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归长安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岁惟
管事的太监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也跟着往这边过来了,见过这番情景,惊惶道:“会不会是逃走了?”
宫里对这个二皇子带回来的所谓大夫都有所耳闻。有传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小姑娘,是被抓来给二皇子治病的,更离谱的传她是精怪化身,来报恩的,要不然怎么连太医院都诊断不出来的怪病,她一来便好了呢?
总之都没有什么好话。
苏昱在椅子下见到一段红绳,上面还串着她常戴的那个玉坠子。她与他说过,这个坠子是她自小便戴着的,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定是挣扎的时候掉了下来。
她在楚国人生地不熟,宫里人虽然议论纷纷,但也不至于去戕害她。若说在这宫里,她的存在碍着了谁的道,却很容易想。
苏羡的住所就在东边。他尚未歇下,便见到苏昱行色匆匆地来找他,手里还攥着一块玉,面容凛然。苏昱平素哪怕遇到再不快的事,也总是一张云淡风轻的笑脸,容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这一回却像是与谁有不共戴天之仇,脸色阴沉得可怖。
苏羡利用身份之便,几番辗转之下才从惠妃的心腹口中得知,今夜他们确实有过行动,把一个宫女投入了太液池。他终究是惠妃之子,逼手下人讲出实话并不难,但对方在告诉他之后苦心地劝他:“娘娘做这些,终究是为了殿下。殿下是成大事者,万万不能因一念之仁,坏了大局!”
他却全然不顾。他年岁渐长之后便逐渐知道了母亲的手段,明白他出生的第二年,大哥是因何而死,也明白母亲三番两次不愿放过苏昱,又是为了何故。有时他也恨,恨自己不能亲手把她送入大理寺,只能看她的*一点点蚕食身边的人,最终也蚕食自己。
是夜,半个乾西五所的太监都被叫去了太液池边捞人,轰轰烈烈捞了一夜,却没有捞着半个人影。
苏羡方知惠妃早就防备他心慈手软,故意放了假消息给他,愤然回到宫中去质问。苏昱却留在原地,遣散了一干太监,颓坐在太液池边。
平静的池水被搅乱,起伏不休,池中的水草无力地随着波澜上下浮动,月光投在池水中映出粼粼清光,无知无识地静谧安详。
他没有一丝半点的线索,这偌大的宫中,找不到半分她的踪影。此刻竟希望她如传言一般是妖魅化身,此刻已经逃脱了人世,自己躲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来长安时,她一笔一画地在他掌心写:“为什么不争?”
他如今也想问自己,为什么不争。
若能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选这条路?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只知生平头一次,心中升起了这个疑问,像是一头封印在血肉深处的凶兽,一旦被放出来,就去噬他的心,撕咬着五脏六腑,吞尽他的骨血来破体而出。
人群散去,他只身一人的背影甚是萧然。
身后的花丛里忽然拨出一个人,蓬头垢面,满身泥泞,悄然站到他的身后,却不知该怎么提醒他。
若真要等他来救,恐怕她有九条命此刻也没了。谢绫想嘲讽他,但看他孤零零一个背影甚是歉疚,倒也不忍心如此了。
她本就是药中圣手,那群匪人想用迷香迷晕她,自然不能得手,反而让她有所警觉,装作不知情似的继续配药,悄悄装入袖中。他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把她送到宫外的乱葬岗活埋,殊不知却中了她随身带着的迷药。她一路回来,不敢回到乾西五所,只听闻太液池边在捞人,便躲在后面观望。
一切虚惊一场,可她心里却有些怨怼。若不是她身为一个小姑娘,让绑走她的人放松了警惕,她此刻也没这么大的命脱险,恐怕真像他以为的那样,再见不可能相见了。她遭逢此难皆是因他而起,他却表现得这么无辜。
她悄声无息地立在他身后,看着池中他的倒影。那张总是淡然含笑的脸此刻没了一丝一毫的笑意,双唇紧抿,闭着双目微微仰头,隐有痛色。她的怨气像是装在个布袋子里,被针一扎便破了,恍然未觉间不知消散去了何处。
为什么她不见了,他好像……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觉得自己遇到了【由于女主战斗指数太强大,所以小怪们都不够她秒的,导致男主丧失了英雄救美这个技能】的巨大困境,怎么破tat
感觉绫妹只能揉揉他的毛表示:乖,我没事啦……
ps:双更是有的,大家别潜水了,快出来透透气留个言什么的,给作者君投喂点粮食,吃饱了才有力气码字quq
还归长安去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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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寅时末刻,天边初露一线光亮。
