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暖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三十板子下去之后,他面色发白,底下已经被猩红的血染得模糊一片。两个衙差上前将他架起来,粗鲁地扔进带来的板车里,预备押往北山矿场。
冷凝霜挤开人群,快步走到领头衙差面前,低声道:
“官爷,我想和我家相公说两句话。”
领头衙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快点!”
冷凝霜点头应下,走到板车前。
白兔屁股被打了三十棍子,也不能坐,就歪着身子靠在板车上,见她走过来,咧开嘴嘿嘿一笑,小声安慰道:
“放心,只是些皮外伤。他们没打重,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伤的。”
冷凝霜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银票悄悄塞给他,又递给他一盒膏药:
“你都拿好了,需要打点什么的别吝啬。这药是云鹤道人的,见效快,你自己想办法上药,或者找人帮你抹药。”
白兔接过收起来。
顿了顿,冷凝霜凑到他耳边,声音里含着一丝刺骨的冷意,低声道:
“你自己万事小心。放心,我会想办法,知府的那个位置,我不会再让他坐下去了。”
狂妄的话语,却偏用冷凝的语气说出来,让人不得不信服。
白兔看着她,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娘子你啊……”他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欲言又止了片刻,抬起头,对她笑嘻嘻地说,“比起这个,我更想看你为我哭泣的模样!”
冷凝霜愣了一愣,望着他没个正行的样子,忽然心尖上涌起一股火,没好气地道:
“你放心地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家里和孩子的。”
“你好冷淡啊,娘子!”白兔扁扁嘴说。
领头官差不耐烦了,过来催促。冷凝霜让开位置,眼看着几个衙差上了马,拖着破旧的板车,出了村头往北山矿场的方向去了。
冷凝霜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却在他远去时含笑的眼光里停住了脚。他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旅行的。
然而他越是这样的表情,她的心里越堵得难受。
眸子里酝酿着让人心惊的凛冽风暴,她的双手握得紧紧的。
北山矿场已经不同于昔日的矿场了,自打乔知府上任后,那座矿场上的普通工人几乎全被裁员,取而代之的则是牢狱内的廉价苦力。他们没有薪酬可领,穷凶极恶,有的甚至还是臭名昭著的罪犯。外人进了那里,就等于进了人间炼狱,也许不会死,但却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乔知府,你够狠!
霜暖 第九十三章 拉他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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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霜在几个相熟村妇的安慰下,于村里人同情的目光中步履看似稳健,实则凌乱地回到家中,人有些呆滞,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般愣愣冷冷的。
此时的家中乱作一团,双胞胎仿佛有感应似的,在屋里放声大哭。桑葚子哄完这个又要哄那个,急得满头是汗。云鹤道人对小孩子最没辙,在一旁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张老脸苦成菊花。
哈二见大兔二兔哭个没完,也很焦虑,围着哄孩子的桑葚子转着圈踏踏地走来走去。就连小黄瓜也不再舔爪子洗脸,愣愣地发呆。
冷凝霜刚一进去,屋里霎时安静了下来。
她憋闷着一口气,沉默地走进里屋坐下,停了一会儿,恼怒地灌下一杯凉茶。
堂屋里,二兔顿了一顿,忽然哇地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声喊:
“大大……大……”
仔细听,他似乎是想叫“爹爹”,却因为发音不准,只能叫出“大大”。
自己的儿子好像会说话了,只是最先叫出的不是“娘”,而是“爹爹”,冷凝霜在思绪混乱中似乎觉察到了这件事。然而此时的她已经没心情欢喜、欣慰或者是对白兔长久以来只知道教孩子叫“爹”却不教他叫“娘”而不满了。
心口处淤积的是无法简单压抑或排遣的焦躁与愤怒。
桑葚子掀开门帘子的一角,悄悄探进头问:
“那个……”
冷凝霜忽然站起身,将门关起来换了件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去一趟城里,你好好帮我照看孩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到里正家租了头毛驴。
被人用同情的眼光注视是件很难受的事。然而冷凝霜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这种难受,骑上毛驴,一路往城里去。
到达城里时,已经是下午了,她骑着驴一路来到谢府大门口,望了望朱红大门顶上的楠木匾额,与门前的簇簇轿马,转身去了角门。见那里有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粗糙汉子,正坐在一条大板凳上说东道西。
她上前去,摸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道:
“我是谢三少奶奶的朋友,今天是来见谢三少奶奶的,劳烦哪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冷凝霜来访。”
几个人初时并没在意,懒洋洋地抬起头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上穿一件月白色纱衫,下系一条杨妃色罗裙,头上插了两根金簪。并不算富贵。然而定睛一看,立刻有人噌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道:
“白、白夫人,原来是白夫人呐,小人们失礼了,白夫人纳福!”
