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难良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春山黛
清晨时分雨停了,众人湿透的衣服也干了大半。本来偏离行程到破庙避雨本就是权宜之计,现在雨停了,难免深一脚浅一脚的紧赶慢赶地回到原定路线上。
敏玉的心里还有些后怕,又庆幸自己赌对了,原来那个卫氏就是这样做的啊。难怪林氏和徐氏都不置可否地放任卫氏去勾三搭四,原来她们也跟自己想的一样呢。平时装的跟正经人一样,呵呵。
发现同类的微妙心理混合着对以往认识尊敬过的长辈形象崩塌的幸灾乐祸,几乎让敏玉在看见徐氏端庄样子的瞬间笑出声来。因为惧怕时时要发疯打人的烧火丫头秋淼,才把讥讽的笑勉强收回了大半。
“她要笑不笑的做什么哦,真难看,不是昨晚淋了雨冻傻了吧?”秋淼对文秀抱怨。
呵呵,当然是笑现在我跟你这能耐的嫂子卫氏一样也有靠山了。敏玉心情正好,才懒得跟秋淼吵。
说起淋雨,文秀又摸摸秋淼的额头,挺好,没有发烧。秋淼的身体还是好的很,像那日被面具公子的侍卫吓昏了放在地上那么久,回来的时候本来怕秋淼会受寒,结果她倒是一直活蹦乱跳的什么事都没有,让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准备的草药后来也没用上,倒是后来因为林氏的吩咐去药店卖掉了,结果竟然在那里也遇到了那个神秘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走的是和她们一样的路线吗?不然为什么总是遇到呢。他带着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是来做什么的?说起来自从遇到那位公子之后,前半段路上碰到的那些杀手埋伏,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所以这后半段路虽然天气又冷路也难走,大家却慢慢放下了一直提起来的心。
难道这人是皇帝安排来暗中保护的?文秀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那位公子怎么看都并不像一个能被派来执行这种无关紧要任务的低级将领。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凶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态度温和,但那种久居人之上的超然气度,却并不能很好的掩藏掉。
两次偶遇,这应该只是个巧合罢了。但文秀自己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还是隐隐想着剩下的路程能再多些巧合,她并不想多和贵人打交道——所以最好是像这样虽然没有碰见,但路途也能因此清净不少。既然去了黑水格斯之后的日子注定不好过,至少在路上能平静的久一点吧!
落难良缘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寒天饮冻水
闵百户的疑神疑鬼,让女眷吃尽了苦头。
且不说晚上住的艰苦,白天吃的简陋,就只是被人如同赶猪一样,时快时慢的赶路就折磨的她们jīng疲力竭。
女眷们从闵百户一惊一乍的态度中,也觉察出一丝危险的味道。每天也都战战兢兢的,就盼着早日到青州府,安全能有所保障。
谁也没想到,到了青州府后,知县听罢锦衣卫的叙述后,直接给梅家女眷安排到整个青州府最安全的地方——大牢。
住在重兵把守的大牢里,安全是有了保障,但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狱卒把她们一群无人关照的流放犯赶进牢门中后,扔了几个冷窝头就走了。风餐露宿的一家人,别说是热粥热饭,就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没有。
最后还是文秀想办法,把放在角落里水桶中那飘满泥沙草屑的水过滤了一下,大家才有水喝的。
有道是,寒天饮冷水,点滴在心头。
挤在肮脏冰冷的牢房中,喝着不干净的冷水,想着抄家前后的种种遭遇,人人心间就有一本世间冷暖的帐。
如果过其他女眷喝了冷水只是心里不舒服,叶暮的这份不适,就蔓延到了身上。
这些日,叶暮本就有些害喜,每日胃里翻腾,胃口全无,恹恹欲睡,还不得不撑着赶路。今晚的一口冷水,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刚喝了水时,叶暮就觉得小腹有隐隐下坠之感。她本想找文秀看看,可想起钱氏那张狗嘴里会吐出的浑话,她只能忍下了,想着睡一夜就好了。万没想到,等到大家准备就寝时,小腹的坠感竟变成了酸痛。
叶暮怕再挺下去伤及孩子,只能硬着头皮喊了文秀。
文秀过去帮她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只是劳累孤独,稍加休息就好。若是还未抄家的时候,当然要叫丫鬟婆子铺床炖汤,可此时只能文秀忍着瞌睡亲自动手,帮叶暮推拿缓解。
文秀和叶暮的这点小动作却引来了两拨人的不满。
第一波便是秋淼和徐氏。
连续高强度的赶路,让徐氏的身体也酸痛不堪,徐氏早些时候的跟秋淼嘀咕了一句,秋淼心疼娘亲,当时就拿定主意,晚上睡觉之前央求文秀给徐氏揉捏一下。
没想到叶暮把文秀抢了去。
秋淼碍着文秀不好说什么,只好一面给徐氏捶腿,一面冷着脸斜着眼瞪叶暮,心里骂了万千句累赘。
钱氏可就没有秋淼这个涵养了。
看到叶暮舒服的躺在稻草上接受着文秀的按摩,钱氏的嘴酸的就跟她的小腿肚子一样,非得说出几句酸话来,才能解乏:
“哎呦!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一样赶路,我这个大脚板的山野村妇走出一脚血泡也只能自己忍着。”
“跟着太祖打过天下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世家的大小姐到什么时候也得有人伺候这啊!”
