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徐邦瑞明白了母亲心思后,她到底说什么,基本就没入耳了,呆呆地发痴。心想那个寡嫂初念,算起来比自己还小一岁,却时刻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样子。濯锦院里深居简出,除了去老太太那里问安时偶尔能碰到,平日连个面也不得见。碰到了,自己也只是看看而已。因她对自己向来没好脸色,身边又随时有两三个丫头跟着,连句话都没机会说,别提靠近得亲近机会了。
徐邦瑞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前几日老太太那里碰到她时样子:乌黑发髻上只插一枚白珠银簪,月白底起樱花纹衫子,浅茶色潞绸裙,俏生生立那里,肌肤玉白,眸色莹然,竟似出落得比刚嫁过来时还要标志几分了。老天开眼,竟然让这样她来替自己养儿子……
徐邦瑞一阵胡思乱想,下腹处登时紧了,差点没顶出来。
“听见了没?这事你要是胆敢给我胡乱说出去,我定饶不了你!”
廖氏神色转厉,厉声道。
徐邦瑞如梦初醒,慌忙弓了弓腰,点头道:“娘放心!儿子虽混,只这事,还晓得轻重。必定不敢乱说出去。若说了,叫我五雷轰顶!”
廖氏见他应得郑重,这才放了心。回那屋叮嘱乳母好生带着虫哥儿,这才心满意足离了清远庵而去。
~~
过两日,初念自己屋里,与找过来青莺一道做着针线。
这个前世里几乎没多少往来小姑子,自从那次坠落山崖出事回来后,对她便亲密了不少。到了如今,大约是因了婚事不顺心中愁闷缘故,来得比往常还要勤些。只是她性子好强,每次来,决口不提那事,只坐下来与她闲聊别事,或是请教些刺绣活。因初念有一手极好绣活,她颇是羡慕。
初念晓得她心里不痛,却也无能为力,每次提到那茬时,呃只能拿话细细开解她而已。此刻两人也是一边做着绣活,一边闲聊,慢慢便聊到了终身事上头去。青莺看一眼初念,摇头叹了口气道:“嫂子,你总劝我要放宽心。实话跟你说,廖胜文那种人,我根本不稀罕。不但听说他放荡,且如今出了这事,证明是那种翻脸无情之人,我有什么可留恋?恨不得早解了约,换我个自由身才好!我也不怕往后坏了名声嫁不出去。再过几年,真没人要,我便出家做姑子,了无牵绊过完这辈子便是。倒是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便要你这样守这院里。嫂子,你心里乐意吗?”
初念抬眼,见她睁着眼认真地看着自己,便避重就轻地笑道:“做姑子可不是好主意。你放心,廖胜文配不上你,往后你定会有桩好姻缘。”
她这么说,也不是凭空胡诌。徐若麟往后得势,徐青莺自然不愁姻缘,那个曾经背弃婚约表哥就是第一个回头人。
青莺笑道:“这些都是看不见,我也要学着不去多想。还是想怎么过好如今一天天吧……”
“二奶奶,太太叫我来,请二奶奶过去,有事要议。”
正这时,珍珠过来,笑着道。
青莺见自己母亲找初念有事,忙站起来,拿了初念先前给她花样,和丫头凝墨告辞先回去了。
初念起身,稍稍理了下衣衫,便往廖氏屋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
玉楼春 第四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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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都被屏退了,廖氏和蔼地与初念叙了几句闲话后,便叹道:“一晃眼,小二走了便一年了。此刻想起来,我这做娘,心中仍是难受……”话说着,便从袖中摸出块帕子,轻轻按了下眼睛。
初念见她眼圈发红,想起徐邦达世时好,心中也是微微惆怅。那样一个男子,倘若不是早早便去了,即便这一辈子都无法圆房,她也愿意陪他到老……
廖氏吸了口气,见初念低头不语,往她身边坐得近了些,握住了她手,望着她道:“小二媳妇,你过门如今也两年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温良柔贞。不止我,咱们徐家上上下下提起你,没一个人说不好……”
初念习惯了廖氏平日摆威样子。对自己虽算和气,只这样亲热举动,却是从来没有过。手被她握住,听她这样夸自己,心中略微咯噔一下,便猜到了她下头要说话。
她一直等她开口,提过继儿子事。只是迟迟不见动静,甚至连徐荃一家人,也早就没府中走动,想必是被拦了。所以面上虽没什么,心中却一直有些疑惑。难道这一世,廖氏竟没有过继儿子让她守念头?总觉得匪夷所思,甚至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与自己有关事正悄悄发生,而她却完全不晓得是什么一样。此刻终于等到廖氏开口了,反倒觉得松了口气。便道:“娘谬赞了。我也没娘想得那么好。”
廖氏本来以为她会应“都是媳妇本分”之类话,没想到她这样说了一句。略微一怔,也不以为意,决定明说了。清了下嗓子,便道:“娘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要与你商议。小二去了,也没给你留下个一男半女。娘晓得你虽立志守节,只妇道人家膝下无子,往后也没依靠,总不是件长久事。娘便想着替你过继个儿子来。如此不但你老了有依靠,百年之后,你与邦达香火也能延续。你觉着如何?”
