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异雀
平安在都知监内学堂混迹了几天,虽说还没有识得几个字,但是前朝的事情却是知道了不少,“应该就是了,最近有御史上奏请皇上亲政,却被右丞相找了借口打发过去了。你可知道……”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皇上昨天把马太监提成大总管了,我们还以为刘老太监惹恼了皇上被拖出去打死了……”
折柳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且不说刘老太监如今是被软禁着还是已被杀了,不管怎样,太后这已是摆出撕破脸的架势来了。这时候还不好好笼络人心,反而把那刘老太监的位子都占了,是何道理?难道真的指望着最近到处施恩、临时提拔上来的那些小宦官?
就算刘老太监如今仍旧打熬着没招供,这消息一传出去,只怕立时就利索全招了罢?
再说,内相内相……刘老太监虽是新皇提拔上来的,可是在司礼监大总管这个位子上也已坐了三年了。就算当今尚未亲政,批红且还轮不到他,也多少经营了些势力吧?哪是那么好打发、说丢就能丢了的?
“那刘老太监就这样……完了?我听说,内相可是连皇上都能哄在手心里的啊?”
折柳仍然不敢相信,前几天还耀武扬威险些逼死了秋千的刘老太监就这么完了。除了太丨祖太丨宗刚开国那些年,这大楚朝哪位内相不是权倾朝野?
“现在连密谍司的掌事太监都联络不上了,那可是只认手令不认人的。皇上那边也是一团乱,现在正是用得上密谍司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御前亲卫呢?如今几大将门里的监军,哪个不是和这刘老太监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后不就是怕皇上说动了将门才巴巴儿地把那刘老太监弄去了?”
平安的声音越发沉稳,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漂向远方,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折柳见他这样,也就不出声地在一旁站着,细细地打量他露出来的手脸。
刚见到狗儿的时候,他不单身上到处是伤痕,脸上也起了一层癣,皮肤都是灰败颜色。现在看起来总算都好了,脸上看着有些血色的样子,肉也养回来些,连头发看着都浓黑不少。
许是在内学堂里写字弄的,他一只手上有几个墨点,折柳就拿了他那只手,用手帕子去擦那墨点子。平安的墨汁看着不如淑妃那里的好,颜色很浅淡,他手上又出了一层汗,几下子就擦干净了。
折柳又给他擦了擦脖颈上的汗,心里盘算着下回拿点好墨锭给他。
平安也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额头上挂了细密的汗珠,他抓住了折柳的手,慢慢地揉着她的手心,“瞧你这手,冰凉冰凉的。害怕什么呢?我就是想想之前的事儿。这事和咱们并没有多大干系,你一个妃子宫里的姑姑,我更是还没当值的听事,且扯不上我们呢。”
听他这一说,折柳总算觉得整颗心都落了回去,“钱嬷嬷也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这心还是放不下去,你也这么说,我倒是觉着好些了。先前我还担心着回端熹宫这样子也不像,怕被看出来呢。”
“怕甚么,就算真应了建宁年间故事又如何,我这且还轮不上当值呢。那群傻的,看刘老太监坏事了一个个争着抢着御前的位置。你那边也没事,太后虽然和皇上撕破了脸,但是却不至于向龙嗣下手,这位倒是有点板正的性子。刘太监的事情,也只怕另有隐情。”
建宁年间父子兄弟相残,甚至死了两位公主,最后新帝继位的时候,整个皇室人口竟然只剩下两位没长成的公主。不过就是这样尸山血海的,司礼监的大太监们也没换掉几位。
折柳应了,语气听着正常许多,可一张脸还是白着。平安把她两只手包在手心里,轻轻用脸去贴着她的额头,更觉得那肌肤冰冷滑腻,“快回去罢,眼看着日头都要落下去了,你那可是小厨房,淑妃又怀着龙种,可别摊上什么事情。我也得早点回去,都知监这几天看得分外严格……”
他的头慢慢往下滑,用唇微微噙了折柳的鼻尖,嘴里嘟囔着什么。
折柳只觉得鼻尖掠过一丝温软濡湿,整张脸都烧红起来,又听得平安嘴里低声说着些什么,勉力去听,也只听得几个字,连忙略偏了头问,“你说什么?”