“名士家里出来的就不一样,把妯娌当丫鬟使的比人家婆婆都顺手啊!”
“干脆直接上书圣上,放回家养胎得了。”
“到时候啊,我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反倒要感谢上苍终于把讨债的送走了。”
“饭吃的比谁都多,行李比谁拿的都少”
钱氏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
叶暮怕动了胎气,不敢跟他生气。文秀更是懒得搭理她。
她见两人不出声,说的更起劲了。什么“累赘”“不挑时候”“平日里不见下蛋,抢食时就大了肚子”这种直戳人心的话都说出来了。
明氏听着钱氏的话,说的虽然解气,但心却是提着的。林氏向来不爱听这些,怕是过一会儿就要开口训斥钱氏,让她闭嘴了。
可这次却出乎明氏的意料,林氏bī着眼睛躺在干草上,像睡沉了一般。
看来林氏真是老了,jīng力体力都大不如前,钱氏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竟也没把她从梦想中吵醒。哎,可惜是现在,如果在京里时,林氏能衰弱至此,掌家的大权怕是早就握在了自己手里了吧。明氏想着。
可惜明氏猜错了。
林氏不出声,并不是jīng力不济,而是被钱氏说中了心底事。
流放路上,让林氏最痛苦的,不是身体上的磨难,而是对京里大牢内梅家男丁的担忧。
虽然她与梅有廉不过是互惠型夫妻,但她对子女的爱确是真是存在的。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和孙子都已早夭,其他关在牢里生死未卜。就算有朝一日能平反昭雪c重见天日,可长久的牢狱磋磨,身子怕是也毁了。
虽然还有些小的放在外祖家里寄样,生活虽不用发愁,但教育怕是全然跟不上了。即便跟着人家的孩子一起读书,但缺少了长辈的督导,有几个能成才的呢?
这种种想法,无不在煎熬着林氏。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梅家灭亡,看着自己的子女离开权利中心就此沉沦下去,她要自救。
之前她把这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梅笑桐身上,为此她不惜把手边最得力的人,和娘家能给她的全部资源都给了梅笑桐。但梅笑桐与她相隔千里,她根本不能时时照看,稍有差池,就可能走偏了。
此时钱氏的牢sāo,却给了她一丝别样的希望。
叶暮的孩子对他们来说既是累赘,也是希望。
从路线上看,闵百户应该是想押着他们往羊口镇去,然后坐船出海,从水路到辽东。这样一来,他们最多再有个月就能到黑水格斯了。
叶暮又一向身强体壮,刚怀上身孕,就遭遇连番的打击和辛劳,甚至一次落水之,都没让这个孩子掉了。看样子,这个福大命大的孩子是会平安的生出来。叶暮现在还没显怀,完全不耽误赶路。等生产之时,他们应该已经在黑水格斯安顿下来了。
这个天赐的孩子啊,说不定就是梅家中兴的希望。
只可惜,叶暮的脑子不如她的身体那么好,且跟她又不十分亲厚。这孩子要是托生到卫氏的肚子里就好了。
不管是从血脉,还是从头脑上看,卫氏都是养育下一个梅家之主的最佳人选。再由她从旁指导,这个孩子日后定是封侯拜相之才。
只可惜,不,不可惜,如果这个孩子能过继给卫氏教养呢?但,要怎么说动叶暮让出孩子呢?
