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徐若麟手头事毕,正要离开官署,收到一熟悉军士呈上公文,里头秘夹了封密函。
他虽被赵无恙称师傅,又挂太子太保衔,只这个头衔,也就不过是个表示恩赏空衔而已。赵琚性子本就多疑,他自然清楚,何况还是用这种手段夺得帝位。所以自入主金陵以来,他便与赵无恙量减少私下场合会面,与萧荣需避讳。往来消息传递,一般都用这种方式。
萧荣信里,只简略说道,自己已经无碍,往后应再无大意外,谢过他出手相助。
徐若麟看过之后,就烛火焚毁了。
后宫萧后,往后应能自保,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那件始终压他心头事,却并未因这个消息而得半分轻减。两年前赵无恙北投路上追杀,一个月前文庙祭祀时凶险,这一切,无不提醒着他,后宫中宋妃恐怕并非如人所知那样势单力薄无人依仗。她背后,必定有人。而且那人……
徐若麟微微皱眉。
很早以前,他便猜疑此人应是方熙载,如今中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也只有他,才有那样手段和能力,能一次次地叫自己陷入险境,甚至一着不慎便要丢掉性命。唯一叫他想不明白是,这样看起来毫无关系两个人,到底是如何拧到一处?方熙载为人冷静,性子甚至稍嫌孤僻。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为了她,不惜一次次地要置赵无恙于死地?
冬日昼短,屋里开始黑沉下来。徐若麟独自坐桌案之后,仅剩夕阳余光中,陷入了冥想。
他思绪忽然飘回了许多年前燕京那一个秋日傍晚。那时候他还很年轻,随了还是平王赵琚到山中行猎。下山时,众人口渴,随行中有人提议,说方才来时,他路上见到一户农舍,可以过去小歇。于是一众人随他而去。也就是那一次,平王第一次与宋碧瑶相见,然后便纳了她,接她入王府。
徐若麟目光忽地闪过了一丝锐芒。
此刻想起之时,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那个提议并领路人,正是方熙载,那时候,他被举荐到赵琚面前还没多久,但已经锋芒毕露,一跃成为赵琚跟前得用之人。
他为自己这个突然入脑联想稍感激动。甚至有些责备自己,为何从前一直竟没想到这一点?
战场上,短兵相接之时,拼一颈热血地攻击敌人,才是保护自己震慑对方有效手段。他信奉这一点。而现,这一点依旧适用。
倘若不主动出击,等着他,就是对方下一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发生攻击。而下一次,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有先前那样运气。
他猛地站了起来,急召邹从龙入内。
邹从龙已经从原先百户升为五品经历武官。他四大得力助手中,杨誉擅贴身搏击、刑讯逼供,黄裳箭术绝伦,常大荣稳重周到,而邹从龙不仅武艺超群,心思也极缜密,得他看重。这样事情,派他去适合。
他对邹从龙密语了一番。
“遵命,大人!”
他还是这样应了一句。如同当年他们并肩战场上搏杀之时那样。然后转身,身影迅速消失了将暮色之中。
徐若麟微微吁出口气,正要离开,外头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于院使呵呵笑声,“徐大人,老朽回去经过时,见你这里还没关门,想来大人还,便路过再替你诊看一番。瞧瞧你身子如何了。”
太医院与都督衙署不远。这些天,因他公务缠身,于院使甚至不时亲自到他这里来替他拔毒治疗。
徐若麟忙令人掌灯,迎了于院使入内。老头子坐下,精心替他搭脉,又查看目白舌苔,沉吟不语。
老实说,徐若麟有些担心。
自中毒以来,从前对伤情大大咧咧他一反常态,一直积极配合治疗。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了,他自觉体力也恢复得完全如昔,运气跑跳完全没有问题。怕却怕他老人家此时张嘴说还要一个月。
“老院使,如何?”