苏昱睁开双目时见到池中模糊的倒影,惊得转过头去,猛地站了起来。
谢绫的模样很是狼狈,头发上沾了污泥,脸上也抹了几道,像个大花猫似的向他一笑。她本来觉得她这个样子教他看见有些丢脸,便一直犹豫着没有出声,没想到他突然发现了,她却反而没了回避的意思,不由自主地向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略有些尴尬,慢慢地舒展开,还没有通达眼底,就被一个怀抱惊散了。她突然被他一把紧紧抱住,有些不能适从,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想提醒他,她身上很脏,会污了他的衣裳,可他自顾自地把她抱在怀里,双臂紧扣住她的肩膀,像是要把她嵌入他的躯壳里似的,抱得她肩骨都发疼,动都不能动弹一下。
他一宿没睡,嗓音发哑,闷声从她颈后传来:“哪里去了?”
谢绫没法表达出那么一长串的来龙去脉,他问了也是白问,只是静静地被他抱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狼狈,揉了揉她脏兮兮的头发:“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还不是因为你。谢绫腹诽了一声,无奈地不言不语。
许久,他终于肯松开她,与她四目相对,方才枯坐时还算得上平静的双眸在此刻已经满是惊魂未定的无措,双手握着她的手臂,不知该把她往哪里放似的,只剩下心口剧烈地起伏着。
谢绫自己都没有这么失魂落魄——他这是怕她跑了就没人帮他解毒了么?她用整张脸上唯一干净依旧的眼眸盯着他看,抿了抿唇。他还真是惜命啊。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没多久,谢绫的双脚忽然离了地,惊慌间只能胡乱地抓住离得最近的他的衣裳。苏昱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往乾西五所的方向走去,胸口被她隔着衣料抓得有些疼,他却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步履踏得又快又稳。
谢绫除了狼狈点,倒也没受什么伤,行走还是没问题的。看他这样煞有介事,只能睁大眼睛把他的神情一点不漏地看进眼中。
他的表情出奇地严肃,镇得谢绫大气不敢出,反正这个姿势费力的是他,她从坟地里跑出来也有点腿软,干脆就由他这么把她抱了回去。
等回到了谢绫的房间里,他才把她放下,喊了宫人打了一盆水,又要了毛巾。安定下来之后,他面对着面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很没用?”
这倒是个能用点头摇头简单回答的问题。
谢绫一瞬间很想点头,但看他这个认真的样子很不忍心,就……轻轻地点了一下。
回答完之后,她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变化,一双眸子骨溜溜地看着他,好像只要他一有伤怀的趋势,她就想给他翻案似的。
他淡然地把热毛巾拧干,动作顿了一瞬,才开始给她擦额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这个样子让谢绫更加紧张了。她也不是故意要气他的,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说实话有些伤人,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热毛巾在她脸上轻轻擦拭着,那上头的温度暖暖的,偶尔会碰到一下他手背的肌肤,冰凉冰凉的,定是在外头吹夜风吹久了。他的神情很专注,看不出对她方才的应答有什么反应,一声不吭的,好像仍是他平时那个淡漠的模样。
但她知道,他平素一张冷冷淡淡的脸,总是微带几分笑意,好像时时刻刻都胸有成竹地在算计人似的。但这时候却像是结了冰,一张脸僵硬着,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委屈。
等他把她脸上的污迹都擦尽了,又拧了一把,把毛巾拧干净了,谢绫也终于破了功。她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迟疑着碰了碰他的右腮。那里因为蹭到了她的衣裳,也有一小块灰泥,此刻已经干裂了,看起来颇为滑稽。
她的动作很轻柔,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讨好他似的。但转念一想,差点往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是她,她有什么要讨好他的。她便下手重了点,像是发泄怒气似的。等她胡乱抹了一通,一抬头,迎上了他的眸子。
漆黑的眼眸沉暗如潭底的深泉,在熹微的光线里有一点点水泽,恰好映出她的模样。谢绫心尖一颤,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没、事、了……”
她的声音低低哑哑,每一个字都有些破碎,说得极其缓慢,但却真的是她的嗓音。
苏昱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掩不住惊喜:“……你能说话了?”
