不可说这些话了。”
又把微笑收了转脸看向明氏和钱织慧，“老大家的，你是怎么教媳妇的，身为大嫂，不做表率也就算了，对弟妹恶言相向，这是哪个世家的教养？我竟闻所未闻！”
她别有深意的看着钱织慧，钱氏心里就先怯了起来。林氏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虽然她自恃对林氏有功，可毕竟是见不得光的。
看明氏和钱氏赶紧跪下请罪，林氏也不叫起，眼光睃着众人，厉声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虽说不在府里了，可这规矩也得给我立起来。饭食还是由文秀做，但你们必须有人陪她一起，给她打下手也好，帮帮忙也好；马桶lún流倒，就从钱氏开始，排下去，省得你们一天到晚没事干，总之我不想再听到有人抱怨，日后再有争执，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众人忙点头称是。




落难良缘 第五十四章 文秀欲织网扑鱼
初冬的风吹过来，颇有几分寒意了。虽然阳光还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天空碧蓝如洗，船头白色的波浪之外，碧绿的河水上闪动着金色的粼粼波光。
虽然天气晴好，船舱里也有些湿冷之气。文秀拉了秋淼的手，两个人到甲板上来透透气。文秀依旧穿着家常的素色衣裳，头发只松松的挽了个髻，秋淼生恐让水手们瞧见自己的容貌，拿纱巾蒙着脸，连头发也包了起来，反倒惹得别人总是好奇的瞧她。
秋淼走到船头，想去看波浪里有没有跳着鱼儿。一阵风吹过来，把她脸上的纱巾吹落了，秋淼“嗳”的一声叫了出来，使手去捂，纱巾却从手指缝里溜出去，吹到甲板上。文秀忙去跟她一起捡回来。秋淼将纱巾又往自己脸上缠了几下，可是纱轻柔滑溜，怎么也不肯好好的罩住她的脸。
秋淼又是心烦又是着急，说：“一条破纱巾也欺负我。”说着把纱巾扯下来扔在地上，拿脚践踏了几下。
文秀道：“你想把自己容貌隐藏起来，可是光围个纱巾也不是办法，别人都穿着平常衣裳，唯独你把头脸都蒙起来，反而更惹人注意了。”
秋淼拉着文秀的手，说：“嫂子，那你说该怎么办？那天那些粗汉色眯眯的样子你也瞧见了。我心里真是害怕的很，娘也说生恐我的容貌会惹出祸端来。你又说戴这个更引人注目，那我怎么才好？”
文秀望着船头翻起的白浪说：“你容我想想办法。”又笑着对秋淼说：“丝巾也不能不要了罢。你呀，总耍小性儿，拿东西出什么气，瞧，都让你踩脏了。”
秋淼只得把丝巾捡起来，说：“脏了，使不得了。我们得打点水上来，洗洗才好。”
文秀说：“也不急于此刻就去。”梅家之前连番动荡，自打上了船，这日子才稍稍安生了些。她低头看着船弦边清澈而碧绿的河水，河水里有些梭形的黑影在跟着浪花游动。
是鱼群。文秀指了让秋淼瞧。
秋淼是大家闺秀，几乎从未外出来这江河之中。只觉得甚是有趣，就趴在船舷上，瞧着水中鱼儿游动。
一叶小舟翩然而至，船头上立的是戚从峥，旁边的舟子正奋力的划着船。戚从峥每天都会将这三艘船巡视一番，此刻刚从第三艘船上下来，正准备上女眷们待着的这条船。
小舟划来，惊的鱼儿都四散而去了。秋淼失了兴致，又见戚从峥来了。欲拉着文秀回船舱去。文秀却拉住她，手比在chún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秋淼不明里就，但是也停住了步子，好奇的瞧着文秀。
戚从峥的小舟到了大船的船舷之下，舟子大声叫唤，让水手们将绳梯放下来。戚从峥攀绳梯而上，水手们忙站成一列。准备迎接戚从峥。
戚从峥身手轻捷，三步并作两步就登上了船，他纵身跳到甲板上。抬眼正看见秋淼跟文秀。此刻随从水手众多，他不方便跟文秀招呼。便轻咳一声。转身叫舟子将小船系在大船上垂下的绳索之上。便去寻在这条船上值班的锦衣卫问话了。
戚从峥问话完毕，远远瞧着文秀俏生生站在船尾的样子。总想跟她说上几句话，问问她这几日过得可好。可是周围耳目众多，他怎敢上前说话？只眯眼装作观望风景。
谁知文秀竟拉着秋淼的手向他走来。戚从峥不由得伸手正了正帽子，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后悔今天早上剃须时进行的潦草了些，现在下巴上还有几根没刮净的胡茬。
文秀走到他面前，按规矩跪下行礼，戚从峥想伸手阻拦，又碍于旁人耳目。只好忙令她站起来说话。
戚从峥道：“梅夫人，找我有何事？”
文秀道：“民妇有个不情之请。”
戚从峥微笑道：“但说无妨。”
文秀道：“我刚刚在甲板上散步，看见水中有鱼群游动，若是咱们船上带有拖网，便可以放下去捞些鱼虾，给诸位大人饭食里添补些菜肴。”
戚从峥奇道：“捕鱼？也不是不可。只是船上并未带着伙夫，即使捞鱼虾上来，也无人能烹煮呀。”
文秀道：“若大人不嫌民妇手艺粗陋，民妇愿意收拾烹煮。”
戚从峥道：“可是船上并未带有渔网。也不能为此事耽误行程而专门去采买。梅夫人你的建议虽好，此刻却是无法了。”
文秀环顾舱房，道：“大人。我看船上带的麻绳甚多，只要给民妇一些，民妇可以连夜编渔网出来。”
戚从峥诧异道：“这也使得？”
戚从峥虽然不明白文秀为何做此提议，却想起自己在卫家治病时，饭菜都是文秀亲手cào持。卫家在山野之中，饭食也多是些粗茶淡饭，不过是些豆芽，野菜，竹笋，蘑菇之类，文秀却每每烹煮的极是鲜香美味。让他胃口大开。今日文秀忽然来建议捕鱼，还要自己亲手烹饪，他自己却是意外之喜，又能尝到她的手艺了。
而梅秋淼又跟着，他也不便同文秀流露出亲切之意。于是便不再追问，点头答允了。于是唤水手中为首的过来，命他去舱房寻麻绳来给文秀。水手领命去了。戚从峥又命各水手们去收拾舱房，只留两个人在甲板上值守。
众人各自去了。两个水手在甲板上一个掌舵，一个张帆。没了那么多耳目在，只剩秋淼一个旁人在。戚从峥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秋淼道：“你们众人这几日可还好么？船上粮食还够么？”
秋淼见戚百户问自己话，忙道：“大人，横竖也就是那些干粮，没什么旁的食物，胡乱充饥罢了。”
戚从峥道：“好，我知道了。路过下个港口时。我会叫他们办些菜蔬来，送到这船上一些。”
他虽是跟秋淼说话，说完之时，眼睛却望向文秀，文秀心里明白，就微微的点了点头。
戚从峥又道：“你们也回舱里去罢，这船上风大，若是吹病了在这路上可就不好过了。本官今夜还要过来巡视。你们回去也同众女眷传一下我的意思，晚上不要出来在甲板上乱走，若是失足落水可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