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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风景如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笛儿
画尘慌乱地关上抽屉,心突突地跳得很快。原来,他也可以这般细腻,这般体贴,这般周到,这般······一摸脸,滚烫!





何处风景如画 第27章 沉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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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你
用所有的眼睛和所有的距离
就像风住了
风又起
————冯唐
晟华的年会放在晟华百货的顶楼举行,那儿是一个楼顶花园,有着自动开关的玻璃屋顶。这是参照伦敦著名的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的创意。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在楼顶上建了一个四百平米的小型人工湖,灌入大量染成明亮薄荷绿色的水,配十条迷你小船。人们可以在屋顶划船,也可以在一边的鸡尾酒吧聊业务喝酒,试吃新产品。晟华的楼顶花园已是滨江一处著名的景点,里面四季常绿,花的品种也是非常罕见。
今晚,员工们稍微把花园改建了下,腾出一块宽敞的空地,在花与树之间,放着一张张藤制的桌椅,中间有个舞台,国内一支著名的乐队在演奏一首欢快的舞曲,瞬间就让气氛白热化了。就在这悠扬的音符之间,名流商贾,显著权贵,陆续到场。
在一块绿色的草坪上,摆放着几张长条的餐桌,上面准备了精致的自助餐,穿着浆洗得笔挺制服的侍者,挺拨地站成一排,朝来宾微笑颔首。
晟茂谷和华杨盛妆打扮,站在月亮状的园门前迎接客人。到底是读过不少书,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他们没沾上丝毫的市侩,举手投足仍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晟茂谷中等个子,微微有点发福。华杨人到中年,温婉秀雅。这两人站在一块,怎么看都是一幅和谐的画面,坊间那些关于两人谍战剧的传说,似乎不太像真的。
荣发一行是在中间到的,四位男士都是西装毕挺,数邢程最出众,墨绿西服配蓝色白花领带,成熟之中多了抹从容不迫的尔雅不凡。荀念玉穿了件修身的火红连衣裙,微微透着点小性感。胸口别着一只树熊胸针,灯光下,华光璀璨,价值应该非常不菲,这似乎也是她最近收的礼物之一。画尘最普通,差不多和上班一样的装扮。她又不是贵宾,只是个随从,装扮再漂亮也是一片不起眼的叶子。今晚,吃好玩好就行。于是,一进门,她就朝自助餐桌直瞄。
什么香气?画尘嗅嗅鼻子,像是迷迭香和橄榄油的味道,嘴巴里顿时分泌口水。
她喜欢迷迭香,喜欢它的香气,喜欢它的名字。英国最著名的畅销女作家索菲·金塞拉写过一本书叫《家政女王》,讲一个被同事栽脏的女律师,不幸流落到一个美丽的小镇,成了一户人家的厨师,在那儿她遇见一位英俊的园丁。清晨,花儿上还沾着露水时,她提着篮子,走进花园,园丁给她割上一把迷迭香,让她做食物的香草。她看着他修剪花枝,看着他矫健的后背,突地,迷失了方向,那些仇恨、恩怨,都不再重要。这是再美妙不过的相遇。迷迭香,是散发着芳香的药草。它的香气,令人惊艳,令人幸福到眩晕。
走近长条桌一看,晟华好大作派,自助餐都是法式大餐。前菜有柳橙红酒烤鸭。蒜蓉蜗牛等,主菜则有经典的法式香烤小羊排、杏仁片河鳟鱼,色拉和浓汤更是琳琅满目,西点也是盘盘诱人。在桌边,单独支了个架子,上面是一口大铁锅,黄灿灿的米饭中,出没着鱼片、牡蛎、墨鱼圈和番红花、洋葱、三色椒,这是海鲜饭,要留到最后吃,不然这饭会盖住其他菜的美味。
其实这里还不是最吸引人注目的,在舞台的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品,让人眼红心跳的苹果系列、名牌电子产品、相机、包包、化妆品······今晚,无论是身份显赫的贵宾,还是晟华的清洁工,都机遇同等。这怎能不让人兴奋呢?何况平时高高在上的高层们,今天可以肆意地调侃、起哄。这不,主持人一宣布年会开始,晟华的员工们就闹着晟茂谷和华杨表演节目。两人清唱了首《夫妻双双把家还》,众人不罢休,嚷着再来一首。晟茂谷看看华杨,华扬说,要不,我们朗诵首诗。
舒婷的《母亲》!这一开口,把大伙儿全给震住了。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像是科班出身。
印学文是和父亲印泽于一同来的,他穿了件深红色的西服。印泽于领着他,和一帮商界朋友打了圈招呼,他看见邢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你说哪位是晟小姐?”美女是不少,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的,他瞧着哪个都像,哪个又都不像。
邢程目不转睛地看着朗诵的晟茂谷和华杨,“她应该不在这里吧!”