与其他媳妇不同,叶暮成婚多年生育一直艰难,自打头一年早产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后,就没有再怀孕,她怕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的。
真是令人头疼。
梅长春虽然是何氏那个贱婢的孙子,但论头脑和外貌,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叶暮的身体素质又那么好,这胎如果是男孩,定是个好苗子。
梅笑桐虽然与梅长春同父,但总归是个娼妓的儿子,虽然由她亲自教养长大,可为人处世总摆脱不了他母亲的低贱本色。
落难良缘 第一百五十二章 深宫旧事点滴闻
林氏不知道,从离开梅家的那一刻起,命运为梅笑桐开启了一扇不一样的门。只要他走过那道门槛,梅家数代人所追求的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变得唾手可得。
不过此时的梅笑桐还不能预知到自己的远大前程,他每日除了练武,就是跟着瞎眼老头学习。
瞎眼老头不肯告诉他名字,只让他叫自己天水先生。
天水先生虽然目不能视,但心如明镜,满腹经纶,jīng通权谋之术,并对朝内外之事了如指掌。与他学了两个月,胜过国子监二十年。
梅笑桐觉得天水先生虽双目已盲,天眼却未闭,否则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此时,天水先生在课后,就与他聊起了皇家密事:
“梅家此次被流放到黑水格斯,黑水格斯乃是吉王的藩属之地。不知笑桐对吉王可有所了解?”
“嗯”梅笑桐一时语竭,这吉王与他年岁相仿,又早早离京,他对吉王是在没什么印象,知道的也不过是人云亦云那些:“我只知道,先太后与皇上对吉王都宠爱有佳。”
“你可知道这份宠爱是从何而来么?”天水先生问道。
“吉王与皇上自小都养在太后身边,一起长大,年yòu之谊关系亲厚。”
“非也非也,吉王比皇上小了不少,若论年yòu之谊,那几个与皇上年纪相仿的王爷,岂不是更多。”天水先生摇着头说:“皇上宠他,原因只在四个字——同病相怜。”
“这?”梅笑桐有些不懂。
“你对皇上的生母知道多少?”
“我家就是因为此事而遭难,我岂能不知道!”梅笑桐眉头微皱:“想当年柳后入主中宫多年,却不曾生育,引发朝臣议论。先皇挚爱柳后,为了平息蜚语,便找了个与她外貌有几分相似的宫女宠幸,再把宫女生下的孩子,抱给柳后抚养。这个孩子便是皇上。皇上的母亲不过是先皇与柳后的代孕工具,生完孩子后便被抛弃,几年后便郁郁而死了。”
“那你知道吉王的生母是什么人么?”
“好像是个外族女人吧。先皇征讨北方时的战利品。”梅笑桐答道。
“鞑靼一族信奉巫术,族里巫女无数。这吉王的母亲乌云塔娜,就是鞑靼巫女。”天水先生缓缓的说道:“她并不是先皇从北疆带回来的,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在宫中的。”
天水先生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
“如同平天而降一般,她就大着肚子出现在宫中,没有封位,皇上只是交代柳后给她安排了个住的地方。几个月后,她就生下了吉王。吉王从出生起,就被皇上指派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养育。
虽然她极为美艳,又生下了皇子,可皇上却从不踏足她的寝宫。
宫里的其他妃嫔知道她是女巫出身,非常害怕她,都躲着她。她本身又不太会说汉话,有心想与其他妃嫔解释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说。
她没有家人,见不到孩子,不得丈夫的宠爱,又被其他人冷待,很是孤苦。
在这种无人依靠的孤独中,乌云塔娜结识了皇上的生母。
皇上的生母出生边疆,会说一些鞑靼话。
两个同样遭遇的女人,就此成为了朋友,在宫里互助取暖。
柳后和皇上知道此事后,并没有阻止两人的来往,柳后还把两人的寝宫搬至一处,让两人能时常作伴。
至此,两人的日子也算过下去了。
可惜好景不长,皇上的生母生身染重病故去了。乌云塔娜竟也在第二天bào毙了。
宫里死两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本是平常事。可两人凑到一起死,还是引发了一些流言。
柳后为了平息宫内的议论,便把吉王也收到自己名下。
虽然柳后对乌云塔娜是巫女一事心怀芥蒂,但继承了乌云塔娜美貌的吉王,却深得柳后的宠爱。
柳后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肉团爱不释手,时常把他带到身边。
吉王又极为聪慧,吟诗作赋一点就通。
每当柳后召见京中贵妇时,必要唤来吉王,显示一番。受尽贵妇们的奉承。
她要让众人看看,她虽然没有生育,但却有天下最好的两个儿子。一个拥有天下,一个举世无双。
抱着这种心思,她有意让皇上与吉王亲近。
两个不谙世事又同病相怜的小孩子,在大人的有意引导下,自然很快就变得比一母同胞还要亲厚。
谁知,就在吉王七岁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重病。柳后前后换了几个太医才保下吉王的命。
至此吉王就再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给他看病的太医也纷纷离开太医院,搬离京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梅笑桐从天水先生的叙述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他问道:
“这吉王的病生的很是古怪啊?”