平安见折柳双颊酡红,就连如玉的耳珠也染上了一丝绯红,又把要逃开的她拉回去,复噙了那小小一滴耳珠道,“你千万看顾好自己,再有什么消息也不必急匆匆地来找我,你可想想我待的是什么地方呢?就算消息慢了些,也早晚必能知道的。”他用牙齿轻轻磨了磨,感觉那小小一点肉在舌尖弹来弹去,“……可是要是你有个什么,教我在这宫里头可怎么活呢?”
“大白天的又说些疯话!”
折柳只觉得腿都软了,赶紧躲开,不知道这人哪来这么些幺蛾子!
只是这话才刚一出口,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又娇又软,分明是撒娇的口气。
她喘了喘气,瞪了一眼还要来扶她的平安,“动手动脚的!”
见折柳的脸色终于见了点血色,平安也不再逗弄她,“快回去吧,我也不送你了,这几日你别担心,我得空就去找你。”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刚刚那谢公公若是找你,可不许搭理他!”
“说什么呢!”折柳一跺脚,“不过就是看我等在那里来问了一句罢了,他做什么去找我?口里总是没个正经!我走了,你也不必太勤着去找我,我没什么的,娘娘正是倚重我的时候。”
她看了看天色,着实晚了,也不再和平安客气些什么。手上微微用力掐了平安一把,这才赶紧出了这处废弃宫殿,沿着小路慢慢走出去。
走了几步,折柳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她回头看看,正看见平安也转身离开了,这才继续往端熹宫去了。
她何尝看不出平安心中的担心呢?不过是怕她害怕,这才不说罢了,又做出种种事情来哄着她忘了刚刚的害怕。
只盼着千万如他刚刚说的一样,波及不到他罢。
对食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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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折柳实在是想不到她现在能做什么,不管那刘老太监是谁的人,皇上和太后之间都已势同水火。
她也就只能把手里的金银细软归拢归拢,用心地照顾着小厨房那一摊子事情。平安托人给她送了把银锥,也不知道哪里弄的,手握处做成了个观音模样。
凤蝶看了也说巧得很,她针线上的手艺好过折柳好多,给这小小的暗藏杀机的银制观音像做了身白衣服,与荷包挂在一处,淑妃看了也说好得,倒没看出是个凶器。
折柳闲来无事时候,就用手摸摸那个银锥,心里也踏实一些。看着小厨房封了灶,又看着茶房准备好了明天的茶叶,她这才慢慢朝着自己屋子里走过去。
已经是盛夏了,因着四周到处都是砖石建筑,没什么高大的树木更没有河流,这宫里的天气总是更热些,也就只有晚上才凉快些。小宦官小宫女们也都没怎么睡,三五个一群地在院子里坐着。
这几日,她不被淑妃待见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端熹宫,连带着这些小宫女也有点压服不住了。所幸小厨房和茶房总算她还压制得住,不然以淑妃现在的状态,折柳略有点疏忽估计就要拉出去打板子了。
看着也没什么人和她打招呼,与前几日迥然不同,折柳又有些气闷。她朝着端熹宫正门走过去,准备站一站,看看天上那一轮满月和几颗寂寥的星子。可才走到一半,居然从神武门方向隐隐传来了喧嚣声!
她奔过去,一看,那边天空甚至都映着火光!
满院子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慌了,有奔过来看的,也有哭了的,甚至还有想要夺门而逃的。折柳也没管这乱了一地的人,有异心的人倒是走了的好,这样时候,乱跑反而更容易出事情。
从神武门外面打进来……是皇叔平王!
今天是芍药值夜,折柳急匆匆冲了进去,用力叩门。
“芍药!快开门!出事了!”
里面立即响起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被撞倒,折柳愣了一下,却见芍药披着衣服就开了门。她顾不上别的,赶紧推开她进门,“神武门那边打起来了!快服侍娘娘穿上衣服!”
“打起来了?”
淑妃也并没睡,烛光里倒显得她香腮如雪、霞飞双颊,折柳顾不得其他,拉过旁边的衣服就扶起只着了肚兜的淑妃,“娘娘,八成是平王从神武门那边打进来了,我们得藏一藏才行!”
看着淑妃手软腿软的样子,折柳咬着后槽牙,真恨不得刚刚没来通知她,直接自己藏了!