“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晟华未来的主人,如果在,不应该尽职地出来招呼客人么?难道她玩卧底,隐身于市井之中?那是电视剧,你别入戏太深。”邢程掩饰地咳嗽了两声,他从进来,已巡睃了两遍。都是马岚的那通话,不然他会淡定自如许多。穿得这么显目,他承认心里面是有那么一丝丝想法。挪开视线找画尘,吃什么呢,嘴巴塞得鼓鼓的,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姑娘!他的脸上不由自主浮出一丝温柔。
印学文愣了愣,也对呀,突然就觉得有点没劲,他今天可是特地来见晟小姐的。他看了会舞台上的朗诵,把杯中的酒喝光,撇了撇嘴,“不知这两个斯文人当年是什么勇气下海捞第一桶金的?”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两人同时回头。一棵形状像皇冠的树下,站着一个骨质清秀的女子,皮肤微暗,鼻子高挺,眼睛有点散漫又有点侵略,有点儿像国际名模凯特·莫丝。她用冰冷的眼神扫了扫两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人的贪念可以胆大包天。”
印学文本能地排斥这个像形状怪异的古乐器女人,瘦如难民,而且还有点愤世嫉俗的样。他懒得理睬,拍拍邢程的肩,钻进人群,自己找乐子去了。
邢程浅浅地点了下头,也无意交谈。这里毕竟是晟华,公然评论两位当家人,似乎不太好。他越过女子,去了洗手间。出来时,没想到女子等在外面,挑了眉梢,瘦削的手指中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邢程恍惚了下,那女子凑了过来:“有火吗?”
邢程礼貌地给她点上火,女子姿势很老练,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真是巧,又遇上了,贵姓?”
“我姓邢,叫邢程。”邢程不习惯这女子的作派,便让自己做了个笑脸,转身要走。
“百家姓里有这个姓?你忽悠人吧!”
邢程停下脚步,把目光移过来放在她脸上,耐着性子笑笑,“邢应该是属于大姓。历史上姓邢的名人有三国时的邢贞、北齐时的邢峙、魏文帝时的邢庸、明朝时的邢献之等等,当代的有哲学家邢贲思、散文家邢世嘉、清华大学博士生导师邢新会、播音员邢质斌······”
女子笑得烟都掉在地上了。“搜集得不少呀,我想你一定是那种苦读很多年,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的农家小孩,虽然现在混得不错,但是骨子里的自卑感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你······”邢程脸色发青,心像被一颗长刺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女子俏皮地挤挤眼。“如果我说错了,我道歉。我读过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是关于动物的。动物和人一样,为了掩盖自己的弱点,通常都会张牙舞爪地做出一幅强大的样子······哈哈,我打住,再说下去,你会不会打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超出了邢程对女子所有的认知。说她冒失,不如说她非常自信;说她唐突,不如说她锐利;说她无礼,不如说她狂野······猜疑之中,邢程生出了一点好奇。
女子眼睛像是x光,一下就看穿了邢程。“想知道我是谁?我朋友们都叫我思考者,我允许你叫我沉思!从你一进门,我就在看你。这一屋子的人,数你最有趣。”
沉思?晟思?邢程心中一动,脑子开了下小差。
“我讨厌和商人打交道。中国有模有样的商人,他们的第一桶金赚得不清不白,真要追究起来,有几个没原罪。你呢,是做什么的?”女子问道。
“你能掐会算,继续呀!”邢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子,她也不躲避,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
舞台上第一轮抽奖已经结束,一位职员抽到了苹果迷你,激动得又叫又笑。音乐悄然响起,三三两两的人拥抱着开始起舞。“不问了。陪我跳个舞。”命令的口吻。
“如果我说不呢?”