徐若麟见他神情凝重,愈发惴惴,小心翼翼地问道。
于院使盯他一眼,捋了下胡子,一双老眼里忽然透出了丝孩子般调皮光芒。
“老朽多嘴一句,劝你回去了,还是悠着点,免得吓到了尊夫人……”
徐若麟心微微一跳,迟疑了下,“老院使,你这是……”
“徐大人,恭喜恭喜啊,不用等到月满,你瞧着已是痊愈完好了……”
老头子不再卖关子了,终于笑道。
徐若麟一时怔住。等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他是说自己今日便可提早解禁了,极力忍住了才没一跃而起。呵呵笑了起来,连声道谢。
于院使哈哈大笑。徐若麟亲自送他出去后,压下心中随了这意外小插曲而生出强烈燥热与雀跃,也随即出宫了,翻身上马便往魏国公府疾驰而去。
固然,为谋霸业,他为人臣,立于朝廷,与人谋政,这些等等之事,都是他当务之急。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和渴望妻子已久丈夫,该享福分,他也是绝不会亏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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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76第七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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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近这些天日子,凭她自己良心说,只要她能过自己心理那一关,不去自我折磨话,过得应该还算凑合。自打皇后那日寿辰后,外,有关她作为“司初仪”这可疑身份各种骇人听闻传闻虽可能早先入为主地深入人心了,但至少,渐渐不再有人提了。而魏国公府里,她也开始极力引导自己去忽略背后来自上下各色人等那些目光——心态要彻底改变,对于她来说,或许将会是一个长久艰难过程。自怜自艾,想到恨处时,恨不得再扑上咬徐若麟一口,这些情绪仍是难免,但她已经开始学着去控制了。
事实上,事到如今了,除了让自己往前走,她还能有什么别办法?
这一天和前些日过得也没什么两样。五天还摸黑,徐若麟便离去早朝后,她睡至天明。起身后先去廖氏那里问安,然后随她一道往国太那里去——嫁给徐若麟将近一个月了,对于自己以长子媳妇身份向婆婆请安这件事,到了此刻,无论是廖氏还是她,其实早有了固定模式,甚至可以说心照不宣。萧荣那日九华楼为她补全过往那一番话,旁人信了没有不知道,但初念知道廖氏疑心应该并未就此打消。做婆婆不会,或者说不敢刁难她,但也绝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而做媳妇她,婆婆和婆婆身边那个阴沉着脸沈婆子犹如照灯般洞洞目光之下,也就只能一直装痴作呆。所以每天早晚问安,虽短暂,于她来说,却是难熬两个时间段。
这天又到了晚饭饭点,初念照例再次随廖氏去国太那里伺候。洗手后,服侍着摆上碗筷,默默站一侧。等国太用完饭,和往常一样,正等着要告退时,廖氏到了司国太身边,笑道:“老太太,我那个外甥女儿,可怜她自家没了倚靠,承蒙老太太不嫌,容我留她家养了这么些年。如今忽忽已是十六,也到了出嫁年纪。刚前些天,咱们本家里有个后辈侄儿,名叫徐龄,他家老娘上门来求亲。我瞧着年纪人品都正合,便想着替她做主,做了这亲事。老太太觉着如何?”
司国太闻言,便细细问了些有关徐龄事,廖氏早有准备,便道:“他家两兄弟,他为小。家里虽穷了些,只父母都好,没那么多拉拉杂杂事。”
司国太便点头道:“穷倒不怕,只要人志气,嫁去也好。那孩子是你家人,我也说不上多少话。你既应了这门亲,先打发人去跟吴家族人说一声,等出嫁时,好生替她备份嫁妆——也算全了你这些年对她照拂。”
廖氏忙应下。初念以为可以走了,不想廖氏忽然叫屋里头丫头婆子都出去了。只剩她婆媳三人后,一改先前面上笑意,露出悲戚之色,对着司国太又道:“老太太,一眨眼,小二儿便走了有三两年了。旁人还有谁记得?自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做不该做都做了,过得不知道有多好……”冷冰冰看了眼初念,“真正心疼他,也就只我这个亲娘和老太太您这个亲祖母了。我每回一想起从前事,便挖心挖肝似地疼……”话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了。