“白夫人纳福!”一排人仿佛忽然全明白了什么似的。全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
冷凝霜愣了愣:“你们……认得我?”
“是,是。”那小厮嘿嘿干笑。全城皆知眼前这位是三爷的绯闻相好,那桩人命案子三爷也是因为她才被卷进去的,他怎么可能不认得。有传闻三爷对白夫人的倾慕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白夫人呐,“白夫人是来找我们三爷吧。这银子您拿着,白夫人。里边请。”
冷凝霜愣了一愣,她是来找谢宛飏的,但怕说出口门口的小厮不让进,才说想找徐镜儿。看来是自己画蛇添足了。手里捏着小厮塞还给她的银子,她跟着他进入谢府,先在偏房中候了一会儿,那小厮进去回话。
不多时,谢宛飏的贴身小厮绿容从里边飞奔出来,笑嘻嘻地道:
“白夫人,奴才给您带路。”
冷凝霜便将手里的碎银子又塞给替她传话的那个小厮,淡淡说了声“给你了”,转身和绿容进了里院。
那小厮手里捏着银子,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歪过头,满心欢喜地腹诽:不愧是三爷的相好啊,既大方又优雅,一点不小家子气,那份气度丝毫不输给名门闺秀,难怪三爷稀罕!
小厮绿容才十六岁,因为年纪小,过去一直给绿云打下手,直到谢宛飏掌管谢家忙起来之后,他才正式被提拔成贴身小厮。
绿容带着冷凝霜逶迤来到外书房,刚走到门口,隔着纱窗子却听里头传来一个又软又糯的娇嗲嗓音:
“三爷,这是妾亲手为您熬的冰糖燕窝,让妾喂您吃吧!”
冷凝霜愣了一愣,这声音并不是徐镜儿的,低声问绿容:“屋子里有客?”
绿容亦悄声回道:“是三爷新纳的欢姨娘。”
姨娘?谢宛飏纳妾了?
冷凝霜皱了皱眉。
绿容隔着窗子咳嗽了两声,高声回道:“三爷,白夫人来了。”
屋子里便响起谢宛飏冷漠沉静得读不懂他情绪的声音:“我要会客,你回去吧。”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不多时,一个身穿杏黄色纱罗,千娇百媚的美人从书房里气冲冲地出来,狠狠一摔帘子,赶集似的大步过来,抬头看见冷凝霜,先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提着裙摆狂走而去。
冷凝霜进了书房,只见里边金碧辉煌,文章闪灼,谢宛飏正坐在一张红檀木书案后头托着腮,双眼噙笑地看着她。
“你纳妾了?”她问了一句。
“吃醋吗?”他吟吟浅笑。
“哈?”她满头黑线地看着他。
“开个玩笑。”他无趣地往椅背上一仰,也不用她问,就自己汇报道,“是你说的,有能用的就要尽情利用。她是江南第二商族乔家的庶女,也算是太太娘家的远房亲戚。这次乔家主动向我示好,我也决定先友好个几年,直到将乔家吞并了为止。”
他懒洋洋地浅笑着,才刚刚坐稳谢家当家的位置没多久,他的眸子就已经沾染上了傲视一切的野心和坚持。仿佛找到了一个能为之努力一生的奋斗目标,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稳安定且振奋。
顿了顿,他呲了呲虎牙,笑道:
“不过那个女人可真烦。啰嗦又粘人,脾气还不好,讨厌得紧!”
“一味地放任纵容是不行的,只有恩威并施的调教,才能教养出最出色的宠物。”冷凝霜扬眉说。
谢宛飏眉角抽了抽:“……这是你的经验之谈?”