“是啊,没人知道吉王得的是什么病。”天水先生捻着胡须说道:“但有传言,吉王是代人受过。有人要谋害当今皇上,未想到吉王为皇上挡了一劫。”
“所以,除了同病相怜,皇上对吉王的特殊宠爱,还要加上救命之恩这个原因么!”梅笑桐说道。
“可能还有更多政治上的考量。毕竟吉王在皇上登基后不久就匆匆就藩,去了黑水格斯。”天水先生说道:
“黑水格斯虽不用直面鞑靼的武力威胁,确是震慑北疆的重镇。只要黑水格斯稳固,整片辽东就不会乱。且辽东土地肥沃,治理的当,对朝廷来说得利巨大。这么重要的地方,有自己的最亲厚的弟弟坐镇是最好不过的了。”
“那皇上就不怕吉王拥兵作乱?”梅笑桐不解。
“藩王没有兵权。”天水先生笑道:“吉王的藩属治理的再好,黑水格斯的兵权却一直在皇上的亲信手里。”
梅笑桐叹了一口气:
“这天家之事,再深厚的情谊,也掺杂了无数的利益纠葛啊!”
梅笑桐想了想又问道:
“先生,那吉王对柳后又如何看待呢?柳后和皇上,他到底更拥护谁呢?”
“他?”天水先生脸上浮现一抹不屑的笑容:“他当然是拥护能给他带来更多的金钱与权力的那个人了!”
“也是,我怎么问这种傻话。柳太后已逝,吉王当然要做皇上最信任的弟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水先生用空洞的眼睛望向梅笑桐:“放心,他会善待梅家女眷的。不论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
天水先生仿佛困倦到极致了,没有说完话,就睡着了。
落难良缘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恩小惠藏祸心
睡意来的快可消散的慢,干涩的眼皮仿佛千斤重,好不容易才能掀开。文秀醒来后,眼见的第一幕便是牢房顶上不知挂了多久的蛛网。
这样冷的天,蜘蛛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空落落的蛛网层层叠叠挂在房顶一角和牢门栅栏之间,不知被哪里钻进来的风轻轻晃动。风吹动蛛网上细小的微尘散到空中缓缓流动,折射了一缕窄窄的阳光的照在牢房地上铺着的干草上。
天已经亮了吗?周围的人还是昏睡沉沉,牢房走廊尽头却传来了铁片撞击的清脆响声,狱卒来了。
不提什么洗漱梳妆了,那个大胡子狱卒拿着串钥匙打开了栅栏,都不需要再多说一声,一群人仿佛无知的绵羊一样不发一声鱼贯而出。
狱卒似乎有些吃惊,有时候碰见的女犯少不得要哭闹一番,还要自己费些口舌来恐吓了才肯走,这一群倒是训练有素的很。
“对了,县尊说那些东西你们带走。”准备好的一番显示自己很有见识的恫吓话没机会说出来,狱卒有些讪讪,差点忘了县尊交待的东西。
“是白面饼子呢。”钱氏因为奔波劳苦显得格外瘦小的身形此时却十分灵活,挤开了要伸手去拿的秋淼抢先拿到了包裹。
“”钱氏咽了咽口水,这种干饼子她以前看都不要看的。但现在捧在手里,不用完全打开包裹皮,那诱人的麦香似乎都能从鼻子里一直钻到脑子里去,幸福感简直要把她击昏。
“放了麻油,或许是撒了芝麻,要是里面有肉馅就更好了。唉。”钱氏就要下手揪一小块下来尝尝,顺便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肉。
“咳咳咳!”林氏剧烈的咳嗽起来,钱氏手里一哆嗦,差点把这包珍贵的细粮掉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抱紧了手里的宝贝,失而复得的激动和羞恼甚至给了她嗔怒地瞪了一眼林氏的勇气。
但这勇气可能只维持了不到一息,对上林氏的目光时钱氏已经迅速把眼神从恼怒换成了激动——反正她眼睛也不大。
林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狱卒领她们出了牢房之后直奔角门而去,出了角门到了县衙外头,却并没有见到闵百户一行人,只有王子成和他的几个手下,还有那个后来加入的年轻人,名叫赵晓飞的。这一行人本就是些县里的衙役,说白了就是当地的小地痞,此时见闵百户他们不在,更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林氏虽然已经落难,但看见这些人下九流的做派,不由得还是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
钱氏在一旁窥见了林氏面色不善,心里也颇有些打鼓,暗自琢磨该不是刚才瞪林氏的一眼到底没收住被林氏发现了?