国太也是面露伤感,叹了口气,“这也是命。咱们做母亲做祖母,也就只能行善积德,再多念几声佛,替他去孽消灾,往生极乐了……”
廖氏拭了下眼角,勉强笑道:“我想,又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只是心中始终还是放不下我这儿子。老太太你也晓得,便是寻常小门小户里,若有小二儿这样情状,也不乏过继个养子来,好维持住祭祀香火,何况是咱们这样人家?从前家里事多,一件跟一件地来,我也没心思。如今可算消停下来,我便想着这事了。”
司国太看了眼一直低头立与一侧初念,踌躇了下,道:“这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孩子,怕一时难寻到适合。外姓自然不妥。本家里却又一时难有适合。我记得从前,那个叫什么来着……那家人仿似愿意送来那孩子。只如今过去这么久了。毕竟是亲生骨肉,怕未必不会改了主意……”
廖氏忙道:“老太太放心,只要您点头了,那便成。不瞒老太太,这孩子也已经有着落了。便是我方才提那徐龄
侄儿。他家嫂子,去年里没了,丢下两个男孩儿,大四五岁,小那个,才两虚岁不到,愿意让出来过继到咱们小二儿名下。我先前也去看了,也是小门小户,那孩子却生得极其俊秀,一见就是有福。我便没拒掉。想着先回来禀告老太太,你若点头了,我再去办。”
初念听到这里时候,心里已经明白了过来。廖氏说这孩子,必定便是从前那个虫哥儿。
时人过继,都是从宗族同姓里过继到自家作子嗣。她又不欲让人知道这孩子是徐邦瑞,想来这才费了一番周折,假托那家人之名将虫哥儿抱进来,从此正大光明地养二房名下,替徐邦达延续香火。至于那家那个孩子,估计收了廖氏好处,到时送养到别地去便是了。
司国太仿佛来了兴趣。
毕竟,徐邦达是她一向上心嫡孙。那般早逝而去,她也难过。如今廖氏既有这样念头,人也有了,她自然没反对理由。再问了几句后,想起一事,“老大媳妇,那孩子还小,这样过继过来,小二儿房里没个主事人,往后只靠丫头奶娘带养也不合宜。我年纪大了,怕照管不来,往后你便要多劳神了。”
“老太太想,我也不是没想过,”廖氏瞥一眼初念,“好这世上并非全是无情无义之人。譬如小二儿从前房里伺候翠翘。”
司国太咦了一声,“翠翘?”
“是啊,”廖氏转向司国太,道,“老太太你也晓得,她自小服侍小二儿。小二儿走了后,我见她忠厚,服侍小二儿时又心,便将她调到了自己院里。如今也十八岁了。本想放她回去嫁人。不想她晓得了这事后,却跪了我跟前,求我让她往后再去服侍那孩子,宁可自己一辈子不嫁,”
司国太终于想了起来,叹道:“你这么一说,我模糊便记起来了。isen竟有这样矢志忠心丫头,也算难得。只是她有那样心意便是了,也算到对小二儿一场主仆之义。终归还是要嫁人成家,不能耽误了她。”
司国太话音刚落,门帘子被挑开,进来了个丫头,正是翠翘。眼睛微红地径直到了司国太跟前跪下,磕了头便道:“蒙老太太赞,我不胜感激。我打小便伺候二爷身边,二爷待我情分,我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二爷没了,我便时刻盼着有这一日。如今可算等到了,我只想着回去服侍那孩子。求老太太不要赶我走!”
司国太道:“你有这心便好了。岂可因此而耽误了你嫁期?”
翠翘道:“我此刻便老太太、太太还有大奶奶前头发个誓,我这一辈子绝不嫁人。”
司国太惊诧,见她神情坚决。踌躇了下,看向廖氏,道:“老大媳妇,你怎么说?”
廖氏摇头叹息一声,“这世道,多是翻脸无情之辈,唯独少了这样忠贞念旧。老太太,您也瞧见了,她是铁了心地要回小二儿那院了,咱们还能说什么呢?倘若这样让她为那孩子耽误一辈子,我也实于心不忍。既然她自己方才起誓终身不嫁,心志坚决,我倒有个想法,何不将她提为贵妾,做半个主子?一来,让她留濯锦院也有个名分,二来,也算是成全她这多年对小二儿一番主仆之义。”
司国太到了此刻,心中早已经雪亮了。廖氏想来早就做好了这打算,和翠翘应也是预先通过话。想了下,便对着翠翘和颜悦色地问道:“你方才那些话,可真出于你自己真心?这可是一辈子事,马虎不得。倘若你有半点不愿,只管跟我说。你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翠翘眼中流下了泪,哽咽道:“老太太,方才我所说,句句出自真心。只是没那个福分,不敢领受太太好意而已。”
她既这样应答,司国太也晓得,此事是板上钉钉了。摇了摇头,“说句掏心窝话,我是不乐意要你一辈子如此耗我们家。只你自己既然矢志不改,也就只能随你了。你起来吧。”