初念暗暗呼吸口气,待心跳平稳了后,看向廖氏,道:“娘,我也有几句话,一直想着何时找你说好,只没机会。此刻正方便。你说过继之事,恐怕于我不便。”
廖氏猛地睁眼,脸色微变。初念作没看见,继续道:“有件事,您可能不晓得。邦达临去前,曾叮嘱我,叫我不必一定要替他守着,允我归宗。我思前想后,觉着他确是为我好,故也这么决定了。所以过继孩子到我名下事,恐怕我不能应。”
她说话时,语调很是平静。廖氏听到后来,却是脸色大变,仿佛不认识她似地盯着她,目光中满是惊骇,半晌,才颤声道:“小二媳妇儿,你是不是身子不爽,糊涂了?怎竟说出这样话?”
初念想了下,起身离座,到了廖氏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后,郑重道:“娘,我没说糊涂话。这是邦达曾说过,也是我自己意思。”
廖氏面上迅速闪过一丝怒意。手指甲紧紧地掐进了手心,盯着跪自己跟前初念,大口喘息了十来下,这才冷冷道:“你可真考虑清楚了?这种事,绝不是你一人想怎样便怎样。司家人知道吗?”
初念道:“前次我回去探望母亲时候,略微提过。家中长辈听了,并无反对。”
廖氏一脸不可置信,失声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你做出这样事?连脸面都不要顾了吗?”说完猛地站了起来,严厉地盯着她。见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睛,不发一声,神情丝毫不见惧怕,显见是早已下定决心了样子,气得发抖,来回走了两圈,终于勉强压下心中怒火,硬邦邦地道:“你既然说这话,我也就实话跟你说吧。孩子我已经放外头养了一年,这些时日就要抱回来。你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因这孩子就是邦达骨肉!”
初念惊讶地抬眼,见廖氏站自己跟前,神情倨傲地俯瞰着自己。忽然想起去年那个无声无息便消失了秋蓼,仿似明白了什么,便慢慢从地上起身,道:“娘意思,莫非是那丫头秋蓼竟生出了二爷遗腹子?”
廖氏冷哼了声,道:“不错。这孩子,就是秋蓼所生小二儿骨肉。我儿子既然留有孙子,你这个当嫡母,还想撒手自己走路?我先前不说,只是因了这孩子来时机不对。此刻跟你说也无妨。料你也不敢如何。”
不过短短瞬间,初念心中便掠过了无数念头。意外、惊诧、茫然,争相交织而来……
廖氏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被压服了,心中那口气这才稍通,仍生硬地道:“这孩子我必定是要抱回来。你往后安心养着,我便不会计较你方才说那些话。”
初念沉吟不语,脑海里忽然便掠过去年司国太寿日时,云屏去解手却意外撞到徐家老三和秋蓼偷欢事,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等廖氏说完,抬脸望着她,慢慢地道:“娘,您恐怕被秋蓼那丫头给骗了!”
廖氏抬了眉,恼怒地道:“你什么意思?”
初念不疾不徐地道:“有件事,娘恐怕也不知道。邦达临去时,与我说了许多话。除了叫我不必守着,他还对我说,其实那日临芳选,他虽被三爷哄着服了药,但力气始终不继,到头与秋蓼并无真正做过那事。他都这么说了,秋蓼怎么可能还会怀上他孩子?必定是那丫头想要活命,故意拿话骗你。这不知道亲爹到底是哪个孩子,娘你怎么就轻信了便是二爷骨血?”
徐邦达自然没对初念说过这话。只是初念此刻说出来时,却是一本正经有鼻子有眼。廖氏又正被戳中心思,哪里想得到初念是胡诌?压下心虚,厉声道:“我知道小二儿一向看重你。他对你说那些,不过是为哄你高兴而已!你怎也当真了?”
初念略微蹙眉道:“竟是这样?我虽也盼二爷有骨血留下,只又盼着他没哄我。因他当时指天起誓,说若是骗了我,便永世不得超生!”
