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清歌一片
消息传至金陵时,满朝哗然。当初人人都信心满满,做好速战速决准备,调兵将、遣粮草之事自然就顺利。现战况有变,自然开始争辩了,纷纷埋怨刘睿轻敌。户部尚书司彰化也谨慎地上言,说按计划留存部分银两应对北宂后,再除去拨给各省上报赈灾、修河等款项后,户部实际可供调拨银两所剩无几了。西南战事若再拖下去,必定捉襟见肘。
退朝之后,此刻赵琚仍满腹窝火。后悔自己不该轻信刘睿,以致于陷入这样被动局面。
箭既已上弦,便没有撤回可能。对于这个仗,现唯一能做,就是继续打下去。而且,只能赢,不能输,还要速战速决。否则,若是因了西南之患而给虎视眈眈北宂以可趁之机话,那这一回,他先前所有盘算不但全都落空,而且后患无穷。
他背着手,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后,渐渐下了决定。正要叫人去召,崔鹤进来了,报说都督徐若麟求见。
赵琚想召人,也正是他。忙传见。见过君臣之礼后,赵琚直接问道:
“子翔,今日朝会,诸爱卿纷纷各抒己见,唯独你一直没有发话。朕正想召你来商议此事。关于西南之事,你有何见解?”
徐若麟道:“万岁,臣求见,为就是此事。臣愿毛遂自荐,去云南平定顾氏。臣可下军令状,一个月内若不平定孟州,臣甘领刑罚。”
云南算是徐若麟半个老家,他母系一族就那里。赵琚无论派谁过去取代刘睿,都不会有徐若麟这种先天优势。况且他向来能征善战。武将之中,倘若非要赵琚说出一个他能完全放心人,也就非他莫属了。
“好!朕知道你向来能用!”赵琚一直紧锁眉头终于解开,“如此朕便委派你为备西南经略,平定孟州。北上及另件朕先前委你事,可暂缓。”
“遵命。”徐若麟立刻应了下来。
“子翔,你大约何时可以准备动身?”
赵琚知道他夫人有孕,所以问了一句。
“救急如救火,何况是军情。臣稍加准备,不日便可动身。”
“如此甚好。”
徐若麟回复,正合赵琚心思。想了下,又问道,“南下之前,爱卿可有什么要求?若有,管言明。朕自当力。”
徐若麟终于说道:“万岁,确实还有一事。我那个表妹连城公主如今还我府上。她本是庆州剌惕部送来联姻,联姻既不成,便当早日归去。实不相瞒,臣有心早将她送回,但却一直无法成行。”
“朕听皇后曾提过,说她染病?”
“正是。但万岁有所不知。我表妹病,十分怪异。太医院诸位良医均来看过,却一直没多大起色,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陛下可向太医院诸位太医询问详情。臣小时,曾云西南居留,知道当地巫风极盛,时常有借此暗害人命之事。臣便猜测,她病是否与巫蛊有关。譬如进京之前便被居心叵测之人暗下蛊毒,如今才发作出来。但也只是猜测而已。到底如何,须得将她带回去,请族中巫女检视才知结果。”
徐若麟看了眼赵琚,见他神色凝重,继续道,“陛下当晓得,巫蛊之事,向来诡秘。莫说中蛊者,便是近旁之人被沾惹到,也极是不祥。她实不宜久留京中。故臣想趁此机会,将她一并带回去。只是此次臣乃奉命南下平叛,并非送亲。这才向万岁禀明,盼万岁首肯。”
赵琚脸色微变。想了下,便道:“你考虑甚妥。还是将她及早送回为宜。万一京中有个不测,你外祖那里,你也不好交待。”
“万岁所言极是。”
徐若麟恭敬道。
“如此便定了。你即刻回去准备,朕明日便发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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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 96第九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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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时分,廖氏院里看着丫头陪虫哥儿玩。每天仿佛也就这时候,她才觉得日子有点盼头。
翠翘如常那样,跟她说着虫哥儿日常起居。这些话,其实每天都差不多。但廖氏爱听,百听不厌,所以她便也事无巨细地一一汇报。
“哥儿昨夜起了一次。今早吃了半碗枣儿粥。晌午是炸鹌鹑、银芽鸡丝。昨太太叫人送来蒸栗粉糕,哥儿倒挺爱吃。只我怕他积食,没给吃多,只给了两块。他还闹了几声……”
廖氏眼里满是慈笑,“你向来就细心。哥儿被你带得很好。”
翠翘愈发恭敬了。“那是我福气。”
廖氏点头道:“我就喜欢你这稳重模样。你放心,我往后不会亏待你。”
正这时,沈婆子匆匆过来了。翠翘看出她仿佛有话说,便领了虫哥儿回去。
