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王氏还嘀嘀咕咕,初念却是心烦意乱。
她眼前再次掠过今天徐若麟望着她时笑,又想起了从前芷城苏家庄子里,他临行前曾说过话:“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一阵不寒而栗。
王氏终于发泄完了,抬眼见女儿脸色不不大好,目光略微呆滞,这才觉到她不对,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见她摇头,伸手探了下她额头,觉着也没热,想了下,以为是她这些天累了,便道:“娘叫人把饭送你屋里来,你吃了,早些歇下,好好养精神。”
王氏离去后,初念这一夜自然没睡好。第二天起来也无精打采,只觉做什么都不得劲。到了午后歇晌午觉时分,再次想起王氏昨日说过一句句话,忽然想到了件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顿时毛骨悚然。急匆匆起身便往王氏屋里去,也不管她正睡,叫醒了立刻便道:“娘,你去劝舅舅,让他千万不要忤逆皇上,否则只怕大祸临头!”
初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世里,平王登基之后,遭到了一干忠于元康帝大臣反对。这些臣子多出身士林,并不畏死,其中便有初念舅父王鄂。从前具体情况,她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其中一件闹得沸沸扬扬大事,便是平王登基不久,有一天这群人自发身穿麻衣到太庙面向青天哀哭,触怒了平王,集体被斩杀午门之外,本还要连坐亲族以儆效尤,后被朝臣上言阻止,这才作罢。
王氏迟疑了下,道:“不会吧……”
她口中这么说,其实被初念一提醒,连自己心中也有些打鼓起来。自己这个兄长王鄂为人,她再清楚不过,出了名孤直清高,就是因为直言,从前几度被贬。现平王夺了侄儿皇位……
她脸色微变,想了下,也匆匆起身,先去找了司彰化,见他不置可否,显见是不欲多管样子,便叫家人备车,自己登车离去了。
初念一直等王氏,等到了将近傍晚,才见她回来。却是脸色苍白,神色抑郁,心便咯噔一跳,知道必定没好消息。果然,随她入了房,探听消息时,见王氏双眉紧锁,长叹口气,道:“你舅舅……他竟然院里已经横了口棺材。我过去时候,你表哥正跪他跟前求。我也说了话,劝他为儿孙着想一下,他却什么也听不见去,只说杀身成仁,便是满门被灭,他也绝不后悔。你也知道,他那样性子,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初念一下也是心口冰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时候,有些事情,即便你知道了结果,却仍无力去改变。因为你即便能改变自己,但别人,却无法你掌握之中。这样无奈,初念其实已经不陌生了。前头徐若麟就是个例子,而此刻,自己舅父王鄂,也显然是这样。
对于像王鄂这样受了正统教育士林阶层来说,平王这样上位,绝对是不能接受谋朝篡位,他们为之愤痛,甚至不惜用自己和家族人头去反抗,这旁人看来愚不可及,但他们自己眼中,却是一件足以能够青史留名壮烈之举。
还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捆了他,限制他自由?莫说王默凤和此刻还未赶到京中另两个表哥敢不敢做出这样忤逆举动,即便他们敢碰虎须,也不可能这样过一世。
这一夜,初念和王氏辗转中彻夜难眠。
第二天,便是平王入金陵后第一个朝堂日。司彰化四多便起了身,戴好五梁冠,穿了浆得笔挺黄绿赤紫云鹤花锦朝服,执了象牙笏,坐轿子入朝——只是竟然不过辰时便回来了。
“自作孽,不可活。”
老头子王氏和初念忐忑目光注视之下,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匆匆往书房去。吓得王氏到处找人打听消息,到了晌午,很便得知今日朝会经过了。
这个平王入主金陵第一次文武百官大朝会,显然叫他非常不满,甚至颜面失——原内阁两大首辅,兵部尚书方奇正据说城破次日自裁于中堂,剩下廖其昌今日闭门家,称病拒不上朝。另有三十五人效仿他举动,没有来面圣。而上了朝文武百官中,有十一人面向赵琚拒不跪拜,口称“陛下何,竟要我等忠臣孝子跪拜此人?”赵琚拂袖而去,朝会被迫中断。这十一人里,除了王鄂,还有翰林院学士吴松、宋文、礼部侍郎陈浩、国子监祭酒李元等。赵琚离去后,这十一人昔日同僚或惊骇或钦佩或不屑目光注视之下,以引颈就戮之态,昂首阔步出了金銮殿。
三天之后,帝再次上朝。而此时,通往皇城承天门阔道之上,王鄂等人身穿麻衣,正面容悲痛地步行往太庙而去。街道两边,挤满了窃窃私语不停围观百姓。这一行人到承天门,侧旁里忽然涌出了一队兵马,上前不由分说,便将王鄂等人捉住,捆绑后塞入马车。
王鄂极力反抗,只哪里是那些如狼似虎兵丁对手?很便被交臂于身后,按了地上,抬头之时,看见魏国公府徐若麟骑马上静静立于道旁,正冷眼看着这一幕,顿时满腔愤怒,破口大骂道:“你这无宗无族无知小儿!甘为赵琚鹰犬爪牙残害忠良!徐信德若地下有知,定也要起来唾骂你这不孝子孙!”
