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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不倾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衮衮
“在下约束无方,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朗月清辉下,那人着一身月白衣衫踏着满地流光翩然走来,夜风卷起宽袖,上头jīng细暗纹于月华下流动,眉心朱砂煌煌衬其琅玉面容,恍若自画中走来。
“椿天生不能言语,言公子的问题,她委实回答不了。”
言澈促狭起双眼,自上而下细细扫过,团聚在xiōng口的yin霾渐渐拨云见日,那身锦绣华袍虽好,并不是中原之物,而他知道,那人是谁,只因在那中秋宴上曾有过一面之缘。
“丰臣大人?没想到,她竟是你们东瀛使团的人。”
墨色漾起,薄云滤去月华柔色,清冷触感笼在寂寥街头。夜风悠转而过,撩起二人发梢,厉眸对上沉静,就像往那幽静深潭用力掷下一柄吹毛立断的利刃,咚声过来后,便沉入水底再无回音。
银光骤起,只一个弹指的功夫就已赫然架在丰臣那玉质冰晶般的秀颈上,一寸一寸bī近,隐隐划出发丝般纤细的红线。
站在他身后的椿旋即拔出袖间匕首冲着言澈刺去,却被丰臣眼角递来的一记寒光生生挡了回去。看了眼他颈上寒光凛凛的利刃以及那抹越渐深重的殷红,怒意熊熊燃在眼中,却又不得不咬牙强压下去,瞪圆了一双眼退至一旁,依旧保持着握刀的姿势,随时可以给言澈迎头痛击。
“为什么?”
握在绣春刀上的手因用力过猛而不住发抖,千万问题嗡嗡回dàng在言澈脑中,开口时又都尽数哑在了那沉重的呼吸声里,厉眸如剑,直直扎进丰臣如春水般明净的眼眸中。
朱砂痣微微摇晃,闪动出一抹绚烂无邪的淡笑,清泠声音回dàng在空旷街道上,像是同时奏响了丝竹箜篌,却可吐出的话语却叫言澈怔愣直至愤怒。
“因为有趣。”
☆、地狱变
“有趣?”看着丰臣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言澈怔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曾在心中默默设想过无数答案,大至家国鏖战,小若私人恩怨,却唯独没想到竟会如此。
有趣?有趣?他说……有趣?
眉心朱砂痣被雪肌墨发衬得尤为出尘飘渺,只简简单单两个字从他口中轻吐而出,看似云淡风轻,却已然断送了数百条人命,以致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何为有趣?是将旁人戏耍在股掌间,好整以暇地看他们如何火急火燎垂死挣扎最后还是栽在了自己设下的陷阱之中来的有趣?还是无需他费心巴力,只在一旁烹茶煮酒便能笑看旁人死于非命,兵不血刃来的有趣?
架在丰臣脖颈上的银刃因他心绪波动而松懈了几分,旋即又聚起更深的怒意抵在他喉间:“不知丰臣大人可愿见识一下更有趣的事?”
利刃贴近,丝丝腥红自刀口渗出,顺着那光洁无瑕的脖颈徐徐淌下,于月白衣襟上绽出妖娆嫣色花盏,夜风拂过,泅出慎人腥香。
丰臣却并不在意,依旧保持着他那三月初春般的笑容,气息心跳无丝毫紊乱,就好像那柄寒刀并非架在他身上似的。通透如他,闻弦音而知雅意,不假思索道:“言公子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可惜了。”清泠的声音落进言澈耳中,不紧不缓,像是在同普通友人饮茶闲谈一般自然。
“为了言公子自身,又或者说,是为了言公子最珍爱的人考虑,此间趣味,还望三思。”
言澈挑挑眉,微眯双眼自上方打量他,想寻出他举止言谈中的些微差池加以润色,变作致命武器紧攥在自己手中。
沉默自厉眸与笑眼中化开,就好像一颗石子无意间坠落深渊古潭却再也寻不出踪迹。二人就这么对峙许久,久到言澈背上的冷汗悉数被秋风卷走,徒留刺骨冰寒。多年养成的警觉xing不断敲打他的神经,不胜其烦地告诫着自己,眼前这人,很危险,越是笑得灿烂,就越是危险。银光再次划破墨色,却是低沉入鞘声。
“多谢言公子不杀之恩。”
丰臣淡笑着拱手作了个揖,扬起脖子,殷红犹在他只浑做不知,还是那副和煦恬淡模样,如霁月清风,但这笑意终归不达眼底。
“黑火原料,可是你们提供给冥火教的?”