沈婆子一进屋,便道:“太太,大爷回来了。只他径直去了阿令那里。”
三天前,国公府人得了消息,说徐若麟要被派往西南去打顾天雄了。因为军情紧急,圣意又来得突然,临行前要处置事很多,他这两天便一直没回,只打发了人回来给初念报了个信。这两天,据说都督衙门里人员往来不断,彻夜灯火不灭。
“这倒奇怪了,他几天没回,现回了,不去看他心头人,去她那里做什么?她病得要死要活,先前也没见他怎么上心,不过只随太医去了几回而已。”廖氏有些狐疑。
“我也是觉着怪,这才回来告诉太太。”
“你叫人留意着些,看他到底去做什么。”
沈婆子急忙应道:“早就吩咐香玉了。一有消息就来告诉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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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令屋里,正要下地。
这些天,她躺得全身骨头都要发疼了。正想起身舒活下筋骨,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和下人们那种略带了些谨慎步伐完全不同,沉重而矫健,越来越近。她心微微一跳,急忙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公主怎么样了?”
徐若麟停住,问门外丫头香玉。
香玉原本是廖氏身边大丫头,特意给拨到了这里照顾阿令。
“和前些天差不多。时好时坏……”
徐若麟点了下头,进了屋。
黯淡夕阳昏光从窗棂里射入,照正躺床上阿令身上。她眼睛闭着,脸色仍不好,原本鲜艳如花一张嘴唇血色不显,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虚弱而可怜。
徐若麟停她床前,默默看了片刻,忽然回头对着香玉道:“你们替公主把行装收拾下,准备回云南。”
丫头们一怔,飞看了眼还躺床上阿令,面面相觑。香玉犹豫道:“大爷,公主这样子,怕是起不了身……”
徐若麟道:“给她预备了特制车,可以躺着。还有太医一路随行。不会有事。”
香玉见他神色凝重,急忙应是。
阿令眼睫微微一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望向徐若麟。
她看到他俯视着自己,神色暮光里显得很是平静,倒也看不出什么厌恶之色,呻/吟声渐大,低哼着道:“表哥……我还起不了身……你不能这样送我走……”
徐若麟道:“我今夜便动身南下,一路疾行,你不宜与我同行,故我会派专人护送。但你必须回去。这是万岁旨意,谁也无法违抗。”
卧病人,也不知道哪里来力气,阿令竟一下坐了起来,嚷道:“我不信!我留这里和皇帝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忽然要我回云南?你骗我!”
徐若麟道:“万岁为什么要你走,我不得而知,你也不必问。只是这里本就不是你该留地方。回去对你自己也好。免得你再这样病下去,倘若一个不好,真把身子毁了,到时恐怕十个巫女也救不了你。”
阿令原本就不大好脸色蓦然发白,圆睁双眼,“表哥,你什么意思?”
徐若麟回头,示意香玉等人暂都退出去,这才望向她,道:“你为什么久病不愈忽好忽坏,连太医也难下诊断?这你自己一定比我清楚。阿令,你是我表妹,你自小起,我便把你当家人看待,自然希望你好。你年纪不小了,也是个聪明姑娘,又早知道我态度。为什么还一定要和自己过不去,甚至拿自己性命来威胁我?你知道这是没用。”
阿令一张脸白得是没有人色,“表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失了处子之身,这才看不起我?我早就想跟说,只是一直没机会。你听我说,我并没有别男人。我只一心想着嫁你,又怎么可能会委身别男人?来这里之前,我本就不想当皇帝女人,知道皇后贤达,且因了咱们部族缘故,必定不会轻易降罪于我,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自己破了身,我至今清白……”
“不必说了!”徐若麟忽然打断了她,“我对这个没兴趣。对我来说,我想要,我自会去得。我不想要,哪怕……”他盯着她,声音渐渐严厉起来,“哪怕你真就这样病死了,我也不会因为同情而去迎合你半分。我言于此,你准备一下,稍后有人来接你出府。”
他说完,转身便要走。阿令却忽然从床上滚了下来,一把死死拽住他衣角,咬着牙道:“我不走!有皇帝话又如何?别当我不知道,一定是你从中弄了鬼!否则怎么这么巧,顾天雄早不作乱晚不作乱,偏这时候生事?我就不走!就是死,我也要死这里!”