廖氏脸一阵红一阵白,僵那里半晌,忽然便流下了眼泪,道:“好,好,我便跟你说了实话吧。这孩子是你三弟邦达。我本就想着替你过继个儿子养老。如今你三弟既有孩子,又不便养他名下,过到你这里,不正是便宜之事?这孩子既是咱徐家骨血,又是你自小养大,长大了也容易亲近。你平日都是这般听话,为何此时便就不肯体谅体谅我心呢?”
初念想起徐邦瑞那见了自己便盯着不放猥琐模样,想到此刻若不拼命推拒,往后竟要徐若麟虎视眈眈之下养着那个可能是他儿子,全身起了阵鸡皮疙瘩,心中那悲苦也不是假,眼泪便也顺势下来了,哽咽道:“娘,这孩子既是三弟,不能放我名下养。三弟如今还没成亲,往后主母来了,晓得先前竟便有了儿子,还是我养,她岂不是要怨死我?我万万不敢担这责任。”
廖氏已经听出来了,这个儿媳妇算白娶了。油盐不进,铁了心地要走,终于擦干泪,冷哼一声,道:“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司家这样门楣,竟会养出你这样女儿!我小二儿真当命苦,京中那么多好人家女子不娶,怎竟会娶了你?”
初念也理解她此刻心情,所以只低着头任她责骂。廖氏骂完了,用一种看毒蛇般目光盯着她,忽地绕过了她,往外匆匆而去。
等她身影消失门口了,初念压下自己亦有些烦乱心思,也低头慢慢地往自己院去。她猜廖氏应该是去找司国太了。果然,到了晚间,老太太身边金针亲自来叫。
初念进去司国太屋里时,看见她正与果儿一道两对面坐一块,吃着碗里香杏莲子露。
去年起徐若麟走后,果儿便一直随了司国太住。初念瞧出来了,国太先前仿似有让她帮着带意思,但没明说,她便也装作不晓得,并未像从前那样将这事揽过来。就怕与果儿太过亲密,恐惹徐若麟误会,往后就撇不清关系了。
果儿看见初念,笑着招手道:“二婶婶,你要吃吗?”
初念看了眼司国太,见她仍细细地吃着面前东西,连眼角风也没扫过来,仿似自己根本不跟前似。便朝果儿笑着摇头道:“二婶婶刚吃过东西,肚子饱。”
果儿道:“可好吃了。说是金台园今夏湖中荷田里采得第一拨莲子,没多少,都送了过来。炖得软软。二婶婶,你真不吃?”
她一说到金台园荷田,初念便想起从前与徐若麟一道时发生那件后来要了她命荒唐事儿,心中顿时翻涌出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没应,司国太已经道:“果儿,她要吃话叫丫头明儿送到她屋里去便是。”说罢拿她调羹,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果儿咽下去后,冲初念一笑。
初念见司国太说话口气虽稍与平日不同,但还有心情吃东西,先便略微松了口气。于是默默站一边,与宋氏、金针、玉箸等一道服侍。屋里一时只听到勺碗轻碰清脆瓷音。等完了,司国太喝了茶,后拿帕子慢条斯理抹了嘴,叫宋氏带了果儿先回房,把屋里剩下人也都撵了,只剩她和初念了,这才靠坐一张贵妃榻上,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你婆婆发了狠地到了我这儿,把你说了一通。说你不肯替小二儿守,想着要归宗?”
初念应了是。
老太太道:“怎么想,你这是?跟我说说。”
初念到了贵妃榻前,跪她脚下:“今日太太找了我,说要过继个孩子过来……”把经过拣要紧说了一遍,道,“太太意思,是让我就这么养着三弟那孩子替邦达守着。我没应。”
司国太盯着她,神色里瞧不出什么多余情绪,片刻后,只问道:“为什么?”
初念道:“一来,我觉着这事实夹缠不清。二来,诚如我先前对太太说过那样,本就不想这一辈子就这么守这里。我想归宗。”
她说完了,迎上对面老太太目光。
初念看出来了,老太太目光里,除了有与廖氏一样惊诧与不可置信,仿佛还有一种别她也说不出来什么难言情绪。
“祖母,”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晓得我动了这念头,便是错,叫祖母难为。也没脸求祖母什么,只盼你勿要因我不孝而气到了身子。”
难捱一阵沉默之后,司国太忽然道:“行了,你也别我跟前说这种话了。我只是奇怪,自小二儿没了后,你怎连性子都变了……”再沉吟片刻,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既自己有这想法了,我又怎能强行要你守徐家?和你说句掏心窝子话吧。我也不是没有后悔。从前不该替你订这样一门亲事。我老了,便是受些气也没什么,不过被人背后埋怨几句而已。你却不一样,才这样年纪,叫你便守到老死,确实于心不忍。先前你婆婆过来说了这事后,我便差人送了封信给我兄弟,刚得了回话……”
她停了下来,望着初念一双眼睛蓦然现出一抹炯炯。
“初念,你老实说,你不欲留徐家,除了方才说那缘由,可还有别隐情?”