一阵风无意经过,丰臣从容整理起衣摆上的褶皱:“本来我们也挺犯难,不知这么大批量的原料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混入铁桶般严密的京城里来?你说巧不巧,这东厂刚好有几批私盐也要进城,我们便借了一份力。”细长双眼忽然闪动,惊喜地转向言澈:“对了!这还要感谢言公子帮忙,将我们的痕迹从私盐案中抹去,倒省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麦色手掌紧紧团簇成拳,指节隐隐泛白,愤怒与恶心感jiāo叠在心口,绞得他面色铁青,落到嘴角,却只化作一声冷笑,较之那数九寒天里的风雪还要来的凛冽。没想到,就连他自己也被利用了,当真讽刺!
丰臣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会他生气的模样,似乎很是受用,嘴角上扬的弧度又深了几许:“本来我也只是好奇,这赛姑娘究竟要如何将这么大批量的黑火挪进那宫墙之内,没承想他们竟找到了一位火器高手帮他们改造黑火,只需燃上一点就能zhà毁一座数丈高的阁楼。”
“于是你便又帮了他们一帮,将这批改良后的黑火藏匿在东瀛进贡的香料里偷运进了宫墙?”秋风凄凄,皓月敛去华色,整条街道只余幢幢屋楼黑影,衬得言澈双眼尤为冰凉,“为以防万一,你还命身后那位姑娘乔装混入宫中,亲手cāo刀,点燃那至关重要的火信子。”
月白色宽袖于风中猎猎作响,丰臣笑意晏晏地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继续侧耳恭听自己的丰功伟绩。
“东窗事发后为防事情败露,你们又以雷霆手段迅速除去那位制火高手,也就是吉祥铺的老板,我说的可对?”
“分毫不差。”
“那你为什么又要易容成说书先生的模样,骗我们去那吉祥铺!”话锋陡转直下,带着不容反驳的气愤直bī向丰臣。
月白华袍之上,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终有漾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转瞬即逝:“竟被你猜到了。”
“哼,而且还是两次。”言澈昂起下巴,双眼微眯不耐道,“将我们骗去后,又将邵铭也诓了去,只为叫我们亲眼瞧见那人被杀。店铺后头明明就有小门却故意留在里头,待我们察觉异样,然后又将我们引向那无归道。这些事恐怕就连赛雪心也被你闷在鼓里。”
丰臣垂眸失笑:“她倒是个有趣的女子,明知是飞蛾扑火之事还硬是要做。”
“可你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她。”
夜凉如水,星辰黯淡,却终抵不过人心冷漠。
“我为何要帮她?”丰臣挑起一边眉毛,嘴角擒出一丝冷笑,不知是在嘲笑眼前这人的愠气,还是在嘲笑别处某人的无知,“我与她,本就是一场jiāo易,我给了她想要的东西,也从她那取来了我要的答案,如此而已。这场jiāo易早在那批黑火进京后就已经了结,至于这接下来的事,全凭我意愿罢了。”
从容之风流转在丰臣垂手伫足之间,就好像这天地万物于他而言皆无足轻重,那样的淡然,只怕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影响其分毫。悠悠xing命前,也难怪他能轻易说出“有趣”二字。
“丰臣大人如此坦dàng,就不怕我也从了自己的意愿,将你结果在这?”
长街寂寂,利刃出鞘声显得更加刺耳慎人,点点寒光明灭在言澈右手间,但见他促狭着双眼,视线自下而上一一移过他周身,从额间到双目,由下颌至脖颈,如同一条du蛇盘踞在丛间,双眸yin森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猎物,嘶嘶吐着du信子。
“不,你不会的。”
夜风撩起丰臣的衣摆,却并未紊乱他的气息。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你同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不一样,你的怜悯之心不允许你这么做。”
“哈哈哈哈哈哈,怜悯?”言澈忍不住大笑三声,鄙夷地望向眼前那人,“我为何要怜悯你?”
“言公子误会了,这个‘怜悯’指的,自然是这里住着的各位。”丰臣缓缓抬起右手指向半空,却又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若我不幸命丧于此,东瀛那头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两国jiāo战之日必不远矣。”
言澈皱紧眉头,嘴角嘲意不言而喻。
“当然,以你们大明朝的实力,或许并不在意打这么一场战,只是……”丰臣缓缓上前一步,正面迎上言澈提防的目光,“言公子会在意。”
言澈心头猛然一跳,眉心“川”字愈加明显。
“这场战争遑论输赢,最终受苦的只会是那黎明百姓,或许那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你会,不是吗?”