信德是第一代魏国公徐显殁后封号。
徐若麟对着士兵下令:“把他捆起来,嘴巴堵上。”
王鄂还要再骂,嘴里已经被堵上了布,被架着呜呜地投进了一辆马车,和同行之人一道被关了进去。
徐若麟望着几架马车离去,边上百姓们惊骇目光注视之中,微微蹙眉,出神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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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御书房里,赵琚此刻仍怒不可遏,猛地抬起一脚,扒下一只脚上靴袜,用力掷向墙壁后,光着脚,愤怒地宽大寝宫里走来走去,嘴里嚷道:“岂有此理!竟有如此胆大包天刁诈之徒!崔鹤有点目瞪口呆,低头立一边没有开口。
“传方熙载、徐若麟!”
赵琚猛地停住脚步,转头下令,目露凶光。
崔鹤心惊,诺了声,正要匆匆出去,看见外头进来个身穿真红大袖衣、红罗长裙,戴了霞帔女子,正是皇后萧荣。
皇帝陛下入金陵不过数日,太子、皇子及风闻中那位宋妃如今俱都还来京路上。此时后宫中,就只皇后一人而已。崔鹤见她来了,忙上前见礼。
萧荣微微点头,令他出去后,到了赵琚面前,笑道:“陛下又跟什么人置气?”我非要杀了这帮人不可!”
赵琚恨恨道:“你不晓得!朕本也不欲和那些人计较。过往之事,概不追究。你见我入主金陵以来,可下令逮过一人?可他们却不知好歹!为搏一个忠臣孝子名声,称病称病,不上朝不上朝。可恨,还是吴松王鄂一干人,上朝时公然不肯跪拜,出言讥嘲于朕。今日竟还身穿麻衣妄想去太庙闹事。倘若不是子翔见机得早路上拦截了,叫这帮人阴谋得逞话,叫朕颜面何存!朕非要杀了这帮人不可!否则何以立威?”
这事,萧荣自然知道。过来就是为了此事。见赵琚果然怒不可遏,想了下,拉他坐回了龙椅之上,转到他身后,伸手替他轻轻揉抚两边太阳穴,慢慢道:“陛下,这些读书人之人,自命清高,做出这样事,原本是该杀。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但杀了那些人,表面上您是解了气,也不用见这些碍眼之人。只是背后,您却防不了世人悠悠之口。陛下固然也可以用手段威吓世人闭口,只这样,恐怕就与陛下您想做个青史留名明君之愿背向而驰了。”
赵琚靠龙椅上,仍是怒道:“眉儿,你不晓得这些人,又臭又硬!不杀留着何用?”
萧荣嗯了声,道:“士林讲究归心为上。圣人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臣妾看来,这是寻常人之准则。而陛下,陛下您是天下尊贵人,四海之内,还有谁人能与你比肩?站得高,看得自然也远,心胸眼界,与寻常人不同。陛下若能效仿大唐太宗,虚怀若谷,则不仅是天下之幸,后人亦景仰不止。况且,”她停了手中动作,转到赵琚身前,道,“那些人,大多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读书人,除了耍嘴皮子动笔杆子给您心里添些堵外,还能做什么?陛下您一副钢筋铁骨,难道还怕这些人咬你一口?倒是廖其昌这些人,陛下才要真正引起注意。他们朝廷各部把持多年,门生遍布天下,根深蒂固,陛下即便将他们撤换了,影响也。倘若他们一直这样不肯顺服,这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隐患。”
赵琚渐渐平静了下来,皱眉沉吟片刻,终于道:“眉儿你说得也理……那帮酸文人,朕暂且可以留下他们脑袋,以观后效。但廖其昌这帮人,如今只推病不来上朝。依你之见,朕该当如何?”