她在心里慢慢给自己打气,这位皇叔好歹是淑妃的姨夫,那位平王妃听说和平王感情也是极好的。如今平王打进来,这里倒是比外面更安全些。
不然,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不管谁赢,这淑妃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们去哪里?去哪躲着?”淑妃已是慌了,“折柳,不然我们去冷宫吧!”
“娘娘!”
倒是芍药反应得快些,她一把握住淑妃的手,淑妃也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听着她说。
“别怕……平王妃可是您姨母!”
折柳再看不下去了,她匆匆丢下一句去叫醒其他人,顾不上踢了地上翻到的凳子,赶紧跑出去。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甚至能看见勤政殿方向已经传来了火光!平王也不知道筹措了多少兵力,四处都是喊杀声!她就走这几步的功夫,还能看见一个小太监捂着肩膀从端熹宫门口跑过去。
平安……平安所在的都知监可是离着勤政殿最近的啊!都知监……都知监……
只盼望那乱兵赶紧打到了那狗皇帝寝宫!谁做皇帝都是无所谓的,平安若是有个好歹,她还怎么活!
折柳用力地攥紧了帕子,强吸了口气,去叫凤蝶。
凤蝶正睡着,她今日又去找了她那相好,傍晚才回来,显是累了,睡得正香。折柳用力推了她两把,还不待她说什么,这端熹宫外居然就响起了尖叫声和喊杀声!
凤蝶立时滚下床躲了进去,折柳恨得咬牙切齿!
竟是没一个顶用的!
她摸了摸腰上的银锥子,想了想不保险,忙塞进袖筒里的暗袋,又把上面拴着的络子绕在手腕上。她把准备好的碎金银塞进衣襟里,才要操起床上的木枕,门就啪地一声被踹开了!
“就是她!她就是先头侍奉过昭美人的折柳!”
秋千那贱蹄子!
双手反缚在背后,被一行兵丁押着,还有人伸出手来拽她腰上的荷包和头上的簪子,这让折柳万分庆幸刚刚把那银锥藏进了袖筒。
“快点!快点!”
领头的满脸不耐烦,折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官阶,只得陪笑道,“这位军爷,奴婢可是淑妃身边得用的……”
“闭嘴!”那人凶神恶煞地喝止了折柳,又用刀鞘打掉想要揉搓折柳一把的兵卒的手,“这可是平王点名要的人!想占便宜,事成之后那红玉楼里的姐儿不随你挑?!别这时候添乱!”
“是是……”
被这一批人裹夹着,折柳几乎只能小步跑着才能跟上,她的心狂跳着,不知道这前去等着她的是什么命运。
奇怪地,看着都知监方向并没有什么乱象,她的心居然就安定下来了。也不去管脸上的眼泪,她的头脑反而从未有过的清醒。
提到了昭美人……
平王一定是想把淫辱母妃的罪名加在皇帝身上!
***
来到勤政殿,折柳被人吆喝着押了进去。
似乎看她是个哭了一路的弱女子,几个兵丁也未多么严肃地押着她,只是踹了她几脚,让她进去勤政殿最里面的正屋。
顾不上观察什么,折柳一进去,就被踹得挨着墙跪在了地上。和她同样跪着的,还有一个头发胡子俱都花白的老头,皇上正拥着被子赤脚站在中央,一脸的阴沉神色。
“这侍女我也带来了,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帝阴沉着脸,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让折柳都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朕是皇上……这天下……”
“你只是个嗣子!要不是我不想染上太多杀孽,早杀了你了!这禅位诏书,你是写也得写,不写自然有人代你写!我大楚朝皇室虽然人丁不旺,但也不是你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杂种能做的!”
平王说得激动了,踏上一步,和皇帝大声吵起来。他们说得又快又疾,中间夹杂着许多之乎者也,折柳听不懂也无暇去听。她没忍住,迅速用眼角瞥了一圈周遭的形势。
她右前方是站在中央的皇帝和一个跪着的花白胡子老头,老头没被缚。
她左前方是两只绣墩、太后正坐在其中离她较远那一只上。平王正激动地站在太后和皇帝中间,平王身后是两名亲兵和一个脸颊消瘦的老头。
这些人的位置都较她靠前,拜刚刚进来的时候那几脚所赐,折柳现在跪的地方是面对着的是所有人的后背。想来这些人大概也没觉得一个双臂被缚哭哭啼啼的小宫女能做什么吧?