丰臣的笑,如三月春风,温润至极,却叫言澈自心底不断流淌出寒意。他虽极力掩饰,可只那踉跄的一步还是被丰臣全然看穿。
“言公子果然纯善





名花不倾国 第 33 章
,在下佩服。”皓月清辉撒下,反衬得月白衣袍清冷至极,像是万丈冰原下深藏的利剑,不见锋芒,却杀意尽现。
“更深露重,在下便不再叨扰,言公子也该尽早回去,免叫你心上那位姑娘担心。”白袍轻动,踩着一地碎光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直静默在旁边的椿瞧见言澈此时神思不太集中,想起自己来这后受到的所有屈辱皆由他们而起,狠意滚上心头,手中的匕首缓缓抬起,映出一张扭曲狰狞的面容,想要斩草除根却听到后头响起一声冰冷呼唤:“椿,还不快跟上。”扭头正对上那人凌厉的眸子,身子不由微颤,迟疑良久,终是愤愤剜了言澈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言公子最好快些回去,适才我听手下的人说,林姑娘独自一人去追她哥哥去了。五年弹指一瞬,物是人非,只怕那西骓早已不记得什么兄妹情谊了。”
夜风携来清泠声音,言澈恍然醒悟过来,仓皇望了眼吉庆街方向。火舌早已冲破地界,煌煌耀红了半边天际,脑海里嗡声zhà响,心头似突然被人绞住一般,奇痛无比。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火光,铺天盖地的火龙卷起墨黑灰烬向着孑然立在下方的林鸾咆哮着猛扑过来,炽热流火飞窜在她身旁,腥红一片。
灼火呼啸之中,林鸾并未因畏惧而紧闭上双眼,反倒将双眸睁得更大,死死盯着灼眼火光后头的两个身影,一妖娆一刚毅。葱白小指紧握成拳,似乎只有这样才有勇气不让自己倒下,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喑哑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一句话,却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你的家事,自己处理好,我先行一步。”赛雪心最后觑了眼这对兄妹,留下一句冷笑便拂袖离去。
炽烈火光慢慢退去,那人静静站在火光之中,明明是玄衣加身,落在林鸾眼中,却同周边一样,通身火红,恍若血玉般灼眼,却充斥着杀戮的气息。
“哥哥!”
“呵,谁是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双十一啦!!!
☆、绝弦曲
“哥哥!”
出门前,林鸾虽已于心中思忖再三打定主意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能动摇本心,可今时今刻再见到他,xiōng腔内涌起的阵阵热cháo还是叫她难以平静,就连绣春刀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不要叫我我哥哥!若我没记错的话,林总旗的哥哥林烨早在五年前就已然葬身火海,尸骨无存!我是西骓,就是那宫宴纵火案的主谋,你们这群朝廷鹰爪孙四海缉捕的要犯西骓。”
淡淡笑意绘在他嘴角,原本就冷峻的面容眼下又添了几层寒意,纵使周身烈火盘踞亦分毫不减其锐利。眸色疏离似覆着层千年不化的霜雪,腥红火光跳动在他眼中,扭曲了他的容颜,衬上那道可怖疤痕,让他在瞬息间恍若yin沉偏执的神魔一般。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林鸾无力地动了动微微发颤的嘴chún,艰难从齿间磨出一句话来,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明明想给他一个微笑,可一开口,杏子眼中却先染上了一层薄薄泪光,将面前这位嗜血冷漠的杀手身影模糊开去,仍旧无法同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重合。
“为什么不会是我?”西骓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看似漫不经心地抬手抚过剑身,在剑尖上轻弹了一下。
脆响落在林鸾耳中,似翠玉掷地,却又一次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心窝处的抽痛感,心乱如麻。那是林烨舞剑动手前的习惯,即便她多么不愿相信,现在却再也不能诓骗麻痹自己了。
西骓就是林烨,林烨就是西骓。
五年前的那场巨变,他没有死,而且还活成了另一副模样。又或者说,死去的是彼时那兰芝玉树般的温润少年林烨,而活下来的却是嗜血如命的冥火教残bào教徒西骓。
林鸾始终不太明白,当年那个赤心忠胆的哥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也是那场变故的受害者,更加无法相信昔日致敬致爱的哥哥会被那场大火全盘抹杀,像是重塑了骨血,却唯独偷换了一颗赤子之心。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任凭冷硬的刀柄在她手心嵌出红印她也浑然不知。
地下火舌已冲破阻隔疯狂侵略过吉庆街上的每一寸土地,霎时民怨载道,哀鸿遍野。此情此景,她最该应该做的,便是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站在她眼前的这个穷凶极恶之徒一刀绞杀,告慰那些无辜丧命之人。可握刀右手却始终没有力气抬起,颤抖间,左腕间的袖箭更像是一条柔弱无骨的du蛇,贴肤游走,嘶嘶露着世间最du的牙静候她的答案。
见她久久不回话,西骓干脆持剑上前一步,声音也随之yin沉起来:“这五年,只怕林总旗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明明是句兄妹间寻常关切的问话,经他口中说出,反而显得无比悲凉嘲讽。
“三皇子下场如何?林家下场如何?我背井离乡,受尽欺凌,又是拜谁所赐!”腥红火光应声呼啸,映出他那狰狞面容,额角bào起的青筋犹在,倏尔又勾起嘴角冷声道,“可你呢?你竟还同他们沆瀣一气,甘愿沦为朝廷鹰犬。在下敢问林总旗一句,是否还记得那日来林府抄家的人,穿的是什么衣服?”