初念心微微地跳。
她不知道祖父到底是如何回复她。但是以她对祖父了解,必定不会透漏太多。国太应该不知道其中隐情,遑论自己与徐若麟之间那种非常关系。所以极力压下心跳,强作镇定道:“没别隐情了。只是我不愿守而已。”
司国太轻哼了声,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我那个兄弟,倘没有别缘由,他竟能应下你就这么归宗?”说罢皱眉。
初念不敢应声,只跪她跟前,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算了。连你祖父都没说不行,我还能说什么?你起来吧。”后,她终于这么道。
初念道了声谢,从地上起身。听见她又道:“我既是你夫家祖母,又是你母家姑奶奶,索性就再啰嗦几句。你婆婆也不容易。今日之事,她一时恐怕难以接受,不会这样便放了你回去。往后你也别想她给你什么好脸色,若碰到乌鸡瞪白眼事,忍让便是。”
初念道:“不消祖母吩咐,我也是晓得。”
“唔,”司国太出神片刻,叹息一声道:“这样吧。近家里乱,我这心里也清净不了。正好小二儿去了也两周年了……再过些时候,你跟我去护国寺里住些日子吧。一是替小二儿做个法事,二来,大家也都得个清心。”
初念应了下来。见她说完这话便阖上眼睛,面上现出疲态,知道自己好退下了,便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哆啦笨熊,一一投雷。
有点想念徐大爷了,下章放他出场撒个疯……
玉楼春 第四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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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国公府里廖氏正心如油煎这时刻,远北方,亲自统兵到达直隶北想要遏制住徐耀祖犀利反攻之势平王赵琚,也遭遇了他人生里一次重大危机。保定附近牛头山一带,他先是被徐耀祖精心布出钳形攻势所合围,损兵折将,险险突围之后,又遭到另只预先埋伏队伍威胁。幸而这千钧一发时刻,原本远山东北与张岩周旋着徐若麟带领了一支轻骑援军赶到,救他脱离了险境。而这支轻骑援军先锋,就是已经十六岁世子赵无恙。将近两年时光,跟随徐若麟身边经历,已经让他迅速成长为一名英姿勃发少年,目光炯炯,行事果敢。北军中一些老人说,世子颇有平王年轻时几分神采。
“子翔,熙载曾劝本王不可贸然出兵,只本王实不欲让你父子兵戎相见,这才命你继续留山东北一带,由本王亲自领兵到此,欲与徐大将军一决高下。惜乎还是兵败,后倘若没有你及时赶到,怕就要成俘虏了……”
平王脱离险境往燕京撤回,离去前一晚上,与徐若麟军帐中叙话之时,语调中并无多少后怕,听起来,反倒有些唏嘘之意。
方熙载是平王身畔谋士,与徐若麟、沈廷文并称三大能人。方熙载以“谋”著称,徐若麟以“用”著称,另位武将沈廷文,则以“勇”著称。
“想当年,本王十几岁初到燕京之时,徐大将军便已威震四域,战北宂,平西南,扫荡辽东土蛮,天下哪个人不知道他名?本王对他向来景仰。如今他起复出山,败他手下,本王心服口服。只可惜我这一败,恐怕你父子二人不得不干戈相对了。实是我手下再无能胜过你可用之将了。贸然遣用别将,我怕会步飞虎青龙之后,徒增伤亡而已。只有廷文或许勉力可用,只他如今还直隶南,便是紧急调他来,我怕未必也能遏得住徐大将军北上之势……”
徐若麟此刻,正静静立平王身前。大帐里灯光投到他脸上。神情里除了一贯坚毅,很明显也映出了他此刻目光中一丝霾意。
他道:“若麟多谢王爷。只思及此次牛头山之围,仍心有余悸。倘叫王爷有所闪失,若麟万死不辞其罪。但请王爷放心,一日拿不下讨北经略徐大将军,我徐若麟便一日不归燕京朝王爷面!”