徐若麟眉头,自进了这间屋后,第一次紧紧皱了起来。
“由不得你了。我知道这府里那位太太倒恨不得你留一辈子。只是如今,就算她想留你,恐怕也不敢违了上意!”
阿令死死盯他,忽然松开了手,幽幽一笑。
“表哥,告诉你也无妨。你说没错,我确实是服了毒,这才生病。表嫂一定告诉过你,我有一天湖心亭遇到她事。你不会忘记我对她说过那些话吧?你方才说,这府里那位太太恨不得我留一辈子,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我过来没几日,却也瞧得出来,她是见不得见你好。我知道你心里没我,我不乎。只要能这样留下,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想再回去做什么圣女,不想往后嫁给别人。你若不赶我走,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跟表嫂相处,绝不会给你惹麻烦……”
“我若不点头,你就索性把你先前皇后面前扯过谎闹大,我也别想脱得了干系,大家都别想好过,是吗?”徐若麟用一种无奈,甚至怜悯般目光看着她,叹了口气,“阿令,你确实病得不轻。你还是准备下吧,等下就会有人来接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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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屋里已经掌了灯。廖氏坐桌边,脸色被跳跃灯火照得半明半暗。
沈婆子急匆匆进来。刚刚她已经来过一趟,这是第二回了。
“太太,大爷去了后,阿令还闹着,又操了刀要自,嚷着要烧房子,却被老太太院里来几个婆子给架住,灌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人便软了下去,刚被送了出去——真是败事有余。叫我说,她要是真对自己下了手,哪怕是真点着了房子,那也好,好歹把事情闹大,他俩那点子丑事,到时候想遮也就遮不住了,捅到万岁爷跟前,那还不是迟早事……”
廖氏眉头紧皱,正怔忪着,忽然听见外头珍珠叫了声“大爷”,登时回过了神儿,和沈婆子对望一眼。
徐若麟早出晚归,一向极少到廖氏这院里。这时候,他居然过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出了与自己同样心思。
“太太,大爷求见。”
珍珠已经进来传话,面上也满是掩饰不住讶色。
“叫他进来吧。”
廖氏压下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应道。
徐若麟很入内。他并没有按照礼数向她见礼。只是停了屋子中间。身影被桌上明烛放大照投廖氏身后那面墙上,显得愈发高大,连屋子似乎都因他入内而变得窄仄了起来。
立一边沈婆子有些不满,却也不过撇了下嘴,并不敢发话。
廖氏倒丝毫不意样子。只半侧着脸,用眼角余光打量立自己跟前这个长子。见他神色肃穆地盯着自己,心咯噔一跳。顺手用手中帕子掩了下嘴,笑道:“若麟,你几日都外头忙着回不来,你媳妇儿想必也想着你了。此刻好容易回了,你不去多陪她,怎有空到了我这里?”
徐若麟道:“军令如山,我连夜就要动身出发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临行前,确实有些放不下我屋里媳妇儿。想来想去,阖府上下,也就太太您能信托了,我便特意到此,想请太太多多垂怜,我不时候,照看下她,若麟感激不。”说罢,这才朝她施了一礼。
廖氏心中那种不祥之感甚。面上却忙笑道:“她就是我儿媳妇,又有了身孕。便是不用你说,我也自当会照看。哪里就那么见外了。”
徐若麟点头,微微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大爷自然好放心。大奶奶那样一个和气人,谁见了不爱?太太定会把大奶奶当亲女儿般疼,您放心去就好了。”
沈婆子也不失时机地插嘴。
徐若麟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下。
沈婆子不解,“大爷笑什么?”
徐若麟道:“并没什么。只是看见沈妈妈,忽然想起件事。就前几天,河北河间府逮了个名叫周大人。起因是被人告发,说他谋反。被抓时,那周大报出了咱家名,说是远亲。府尹便报给我了。如今周大一家就我手里。我听他们说,竟是妈妈您远亲?先前几天事多,我一时也没顾上。正此刻方便,我便问一声,这人到底有没有胡诌?据他说,他从前住城外百里之外石帆村。这若是真,那人正是妈妈你远亲,他想来是被人诬告无疑。我放了他便是。”
徐若麟一提到周大之名时,沈婆子和廖氏便齐齐变了脸色。
当初秋蓼事后,为免留下把柄,廖氏叫沈婆子给了周大夫妇一大笔钱,打发他们回了河间府老家,严令不许再踏入金陵一步。当时周大夫妇拿了大钱,唯唯诺诺应了,很便离开。如今事情过去这么久,廖氏和沈婆子几乎已经忘了这事,没想到这时候,周大之名却忽然从徐若麟嘴里说出来,能不叫人心惊?