她最擅长的就是打络子,此时已把那根银锥子滑了出来挑送掉了手腕上的绳结。
平王又朝着皇帝方向踏上一步,伸脚去踹他,“你阉了我表弟的时候爽不爽?你猜我会不会让你这胯丨下的龙根留着?!”
“蒋超清!你个逆臣贼子……”
跪在折柳右前方的老头声嘶力竭地骂着平王,平王气得推倒了皇帝,过去用脚踹那老头的嘴,老头抵挡不及,满嘴鲜血地倒在地上。平王还不满意,又去用力踩着他扶在地上的右手,用脚反复碾压,“我才是正统!我才是这天家血脉!我那混蛋哥哥当年争赢了我,连死了也不让我……不然哪里轮得到这杂种!”
皇帝狼狈地倒在床上,门口的两个亲兵反而笑出了声。
外面乱了起来,那面颊消瘦的老头和两名亲兵并太后都朝着窗外看去,折柳一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拎起那绣墩不要命地朝着平王的头上砸去!
大丈夫生不能就五鼎食。
——死便就五鼎烹!
对食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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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抡出去之后,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她不是为了那懦弱的、靠在床上只会鬣狗似地凶狠地瞪着人的皇帝,她为的是自己的命。
作为这么一个不光彩的皇家秘闻的证人,如果平王真的登基了,她大抵也活不了了。
折柳咬紧了牙,齿缝间甚至有一丝甜甜的血腥气,她用力地把那绣墩朝着平王的头上砸了下去!
沉重的绣墩重重地砸在平王的头上,平王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折柳看不出他是死是活,而那过于沉重的绣墩在这下之后也已经飞了出去,几乎砸到地上的花白胡子老头。
顾不上想什么,皇叔不死,她就死定了!
折柳把那只仍旧吊在她手腕上的银锥拎起来,蹂身扑上,狠命地朝着地上躺着的皇叔扎过去。可是,还没等她挨到边,那边的亲卫已经反应过来了!她感觉肩膀上重重一痛,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到,整个人朝着旁边栽倒过去。
所幸,她倒下去的时候,正看见那花白胡子老头已是拎起了那绣墩,就着扑倒在地上的姿势死命地又对着平王的后脑来了一下!
这下应该死了吧?
折柳仍旧拼命地往平王的方向挣扎着,可是侍卫已经反应过来,两人上去正要拉开那老头,却被老头看似孱弱的身躯里突然爆发出的声音唬得倒退了一步。
“死了!”
“死了!”
“乱臣贼子已服诛!”
“首恶已除,从犯不咎!”
折柳一侧肋骨磕在小几上,可是看见那老头摇摇欲坠的身影,还是赶紧爬起来去搀扶了他一把。虽然已经把平王敲死--是死是活还未知,折柳根本就没看见这老头有去探鼻息的动作--但是局势还没定下来!
那只知道发狠却丝毫不知道来帮上一把的皇帝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随着老头说道,“首恶已除,从犯不咎!”
老头又向皇帝作揖--他的腿似乎骨折了已经站不住,自然也无法下跪。折柳扶着他,心里暗暗纳闷,想不到这老头拖着断腿居然也如此雷厉风行。
“请皇上加封刘思钊为淮南王!请皇上为太后加尊号!”
“准了,拟旨。”
“请皇上迁何平为荆州刺史!”
“准。”
这句完毕,折柳就看见那脸颊瘦削的老头跪下来叩首。
似乎是被今天的遭遇吓破了胆,这个不知道什么职位的老头所请,皇帝一一答应了。
眼看着平王死在面前,太后面色竟无一丝波动,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皇上有心了,就重新坐了回去。
折柳听着手上扶住的这老头一句一句地说着,皇帝一句一句地答应着,却冷不防突然听见提到了自己!