“这不一样。”林鸾死死咬住下chún,摆过脸去不看他。
“不一样?呵。”西骓笑意越发冷淡,“真没想到你竟还如此天真可笑,这朝廷的秉xing,何曾改过?”
“朝廷固然有错,可你是否又曾想过,这京城里住着的远不只有那些身居高位,钟鸣鼎食的rou食者,更多的是普通百姓!你难道都忘了爹爹以前曾带我们同他们一道下过地,撑过船,出过摊吗?那些东瀛人安的什么心你不是不知道,勾结他们无异于自毁城墙,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些勤勤恳恳的小老百姓!”杏眼似再也蓄不住浓重水意,泪珠儿便断线般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滑落,“树无根不立,根离树不活,你这么做让爹爹如何在九泉之下好好安歇?”
“这我当然知道!何时需要你来提醒?”西骓的眼里似乎也跟着灼上了火光,直直盯着眼前这纤瘦身影,想是要将她刻入骨髓,“你可知,我流亡在外的这些年,都遇见了些什么样的人?”
嘴角讽意加深,不等林鸾回话他又自顾自回答道:“边疆苦寒,就在我饿晕在街头的时候,救济我的是一个被官府敲诈落魄的商贾人家;还有那从家中衾被中分出一半棉花为我赶制冬衣的姑娘,她是受尽□□从京城逃亡至此的;甚至还有被苛捐杂税压弯腰的农夫,替上司顶罪的小吏……这些人,可都是自愿入我冥火教的,多年蛰伏,只为有朝一日能洗雪前耻,即便知道是螳臂当车,也要往你们身上狠狠捅上一刀!”
西骓越说越亢奋,眼中灼灼漾起奇异光芒:“林大人最爱的大明朝,已经病了!从根烂到骨子里,就像我们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表面上瞧着歌舞升平,实则内里早就被蛀空了!敢问林总旗,你既已知晓,你那锦衣玉食的生活,都是从我们血rou之躯上榨干而来的,你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吗?啊!?”
林鸾错愕在原地,眼神闪烁,始终不敢看他。充斥在四周的灼热气流炙烤得她身心俱疲,她不想再思考什么,只觉头疼得紧。抬手揉在额间,才发现双手已颤抖到不能自已。
心安理得,这五年,她何曾有过片刻心安!比起中秋那日,眼下的的漫天火龙更似当初红焰,肆意攀爬在自家青砖黛瓦之上,任凭她如何哭泣,如何祈求也不见它褪去半分。
“我也不奢望你能理解,毕竟像你这般沉溺享乐,不曾从云端跌落下来的人,怎会理解我们的心酸苦楚?你我二人,就此了断。”银光闪现,玄色衣摆被赫然裁成两半,断裂处干脆利落不掺半点犹疑,碎布于热流中缓缓落下,沾染火星后,只一瞬便化为灰烬。
割袍断义,两不相欠。
西骓最后看了眼她颤抖的身影,眼神疏离不带丝毫感情。林烨该尽的情分,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消弭在了人世,现在的西骓,只是徒留了他的残躯,在人世间苟延残喘罢了,何必再连累她呢?夜风卷来几颗火星,落在他衣角上,他只垂眸觑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就当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自身后袭来,好在他反应敏捷,俯身避开利刃,又随手捡起一块废墟中的木牌挡在前头,银光一扫,木牌登时被劈作两半。西骓也不甘示弱,旋即提剑挥去,化守为攻,锋芒紧bī,林鸾不得不收刀后翻,躲开他的攻势。
“一晃五年,你的身手进益不少呀。”
讽刺的语调不由让林鸾缩了缩脖子,双眸只盯着他手中长剑,不曾挪开分毫。她果然,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已经做错了,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错?”西骓忍不住大笑起来,“对!我的确有错,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当日在皇宫起了善心放走了你,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场变故,更不会让我们冥火教的一众弟兄再次流离失所!”