“你会后悔的哦!”女子又笑了,手朝邢程伸过去。“我喜欢这支曲子,快点,不要错过。”
像是被催眠般,或者是实在没有理由去拒绝。邢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向屋中央。女子很会跳,根本无需他的引领。而且她的五官这样近距离地看,越发立体。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子如此贴面接触,邢程有点不自然。在一个转弯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下站在长条桌边的画尘。天啦,这一晚,她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好像在那儿就没挪地。
画尘其实已经饱了,可是没事做,又不认识人,她就站在那专心研究起食物来。后悔没带相机,这样的色相,不是时时都能看到的。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黑银色的小狗,眼睛小小的,身上还穿了件雪白的毛线衣,四只脚上套着秀气的小脚套,这使它跑走起来有点重心不稳,像在往前跳跃。大概也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它颠颠地跑到桌边,哼了哼,友好地蹭上画尘的腿。
画尘开始以为是碰到了花草,侧了侧身子。小狗又靠了过来,轻轻“汪汪”了两声。画尘低头一看,脸腾地没了血色,呼吸立刻窒住。小狗感觉不到她的友好,抗议地又叫了两声。画尘抬起手,想把小狗赶走,告诉它我俩不是一国的。可是四肢不听使唤,像断了线的木偶,身子软绵绵地往桌下倒去。小狗一激动,凑近了她的脸。眼前蓦地一黑,就在黑暗快要压垮她之前,画尘看见了邢程,臂弯里挽着一个明媚鲜妍的女子,她想叫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曲终了,女子慢腾腾的抽回手臂,最后只留下一只手指牢牢地勾住邢程的指头。“记住我的名字哦,我要撤了。后会有期?”
如何后会?有期是哪天?邢程使劲吸了一口气,她没留下手机号码,没告诉他家在哪个方向、在哪里工作······等女子一离开,他连忙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马岚的电话。
马岚像是不方便,过了好一会才接听。
邢程没寒暄,忙不迭地问:“晟茂谷的女儿是不是叫晟思。”滨江人一般前鼻音后鼻音混淆不清,把“沉”念成“晟”,是常有的事。
马岚怔住,“你现在哪?”
“晟华百货!我遇到一个女子,非常特别,讲话肆无忌惮,有些骄横。她说她叫沉思。”
马岚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啊”了一声,“你别挂电话,我问下我公公。”
又过了一会,马岚的声音又响起,像是特别的亢奋。“她······对你感觉好不好?”
邢程保守地回道:“现在谈不上感觉,就一起跳了支舞。她是?”
“她不是晟茂谷的女儿,她是真叫沉思。你应该知道滨江的市长姓什么吧!”
邢程惊住了。
“邢程,你要紧紧地把握住哦,机不再来,时不再有,这是上天对你的厚爱。沉思是国家马术队的,现在可能退役了,前几年一直在香港训练。过两天,我把情况都摸仔细了,再和你联系。”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邢程已经听不到马岚的声音了,整个身体像被抽空了,灵魂浮在半空中,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像哭,又像笑。年会是何时结束的,他怎么回的荣发,都记不起来了,直到推开车门,被夜风呛了一口,他回头看看。小郑娴熟地把车倒进车库,任京今晚抽到了一个兰蔻的大礼包,对着礼包失魂落魄的,大概触景生情,想起刚分手的女友了。
“阮秘书呢?”他突然想起。去晟华,他们一行是两辆车。冯副总、荀念玉和宋思远一辆,任京和画尘和他同一辆。
任京眨眨眼睛,看小郑。小郑一脸茫然,他是司机,一直呆在会客室里看电视,那个楼顶,他连个边都没挨着。
“肯定和荀特助一块搭宋总的车了,如果找不到车,她会给我们打电话的。”任京说道。
小郑点点头。
邢程掏出手机,画尘鼓着嘴巴吃东西的样子不住地在他脑海里忽隐忽现。像是看着墙外的人在荡秋千,一会儿出现在这头,一会儿出现在那头。
人太多,音乐声太响,画尘的那一倒地,就像一粒尘埃悠然落下,就连站在旁边的侍者都没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给了舞台,第二轮抽奖已经结束,舞台上正在上演一场珠宝秀,走秀的是请来和名模和明星。他们的风采、服饰、品位,那些大粒的珠宝,看的人眼睛花了、直了。宾客们争取与他们合影,闪光灯亮成一片。
最先察觉画尘异常的竟然是晟茂谷,他离画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里站满了宾客。他像一股巨浪瞬间冲开了所有的堤坝,疾风劲草般来到了画尘身边。“这个畜生是谁带来的?”他一脚踢飞那只用无辜目光巴巴看着他的小狗,朝迅速过来的保安队长低吼道。
保安队长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没注意。”
“难道你是颗盆栽,我花高薪请你是为了装饰这个花园的?”儒雅的人给人感觉任何时候都会顾及礼节,实际上一旦火起来,无论气势还是言语,杀气更胜一筹。
“对不起,董事长。实在是······”保安队长朝舞台四周喧嚣的人潮看了看,把“力不从心”四个字嚼碎了,又吞回肚中。
晟茂谷抱起画尘,重重闭上眼。“明天到财务室领遣退金吧!我想理由你自己明白的。”
保安队长慌了,“董事长,我······我······”
晟茂谷哪里还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冷地越过他。一个打扮得很富贵的中年妇人踩着高跟鞋,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抱起倒在地上呜呜叫着的小狗,心疼不已。“告诉妈妈,哪个丧尽天良的人踢你了?”