冷凝霜看了他一会儿,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向你要关于乔永年和乔罗氏的所有背景资料。”
“乔知府和他夫人的背景?你想做什么?”谢宛飏狐疑地问。
“谢家是南部第一首富,乔知府与谢家又曾经是合作关系,他的详细背景资料你应该有吧?”
“有是有,不过……”
谢宛飏话未说完,绿云没头苍蝇似的。慌手慌脚地从外边闯进来道:
“三爷三爷,不好了不好了!白公子他……白公子他……”
眼光一错,猛然瞥见坐在墙角的冷凝霜。一口气登时噎进嗓子眼,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谢宛飏心脏微沉,看了看冷凝霜,又看了看绿云,皱起眉。凝声问:
“白公子怎么了?”
绿云看了冷凝霜一眼,见她没有出言阻挡,便如实汇报道:
“知府大人用逃避徭役做借口,当众打了白公子三十板子,把他押到北山矿场做苦力去了。”
“什么?!”谢宛飏大吃一惊,霍地站起身。
“什么?!”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在外边异口同声地响起,徐镜儿掀帘子进来,震惊地看着冷凝霜。“怎么会这样?”
冷凝霜抿了抿嘴唇,没有答言,而是对谢宛飏道:
“我要乔永年的背景资料。”
停了一停,谢宛飏皱眉对着绿云一扬下巴,绿云连忙去找。
“你想做什么?”谢宛飏沉声问。
“北山矿场是你们谢家和朝廷合作的吧?”冷凝霜不答。而是垂着眸子问。
“那是以前。北山矿场最初是谢家开采的,后来被朝廷征用。谢家和朝廷二八分成,谢家全权管理矿场的运营,官府负责监督以及收款和运输。
可自从乔永年上任,因为想出了用囚徒代替矿工的法子,已经变着法地把谢家在矿场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乔青青的事出了以后,谢家在北山矿场更是没有发言权了。如今的北山矿场,除了那些犯人矿工,剩下的全是知府衙门的人。”
冷凝霜明白,之所以用囚徒代替矿工,是因为矿场的八成利润每年是由知府衙门核算过后,送往国库的,这些利润自然是扣除了需要付给矿工们的薪金,以及各种成本之后获得的。也就是说,一旦使用免费劳工、恶劣了工作环境,并大力降低成本后,剩下来的那一笔银子,官府便可以中饱私囊。
北山矿场规模很大,每年朝廷也会发放补贴贴补,这笔钱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说,谢家因为和乔永年结下了梁子,所以在北山矿场上被官府压得再也爬不起来了?”冷凝霜微微一笑,看着他的脸问。
谢宛飏对她的笑容起了一丝警惕,皱皱眉,凝声问:“你想做什么?”
“有没有兴趣合伙把乔永年拉下马?”她轻笑着问。
声音平,轻飘飘得如一缕阴风,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谢宛飏望着她,眸光黑沉了下来,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
徐镜儿送冷凝霜出去,顿了一顿,忽然说:
“要不我写信给我爹,让他叫乔知府放了白公子?”
“漕运使和知府不是一条线上的,没用。”
“那赵大人……”
“上次因为人是你相公,所以他们才会出面。这次,即使是你的请求,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庶民,平白地就和乔知府过不去的。”
徐镜儿抿了抿唇,闷闷地垂下头。
就在这时,一个比麦芽糖还粘腻的声音响起:“妾给姐姐请安!”
霜暖 第九十四章 当街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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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姨娘,原来你在啊,早上去给太太请安时没见你,我还道你出府去了。”离十步远就能闻到一股让人反胃的香粉味,徐镜儿望着乔合欢,半垂下眼帘,不咸不淡地说。
乔合欢咯咯一笑,摸了摸美艳的发髻,炫耀似的道:
“因为昨儿爷宿在妾的房里,妾身子劳累,今早就贪睡了些。这不,我刚刚去太太那儿请罪,又给老爷请了安,太太说老爷吃了我从娘家带来的雪山莲,虽然还不能下床,今儿的精气神却好些了。不但没怪我,还赏了一匹好缎子呢。”
“一匹缎子也能让妹妹这么高兴,妹妹在娘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萍儿,既然欢姨娘这么爱缎子,回头把家里送来的那匹紫云罗给欢姨娘送去。那花色料子我都不喜欢,正好给欢姨娘裁两件衣裳。”徐镜儿带着一丝不屑,嗤笑道。
乔合欢脸色涨红。她本想炫耀一番,没想到被徐镜儿这么一说,却好像她一个庶女在娘家不受待见,眼皮子浅连看到一匹缎子也能乐得不行,小家子气只配使人家不要的缎子!