翠翘晓得是被应允了,感激地朝国太廖氏磕头,又朝一边已经看呆了初念也磕了个头,这才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廖氏又和司国太议了些有关此事话,仿佛终于卸下了一桩大心事,长长舒了口气,走了。初念怔了片刻,也朝国太告退。司国太看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挥手让她去。
初念往嘉木院去时候,思绪还被方才那突如其来消息所震,心情有些纷乱。
廖氏迟早会把虫哥儿接进府里替徐邦达延续香火,初念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事儿虽来得突然,她倒也没什么。让她觉到意外是翠翘——这个从前濯锦院里与翠钗一道服侍徐邦达丫头。从方才翠翘神情目光来看,她能断定她应该不是被廖氏所迫,这些都是她自己愿意。
初念知道翠翘对徐邦达情感深厚,这从先前葬礼时她哀痛便可得见。没想到竟深到了这样地步,甚至愿意用自己下半辈子去陪葬——当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她自己看来,她能二少爷去后被抬为贵妾,照看能延续他香火继承人,她甘之如饴也说不定。
初念长长叹了口气。
“奶奶,太太有话说。”
到了往嘉木院去分岔口时,沈婆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无声无息地出来,吓了初念一跳。抬眼看去,见廖氏正立前头一处亭子里。压下紊乱心跳,吩咐随行丫头等着,自己便过去了,朝廖氏见礼。
此时天已暗沉了下去。金红色一点夕阳残光照廖氏一边侧脸上,配着她直勾勾盯了过来一双眼睛,整张脸都被蒙上了一层怪异之色。
廖氏盯着立自己跟前初念,忽然道:“老大媳妇儿,方才事,你也听到了。那孩子,乳名唤作虫哥儿,你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
初念恭恭敬敬道:“名字糙,孩子才容易养周全。听着确实有些耳熟。因我从前庵里时,女香客烧香有带孩子来,那些孩子大抵也被唤作诸如此类乳名。”
廖氏一怔。勉强一笑,“你倒会说话儿。我家小二儿那院里事,你想必也清楚。”她盯着初念,“这种事,不是我说话直,原本该是你那个姐姐事儿。她不念与小二儿旧情竟一走了之,不止叫我家被人背后耻笑,叫我心寒,便是害得我家小二儿连个身后能替他撑门庭人也没了。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小二儿当初世时,也是把她当宝一样。她便是不顾我们这些活着人,看没了小二儿份上,也断不该做出这样叫人要背后指点一辈子辣手事啊!你倒是说说,你那个姐姐,她也是自小念着女训大大家闺秀,怎么生就了如此冰凉心肠,连个伺候人丫头都要比她记恩百倍?”
初念心知廖氏这是趁了机会自己面前敲打、试探,甚至是发泄。她想看,大约便是自己她咄咄逼人之下现出原形——一双手袖中不自觉地捏紧了。暗呼口气,抬眼看着她,口中道:“太太说这些,我原先回家时,略听到过一些。姐姐作何想,未跟我提过。只我见识虽浅薄,却也晓得婚姻之事,向来便是两姓之事。姐姐当初嫁来,应是家长之言,后来归宗,想来也并非她一个女子自己便能做主了。太太气不过,如今我跟前骂她几声,那也是她当受。只太太若真想要知道个中缘由,不如去问老太太。她想来应知道得比我清楚。太太自己若是开不了口,媳妇明日去向老太太问安时,觑个空代太太问一声可好?”
廖氏一滞。
她先入为主地觉得眼前这个长子媳妇就是初念后,就算后来有萧荣出面那样辟谣,也无法彻底打消她疑心。方才确实是想借了这事再试探下她。没想到没说两句,反倒被这个媳妇给反将了回来——她便是心里再恨司家人,这事又怎么可能问到自己婆婆跟前去?
眼前这个颇有几分伶牙俐齿长子娶媳妇,她到底是从前那个人,还是真是司初仪?
廖氏呆了片刻,终于勉强挤出丝笑,道:“我也不过是被翠翘所感,随口说说而已。老太太那里,就不必多事了。我叫你来,是有话要私下叮嘱你几句。这个家里,先前呢,早没了二房。等孩子过继来,便又有了个门面。往后翠翘被抬为二房贵妾,替小二儿养那孩子。她身份自然低下,只瞧她这一番忠心份儿上,你是大房媳妇,下人面前,好歹也要记得替她做场面。你瞧着是个伶俐人,该当不用我这当婆婆多说吧?”
初念应是。这才终于结束了这一番对话,目送廖氏与沈婆子离去。
“太太,怎么说?可被你问住露马脚了?”