晟茂谷走到她面前,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中年妇人眼珠差点瞪出来,她看错了、听错了?这是晟茂谷吗?
“她是滨江一建的董事长夫人。”一个侍者低声说了一句。晟茂谷站住,朝声音的来处看了看,这次说了三个字,“你也滚!”




何处风景如画 第28章 沉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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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被巨浪打得晕头转向的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致地把目光落在晟茂谷怀中的画尘身上,接着,又缓缓看向在一边默然站着的华杨。她的目光充斥着深邃、平静,又加些骤然而至的冰冷和决绝。
几人黯然闭上嘴。晟茂谷如此失控、失态、粗暴、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果真不能以貌取人。气质温雅、斯文,不代表人品就温雅、斯文。晟夫人多年来孜孜不倦地追踪、监视,其实是情非得己,很有必要。
荀念玉悠闲地握着一支高脚杯,把里面的酒晃来晃去,她是不屑和晟华那帮员工挤到一起的,她好歹是贵宾。但她也不会像画尘那样眼里只看到食物,只有司机和助理才在这种场合大吃大喝,她是高级主管。她看食物的目光可以用“憎恶”两个字来形容。在她中考的那一年,她的父亲和隔壁的阿姨一块失踪了,至今都杳无音讯。关于此事,邻居间有许多种版本,她的母亲却固执地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一起偶然事件。但母亲也没积极地寻找,从此,她爱上了食物,冰箱像是她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时半刻都不能分开。她死于暴饮暴食,年仅四十。
荀念玉认识的人有限,那些人忙于结识平时无缘结识的人,对她就浅浅地点下头,没空说话的。她悠哉地绕花园一圈,看了看滨江的夜景。
从画尘倒地到晟茂谷发飙,荀念玉刚好站在那个古式古香的酒架旁,距离风暴中心不过五米,没有一片叶、一朵花挡住她的视线。她想她是被惊住了,以至于有很长时间,脑子不知该如何运转,呼吸也有点紊乱。当她把目光转向头挨着头正耳语的宋思远和冯副总,紧绷的双肩才慢慢放下来。她举起酒杯,喝了口香槟。她的酒量一般,不知怎么,今天这一口就像有点醉了。
这应该算是年会上的一个小花絮、小插曲,没有几人的情绪被影响到。半小时后,晟茂谷又风度翩翩地穿梭在宾客中间,歌继续,舞继续,推杯换盏,不欢不休,不醉不归。
午夜时分,来宾们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直到送走最后一位贵宾,晟茂谷急忙下楼。他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噔噔噔,一路急跑从安全楼梯跑下,来到下面的一间客房。门虚掩,从里面跑出来的灯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画尘沉沉地睡着,安安静静的面容,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什么都没经历过。
晟茂谷站着床边,脸上浮现出心疼至极的表情。他俯下身,摸摸画尘的脸,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瘪下去的氧气袋,问看护的医生:“没醒一会吗?”