沈婆子慌忙看了廖氏一眼,一时应不出来,脸涨得通红。廖氏脸色是难看,死死盯着徐若麟。
徐若麟冷眼看了她主仆二人一眼,不动声色。
为了挖出这个周大,他确实还费了一番功夫。
之前据杨誉报,沈廷文和一个叫阿扣歌姬往来丛密,对她似乎很是迷恋,他自然留意了下这个歌姬。有次寻了个机会得见,只远远一眼,立刻便认了出来,正是徐家从前丫头秋蓼——他记忆力本就过人,且秋蓼从前徐家丫头里出挑,几次他跟前晃过,自然留下了印象。如今她比少女时虽微有变化,但眉间那颗小黑痣,让他确定她是秋蓼无疑。初念先前又正好曾对他说过,虫哥儿是秋蓼所生。只是她当时以为秋蓼死了。没想到她竟还活着,还与沈廷文好上了。
这个发现对于当时徐若麟来说,称不上有什么特殊价值。他也无意掺和廖氏和秋蓼之间恩怨,所以暂时搁置了下来。只是到了近,初念有孕,半道忽然杀出阿令,而阿令显然又与廖氏暗中达成了密谋,初念对他又不谅解——他只能先想办法把阿令弄走,这是要紧。
阿令生病,廖氏以徐耀祖之名阻拦她离开。面对这样一个看似死局结,徐若麟只能把主意打到了云南战事头上。他自然也知道朝廷迟早与顾天雄会有一战,赵琚甚至逼迫顾氏起事。只是顾天雄有了前次教训后,此番变得异常谨慎,执行“你动我不动”闭门策略。云总督刘睿立功心切,正为无法成事而焦心之时,忽然收到徐若麟密信,授他一计用以策反顾天雄手下干将张高与乔信。
刘睿从前也是赵琚燕京旧部,与徐若麟算不上深交,但关系尚可。收到他计策,大喜,立刻便执行。他找了擅长模仿笔迹之人,以顾天雄名义写了两封信,盛赞张高,贬低乔信,盖上同样伪造印鉴,故意将信瓤装错封,命人投送到张高乔信二人手上。乔信本就心胸狭窄,中计不平,借故与张高发生了冲突,过后闹到顾天雄跟前,顾天雄自然不认,说是奸人挑拨,乔信表面是平息了下来,心底是愤愤,觉得他偏袒对方,正好此时刘睿派了能言善辩之人前去劝降,他立即倒戈揭发顾氏密谋不轨证据,这才给了刘睿发兵借口。
徐若麟对云南局势,不夸张地说,比朝廷兵部还要了解。顾氏盘踞当地多年,云南众多土司中为大,根深叶茂,又借地形之利,绝不是泛泛之辈。反观刘睿,虽也算是个将才,但此人急功好利,又刚愎自用,极是轻视对手,一旦双方交手,胜负短时内恐怕难以决出。果然,战事发展未出他所料,他便自请上阵,藉此借皇帝之口,将阿令这个隐患强行带离出京。
这是必须。阿令滞留不走,不仅他夫妇之间永无宁日,一旦那些关于他和阿令谣言被有心人传到赵琚耳边,以赵琚为人,如今虽不会怎样,日后难免后患。而反过来说,一旦离开金陵,他又放心不下初念,尤其是让她对着廖氏。思前想后焦头烂额之际,他目光便落了虫哥儿身上。所以接下来一切便顺理成章了。他秘密找到了秋蓼,与她达成某种约定,然后如愿从她口中得知了当年周大一家人,这才有了此刻这样一番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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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出去!”