近旁无人时,沈婆子问道。
廖氏眉头紧皱,只叹了口气,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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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终于回了嘉木院。被方才那一番折腾,连吃饭都没胃口了。只苏世独和果儿都同桌,摆了饭后,面上带笑地陪着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掌灯后,青莺那边丫头凝墨照旧过来请人了,说姑娘屋里已经摆好了桌,请嫂子和苏姑娘等过去,大家一道消食耍乐。
入夜后,因无处可去,做针线看书费眼,睡又嫌早,闺阁里便盛行一些逗闷游戏。先前这国公府里台脚不够。如今多了初念和苏世独,加上吴梦儿,再来几个各房中大丫头,这些天每晚便会聚一处,或弹棋、或叶子牌,或抹骨牌打马吊,热闹说笑间,时辰便过得飞。
头些天晚上,往往到了戌时出头,初念便会携果儿起身回屋。晓得徐若麟大约便会回了。只今晚,她心中气闷,气又无处可撒,自然便记到了徐若麟头上,不想回去和他面对。过了戌时后,仍坐着不动。倒是手气极好,不似前些日天天输钱,坐下便赢,此刻跟前堆了一堆筹码。
青莺笑道:“嫂子今日怎还不走?仿似没听到我哥哥今日又外出不回消息啊?”
初念笑了下,指指自己前头筹码,道:“我今日心情好,难得手气好,自然要趁了这风头,把我前些日被你们一道赢去那些钱都赢回来才走。”
苏世独今晚一直输,正恨不得留着初念到天亮,把钱赢回来才好,嚷道:“不准走。哪里有赢了钱便走道理?敢这样,下回瞧我们还让不让你上桌!“
正说笑着,碧霭进来了,笑道:“奶奶,大爷刚回了,叫你回呢。”
初念唔了声,只叫宋氏带果儿先回去歇了,自己笑吟吟道:“你去跟大爷说下,说我今晚风头正健,被她们留着一时起不了身了,等下再回。”
碧霭回去了,把话传给了刚回徐若麟。徐若麟不晓得初念今晚那点子情绪,信以为真。虽心里一直发痒,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叫回来关门落闩,却也忍耐住了。自己便先去洗了个澡。心想等他好了,想必她也差不多该回了。不想他出来后,屋里迎他,还只是那几根静静燃着烛火。独自屋里转了几圈,终于忍耐不住了,穿整齐了衣裳,便往青莺那院去。
徐若麟被婆子引进院里,刚到廊下,便听见那间用作起居厢房里传来骨牌丢桌啪啪声和苏世独“天圆、地方、樱桃、九熟”叫牌声。叫婆子进去传话,自己等候外。婆子进去了,对着初念笑道:“奶奶,大爷来了,外头站着呢。”
苏世独越打,越输,钱数都到了初念面前,晓得今晚翻本是无望了,改成巴望初念起身了,偏她一直稳坐钓鱼台。正有些急眼了,一听徐若麟来了,大喜,忙起身开了门,道:“徐大人,你可来了!你不晓得司家姐姐今晚手气有多好。再不走,我连人都要输给她了!你赶紧领她走!”
青莺等人见徐若麟来了,忙丢下手中牌,起身纷纷见礼。徐若麟并未进去,只立门外,笑着道:“叫你们大嫂子出来下,我寻她有事。”
初念并未起身,手中摸着张牌,瞟了眼门外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什么事这么急?没见妹妹们正和我玩得好呢。”
徐若麟摸了下鼻子,忽然便朝迈步跨过门槛朝她大步而去,到了桌前,拉起了她,众人惊诧目光之下,一边带着往外而去,一边笑道:“你们继续吧。”
苏世独瞟了眼桌上剩下那一堆钱,道:“司姐姐,你钱!”
“你们分了便是!”
徐若麟丢下这一句,转眼便出了门。
苏世独欢呼一声,也不管徐若麟和初念了,忙拉了青莺吴梦儿去瓜分方才被赢去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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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被徐若麟带回了屋,人到门前,气恼地道:“我难得手气好赢了钱,怎么被你一句话便送作了人情?”
她倒不是心疼那堆钱,只是心里不痛,要找他碴而已。
徐若麟推开门,把她往里搡进去,关上了门,扑一声落了闩,笑道:“回头我赔你就是!”话刚说完,一把抱起了人,径直便往床上送去。初念被他丢床上,见他自己跟前飞地脱衣解带,几乎是一转眼功夫,便已经脱得赤条条,放下帐子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床,弄得身下这张无比牢固檀木大床也咯吱一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目瞪口呆了,也顾不得自己那一堆刚被他分作人情钱,往后缩去,口中道:“你要做什么?”
徐若麟双目放光,一语不发地扑倒了她,动手脱她衣服。
这一个月来,两人虽也同床共枕,甚至不乏裸-裎相对,只似他这般粗鲁模样还从未见过,有点被吓住。反应过来后,急忙伸手推挡,却哪里挡得住男人力气,很便被他强行架住手脚,剥如去了壳一段白嫩笋肉,只剩仅遮下头羞处一缕寸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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