谢绫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能发出声音,“嗯”了一声。
其实她前几天就发现,自己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但声音嘶嘶哑哑怪难听,而且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就一直没同旁人说。方才一时情急,竟说出了完整的三个字。
她这时才终于有了真实感,她确实能说话了,不再是个哑巴了,虽然后知后觉,可心里是同他一样欢喜的。但见他这样惊喜,身为当事人的她反而淡定得多。
她想说两句话嘲弄他一下,但嗓子发出了几个音节之后就有点发疼,看来是不能说很长的句子。她有些失望,由着他握着她的手高兴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他真是视男女大防为无物,抽出手,拿沐浴更衣作借口,把他轰了出去。
也不知道她是跟他赌气还是怎么的,之后的几天苏羡常来串门,谢绫理会苏羡的时候倒比苏昱还多。
苏羡是个自来熟,跟什么人都能聊上两句,听说她是个神医,便拉着她不停问:“你是跟谁学的医术?当真是像她们说的那样,是仙法不成?”
谢绫觉得他们兄弟的脑子都不好使,很嫌弃地回答:“跟师父学的。”
她的嗓子刚好不能多说话,苏羡并不在意她的敷衍,笑问:“那你是怎么遇到我皇兄的?我听说凡是神医都是怪脾气,你为什么愿意给他诊治?”
他这个一问就问两个问题的习惯果真没得治。谢绫无奈地吐出四个字:“娴妃娘娘。”
苏羡兀自猜测:“娴妃娘娘找到的你?娴妃娘娘在哪里找到的你?你为什么答应娴妃娘娘?”
“……”他居然一连问了整整三个问题,不能说太多话的谢绫绝望了。
苏昱藏在柱子后头听到此处,笑着想出去给谢绫解围。谁知一步还没迈出去,却听到苏羡问出了一个让他笑意全无的问题:“话说为什么你愿意跟我聊天,却不愿意跟我皇兄好好说话呢?”
因为他没你话多。谢绫想了一想,觉得这个答案有点伤人。她是吃过亏的人,如今学了乖,委婉道:“因为他没你有趣。”
苏羡继续为他家皇兄辩白:“其实他人也很风趣,而且待你也好,就是平时看上去清高了点。我还没有见过他为了谁紧张成那个样子,幸好你本事大,否则我这个做弟弟的也过意不去。”
谢绫觉得他们俩,一个身为她被害的直接原因,一个身为她被害的间接原因,居然能坦坦荡荡地跟她谈论谁对她好的问题,简直画风清奇。她愈发觉得无语凝噎,斟酌了一下,才勉强挑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反正没你有趣。”
苏羡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惶恐地指着她:“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谢绫的嗓子说了那么多话已经冒烟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我……”
她这个模样让人很容易误会她是在考虑,而且看她的脸颊憋得微微发红,很有几分含羞带怯的意思。
苏昱简直不想听见接下来的话,隔着半个长廊喊了一声“阿谨”,便把她拖去喝药了,回身向苏羡解释:“她嗓子刚好不大能说话,得一日三副药润着。这里风也大,不如你们来屋里讲话罢。”
苏羡当然没有顺水推舟地进屋,而是满面堆笑地告辞了。
谢绫大约是上回吃了个暗亏之后一直与他怄气,所以近日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这也不能怪她,只怪他没有好好护住她。苏昱心中有愧,每天亲自帮她把药端来,唯有此时才能趁机与她说上两回话。
他与她相识已有一年,可却没听她说过几句话,所以连这几句话,他都觉得是不能随意留给旁人的东西。
谢绫乖乖喝着药,偏偏一句话都不讲,连一个“苦”字都不施舍给他。
苏昱皱起眉。他很无趣吗?她从前还说他总是一肚子坏水,好歹最近他是真心待她好了,反倒被她嫌弃他无趣。
他觉得有些气闷,佯作不经意地一提:“我这个三弟今年也十六了,虽有些早,但也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他的正室早被惠妃定下了,无外乎是京中高官的嫡女,侧室恐怕也得计较出身,平常人家的闺女估计只能当妾。”
谢绫有点羡慕他能流畅平稳地说完一长串的话,眼中有惊羡之色,嘴上胡乱答道:“你三弟他丰神俊朗,人又风趣,未来又是前途无量。”她试着讲了一段长句,在苏昱泠泠的目光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评说道,“我觉得一般人家的闺女就算现在嫁给他当妾,其实也不怎么亏。”
虽然说得还是有些磕绊,但她为自己竟然讲完了能说话以来最长的一段话而沉浸在喜悦与得意之中,捧着药碗笑呵呵地看着苏昱。