他说到“徐大将军”这几个字时候,目光闪烁,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迸了出来。
赵琚望着他,苦笑了下,摇头道:“难为你了。”想了下,又道:“看得出来,徐大将军是用了全力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王并不怪他。只毕竟是你父亲。倘若咱们能赢,你也不必为难于他。该如何,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便是,不必顾忌本王。”
徐若麟下颌微紧,对着平王道了声谢。平王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无恙跟你身边这么久,如今倒历练了不少。此次解围之战,我见他一马当先,颇有几分勇色。”
徐若麟微笑道:“世子本就敏而好学。如今不过长大了而已。”
平王微微点头。二人随后就着地形图谈论着近些时日用兵情况。徐若麟直到深夜,这才告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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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就牛头山一带,讨北经略徐耀祖北上步伐被他长子徐若麟所领北军给挡住了,几场小规模试探战后,两军后终于拔到古宋河两岸,展开一场决死大战。6zz
战场之上,没有父子。徐耀祖数次传达劝降檄文无果后,挟了火器之利,向河对岸插着飞龙飞虎旗帜设防堡垒发动了猛烈火炮攻击。轮番过后,近千发炮弹将对岸摧成平地,连土都翻了一层出来。然后徐耀祖下令士兵渡河。部队到达预定目地时,却发现那里不过只有数千北军士兵虚张声势,且战且逃。徐耀祖得知消息后,蓦觉不对,急忙下令大部队撤退。但这时已经迟了。先前已经悄悄回撤到徐耀祖部队身后近万北军士兵迅速控制了后防虚空南岸,因携带不便被留南岸火炮也落到了北军手上。瞬间近百门火炮齐发,对准了正河面与两岸中央军部队。猝不及防之下,中央军被火炮击得丢盔弃甲血肉横飞。火炮过后,预先埋伏牛头山上北军得号令冲杀而出,与南岸士兵一道,对被夹中间中央军发动了前后合围攻击。这一场大战,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从一早到黄昏,堆积尸体几乎阻断了古宋河河流,受伤士兵流出血,也染红了大半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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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战场上仍弥漫着刺鼻硫磺硝烟气味,伤兵痛苦□声也此起彼伏,河岸之上,几匹焦渴战马正低头,贪婪地大口饮着泛红河水。徐若麟没有戴盔,只身着染了血迹黑色铠甲,数名亲兵簇围之下,正朝前方一座大帐疾步而去。身上铁甲与腰间佩刀相撞嚓嚓声中,他目光由远及近,缓缓巡视过脚下这片焦土,赤红充血一双眼中,布满了森冷寒意。
正按刀立于大帐前邹从龙远远看见徐若麟过来,大步迎了上去。
他战斗中也受了不轻伤。但简单包扎过后。甚至连面上血污也来不及清洗,便一直守这里。
这是一场惨烈大战。中央军十几万人马,粗略估计死伤达数万,上百门火炮俱被缴,后大半投降,另有少数流兵逃散。而北军方面,虽然取得后胜利,甚至俘虏了对方高指挥官徐耀祖,但付出代价也不小。徐耀祖奋力指挥抵抗中,几名官至守备高级将领先后阵亡,死伤亦过万。但是好后取胜了,他此刻极其兴奋——因他知道这一场胜利意义所。或许这就是这场南北战事转折点了。不仅是两方士气此长彼消问题。击溃了这支中央军主力后,以金陵如今人力财力,即便到长江中下游征兵,短时内也根本不可能再调集起这样一支有丰富军事经验指挥官军队与北军这条战线上抗衡。接下来他们要做,就是挟着这风雷之势,集中力量对付山东北直隶南张岩部队和心怀叵测青州福王,然后渡江,直取金陵。
“徐经略,徐大将军里头。他瞧着受伤了。下官叫军医给他医治,他却拒了,情绪略有激动,下官为防意外,不得已将他稍微锢制了下……”
因为俘虏与自己一方这高指挥官特殊关系,所以邹从龙说话时候,很是委婉。事实是,受伤被俘徐耀祖并不是“略有激动”,而是暴躁得像一头狮子。他不得已只好命人将他绑了。否则整个大帐恐怕都要被他掀翻。
徐若麟只淡淡唔了一声,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径直到了大帐前,一把撩开帐帘,弯腰便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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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里还没有掌烛。所以光线有些黯淡。但徐若麟仍是一眼便看清了,他父亲,也是他这场战事敌首徐耀祖,此刻正被五花大绑地缚支撑着大帐那根支木上,披头散发,一脸血污,哪里还有半点从前仙风道骨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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