想到林氏的手段,钱氏抓紧了手里的那包白面饼子,期期艾艾地走了上来。原本钱氏是打算先拿着这包东西,等一会儿走路的时候无人注意,先扣下来几个,剩下的再和大家分着的。
看来这个算盘今天是不能打了,想到刚才自己乱飞的眼神,钱氏恨不得跳回刚才去狠狠地扭自己的眼皮。但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了,钱氏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说:“老夫人,现在离出发怕是还有一会儿,咱们在这里用些饭食再走吧。”
林氏颔首算是同意了,钱氏见她没有趁机训斥自己,心下一松。但手底下分饼子的动作就没那么松快了,一层一层揭开布
“百户大人他们且还有一会儿呢,我带你们去吃热汤面,就在这边转角过去。现在天气冷,这饼能放几天,你们留着在路上吃吧。”
方才在心里默默埋汰王子成他们的林氏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倒是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衙役心地还不错?不对,王子成从她们这里搜刮过去的钱,怕是够买一百个汤面摊子了,便面色一沉意欲拒绝。
“大人有心了!多谢王大人!”林氏正待开口说话,正揭开了最后一层包裹皮的钱氏立刻高兴地道谢了,边说话边把手下的靛蓝色包裹两下就扎的严严实实,跟刚才那个慢手慢脚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还好林氏转念一想,王子成他们搜刮了多少财物去,现在出钱吃个汤面,也算是他应该做的。既然钱氏已经答应了,那就顺水推舟吃一次也无妨,左右这衙役不会在汤面里下毒。
林氏望着周围雀跃期待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汤面就在县衙斜对面,这县衙对面自然是不好有大的吃食铺子的,所以这汤面铺子说是个铺面,其实是大一点的流动摊罢了。能在这里摆摊,自然和县衙里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不是凭手艺拉活儿的吃食摊,味道自然不会太好。
当然,林氏也懒得去想这么细,甚至于东西好吃不好吃都不太重要。总之林氏是不会承认自己听见热汤面这几个字之后,就忽然感觉又冷又饿了的。
有些浑浊的面汤里飘着不少泛着浅黄褐色的面条,显见这是掺了不少荞麦和其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显然味道不会太好,但热汤面本身已经够诱人的了。
见来了大生意,卖面的妇人往炉子里添了把柴,方才微冷的面汤很快咕嘟咕嘟沸腾了起来,妇人抓了一大把擀好的面条丢进去。汤面暂时平静了下来,卖面的妇人盖上了油腻沉重的木头锅盖。一旁支起的几张简易的桌子上,梅家的女人们不知不觉把脖颈伸的像鹅一样长。
杂粮面微苦的香味从锅盖下四溢而出,逸散在空气中,在这寒冷的早晨,面汤蒸腾的暖融融的雾气几乎要让人眼睛湿润。
文秀坐在离的最远的一张桌子上,秋淼自告奋勇去看着钱氏不让她偷偷藏私去了。徐氏本来想要盯着文秀,却被明氏叫去了一起伺候林氏,文秀于是落单了和行李坐在一起。
赵晓飞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在明氏第三次夸王衙役宅心仁厚的时候,借着升腾的雾气,假装尽职看守的样子靠近了文秀。
“别信!王子成没安好心的,他前头的娘子就是被他打的受不了才上吊自尽的,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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