冷凝霜在心里笑笑,对徐镜儿说:
“你忙你的,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徐镜儿压根没夹乔合欢一眼,笑说:“哪忙了,走,我送你!”
两人迈开步子刚要走,乔合欢眼眸一沉,忽然上前拦住冷凝霜的去路,一双妖媚的眼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接着对徐镜儿讥笑道:
“这位就是三爷传说中的相好白夫人吧,姐姐为了获得爷的宠爱,还真是什么手段都能用呢。是想先和她交好关系,等到她过了门,你们再联起手来吗?”
说着。打量货物似的打量了冷凝霜一番:“啧啧,也没什么好的嘛,脸蛋不美,身段又差,还是个残花败柳,真不知道三爷看上你哪一点!”
冷凝霜望着她嚣张昂起的下巴,眉尖皱了一皱,突然扭过头,对徐镜儿微笑道:
“这谢府的妾室好没规矩啊,妾没规矩。是做正室的责任。”
徐镜儿愣了一愣,接着眼眸一闪,上前一步。扬起手狠狠地掴了乔合欢一巴掌,骂道:
“在客人面前满口胡说什么?!没规矩,丢人现眼!”
乔合欢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你居然敢打我?!”
“之前念你刚进谢府,人地不熟。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你竟敢如此放肆,我看你还真是不知道‘妾’这个字怎么写。我现在没工夫,你放心,等送走了客,我这个做姐姐的回头会好好教导你妾该怎么当!”徐镜儿挺直了身板。冷声道。
乔合欢愣住了,呆呆地捂着脸,泪水溢出眼眶。
冷凝霜被徐镜儿送到大门口。顿了顿,含笑说:
“没想到你还真适合生活在宅门里。”
徐镜儿双手捏着帕子,苦笑了笑:
“之前病了那么久,那时候本以为能嫁个如意郎君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等嫁了之后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老实说这才刚刚开始我就觉得累了,也很不适应。可是没办法,必须要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嘛。不争是没法在谢家生活下去的。”
冷凝霜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笑道:“走了。”转身,牵着毛驴走了。
徐镜儿站在门里,望着她一人一驴很快便走出门前的长巷,重新回过身,远远地望着那垂着莲花的拱门,顿了顿,长长地叹了口气。
冷凝霜牵着毛驴往城门走,黄昏时分,丽州城的主要大街上行人依旧很多,潮水般拥挤,她也没办法骑着驴,只能牵着往前走。
夕阳如血,子临街宽阔的青石路两侧满满地挤着摊贩,铺面毗连,旗幡飘扬,喧嚣尘上。
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是三五成群地行走,空气中还飘荡着各种糖糕小吃甜腻腻的味道。有些小夫妻带着孩子,一家三口可能是早早地吃完了饭,一起出来散步消食,其乐融融的。
冷凝霜忽然想起和白兔出来逛街的情景,那货逛街时永远都比她这个女人积极。那鼓鼓囊囊的衣兜与手里大包小裹,却还要往前冲买个没完没了的乱花钱态度,曾让她几度恼火,又几度哭笑不得。
然而现在想想,他买了那么多东西,其实全部都是买给她和孩子的,他从来没为他自己买过东西。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酸,抬头仰望天空时,又觉得有点寂寞。
心忽然堵得难受。
突然,一个硬邦邦的胳膊猛地撞上她。
疼痛之下她还没有叫痛,却听对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高呼了一声:
“啊呀!好痛!”
冷凝霜微怔,心里忽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六七个一米八五以上的彪形大汉,相貌凶恶。大部分人都敞胸露怀的只披了件单衣,甚至还有人打着赤膊,露出虎臂熊腰。那些人胸前的肌肉又嚣张又硬实地鼓着,铜铃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起。
在冷凝霜还没回过神来时,为首的一个恶汉蒲扇大的手掌便往她的胸口一推,恶声道:
“小娘皮,不长眼,老子的骨头都让你撞断了,你说怎么办吧?!”