萧荣道:“陛下,廖其昌当年与我父亲,曾有几分旧交。他为人,臣妾也略知道几分。陛下若信臣妾,臣妾愿自告奋勇,代陛下去当说客。”
赵琚惊诧地看着她,迟疑不语。
萧荣笑道:“我若估计没错,廖其昌不过是碍于身份脸面,这才作出如今自持之状。少就是一个台阶。陛下若遣臣妾去当说客,不愁他不顺势而下。他一旦拜服陛下,旁人自然跟随。到时陛下兵不刃血,便可收服人心,强于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赵琚目光闪动,终于点头,道:“就依眉儿所言。你去试试也好。”
萧荣见他说着似要起身,忽道:“陛下稍候。”见他不解地望过来,一笑,去墙边捡了方才被他投掷而出靴袜回来,蹲□去,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抬起他赤着一只脚,替他擦净脚心,一边替他穿回鞋袜,一边笑道:“我记得你从前每次恼怒起来,便会这样扒靴赤脚,如今怎还是这小孩子脾气?往后天下事繁杂,不顺之处必定不少,陛下若次次这样扒靴赤脚,被人笑话事小,自己气坏了身子便不值了。”
赵琚叹了口气,伸手过去,轻轻抚了下她眉,凝视着她,低声道:“朕前几日一直忙于国事,与熙载子翔等人议事至深夜。今日量早些回,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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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鄂被投入大理寺牢狱,王默凤四处奔走,却被告知此是重要钦犯,家人不得探监,连牢门也未得靠近。消息传来,王氏当场便晕了过去,等醒来后,一把抱住身前初念,眼泪便流了下来,哽咽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招杀身之祸?”
初念第一个想到便是皇后萧荣。只是说老实话,天子登基,像王鄂这样大臣做出这样举动,虽忠贞可感天地,但对于赵琚来说,却确实是大逆不道。她虽与自己略有交情,但这样情况之下去求她帮忙,想必是叫她为难。且自己那舅父若能服软,她还能试着去求下。若仍这样视死如归,便是萧荣有心帮忙,怕也无能为力。
王氏脸色发白,呆了许久,忽然想起个人,猛地抬头,道:“娘去找那个徐若麟!这事不是他经手吗?你还救过他女儿,他欠咱家一个人情!这次无论如何要让他帮个忙!”说完便急忙起身,急匆匆叫人给自己梳妆穿衣。
初念总觉王氏一旦去找他,他必定会答应帮忙。这自然是好事。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种不祥预感,总觉他不会如此简单地便应下。一时心乱如麻,只能看着王氏收拾妥当后,急匆匆再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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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入主金陵不过数日,正是万事开头纷繁时刻。前个皇帝位时遗留下一大摊子事、人员调动、地方如雪片信报,还有忠于元康帝分散各地仍未彻底镇压下去小股中央军,等等诸事,纷至沓来。徐若麟这几天一直暂宿皇城万华门内千步廊西侧原中军都督府办公署内,与赵琚和方熙载等人连夜议事,忙得根本就没睡过一个整觉,熬得连眼睛都发红了。这日傍晚时分,终于与人议事完毕,站起了身,刚长长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手脚,忽见外头随从进来,道:“徐大人,外头有位恩昌伯爵府太太来了,等承天门外,说有急事,务必恳请一见。”
徐若麟心里掠过一种原本自以为一切握,此刻才发觉其实原来一直被蒙鼓里感觉。忽然身下如有针刺,有些坐不住了。
玉楼春 55 第五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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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立刻道:“带她进来吧。kxnet”
王氏外出后,先去找了侄儿王默凤,把自己意思说了一遍。王默凤家行三,上头还有两个已经成家外地做官兄长,一俟觉察出父亲念头后,立马便派人送书信给两个兄长,自己对着父亲苦苦相劝。只是王鄂既已抱住杀身成仁念头,又哪里是他所能劝止得住?后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与一干志同道合者一道身陷囹吾,连探监也被禁止,死活不知,早就心急火燎。此刻听得王氏有门路,找还正是经办了此事徐若麟,想也没想,立刻便随王氏一道过来。
王氏请人进去传报之后,等外头,生怕徐若麟翻脸不肯见自己了,正有些惴惴,没一会儿,忽然见有人从里头出来,对着自己道:“太太随我来。”心中略一松,回头对着王默凤点了下头,叫他此等着,自己便跟着进去。刚到那道千步廊下,看见徐若麟已经笑容可掬地迎面而来。