“请皇上封此义勇宫人为尚宫。”
“准了。”皇帝复杂地看了折柳一眼,又加了一句,“折柳是吧……朕记得你了。”
顾不得手上扶着的腿断了的老头,折柳赶紧跪下叩谢天恩。
她跪下的时候,正在扑倒在地上的平王旁边。叩谢之后,她偷偷地伸出手去试了试平王的鼻息,却发现的确是死了。
也是,那绣墩说不得也有三四十斤,又是砸的后脑,还是两次……
皇帝让她平身后,折柳赶紧附耳在老头旁边,“是死了。”
老头碰了碰她,似乎有东西要递给她。折柳把那东西接过来,手上摸了摸,却似乎是块玉佩。触手温热细腻,是好东西。
不过这玉石质地还在其次,这老头发布政令如此迅速,又得皇帝信任,连压着皇帝给太后加封的旨意都通过了。更难得的是做事情滴水不漏,连她这个宫人的赏赐都没落下。
说不得是中书省哪位值夜的重臣了。
既然能递得这么块玉佩来,显见得是领了情了。折柳把那东西袖了,低下头,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过了半响,先前被隔绝在外的司礼监几位大太监就哭着喊着找了过来,折柳见有人接管了,赶紧就退下了。
泼天似地功劳她都立过了,现在若是再在皇上面前晃来晃去,未免就有邀功之嫌了。虽然皇帝已经许诺给了她一个尚宫,但是什么时候着落且不知道呢。
出了勤政殿,折柳没理会凑上来的小公公,一阵风似地朝着都知监去了。
平王带进宫的士兵已经被收拢带走了,皇帝虽然亲口许诺不迁怒,但是以建平帝素来的德性看,怕是没几个人相信的。
都知监此刻正乱做一团,折柳从后面绕过去的时候,正看见墙上爬着个人。她心下一动,站在那里喊了一声。
“平安?”
她话音刚落,那人立时朝着他这边扭头,不是平安又是谁!
平安看见折柳,立即要从墙上翻过来,却反而笨拙地直接掉了下来,他连衣裳都顾不得拍一下,即刻连滚带爬地手脚并用冲到她跟前,“你怎么过来了!这宫里兵还没撤干净呢!遇见人怎么办!”
折柳看见平安脸上蹭着一块黑灰,袍子因为刚刚的动作也撩了起来掖在裤腰里,甚至还露出一截白色的里衣。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还不及说话,两行泪就先流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平安看见折柳这样子,立时急了,他抓住折柳的肩膀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回,“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啊?你倒是说话啊!”
“我没事……”
折柳再忍不住,一把抱住平安,在他肩膀上乱蹭一气,“让我哭一会儿……”
平安的肩膀宽阔而温暖,整个人伏在这样的怀抱里的时候,让她想起了那已经不存在的家。
***
抱着平安大哭了一气,折柳擦了擦眼睛,回了端熹宫。
现在可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就算她很可能马上就要离开端熹宫,现在也还要好好回去做她的端熹宫宫女。
在皇上面前搏命都搏过了,其他小节自然更要做好。尤其这建平帝最是个多疑的,她但凡不守本分一点,大概都会被猜忌成恃宠生娇。
天色已然亮了,端熹宫此刻已经连个当值的人也没有,小宦官宫女们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折柳一眼就看见茶房路子上的铜茶壶已经烧得黑漆漆的,怕是不知道烧干了多久。
只要没点着哪里就好,她现在且还顾不上这个,赶紧进了正殿去寻淑妃。
“折柳!你怎么回来了!”
看见折柳回来,秋千一个激灵从本来坐着差点脚凳上站起来,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折柳面前。
折柳瞥了她一眼,径自绕过她的手走过去了,徐徐给仍旧揽着芍药的手坐在那里的淑妃行了一礼,这才把勤政殿的事情说了。
她没刻意渲染自己的功劳,然而也没有省略什么,把事情面面俱到地说了一遍,淑妃仍旧坐在那里回不了神。芍药微微拍了她一下,她这才缓过神来,“辛苦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上与娘娘自然吉人天相,奴婢不过是尽了自己本分罢了。奴婢只是时时刻刻都把皇上、把这端熹宫放在心里,也是仰仗了皇上的洪福齐天,这才能做了这么点子事情。”折柳瞥了一眼仍旧在一边站着的秋千,“娘娘怕是不知道罢,那叛逆派兵来索要我的时候,秋千倒是第一个把我送了出去呢。”
“我生死都是小事,可那叛逆却是要拿我捉皇上的把柄呢!”
“折柳你辛苦了,这秋千就交了我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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