医生轻声回道:“醒了一会,问她有没有中奖。我给她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她需要一个好眠。”
晟茂谷失笑,他向匆忙从家中赶过来的医生表示了下谢意,带上门出去了。走廊的另一端,有扇门也虚掩着,却没有灯光。像是谁怕错过什么声响,一直静静地呆在黑夜里。他犹豫了下,走过去。
咳,咳,咳!浓重的烟味冷不丁让他呛得咳了起来。
这是一个有着朗月的冬夜,在这离地面上百米的高空,滨江灿烂的霓虹淡了、浅了、远了,唯一的光是天上那轮半圆的明月。月光温柔地撒下来,幽幽地罩在窗前的一抹剪影,也清晰地映照着她手中一支冉冉升着烟雾的香烟。
“你抽烟?”晟茂谷像是吓了一跳,啪地打开了房中的灯。强烈的光线让窗边的华杨不太适应,她紧紧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才睁开,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十年烟龄了。”烟燃到了尽头,她把烟头摁灭,又从烟盒里取了一支。
晟茂谷呆在原地,像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华杨淡淡地斜睨了他一下,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晟茂谷像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回答,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聚起所有的目光打量着华杨。“抽烟有碍健康。”
“时时谈环保,分分要养生,这个地球我们还呆得下去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清醒地死在自己手中,也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华杨!”晟茂谷突地站起来,不悦地皱起双眉。
华杨没看他,她在看夜幕下的滨江。“茂谷,你觉不觉得滨江的冬天越来越冷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华杨低下头,低低笑了两声,那笑声很是疲惫、苦涩。她缓缓地转过脸,目光刷地如炬,“我想去海南住一段时间。”
“现在?”元旦、春节,接下来的元宵节,这个时段是百货业、旅馆业最最忙碌的时候,每一天都像在打仗,不能有半点分心。
“难道还要找个仙师算个黄道吉日?”手里的烟只到一半,华杨就摁灭了。她拉开窗,风呼地卷进来,她忍不住抖了下。“我累了,茂谷!”她紧紧抱起双臂,声如破竹。
周日早晨九点,特稿部第二次全体人员会议在何熠风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举行。会议桌上摊满了样稿和图片、各种标题。忙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成果,这次的稿件在质上绝对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特稿部全体成员的脸上都是雀跃的、欣慰的。
美编详细地向何熠风讲解着版面的编排、广告如何插入,他听得非常仔细,频频点头,不时在备忘簿上记下一两笔。林雪飞起身给他倒了两次茶,又见杯底,他抬起了头。
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何熠风站起来,拿起样稿,对着众人深深作了个揖。“我为这个团队很骄傲,很感谢诸位的支持。”
然后呢?十多颗心齐刷刷冲到嗓子口,小心翼翼地跳跃着。
何熠风停顿了下,情绪依然平静。“但是很抱歉,样刊还不能定稿。”
众人傻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能缓过来。
“为什么?”林雪飞问出了大伙们的心声,连舒意都主动投稿了,这样的杂志还要多亮眼?
“每篇稿件都非常精彩,像一个人,每个部位都很完美,可是凑在一起,就成了普通,因为它没有灵魂。我们静静地合上这本杂志,然后,别人问那本杂志怎样,他可能会回答不错。怎么个不错法呢?他咂咂嘴,不知该怎么说了,呵呵干笑两声。我们需要一篇有深度、剖析得非常有见地、是当下有争议的一篇大稿件,内容丰富,篇幅巨大,资料详尽,它就像一棵大树的枝干。这些稿件只是它的枝叶。这里面没有。是的,舒意的稿子是不错,我们可以为她开辟专栏,但只能是副版。袁枚的《随园诗话》,李渔的《闲情偶寄》,都是好书,如果和《文心雕龙》比呢?”何熠风敛眉,自责地叹了口气,“这是我的疏忽,事先没有考虑周到。我们不能就,这是《瞻》的第二次生命,说实话,我们已经输不起了。拜托各位,时间很紧,但挤得出来。”
还能说什么呢,这般合情合理,又这般掏心掏肺,大伙儿抹抹鼻子,呼啦站起来,忙去吧!
何熠风咚地下像跌回到椅中,揉揉额头,感觉里面像一台钻井机,嗡嗡响个不停。林雪飞把桌上的样稿整理了下,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怎么了?”
何熠风一脸的迷茫,像是心思飞到很远的地方。
林雪飞很洋派地摊开双手:“我对你的能力向来佩服有加,但是来鸣盛时,我心里是悄悄捏着一把汗的。现在,我觉得完全没问题,你绝对胜任执行总监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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