徐若麟将王氏带入都督府办公署侧一处会客室里,让座后,笑道:“那日一别,本想着寻个空再上门拜访。只是一直空忙,未想伯母今日竟自己来看望若麟,实受宠若惊。”
王氏听他客套话张口就来,心中事重,跟着寒暄了几句后,也不再绕圈子了,径直道:“贤侄,我今天厚着脸皮来,实是有事相求。”
徐若麟从一开始听到她过来话时,便已猜到所为是何了,却只道:“伯母有话但请讲。只要若麟能做到,必定不敢推却。”
王氏面带微微惭色,叹了口气,道:“贤侄,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王鄂,正是我娘家亲哥哥。他那孤怪性子,连我嫂子当年还世时,也是时常向我诉苦。如今他做出这样事,便是十条命诛了,我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我娘家就这么一个亲哥哥了……我女儿,就是你那个弟妹,我从前也有听她提起过,和贤侄令爱果儿还算亲近,也略结了些缘……”
王氏这是委婉地提醒对面徐若麟,自家女儿舍命救过你女儿,你好歹要图报一下。只也晓得自家兄长惹出不是一般祸事,底气自然不足,声音也越来越低,想叫他帮忙话,竟是始终说不出来。
徐若麟很是体贴地代替她道:“伯母意思我明白了。伯母是想让我从中行个方便?”
王氏忙点头,陪笑道:“我也晓得我兄长做事,自然不敢奢望将他释罪。只是他如今被关大理寺监狱里,连我侄儿去探望都不被允许。是好是坏也没个底。我晓得贤侄经管此事,能否通融下,放我侄儿进去和他爹见个面?送点衣服吃食也好。哪怕他再不肯听人劝,还是要再劝几句。天见可怜,倘若被劝动话,到时候有贤侄,想来也不至于非要杀头不可……”
徐若麟略一沉吟,道:“伯母所言,俱是人之常情,若麟便是再铁石心肠也不敢不从。何况令爱对我女儿还有救命之恩?只是御史大人此次将皇上得罪得不轻,皇上正气头上。若麟虽经管此事,只怕也……”
王氏起先听他意思,似乎是愿意帮忙,心正有些提起来,不料话锋一转,又来了个只是,心顿时掉落下去。看着他不语,难掩一脸失望。
徐若麟作没看见,只微微一笑,复又道:“虽再难,伯母既然开口了,若麟必定竭全力。这样吧,伯母可否将王御史公子带来?因此事涉及重大,有些细节之事,我还要先与王公子商榷下为好,免得到时出漏子。”
王氏没想后他又应了。急忙点头,道:“晓得晓得。这也便宜。我正是侄儿送过来,如今他就等承天门外。这就让他过来。”感激不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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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默凤人虽跟着王氏来了,实际却也不大抱希望,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不想到了后王氏出来时,听她意思,那徐若麟竟是答应帮忙了,只让自己当面先去与他“商榷些细微之事”,便说是喜出望外也不为过了。急忙谢过王氏,往里匆忙而去。
王默凤入了王氏先前去过那所,门外守卫核过身份后,便放了进去。刚入门,抬目便见一个二十七八男人正坐一张大案之后。垂头翻着面前一叠卷宗,听到他脚步声,抬起脸便望过来,神色稍肃,目光里看不出喜怒之意。
因有求于人,王默凤也不敢怠慢,站定后朝那人抱拳作揖,恭声道:“这位想是徐大人了。下王默凤,左都御史正是家父。”这才见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目光略微一动,但并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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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打量着王默凤。
王家三公子,他也是前世里王鄂犯事后,这才偶然碰了一面。那时候出了王鄂等人太庙事,深深地逆了龙鳞,赵琚勃然大怒,当场便下令将那十一人捉来腰斩于午门。本还要株连宗族,被他与方熙载一道进言,赵琚怒气稍减后,总算给劝住了。
徐若麟赵琚身侧多年,自然清楚他是个什么样人。雄才大略,目光高远,善笼络身边之人,能察百姓之苦。当然,人都有两面,赵琚有好一面,自然也有他短处。他气量稍狭,有睚眦必报之嫌。徐若麟知道他向来痛恨方奇正。此次破城入金陵后,方奇正次日便死于府中中堂,外人传他是自殉元康帝。他却隐约知道,这个原内阁重臣之一、元康帝心腹,其实并非死于自裁。所以为避免局面变得难以收拾,那日他这才派人早就埋伏王鄂等人去往太庙必经之道上,他们入承天门前便一股脑儿地抓了起来,这才去了一场骚乱。