冷凝霜眼眸一闪,这种老掉牙的勒索手段她上高中那会儿几乎每个月都能遇见,出国以后更是见得多了。
“你说怎么办?”她淡淡地问。
那汉子捂着胳膊,看着她木着一张脸的表情,不屑地撇撇嘴说:
“撞伤了老子,自然要赔银子,一千两银子。”
“我没那么多钱。”
“没有?那就没办法。”那恶汉别过头去,对着照射而来的斜阳眯起眼睛,扭了扭嘴,回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忽然,蒲扇似的巴掌挟带万钧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的脸上扇来。
周围的人群眼见这样一群恶汉出现,早已逃得一个不剩,哪还有人敢留下来看热闹。
恶汉的大手眼瞅着就要落在冷凝霜的脸上,这一巴掌下去,至少要肿上一个月。冷凝霜眼眸微沉,玉手闪电般地伸出,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
那恶汉愣了一愣,往外拔了两下。硬是没拔出来。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娘们儿扣住了巴掌,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勃然大怒,左手握拳。狠狠地朝冷凝霜的脸挥来。
冷凝霜利落地一个弯身,避开他的拳头,紧接着一记直拳狠狠地击在他的肚子上。
看他们今天这架势,不直面面对她是逃不了了!
那恶汉没想到一个娘们儿的拳头居然这么硬,腹部传来碎裂般的疼痛让他岔了一口气。冷凝霜趁机以一个巧劲。四两拨千斤将他庞大的身躯甩到一边去,转身就要跑。
然而后面居然一股脑儿地又围上十来个人!
冷凝霜的心跳变得缓慢起来,冰冷着一张脸,眼看着自己被人围起来。前面十来个,后面六七个,加起来将近二十个人。清一色铁塔似的粗鲁汉子,在行人已经全被吓跑、此时几乎呈现静街状态的子临街上围着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勒索,谁家地痞流氓勒索时会出动将近二十个人只为了勒索一个女人?
冷凝霜只觉得心脏一直沉下去。一直沉到了无底深渊里,血液的温度在一瞬间降低至冰点,冷到了脊髓里。
从前上学的时候,不是没和地痞流氓打过架,白天优等生晚上不良少年的时代。最生猛的时候曾经以一人挑过十人。可二十个,想也打不赢啊!
几次的闪避还击过后。一记铁拳从后面猛地砸了下来,她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脑上重重挨了一下,紧接着只觉得眼前蓦地一黑,当双眼逐渐感觉到光亮时,人已经狼狈地趴在地上。
“起来啊小娘皮,你不是挺厉害嘛!”为首的恶汉脸上还带着刚刚被冷凝霜打出的青肿,哈哈大笑。
冷凝霜倒在地上,拳脚雨点似的,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十多双手和十几双脚狂风骤雨般,毫不留情地踢打着她的身子。
流氓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将刚刚还在反抗的人打翻在地、肆意欺凌,看着白皙的肌肤变得红肿青紫,似乎让他们觉得特别快意。
为首的痞子更是一边狠狠地踢打冷凝霜,一边兴奋并很有快感地高声喊道:
“兄弟们,打啊!打死这个娘们儿!”
他用一双映着猩红、写满快意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冷凝霜,一边畅快地大笑着,一边将脚踏在冷凝霜的腰间,用力碾了碾。
这场殴斗整整持续了半刻钟,直到十来个人全都踢打得尽兴了,那领头的恶汉才一把揪起冷凝霜的头发,扇巴掌似的拍拍她青肿的脸,对着她嘿嘿笑道:
“小娘皮,这次只是个警告,以后出门可要小心点!走!”
他用力将冷凝霜甩一边去,轻蔑地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十几个人哼笑着呼呼啦啦地走了。
口腔内浓厚的血腥味一直蔓延到心里,冷凝霜蜷卧在地上,身子疼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关节都淤青了。她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哗!
一盆冰凉的水从隔壁茶楼的二楼泼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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