廖氏忽然道。
沈婆子恨恨看了眼徐若麟,满心不甘,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
廖氏脸色还是十分难看,但看起来却镇定了许多。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问道,话声有些尖锐。
徐若麟微微挑了下眉头,淡淡道:“如此我便不拐弯抹角了。实话说,我知道虫哥儿来历,也知道他是先帝大丧之时有。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倘若被人告发了,以咱们家如今门庭,万岁自然不至于太过怪罪,只是从今,三弟与虫哥儿二人,这一辈子就只能白身,子子孙孙,休想获取功名,遑论袭爵。我把话跟太太说白了吧,这魏国公爵,我本是半点也没念头,倘若三弟获罪,到时情势由不得人,太太也就休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了。太太是个明理人,当知道该如何办。”
廖氏肩膀微微发抖,死死盯着徐若麟,半晌,终于嘎声道:“你那个媳妇儿,我不会动她半跟汗毛。如此你可满意?”
徐若麟微微一笑,朝她躬身作了个揖,道:“那就多谢太太了。我记你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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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卡文卡得要死,写不出来。今天总算感觉渡过去了。。接下来没特殊情况话,还是会日。
谢谢大家。l*_*l
玉楼春 98第九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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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虽早出了正月,春寒却依旧料峭,晚上时,屋里还要生着炉取暖。kxnet
初念如今已经四个月身子了。但因人比先前还要瘦上几分,穿得厚时,丝毫看不出来有孕。只像此刻屋里穿得薄了,这才微微有些显怀。
门帘子被掀开,紫云手提个食盒进来,开盖取出里头盛出来羊乳羹,送了一盏到初念面前。素云递了另碗给果儿。
这两晚,因徐若麟一直忙着,连食宿也衙门解决了,果儿初念这边便待得晚些。
“外头这天黑压压,风吹得还寒嗖嗖。记得去年这会儿已经脱了袄子能穿夹衫了,如今却还要燃着炉子。今春来得,可真晚……”
紫云随口念叨了几句。
果儿望了眼窗口方向,窗外黑漆漆一片。她又悄悄看了眼自己继母。见她纤白一只手正捏了调羹柄,无意识般地慢慢搅着碗里羹,目光却落一侧桌面上,神情仿似有些恍惚。
她过了年八岁了。虽还无法完全理解大人世界,但这段日子以来,却也感觉出来了,父亲和继母之间,好像真出了问题。
往常,父亲外忙碌一天回来,倘若还早,继母有时也会很体贴地服侍他衣。一家三口难得一起坐下来吃饭时,听到他讲笑话趣事时,就算果儿听了觉得不怎么好笑,继母也会抿嘴一笑,或者嘲弄父亲笑话。父亲不但不会生气,反而显得很活。而且,就算有自己侧,父亲也会毫不避讳地表达他对继母关爱。比如,她过门槛时,他会扶她手。她坐下前,他会替她拉椅子放坐垫。他很自然地做着哪些本该丫头们做事。甚至,果儿有时候觉得,父亲对继母疼爱,要远远多余对自己疼爱。但她并不觉得妒忌。不必等到她长大,现果儿,凭了她感觉,她便隐隐知道了,自己和继母对于父亲来说,是他两种完全不同感情。她还记得有一回,就是元宵前一个傍晚,她四姑姑那里画了好几张过元宵用糊灯笼花样纸,想让继母帮着挑挑看,那一张适合糊挂自己门口灯笼,便去了她房。过去时,她房门口走廊上也不见一个丫头,门倒是开着,只静静垂着帘子而已。果儿掀开帘子探头进去张望,正要叫她时,忽然闭口了。
屋里头虽有一扇大屏风立着,却也挡不住她视线。原来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连身上朝服也没换掉,正和继母一道倚靠那排雕花西楹窗前。窗开着,帘子半卷,漏进一片金红色夕照。他正低头亲吻她,继母则柔顺地靠他怀里,仰着脸。她仿佛闭着眼睛,一双手也亲密地环抱住他腰身。
他们没有说话。四下里很是安静。静得果儿甚至仿佛能听见外头远远传来丫头们若有似无说话声。她慌忙屏住呼吸,紧紧抓着自己原本想让继母看那一叠灯笼花纸样,悄悄地溜走了。飞回到自己房里时候,宋氏看见她脸红红,还不放心地伸手探了下她额头,问她怎么了,被她搪塞了过去。
小小女孩儿,虽然还不太明白父亲和继母之间这种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是他们表达喜欢对方一种方式。果儿觉得自己很喜欢他们之间这种亲昵。夕阳金光里靠窗静静相拥那对侧影,让她看了很是震撼,却又十分安心。她觉得她一辈子大概也不会忘记当时看到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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