话音刚落,西骓就如鬼魅般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完全超乎林鸾想象。她无处躲闪,只能挥刀与他正面对抗。
利刃想接发出刺耳声响,借着反光,林鸾瞧得更加清晰。他瘦了,也黑了。比起五年前,这副温润面庞已被岁月打磨出了分明棱角,锐利难当,犹是那道伤疤,触目惊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些他曾受过的屈辱。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揉搓了一下,林鸾仰头强忍住眼中水意开口喑哑道:“就算这世道如何不公,也不该为一己私yu累及无辜,我认同你要改变这世道的想法,但绝不赞成你如此妄为,父亲定然也不会愿看道你堕落至此!”
西骓眉头一皱,发力将她推开:“你的意思是,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既是从内里开始腐朽的,那便从内里开始整治,一一拔去那些蛀虫,重还这苍天古木以勃勃生机!”林鸾挥了挥绣春刀,刀尖斜向下头,头却高高昂起,秀眉凝结坚决,第一次正视他嘲讽的目光。
西骓再次失笑:“原以为你是天真未脱稚气,现在看来,你纯粹是愚钝无知至极!”
寒光再次迎上,走刀过招远快于方才。西骓的招式重在进攻,以快制胜,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林鸾深谙这点,焦灼对峙中反倒沉下心来摆开架势,不露丝毫破绽。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数丈高的阁楼应声倒下,炽热火流卷起漫漫灰烬将二人团团裹挟。这次,谁都没有妥协,谁都不愿躲避,五年积怨已将他们骨血中仅存的丝缕牵绊尽数斩断,到今日终于彻底bào发,同这火龙一般直冲霄汉,非一方倒下不肯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洗个澡回来再码今天的
☆、镇魂调
冷夜之下,业火之中,昔日繁华热闹的吉庆街早已不复荣光。周围楼宇全部燃烧,火焰自四面八方压下,黑烟滚滚漫起,笼罩在上空久久无法消散开去。烈火之中唯一还未烧到的地方,便是他们二人脚下这方寸之所。
西骓疾风骤雨般的攻势很快就叫林鸾难以招架,气息变得急促,脚下趔趄,步子也跟着凌乱起来,只那双杏子眼依旧明亮,好似阳春三月,晨光微熹,枝头新抽芽的翠叶尖上挂着的晶莹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绚出气色光泽,直夺人眼球。
恍惚间,周遭烈火灼然,万物衰败的景象逐渐模糊,利刃相接发出的刺耳撞击声也随之淡化,看着眼前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姑娘,时光仿佛又倒退回了那个夏日。
du日当空,满园蝉鸣此起彼伏,时骤时急,低低压在耳畔,吵得人心烦。一树树合欢花开得如云如雾,无风自落。妖艳花盏于风中摇曳生俏,那近乎燃烧的色彩同这赤红火焰一般熊熊于屋檐半空,叫人一时挪不看眼。
眼前还是那张桃花面,只是两颊婴儿肥尚未脱去,显得yòu圆可爱,身子也没现在这般纤瘦高挑。暑气过甚,双颊微生出两朵红晕,衬上她那认真严肃的神情,反而更加招人怜惜。
“要不就歇一会吧。”林烨抬手拂去额间的汗水,从怀中掏出帕巾,蹲下身子为她擦拭汗珠。rou嘟嘟的小脸乖巧被他捧在手心,柔嫩触感透过单薄软绸传来,他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哥哥,我刚刚那招,做得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林鸾眨巴着双眼,比划起手中木剑询问道。
林烨起身揉了揉她发髻上的两个小鬏,她年纪尚yòu,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自是无法将这招式模仿地惟妙惟肖,不过比起之前真要好上许多,便和煦笑道:“阿鸾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透,这么难的招式几天就练成了,只怕日后就连哥哥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真的!”
杏子眼仰望,如同夜里满空的繁星一般闪烁,笑靥如花,将这满园芳华都盖了下去,叫人忍不住想多夸几句,可林烨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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