他却像是偷喝了她的苦药似的,脸色铁青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的话要放在开头讲:感谢柠檬妹子的地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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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桑在被嫌弃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怎么破= =
双更了!是不是很有信用!是不是很勤奋呀!【←这只作者菌这么努力地求夸奖求虎摸 乃们真的没有接收到吗……】
我们的口号是——【日更两章,丰衣足食,留评光荣,养肥可耻!】~(≧▽≦)/~撒花!
还归长安去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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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西五所是皇子住的地界,苏昱与苏羡二人的院子只隔了一道围墙。
当夜,谢绫和苏羡从两头一起爬上了围墙,挨在一块儿看月亮。
苏羡仰头看着月光,纳闷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皇兄说明白,非要拉着我演戏呢?”
谢绫说得头头是道:“哪有姑娘亲自剖白心迹的?”她面露鄙夷地看向苏羡,“矜持懂不懂?”
苏羡摇了摇头:“不懂。我觉得矜持的姑娘就不长你这样的。”
谢绫拍了拍手上的灰,站上围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刚想说他一通,偏偏嗓子又使不上劲了。她一年没说过话了,讲话这个本领总是时有时无。
她指着他全神贯注地想提气讲话,没想到围墙下头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阿谨。”
伴随着一阵沙石滚落的声音,谢绫被这一声吓得脚底一滑,摇摇晃晃没稳住,向后直挺挺栽了下去。
苏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栽下围墙,往底下一望,他家皇兄接住了她,两人一起因巨大的冲力而摔了下去,在花/径上滚了三个周天,才终于停下。
泥沙滚得又是一身狼狈。谢绫被围墙上带下来的沙石呛到了,趴在苏昱身上咳个不停。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发觉自己现在整个人都压着他,看他捂着胸口痛苦的样子,大约是把他压得狠了。
谢绫难得见他痛成这样,不由得紧张起来,不会是被她压折了吧?她只治五脏之毒,不治跌打损伤呀!
她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问道:“哪里痛?”她试着摸摸他的肩膀,“这里痛不痛?”
苏昱果然应了个“痛”字。
谢绫更加紧张了,又换个地方,问这里痛不痛,那里痛不痛。
得到的回答都是——痛,统统都痛。
她在心里叫苦不迭,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
“骨头移了位,你可以把它压回去。”他说着便揽下了她的肩。她本就用单手撑着地,很不稳当,此刻被他一带便真的扑了下去,重重撞上他的胸膛。
苏昱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脸上笑容倒仍旧半分不减。
谢绫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从此谨记这个人其实不怕痛,当他表现得很痛的时候,一般都是在演戏。
但那都是后话了。在此时此刻,她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他说出口的那句话上——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捎着夜风的微凉,朦朦胧胧含着笑音,很是好听,“这回剖白心迹的人是我,你可还想继续讹我?”
谢绫脑袋摔得懵懵的,下意识地回嘴:“谁说我讹你了?”
“还说不讹……”
围墙上的苏羡睁眼瞎做不下去了,煞风景地高喊:“你们要谈情说爱,能不能挪个地儿?你们压着我新栽的月季了!”
苏昱笑得岔了气,微微撑起头,鼻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还舍不舍得起来?”