此刻立他面前这个王家三公子,皮肤微黑,浓眉高鼻,一双眼睛颇具神采。此刻虽有求于自己,但立那里,却依旧肩背挺直,比起京中某些世家出来纨绔子弟,人材不知道要胜出多少,瞧着便是有过历练人。而且他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样子。和初念还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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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方才听我姑母所言,徐大人愿意仗义出手相帮,下实感激不。不知徐大人召我来,要问是哪些事?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
王默凤见对面徐若麟只打量自己不说话,略微有些不安,想了下,终于再次开口。
徐若麟终于收了目光。微微扯了下唇角,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王默凤并未入座,只是恭敬地道:“不敢。徐大人有任何疑问,只管说来便是。”
徐若麟也未勉强,跟着起身,站到了距他数步之外大案之前,径直道:“王公子,徐某请你来,并非要问你事。只是想和你议件事。或者说,”他略微一笑,“我听说你有生意做。那我们就谈笔交易好了。”
王默凤看着徐若麟,神色略带迷惘。但很便道:“徐大人请明示。”
徐若麟微微点头,道:“很简单。我不但让你去看你父亲,还会将他救出来,至少会保他一条性命。你要做……”他停了下来,看向王默凤目光,陡然透出了一丝锐利和冷漠,“你要做,就是放弃你要娶你表妹司初念想法。”
“她只是你表妹。永远不会成为你人。”
徐若麟目中精芒一闪而过,后这样淡淡地道。
王默凤猛地睁大眼,神色里露出难以置信惊诧。片刻后,终于,他反应了过来,惊讶地道:“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答应救我父亲和我娶我表妹,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两件事。为什么要这样?”
徐若麟抬了下眉。
“你不必知道为什么。总之这就是我条件。你只要说是,或者否。”
他声音不高,但听起来,带了冰凉冷酷。
王默凤顿时心乱如麻。他做梦也没想到,面前徐若麟竟会对自己提出这样一桩对他而言不啻是残忍“交易”。
他喜欢司家这个表妹,从少年情窦初开之时,梦里现过女孩便是她。从前只为无缘之故。到了现,终于以为有了转机,当他也开始有勇气憧憬往后和她比翼双飞幸福生活时,却没想到一场帝位交替,将自己父亲,甚至是整个家族卷入了一场生死攸关巨大考验里。
徐若麟有那样能力,正如他方才对自己承诺那样,将他父亲从牢狱中解出。他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一边,是父亲,甚至涉及两个兄长家庭,王家总共十来口人命运,一边,是自己心中那深种已久,却刚刚不过得了雨露而萌芽,还没来得及成长与开花初恋情感……
王默凤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艰难挣扎之中。他原本一直挺着肩背甚至也渐渐佝偻了下去,垂下了头。
徐若麟并没有催他。仍是那样立他面前,等着他决定。
王默凤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对面这个男人。
“就不能,有别条件了吗?别什么,我都会答应……”
他低声地问道。话刚出口,立刻便知道自己问得是何等可笑。他甚至没有回答他话,黑灰色眼眸仍那样冷淡地望着他。
王默凤就这样看着徐若麟,渐渐地,他仿佛醒悟了过来。
“我明白了,”他原本微黑脸色也泛出了一片灰白,“你也喜欢她。我猜得对不对?”
徐若麟不可觉察地微微皱了下眉,“王公子,你只需回答我方才建议就可。”他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王默凤惨然一笑,一双手已经紧紧地捏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元康帝和平王为了争那一把椅子,争得将整个天下百姓都拖入了长达数年不得安宁之中。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势地位,不惜踩着一切地往上爬。包括自己良心、道德甚至亲情、友情。
如果他此刻,也能像对面这个男人一样权势手,那么他完全可以保护任何自己想要保护人,而不是被迫陷入这样两难抉择。
他还有选择吗?
他再次笑了起来,微微仰头,待目中就要迸出那一丝悲凉泪意被逼退后,道:“徐大人,你是我所遇到过精明会利用机会商人。这笔生意,还没开口前,你便已经稳赚不赔了。你赢了。你知道我会答应你条件。”
徐若麟扬了下眉,点头,淡淡地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你是个信守约定好商人。我也会遵守承诺,把你父亲弄出来。”
王默凤不语,转身便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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