谢绫面上一热,霍地起身,连衣衫上的尘土都没拍掉,转身便跑开了。
那之后尚有七日,苏昱才要动身回燕国。这七日他便带着她在长安城中乱转。她从善如流地跟着他吃喝玩乐,却比前几日还要少与他说话。
苏羡对此的评价是:“姑娘害羞,你多哄着点呗。”俨然一情场圣手。
苏昱觉得颇有道理。能让害羞这种心情出现在谢绫身上,他不可谓不成功。于是他倒也不在乎她每日能与他说多少句话,只是带她玩遍长安城中的有趣地界,吃遍朱雀街上的美食。
谢绫其实是楚国人,但生在江陵,从未到过长安。苏昱从前虽在长安,但碍于宫中规矩,也少有出来玩乐闲逛的时候。两人都挺新奇,唯有苏羡纨绔当久了当出了经验,一天天给他们出谋划策。
朱雀街的繁华迷人眼。这一日,谢绫在赌场赚了个盆满钵满,号称以后若有朝一日回来长安,定要开间大赌场。
她说完之后才自觉失言。对苏昱而言,回长安是一件再奢侈不过的事,此间牵扯到太多伤怀之事,她这样拿出来说,不免有些刺痛人心。
苏昱依旧笑吟吟地,脸上不见半分异样:“以你的本事,开间赌场确实能大赚一笔。”他摆出一脸吃白食的姿态,一本正经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绫被他轻飘飘地占嘴上便宜,一腔的紧张全都付诸了流水,又说不过他,气恼地转身走了。
他不近不远地跟着,默默等着她气消。
她板着脸进宫。乾西五所的宫女见了他行礼,个个面上带几分嫣红。最底下的宫女不懂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他虽然落魄总也是主子,何况还天生一副惹桃花的好皮相,更加引人肖想。
谢绫一路被不少媚眼误伤,肝火非但没有灭下去,反而越烧越旺,恼羞成怒演变成了真怒,一张脸冷得掉得出冰渣子来。
回到住所,她关进了屋里,大门不出。
苏昱无奈,只能晚膳时再去找她。没想到屋里空空,四处地找也找不到,问宫人她去了哪里,一概都是不知道。
他果然是着了急。上一回是晚上他不在,这一回是光天化日,他还在左右,人就不见了。他把乾西五所翻了个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了。最后还是苏羡看不下去,给他通风报信说谢绫躲在他那里。
苏昱匆匆忙忙转过去,却见谢绫一个人在跟自己下棋,人好好的,一根毫毛都没伤着。他这才放了心,坐到她对面去。她盯着棋盘,一眼都不肯看他。他便寻着她的目光左左右右地凑过去,直到她抬眸看他一眼为止。
他找她找了一整个傍晚,连口茶水都没喝,此刻声音有些干涩,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一副受伤表情:“旁人看一眼你便生气,换到你这里却一眼都不肯看。”
谢绫余怒未消,讪讪地扁嘴:“谁要看你。”
“嗯,不要。你生气归生气,其余的都可以不要,可不能不要我。”
她怄上了气,脱口而出:“你也不要。”
苏昱走下座位到她跟前,握起她放在膝上的手,严肃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真的不要了?”
她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此刻与他四目相对更觉心虚,闪躲开他的目光,抽回手犟着嘴:“……不要!”
“那我再想想办法。”他伸臂把她抱起来坐到自己身上,轻轻拥她入怀,心口贴着心口,柔声道,“你等着我,千万别再走了。我怕没有那个运气,再和你重逢一次。”
谢绫没再拌嘴,一霎时鼻尖有些发酸,又犟着不愿与他说软话,便把脸往他肩上一埋,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用膳了用膳了!”苏羡摇着折扇一脚踏进花厅,见此情景,骇然地以扇遮面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你们继续,继续。”
也许是为了报答苏羡连日来不辞辛劳地充当睁眼瞎,谢绫临走时给他留了一包药粉,交代道:“若有一日你不愿被你母妃操纵,就用这包假死药脱身罢。”
苏羡淡淡然收了下来。
可他身上的诸多无奈,岂是假死便能了却的?他不言语,惟愿不要拂了她的好意,只与她约定,下回她来长安,他一定再尽地主之谊。
作别了苏羡,二人踏上回燕国的路途。不过半月,却颇有时过境迁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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